,亦妖风所袭,失其精魄者也。
华歆、郗虑之亡汉以建魏也,刘穆之、傅亮之亡晋以建宋也,皆有为为之也。而此数人者,未尝有夹辅朱温以篡唐之定计。当张劝州牧以输粮,孔纬捐病妻而赴阙,不谓有效忠于国之劳而不得;其激昭宗以挑衅于晋、召祸于汴也,抑非有亡唐以成他人篡夺之心。不知其何所挟持,而唯恐兵之不起、乱之不滋、宗社之不危、生民之不死。宗社危,生民死,则身戮族夷,亦其所甘心而快志者,非妖孽而何为狂迷之如此哉?进而详核其心,有小慧而欲试耳,有小才而思雠耳,贪一日宰辅之权,使克用、温之或畏己或亲己以耸动天下而已耳。桃李不蕊而乍荣于冬,无择而游于市,使天下知己之能为祸福于乱世,则死固不忧。呜呼!人之如斯,晋而与谋国,国欲不亡,必不可得矣。
僖宗未自蜀归之日,天下尚可为也。郑畋即未能定乱,而慷慨忠愤,为天下人望之归,受将相而不辞,诚有弗容辞者,非技痒热中而贪高位也,僖、昭之际,岂复得为朝廷哉?河东叛,朱邪攘臂而仍之,岐、邠搆难于肘腋,关以东,朱温、时溥、孙儒、高骈、李罕之、朱瑾战垒相望,天子孤守一城,不能当一县令,即为宰相,如鄙夫之志欲安富尊荣者,何有于是,稍有知者,非誓以一死报宗庙,则必视为荆棘犴狴而不能一朝居,岂忍效、昭纬、胤、纬、谿之奔骛如狂哉?萧遘、杜让能且以端人自命,夫亦念何忠之可效,何功之可成,而营营汲汲于平章之虚号,何为者也?非愚也,狂也,是亦桃李之荣于冬,之游于市也。妖风方熺,盪之扇之,相逐而流,自好者不免焉,亦可悲矣!
生斯时也,郑遨尚矣!陈搏托游仟以自逸,其亦可矣;司空图、韩偓进不能自靖,而退以免于汙辱,其尚瘥乎!又其下者,梁震、罗隐、孙光宪之寓食于偏方,而不为乱首;更不能然,则周痒、严可求、韦庄小效于割据之主,犹知延祸之非,而苟免于天人之怨怒。若张之流,窃卫主之名,贪晨霜之势,含毒起秽以速君之死亡,而血流于天下。呜呼!至此极矣!故曰妖也。
〖二〗
刘巨容能烧药为黄金,田令孜求方不与而见杀,非巨容之吝于与也,其术甚陋,不可以告人也。术之甚陋者,盖即今市井小人以汞与铜为赝金银,欺不识者以雠其奸而已矣。天下岂有能烧药为金者哉?土之可为甓也,木之可为炭也,米之可酿为酒、铅之可炼为粉也,天下别无甓、炭、酒、粉,而待人以成之。若夫金,则既有之矣。生于矿中者,自有其质;炼于火、汰于沙者,自有其方;成乎形质者,自有其物。煮桔梗以甘香之味,似参而固非参;炼硝石为轻白之状,似硇而固非硇。市井小人之术,欲以欺人,则必秘之而不告人以方;告人以方,则奸穷不雠,而有识者且唾其面矣。是以方士秘之,以死护之,繇其秘可以知其奸,可以知其陋矣。
夫其奸以藏陋者,为术甚易,而理固无难辨也。自汉武帝惑于方士,而天下惑之,刘子政以儒者而淫焉。施及后世,天子以服食丧身,匹夫以烧丹破产,畏死而得夭,贪富而得贫,则何如市井小人公然为伪,虽伏罪而不至于死亡哉?
且夫金银之贵,非固然之贵也。求其实,则与铜、铅、铁、锡也无以异;以为器而利用则均,而尤劣也;故古者统谓之五金。后世以其约而易也,遂以与百物为子母,而持以求偿,流俗尚之,王者因之,成一时之利用,恶知千百世而下,无代之以流通而夷于块石者乎?本不足贵,而岂有神异之术化他物以成之者。然则铜、铅、铁、锡逮于块石,抑将有药术焉可化而成哉?甚矣!贪而愚者之不可瘳也。刘巨容可自致于高位,而能奋勇以破黄巢,然且身死而族灭,盖为伪金以欺天下,鬼神之所弗赦也。要其术,则市井小人为锻工者之陋技而已矣。
〖三〗
曹操、袁绍,皆汉贼也;朱温、李克用,皆唐贼也;其争欲篡夺之心,两不相下之势,一辙也。乃曹操挟天子为名以攻袁绍而胜,张奉天子倚朱温攻克用而败。盖献帝之在许也,四方无一旅之可指使,一唯操之是听,故操无所制而得行其意。昭宗犹有河朔三镇及昭义之军与韩建之众,持两端,忌温而挠之,且恐昭义为温所得,争先轻进,是以温志不决而独受敌以溃。繇此言之,则汉处必不能存之势,而唐犹可存,谋国非人,以致倾覆,所谓“匪降自天”也。
藉令得贤主良相,怀辑未叛之藩镇,收拾禁旅,居关中以静持之,斥汴、晋之奸交,绝其奏讦,听其自相搏噬,乘其敝而折之,二寇之气,偾张而必竭,不难制也。而昭宗君臣非其人也,是以速亡。
乃繇温、克用而言之,温岂能为曹操乎?操假名义以行,而务植根于深固;温则贼耳,凶狡以逞,利人之斗,乘之以窃利,力不足以胜天下,而挑天下以敝,乃以自雄。
其与张合谋而攻克用也,朝廷方倚河朔以捣晋阳之东北,而温攻魏博以幸其疲而收利。盖其许昭宗以讨克用,有两利之术焉,不必其亡克用也。克用而败邪?是张为我灭一巨敌也;克用既亡,己乃服罗弘信于魏博,收张全义于东都,扼唐而困之关中,北无晋阳之难,专力以起亡唐,此一利也。克用而胜邪?克用且负抗拒王师之辜于天下,而己可因之以饵唐而折入于己;且克用胜,唐已残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