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
卷一 本纪第一
卷二 本纪第二
卷三 本纪第三
卷四 本纪第四
卷五 本纪第五
卷六 本纪第六
卷七 本纪第七
卷八 本纪第八
卷九 本纪第九
卷十 本纪第十
卷十一 志第一
卷十二 志第二
卷十三 志第三
卷十四 志第四
卷十五 志第五
卷十六 志第六
卷十七 志第七
卷十八 志第八
卷十九 志第九
卷二十 志第十
卷二十一 志第十一
卷二十二 志第十二
卷二十三 志第十三
卷二十四 志第十四
卷二十五 志第十五
卷二十六 志第十六
卷二十七 志第十七
卷二十八 志第十八
卷二十九 志第十九
卷三十 志第二十
卷三十一 志第二十一
卷三十二 志第二十二
卷三十三 志第二十三
卷三十四 志第二十四
卷三十五 志第二十五
卷三十六 志第二十六
卷三十七 志第二十七
卷三十八 志第二十八
卷三十九 志第二十九
卷四十 志第三十
卷四十一 列传第一
卷四十二 列传第二
卷四十三 列传第三
卷四十四 列传第四
卷四十五 列传第五
卷四十六 列传第六
卷四十七 列传第七
卷四十八 列传第八
卷四十九 列传第九
卷五十 列传第十
卷五十一 列传第十一
卷五十二 列传第十二
卷五十三 列传第十三
卷五十四 列传第十四
卷五十五 列传第十五
卷五十六 列传第十六
卷五十七 列传第十七
卷五十八 列传第十八
卷五十九 列传第十九
卷六十 列传第二十
卷六十一 列传第二十一
卷六十二 列传第二十二
卷六十三 列传第二十三
卷六十四 列传第二十四
卷六十五 列传第二十五
卷六十六 列传第二十六
卷六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
卷六十八 列传第二十八
卷六十九 列传第二十九
卷七十 列传第三十
卷七十一 列传第三十一
卷七十二 列传第三十二
卷七十三 列传第三十三
卷七十四 列传第三十四
卷七十五 列传第三十五
卷七十六 列传第三十六
卷七十七 列传第三十七
卷七十八 列传第三十八
卷七十九 列传第三十九
卷八十 列传第四十
卷八十一 列传第四十一
卷八十二 列传第四十二
卷八十三 列传第四十三
卷八十四 列传第四十四
卷八十五 列传第四十五
卷八十六 列传第四十六
卷八十七 列传第四十七
卷八十八 列传第四十八
卷八十九 列传第四十九
卷九十 列传第五十
卷九十一 列传第五十一
卷九十二 列传第五十二
卷九十三 列传第五十三
卷九十四 列传第五十四
卷九十五 列传第五十五
卷九十六 列传第五十六
卷九十七 列传第五十七
卷九十八 列传第五十八
卷九十九 列传第五十九
卷一百 列传第六十
本纪第一 武帝上
高祖武皇帝讳裕,字德舆,小名寄奴,彭城县绥舆里人,汉高帝弟楚元王交之后也。交生红懿侯富,富生宗正辟强,辟强生阳城缪侯德,德生阳城节侯安民,安民生阳城釐侯庆忌,庆忌生阳城肃侯岑,岑生宗正平,平生东武城令某,某生东莱太守景,景生明经洽,洽生博士弘,弘生琅邪都尉悝,悝生魏定襄太守某,某生邪城令亮,亮生晋北平太守膺,膺生相国掾熙,熙生开封令旭孙,旭孙生混,始过江,居晋陵郡丹徒县之京口里,官至武原令。混生东安太守靖,靖生郡功曹翘,是为皇考。高祖以晋哀帝兴宁元年岁次癸亥三月壬寅夜生。及长,身长七尺六寸,风骨奇特。家贫,有大志,不治廉隅。事继母以孝谨称。
初为冠军孙无终司马。安帝隆安三年十一月,妖贼孙恩作乱于会稽,晋朝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东讨。牢之请高祖参府军事。十二月,牢之至吴,而贼缘道屯结,牢之命高祖与数十人,觇贼远近。会遇贼至,众数千人,高祖便进与战。所将人多死,而战意方厉,手奋长刀,所杀伤甚众。牢之子敬宣疑高祖淹久,恐为贼所困,乃轻骑寻之。既而众骑并至,贼乃奔退,斩获千余人,推锋而进,平山阴,恩遁还入海。四年五月,恩复入会稽,杀卫将军谢琰。十一月,刘牢之复率众东征,恩退走。牢之屯上虞,使高祖戍句章城。句章城既卑小,战士不盈数百人。高祖常被坚执锐,为士卒先,每战辄摧锋陷阵,贼乃退还浃口。于时东伐诸帅,御军无律,士卒暴掠,甚为百姓所苦。唯高祖法令明整,所至莫不亲赖焉。
五年春,孙恩频攻句章,高祖屡摧破之,恩复走入海。三月,恩北出海盐,高祖追而翼之,筑城于海盐故治。贼日来攻城,城内兵力甚弱,高祖乃选敢死之士数百人,咸脱甲胄,执短兵,并鼓噪而出。贼震惧夺气,因其惧而奔之,并弃甲散走,斩其大帅姚盛。虽连战克胜,然众寡不敌,高祖独深虑之。一夜,偃旗匿众,若已遁者。明晨开门,使羸疾数人登城。贼遥问刘讳所在,曰:“夜已走矣。”贼信之,乃率众大上。高祖乘其懈怠,奋击,大破之。恩知城不可下,乃进向沪渎。高祖复弃城追之。海盐令鲍陋遣子嗣之以吴兵一千,请为前驱。高祖曰:“贼兵甚精,吴人不习战。若前驱失利,必败我军,可在后为声援。”不从。是夜,高祖多设伏兵,兼置旗鼓,然一处不过数人。明日,贼率众万余迎战。前驱既交,诸伏皆出,举旗鸣鼓。贼谓四面有军,乃退。嗣之追奔,为贼所没。高祖且战且退,贼盛,所领死伤且尽。高祖虑不免,至向伏兵处,乃止,令左右脱取死人衣。贼谓当走反停,疑犹有伏。高祖因呼更战,气色甚猛,贼众以为然,乃引军去。高祖徐归,然后散兵稍集。五月,孙恩破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山松,死者四千人。是月,高祖复破贼于娄县。六月,恩乘胜浮海,奄至丹徒,战士十余万。刘牢之犹屯山阴,京邑震动。高祖倍道兼行,与贼俱至。于时众力既寡,加以步远疲劳,而丹徒守军莫有斗志。恩率众数万,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担而立。高祖率所领奔击,大破之,投巘赴水死者甚众。恩以彭排自载,仅得还船。虽被摧破,犹恃其众力,径向京师。楼船高大,值风不得进,旬日乃至白石。寻知刘牢之已还,朝廷有备,遂走向郁洲。八月,以高祖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领水军追恩至郁洲,复大破恩,恩南走。十一月,高祖追恩于沪渎,及海盐,又破之。三战,并大获,俘馘以万数。恩自是饥馑疾疫,死者太半,自浃口奔临海。
元兴元年正月,骠骑将军司马元显西伐荆州刺史桓玄,玄亦率荆楚大众,下讨元显。元显遣镇北将军刘牢之拒之,高祖参其军事,次溧洲。玄至,高祖请击之,不许,将遣子敬宣诣玄请和。高祖与牢之甥东海何无忌并固请,不从。遂遣敬宣诣玄,玄克京邑,杀元显,以牢之为会稽内史。惧而告高祖曰:“便夺我兵,祸其至矣。今当北就高雅于广陵举事,卿能从我去乎?”答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三军人情,都已去矣,广陵岂可得至邪!讳当反复还京口耳。”牢之叛走,自缢死。何无忌谓高祖曰:“我将何之?”高祖曰:“镇北去必不免,卿可随我还京口。桓玄必能守节北面,我当与卿事之。不然,与卿图之。今方是玄矫情任算之日,必将用我辈也。”桓玄从兄修以抚军镇丹徒,以高祖为中兵参军,军、郡如故。
孙恩自奔败之后,徒旅渐散,惧生见获,乃于临海投水死。余众推恩妹夫卢循为主。桓玄欲且缉宁东土,以循为永嘉太守。循虽受命,而寇暴不已。五月,玄复遣高祖东征。时循自临海入东阳。二年正月,玄复遣高祖破循于东阳。循奔永嘉,复追破之,斩其大帅张士道,追讨至于晋安,循浮海南走。六月,加高祖彭城内史。
桓玄为楚王,将谋篡盗。玄从兄卫将军谦屏人问高祖曰:“楚王勋德隆重,四海归怀。朝廷之情,咸谓宜有揖让,卿意以为何如?”高祖既志欲图玄,乃逊辞答曰:“楚王,宣武之子,勋德盖世。晋室微弱,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谦喜曰:“卿谓可尔,便当是真可尔。”十二月,桓玄篡帝位,迁天子于寻阳。桓修入朝,高祖从至京邑。玄见高祖,谓司徒王谧曰:“昨见刘讳,风骨不恆,盖人杰也。”每游集,辄引接殷勤,赠赐甚厚。高祖愈恶之。或说玄曰:“刘讳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不为人下,宜蚤为其所。”玄曰:“我方欲平荡中原,非刘讳莫可付以大事。关陇平定,然后当别议之耳。”玄乃下诏曰:“刘讳以寡制众,屡摧妖锋,泛海穷追,十殄其八。诸将力战,多被重创。自元帅以下至于将士,并宜论赏,以叙勋烈。”
先是,高祖东征卢循,何无忌随至山阴,劝于会稽举义。高祖以为玄未据极位,且会稽遥远,事济为难,俟其篡逆事著,徐于京口图之,不忧不克。至是桓修还京,高祖托以金创疾动,不堪步从,乃与无忌同船共还,建兴复之计。于是与弟道规、沛郡刘毅、平昌孟昶、任城魏咏之、高平檀凭之、琅邪诸葛长民、太原王元德、陇西辛扈兴、东莞童厚之,并同义谋。时桓修弟弘为征虏将军、青州刺史,镇广陵。道规为弘中兵参军,昶为州主簿。乃令毅潜往就昶,聚徒于江北,谋起兵杀弘。长民为豫州刺史刁逵左军府参军,谋据历阳相应。元德、厚之谋于京邑,聚众攻玄,并克期齐发。
三年二月己丑朔,乙卯,高祖托以游猎,与无忌等收集义徒,凡同谋何无忌、魏咏之、咏之弟欣之、顺之、檀凭之、凭之从子韶、弟祗、隆与叔道济、道济从兄范之、高祖弟道怜、刘毅、毅从弟籓、孟昶、昶族弟怀玉、河内向弥、管义之、陈留周安穆、临淮刘蔚、从弟珪之、东莞臧熹、从弟宝符、从子穆生、童茂宗、陈郡周道民、渔阳田演、谯国范清等二十七人;愿从者百余人。丙辰,诘旦,城开,无忌服传诏服,称诏居前。义众驰入,齐声大呼,吏士惊散,莫敢动,即斩修以徇。高祖哭甚恸,厚加殡敛。孟昶劝弘其日出猎。未明开门,出猎人,昶、道规、毅等率壮士五六十人因开门直入。弘方啖粥,即斩之,因收众济江。义军初克京城,修司马刁弘率文武佐吏来赴。高祖登城谓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舆反正于寻阳,我等并被密诏,诛除逆党,同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于大航矣。诸君非大晋之臣乎,今来欲何为?”弘等信之,收众而退。毅既至,高祖命诛弘。
毅兄迈先在京师,事未发数日,高祖遣同谋周安穆报之,使为内应。迈外虽酬许,内甚震惧。安穆见其惶骇,虑事必泄,乃驰归。时玄以迈为竟陵太守,迈不知所为,便下船欲之郡。是夜,玄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见刘讳何所道?”迈谓玄已知其谋,晨起白之。玄惊惧,封迈为重安侯,既而嫌迈不执安穆,使得逃去,乃杀之。诛元德、扈兴、厚之等。召桓谦、卞范之等谋拒高祖。谦等曰:“亟遣兵击之。”玄曰:“不然。彼兵速锐,计出万死。若行遣水军,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败矣!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无所措手,锐气已挫,既至,忽见大军,必惊惧骇愕。我案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计之上也。”谦等固请,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拒义军。玄自闻军起,忧惧无复为计。或曰:“刘讳等众力甚弱,岂办之有成,陛下何虑之甚!”玄曰:“刘讳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摴蒲一掷百万;何无忌,刘牢之甥,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众推高祖为盟主,移檄京邑,曰:
夫治乱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阳九屡构。隆安以来,难结皇室。忠臣碎于虎口,贞良弊于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难,凶力繁兴,逾年之间,遂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沦,七庙毁坠。夏后之罹浞、豷,有汉之遭莽、卓,方之于玄,未足为喻。自玄篡逆,于今历年,亢旱弥时,民无生气。加以士庶疲于转输,文武困于造筑,父子乖离,室家分散,岂唯《大东》有杼轴之悲,《摽梅》有倾筐之怨而已哉!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谁不扼腕。讳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启处者也。是故夕寐宵兴,援奖忠烈,潜构崎岖,险过履虎。辅国将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咏之、宁远将军刘道规、龙骧将军刘籓、振威将军檀凭之等,忠烈断金,精贯白日,荷戈奋袂,志在毕命。益州刺史毛璩,万里齐契,扫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宫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率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民,收集义士,已据历阳。征虏参军庾赜之等,潜相连结,以为内应。同力协规,所在蜂起,即日斩伪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义众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一统,则事无以辑。讳辞不获已,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力,翦馘逋逆,荡清京辇。公侯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荷爵宠,而并俯眉猾竖,自效莫由,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举,良其会也。讳以虚薄,才非古人,接势于已替之机,受任于既颓之运。丹诚未宣,感慨愤跃,望霄汉以永怀,眄山川以增厉。授檄之日,神驰贼廷。
以孟昶为长史,总摄后事;檀凭之为司马。百姓愿从者千余人。三月戊午朔,遇吴甫之于江乘。甫之,玄骁将也,其兵甚锐。高祖躬执长刀,大呼以冲之,众皆披靡,即斩甫之。进至罗落桥,皇甫敷率数千人逆战。宁远将军檀凭之与高祖各御一队,凭之战败见杀,其众退散。高祖进战弥厉,前后奋击,应时摧破,即斩敷首。初,高祖与何无忌等共建大谋,有善相者相高祖及无忌等并当大贵,其应甚近,惟云凭之无相。高祖与无忌密相谓曰:“吾等既为同舟,理无偏异。吾徒咸皆富贵,则檀不应独殊。”深不解相者之言。至是而凭之战死,高祖知其事必捷。
玄闻敷等并没,愈惧,使桓谦屯东陵口,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己未旦,义军食毕,弃其余粮,进至覆舟山东,使丐士张旗帜于山上,以为疑兵;玄又遣武骑将军庾祎之,配以精卒利器,助谦等。高祖躬先士卒以奔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时东北风急,因命纵火,烟焰张天,鼓噪之音震京邑。谦等诸军,一时土崩。玄始虽遣军置阵,而走意已决,别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仍将子侄浮江南走。庚申,高祖镇石头城,立留台,总百官,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造晋新主,立于太庙。遣诸将帅追玄,尚书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舆。司徒王谧与众议推高祖领扬州,固辞。乃以谧为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于是推高祖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兗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领军将军、徐州刺史。
先是,朝廷承晋氏乱政,百司纵弛,桓玄虽欲厘整,而众莫从之。高祖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二三日间,风俗顿改。且桓玄虽以雄豪见推,而一朝便有极位,晋氏四方牧守及在朝大臣,尽心伏事,臣主之分定矣。高祖位微于朝,众无一旅,奋臂草莱之中,倡大义以复皇祚。由是王谧等诸人时众民望,莫不愧而惮焉。
诸葛长民失期不得发,刁逵执送之,未至而玄败。玄经寻阳,江州刺史郭昶之备乘舆法物资之。玄收略得二千余人,挟天子走江陵。冠军将军刘毅、辅国将军何无忌、振武将军刘道规率诸军追讨。尚书左仆射王愉、愉子荆州刺史绥等,江左冠族。绥少有重名,以高祖起自布衣,甚相凌忽。绥,桓氏甥,亦有自疑之志。高祖悉诛之。四月,奉武陵王遵为大将军,承制,大赦天下,唯桓玄一祖后不在赦例。
初,高祖家贫,尝负刁逵社钱三万,经时无以还。逵执录甚严,王谧造逵见之,密以钱代还,由是得释。高祖名微位薄,盛流皆不与相知,唯谧交焉。桓玄将篡,谧手解安帝玺绂,为玄佐命功臣。及义旗建,众并谓谧宜诛,唯高祖保持之。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绂所在,谧益惧。及王愉父子诛,谧从弟谌谓谧曰:“王驹无罪,而义旗诛之,此是剪除胜己,以绝民望。兄既桓氏党附,名位如此,欲求免得乎?”驹,愉小字也。谧惧,奔于曲阿。高祖笺白大将军,深相保谧,迎还复位。光禄勋丁承之、左卫将军褚粲、游击将军司马秀役使官人,为御史中丞王祯之所纠察,谢笺言辞怨忿。承之造司宜藏。高祖与大将军笺,白“粲等备位大臣,所怀必尽,执宪不允,自应据理陈诉,而横兴怨忿,归咎有司,宜加裁当,以清风轨”。并免官。
桓玄兒子韶,聚众向历阳,高祖命辅国将军诸葛长民击走之。无忌、道规破玄大将郭钤等于桑落洲,众军进据寻阳。加高祖督江州诸军事。玄既还荆郢,大聚兵众,召水军造楼船、器械,率众二万,挟天子发江陵,浮江东下,与冠军将军刘殷等相遇于峥嵘洲,众军下击,大破之。玄弃众,复挟天子还复江陵。玄党殷仲文奉晋二皇后还京师。玄至江陵,因西走。南郡太守王腾之、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天子入南郡府。初,征虏将军、益州刺史毛璩,遣从孙祐之与参军费恬送弟丧下,有众二百。璩弟子修之时为玄屯骑校尉,诱玄以入蜀。至枚回洲,恬与祐之迎射之。益州督护冯迁斩玄首,传京师,又斩玄子升于江陵市。
初,玄败于峥嵘洲,义军以为大事已定,追蹑不速。玄死几一旬,众军犹不至。玄从子振逃于华容之涌中,招聚逆党数千人,晨袭江陵城,居民竞出赴之。腾之、康产皆被杀。桓谦先匿于沮川,亦聚众以应。振为玄举哀,立丧廷。谦率众官奉玺绶于安帝。无忌、道规既至江陵,与桓振战于灵溪。玄党冯该又设伏于杨林,义军奔败,退还寻阳。兗州刺史辛禺怀贰。会北青州刺史刘该反,禺求征该,次淮阴,又反。禺长史羊穆之斩禺,传首京师。十月,高祖领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
刘毅诸军复进至夏口。毅攻鲁城,道规攻偃月垒,皆拔之。十二月,诸军进平巴陵。义熙元年正月,毅等至江津,破桓谦、桓振,江陵平。天子反正。三月,天子至自江陵。诏曰:
古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列贯三辰,神人代序,谅理本于造昧,而运周于万叶。故盈否时袭,四灵通其变;王道或昧,贞贤拯其危。天命所以永固,人心所以攸穆。虽夏、周中倾,赖靡、申之绩,莽、伦载窃,实二代是维,或乘资藉号,或业隆异世,犹诗书以之休咏,记策用为美谈。未有因心抚民,而诚发理应,援神器于已沦,若在今之盛者也。朕以寡昧,遭家不造,越自遘闵,属当屯极。逆臣桓玄,乘衅纵慝,穷凶恣虐,滔天猾夏。遂诬罔人神,肆其篡乱。祖宗之基既湮,七庙之飨胥殄,若坠渊谷,未足斯譬。
皇度有晋,天纵英哲,使持节、都督扬徐兗豫青冀幽并江九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徐青二州刺史,忠诚天亮,神武命世,用能贞明协契,义夫响臻。故顺声一唱,二溟卷波;英风振路,宸居清翳。暨冠军将军毅、辅国将军无忌、振武将军道规,舟旗遄迈,而元凶传首;回戈叠挥,则荆、汉雾廓。俾宣、元之祚,永固于嵩、岱;倾基重造,再集于朕躬。宗庙歆七百之祜,皇基融载新之命。念功惟德,永言铭怀。固已道冠开辟,独绝终古,书契以来,未之前闻矣。虽则功高靡尚,理至难文,而崇庸命德,哲王攸先者,将以弘道制治,深关盛衰。故伊、望膺殊命之锡,桓、文飨备物之礼,况宏征不世,顾邈百代者,宜极名器之隆,以光大国之盛。而镇军谦虚自衷,诚旨屡显。朕重逆仲父,乃所以愈彰德美也。镇军可进位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使持节、徐青二州刺史如故。显祚大邦,启兹疆宇。
高祖固让;加录尚书事,又不受,屡请归籓。天子不许,遣百僚敦劝,又亲幸公第。高祖惶惧,诣阙陈请,天子不能夺。是月,旋镇丹徒。天子重遣大使敦劝,又不受。乃改授都督荆、司、梁、益、宁、雍、凉七州,并前十六州诸军事,本官如故。于是受命解青州,加领兗州刺史。
卢循浮海破广州,获刺史吴隐之。即以循为广州刺史,以其同党徐道覆为始兴相。二年三月,督交、广二州。十月,高祖上言曰:“昔天祸皇室,巨狡纵篡,臣等义惟旧隶,豫蒙国恩,仰契信顺之符,俯厉人臣之愤,虽社稷之灵,抑亦事由众济。其翼奖忠勤之佐,文武毕力之士,敷执在己之谦,用亏国体之大,辄申摄众军先上,同谋起义,始平京口、广陵二城。臣及抚军将军毅等二百七十二人,并后赴义出都,缘道大战,所余一千五百六十六人。又辅国将军长民、故给事中王元德等十人,各一千八百四十八人,乞正封赏。其西征众军,须论集续上。”于是尚书奏封唱义谋主镇军将军讳豫章郡公,食邑万户,赐绢三万匹。其余封赏各有差。镇军府佐吏,降故太傅谢安府一等。十一月,天子重申前令,加高祖侍中,进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诏遣百僚敦劝。三年二月,高祖还京师,将诣廷尉;天子先诏狱官不得受,诣阙陈让,乃见听。旋于丹徒。
闰月,府将骆冰谋作乱,将被执,单骑走,追斩之。诛冰父永嘉太守球。球本东阳郡史,孙恩之乱,起义于长山,故见擢用。初,桓玄之败,以桓冲忠贞,署其孙胤。至是冰谋以胤为主,与东阳太守殷仲文潜相连结。乃诛仲文及仲文二弟。凡桓玄余党,至是皆诛夷。
天子遣兼太常葛籍授公策曰:“有扈滔天,夷羿乘衅,乱节干纪,实挠皇极。贼臣桓玄,怙宠肆逆,乃摧倾华、霍,倒拔嵩、岱,五岳既夷,六地易所。公命世英纵,藏器待时,因心资敬,誓雪国耻。慨愤陵夷,诚发宵寐。既而岁月屡迁,神器已远,忠孝幽寄,实贯三灵。尔乃介石胜机,宣契毕举,诉苍天以为正,挥义旅而一驱;奔锋数百,势烈激电,百万不能抗限,制路日直植城。遂使冲鲸溃流,暴鳞奔汉,庙胜远加,重氛载涤,二仪廓清,三光反照,事遂永代,功高开辟,理微称谓,义感朕心。若夫道为身济,犹縻厥爵,况乃诚德俱深,勋冠天人者乎!是用建兹邦国,永祚山河,言念载怀,匪云足报。往钦哉!俾屏余一人,长弼皇晋,流风垂祚,晖烈无穷。其降承嘉策,对扬朕命。”十二月,司徒、录尚书、扬州刺史王谧薨。
四年正月,征公入辅,授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表解兗州。先是,遣冠军刘敬宣伐蜀贼谯纵,无功而返。九月,以敬宣挫退,逊位,不许。乃降为中军将军,开府如故。
初,伪燕王鲜卑慕容德僭号于青州,德死,兄子超袭位,前后数为边患。五年二月,大掠淮北,执阳平太守刘千载、济南太守赵元,驱略千余家。三月,公抗表北讨,以丹阳尹孟昶监中军留府事。四月,舟师发京都,溯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军进琅邪;所过皆筑城留守。鲜卑梁父、莒城二戍并奔走。慕容超闻王师将至,其大将公孙五楼说超:“宜断据大岘,刈除粟苗,坚壁清野以待之。彼侨军无资,求战不得,旬月之间,折棰以笞之耳。”超不从,曰:“彼远来疲劳,势不能久;但当引令过岘,我以铁骑践之,不忧不破也。岂有预芟苗稼,先自蹙弱邪!”初,公将行,议者以为贼闻大军远出,必不敢战。若不断大岘,当坚守广固,刈粟清野,以绝三军之资,非唯难以有功,将不能自反。公曰:“我揣之熟矣。鲜卑贪,不及远计,进利克获,退惜粟苗。谓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我一得入岘,则人无退心,驱必死之众,向怀贰之虏,何忧不克!彼不能清野固守,为诸君保之。”公既入岘,举手指天曰:“吾事济矣!”
六月,慕容超遣五楼及广宁王贺赖卢先据临朐城。既闻大军至,留羸老守广固,乃悉出。临朐有巨蔑水,去城四十里,超告五楼曰:“急往据之,晋军得水,则难击也。”五楼驰进。龙骧将军孟龙符领骑居前,奔往争之,五楼乃退。众军步进,有车四千两,分车为两翼,方轨徐行,车悉张幔,御者执槊,又以轻骑为游军。军令严肃,行伍齐整。未及临朐数里,贼铁骑万余,前后交至。公命兗州刺史刘籓、弟并州刺史道怜、谘议参军刘敬宣、陶延寿、参军刘怀玉、慎仲道、索邈等,齐力击之。日向昃,公遣谘议参军檀韶直趋临朐。韶率建威将军向弥、参军胡籓驰往,既日陷城,斩其牙旗,悉虏超辎重。超闻临朐已拔,引众走。公亲鼓之,贼乃大破。超遁还广固。获超马、伪辇、玉玺、豹尾等,送于京师;斩其大将段晖等十余人,其余斩获千计。明日,大军进广固,既屠大城。超退保小城。于是设长围守之,围高三丈,外穿三重堑。停江、淮转输,馆谷于齐土。抚纳降附,华戎欢悦;援才授爵,因而任之。七月,诏加公北青、冀二州刺史。超大将垣遵、遵弟苗并率众归顺。公方治攻具,城上人曰:“汝不得张纲,何能为也。”纲者,超伪尚书郎,其人有巧思。会超遣纲称籓于姚兴,乞师请救。兴伪许之,而实惮公,不敢遣。纲从长安还,泰山太守申宣执送之。乃升纲于楼上,以示城内,城内莫不失色。于是使纲大治攻具。超求救不获,纲反见虏,转忧惧,乃请称籓,求割大岘为界,献马千匹。不听,围之转急。河北居民荷戈负粮至者,日以千数。
录事参军刘穆之,有经略才具,公以为谋主,动止必谘焉。时姚兴遣使告公云:“慕容见与邻好,又以穷告急,今当遣铁骑十万,径据洛阳。晋军若不退者,便当遣铁骑长驱而进。”公呼兴使答曰:“语汝姚兴,我定燕之后,息甲三年,当平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穆之闻有羌使,驰入,而公发遣已去。以兴所言并答,具语穆之。穆之尤公曰:“常日事无大小,必赐与谋之。此宜善详之,云何卒尔便答?公所答兴言,未能威敌,正足怒彼耳。若燕未可拔,羌救奄至,不审何以待之?”公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遣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此是其见我伐燕,内已怀惧,自张之辞耳。”九月,进公太尉、中书监,固让。伪徐州刺史段宏先奔索虏,十月,自河北归顺。
张纲治攻具成,设诸奇巧,飞楼木幔之属,莫不毕备。城上火石弓矢,无所用之。六年二月丁亥,屠广固。超逾城走,征虏贼曹乔胥获之,杀其亡命以下,纳口万余,马二千匹。送超京师,斩于建康市。
公之北伐也,徐道覆仍有窥窬之志,劝卢循乘虚而出,循不从。道覆乃至番禺说循曰:“本住岭外,岂以理极于此,正以刘公难与为敌故也。今方顿兵坚城之下,未有旋日。以此思归死士,掩袭何、刘之徒,如反掌耳。不乘此机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齐之后,小息甲养众,不过一二年间,必玺书征君。若刘公自率众至豫章,遣锐师过岭,虽复将军神武,恐必不能当也。今日之机,万不可失。既克都邑,倾其根本。刘公虽还,无能为也。”循从之,乃率众过岭。是月,寇南康、庐陵、豫章,诸郡守皆委任奔走。于时平齐问未至,既驰使征公。公之初克齐也,欲停镇下邳,清荡河、洛,既而被征使至,即日班师。
镇南将军何无忌与徐道覆战于豫章,败绩,无忌被害,内外震骇。朝廷欲奉乘舆北走就公,寻知贼定未至,人情小安。公至下邳,以船运辎重,自率精锐步归。至山阳,闻无忌被害,则虑京邑失守,乃卷甲兼行,与数十人至淮上,问行旅以朝廷消息。人曰:“贼尚未至,刘公若还,便无所忧也。”公大喜,单船过江,径至京口,众乃大安。四月癸未,公至京师,解严息甲。
抚军将军刘毅抗表南征,公与毅书曰:“吾往习击妖贼,晓其变态,新获奸利,其锋不可轻。宜须装严毕,与弟同举。”又遣毅从弟籓往止之。毅不从,舟师二万,发自姑孰。循之初下也,使道覆向寻阳,自寇湘中诸郡。荆州刺史道规遣军至长沙,为循所败。径至巴陵,将向江陵。道覆闻毅上,驰使报循曰:“毅兵众甚盛,成败事系之于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天下无复事矣。根本既定,不忧上面不平也。”循即日发巴陵,与道覆连旗而下。别有八艚舰九枚,起四层,高十二丈。公以南籓覆没,表送章绶,诏不听。五月,刘毅败绩于桑落洲,弃船步走,余众不得去者,皆为贼所擒。初,循至寻阳,闻公已还,不信也。既破毅,乃审凯入之问,并相视失色。循欲退还寻阳,进平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谓宜乘胜径进,固争之。疑议多日,乃见从。
毅败问至,内外汹扰。于时北师始还,多创痍疾病。京师战士,不盈数千。贼既破江、豫二镇,战士十余万,舟车百里不绝。奔败还者,并声其雄盛。孟昶、诸葛长民惧寇渐逼,欲拥天子过江,公不听,昶固请不止。公曰:“今重镇外倾,强寇内逼,人情危骇,莫有固志。若一旦迁动,便自瓦解土崩,江北亦岂可得至!设令得至,不过延日月耳。今兵士虽少,自足以一战。若其克济,则臣主同休;苟厄运必至,我当以死卫社稷,横尸庙门,遂其由来以身许国之志,不能远窜于草间求活也。我既决矣,卿勿复言!”昶恐其不济,乃为表曰:“臣讳北讨,众并不同,唯臣赞讳行计,致使强贼乘间,社稷危逼,臣之罪也。今谨引分以谢天下。”封表毕,乃仰药而死。
于是大开赏募,投身赴义者,一同登京城之科。发居民治石头城,建牙戒严。时议者谓宜分兵守诸津要。公以为:“贼众我寡,若分兵屯,则人测虚实。且一处失利,则沮三军之心。今聚众石头,随宜应赴,既令贼无以测多少,又于众力不分。若徒旅转集,徐更论之耳。”移屯石头,乃栅淮断查浦。既而群贼大至,公策之曰:“贼若于新亭直进,其锋不可当,宜且回避,胜负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西岸,此成擒耳。”
道覆欲自新亭、白石焚舟而上。循多疑少决,每欲以万全为虑,谓道覆曰:“大军未至,孟昶便望风自裁,大势言之,自当计日溃乱。今决胜负于一朝,既非必定之道,且杀伤士卒,不如按兵待之。”公于时登石头城以望循军,初见引向新亭,公顾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道覆犹欲上,循禁之。自是众军转集,修治越城,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垒,皆守以实众。冠军将军刘敬宣屯北郊,辅国将军孟怀玉屯丹阳郡西,建武将军王仲德屯越城,广武将军刘默屯建阳门外。使宁朔将军索邈领鲜卑具装虎班突骑千余匹,皆被练五色,自淮北至于新亭。贼并聚观,咸畏惮之;然犹冀京邑及三吴有应之者。遣十余舰来拔石头栅。公命神弩射之,发辄摧陷,循乃止,不复攻栅。设伏兵于南岸,使羸老悉乘舟舰向白石。公忧其从白石步上,乃率刘毅、诸葛长民北出拒之,留参军徐赤特戍南岸,命坚守勿动。公既去,贼焚查浦步上,赤特军战败,死没有百余人。赤特弃余众,单舸济淮,贼遂率数万屯丹阳郡。公率诸军驰归,众忧贼过,咸谓公当径还拒战,公先分军还石头,众莫之晓。解甲息士,洗浴饮食之,乃出列陈于南塘。以赤特违处分,斩之。命参军诸葛叔度、硃龄石率劲勇士千余人过淮。群贼数千,皆长刀矛钅延,精甲曜日,奋跃争进。龄石所领多鲜卑,善步槊,并结陈以待之。贼短兵弗能抗,死伤者数百人,乃退走。会日暮,众亦归。
刘毅之败,豫州主簿袁兴国反叛,据历阳以应贼。琅邪内史魏顺之遣将谢宝讨斩之。兴国司马袭宝,顺之不救而退,公怒斩之。顺之,咏之之弟也。于是功臣震慑,莫敢不用命。六月,更授公太尉、中书监,加黄钺。受黄钺,余固辞。以司马庾悦为建威将军、江州刺史,自东阳出豫章。七月庚申,群贼自蔡洲南走,还屯寻阳。遣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钟、河间太守蒯恩追之。公还东府,大治水军,皆大舰重楼,高者十余丈。卢循遣其大将荀林寇江陵,桓谦先于江陵奔羌,又自羌入蜀,伪主谯纵以为荆州刺史。谦及谯道福率军二万,出寇江陵,适与林会,相去百余里。荆州刺史道规斩谦于枝江,破林于江津,追至竹町,斩之。初,循之走也,公知其必寇江陵,登遣淮陵内史索邈领马军步道援荆州;又遣建威将军孙季高率众三千,自海道袭番禺。江州刺史庾悦至五亩峤,贼遣千余人据断峤道,悦前驱鄱阳太守虞丘进攻破之。公治兵大办。十月,率兗州刺史刘籓、宁朔将军檀韶等舟师南伐。以后将军刘毅监太尉留守府,后事皆委焉。是月,徐道覆率众三万寇江陵。荆州刺史道规又大破之,斩首万余级,道覆走还盆口。初,公之遣索邈也,邈在道为贼所断,道覆败后方达。自循东下,江陵断绝京邑之问,传者皆云已没。及邈至,方知循走。
循初自蔡洲南走,留其亲党范崇民五千人,高舰百余,戍南陵。王仲德等闻大军且至,乃进攻之。十一月,大破崇民军,焚其舟舰,收其散卒。循广州守兵,不以海道为防。是月,建威将军孙季高乘海奄至,而城池峻整,兵犹数千。季高焚贼舟舰,悉力而上,四面攻之,即日屠其城。循父以轻舟奔始兴。季高抚其旧民,戮其亲党,勒兵谨守。初,公之遣季高也,众咸以海道艰远,必至为难;且分撤见力,二三非要。公不从。敕季高曰:“大军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虏。卿今时当至广州,倾其巢窟,令贼奔走之日,无所归投。”季高受命而行,如期克捷。
循方治兵旅舟舰,设诸攻备。公欲御以长算,乃屯军雷池。贼扬声不攻雷池,当乘流径下。公知其欲战,且虑贼战败,或于京江入海,遣王仲德以水舰二百于吉阳下断之。十二月,循、道覆率众数万,方舰而下,前后相抗,莫见舳舻之际。公悉出轻利斗舰,躬提幡鼓,命众军齐力击之;又上步骑于西岸。右军参军庾乐生乘舰不进,斩而徇之,于是众军并踊腾争先。军中多万钧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公中流蹙之,因风水之势,贼舰悉泊西岸,上军先备火具,乃投火焚之。烟焰张天,贼众大败,追奔至夜乃归。循等还寻阳。初分遣步军,莫不疑怪,及烧贼舰,众乃悦服。召王仲德,请还为前驱,留辅国将军孟怀玉守雷池。循闻有大军上,欲走向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大军至左里,将战,公所执麾竿折,折幡沈水,众并怪惧。公欢笑曰:“往年覆舟之战,幡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即攻栅而进。循兵虽殊死战,弗能禁。诸军乘胜奔之,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水死,凡万余人。纳其降附,宥其逼略。遣刘籓、孟怀玉轻军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数千人,径还广州。道覆还保始兴。公旋自左里,天子遣侍中、黄门劳师于行所。
本纪第二 武帝中
七年正月己未,振旅于京师,改授大将军、扬州牧,给班剑二十人,本官悉如故,固辞。凡南北征伐战亡者,并列上赙赠。尸丧未反,遣主帅迎接,致还本土。二月,卢循至番禺,为孙季高所破,收余众南走。刘籓、孟怀玉斩徐道覆于始兴。
晋自中兴以来,治纲大弛,权门并兼,强弱相凌,百姓流离,不得保其产业。桓玄颇欲厘改,竟不能行。公既作辅,大示轨则,豪强肃然,远近知禁。至是,会稽余姚虞亮复藏匿亡命千余人,公诛亮,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
天子又申前命,公固辞。于是改授太尉、中书监,乃受命。奉送黄钺,解冀州。交州刺史杜慧度斩卢循,传首京师。先是,诸州郡所遣秀才、孝廉,多非其人,公表天子,申明旧制,依旧策试。
征西将军、荆州刺史道规疾患求归。八年四月,改授豫州刺史,以后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代之。毅与公俱举大义,兴复晋室,自谓京城、广陵,功业足以相抗。虽权事推公,而心不服也。毅既有雄才大志,厚自矜许,朝士素望者多归之。与尚书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并深相结。及西镇江陵,豫州旧府,多割以自随,请僧施为南蛮校尉。既知毅不能居下,终为异端,密图之。毅至西,称疾笃,表求从弟兗州刺史籓以为副贰,伪许焉。九月,籓入朝,公命收籓及谢混,并于狱赐死。自表讨毅,又假黄钺,率诸军西征。以前镇军将军司马休之为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兗州刺史道怜镇丹徒,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留府事,加太尉司马,丹阳尹刘穆之建威将军,配以实力。壬午,发自京师。遣参军王镇恶、龙骧将军蒯恩前袭江陵。十月,镇恶克江陵,毅及党与皆伏诛。十一月己卯,公至江陵,下书曰:
夫去弊拯民,必存简恕,舍网修纲,虽烦易理。江、荆凋残,刑政多阙;顷年事故,绥抚未周。遂令百姓疲匮,岁月滋甚,财伤役困,虑不幸生。凋残之余,而不减旧,刻剥征求,不循政道。宰莅之司,或非良干,未能菲躬俭,苟求盈给,积习生常,渐不知改。
近因戎役,来涉二州,践境亲民,愈见其瘼;思欲振其所急,恤其所苦。凡租税调役,悉宜以见户为正。州郡县屯田池塞,诸非军国所资,利人守宰者,今一切除之。州郡县吏,皆依尚书定制实户置。台调癸卯梓材,庚子皮毛,可悉停省,别量所出。巴陵均折度支,依旧兵运。原五岁刑已下,凡所质录贼家余口,亦悉原放。
以荆州十郡为湘州,公乃进督,以西阳太守硃龄石为益州刺史,率众伐蜀。进公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
九年二月乙丑,公至自江陵。初,诸葛长民贪淫骄横,为士民所患苦。公以其同大义,优容之。刘毅既诛,长民谓所亲曰:“昔年醢彭越,今年诛韩信,祸其至矣。”将谋作乱。公克期至京邑,而每淹留不进,公卿以下频日奉候于新亭,长民亦骤出。既而公轻舟密至,已还东府矣。长民到门,引前,却人闲语,凡平生于长民所不尽者,皆与及之;长民甚说。已密命左右壮士丁旿等自幔后出,于坐拉焉。长民坠床,又于地殴之,死于床侧。舆尸付廷尉;并诛其弟黎民。午骁勇有气力,时人为之语曰:“勿跋扈,付丁旿。”
先是,山湖川泽,皆为豪强所专,小民薪采渔钓,皆责税直,至是禁断之。时民居未一,公表曰:
臣闻先王制治,九土攸序;分境画疆,各安其居;在昔盛世,人无迁业,故井田之制,三代以隆。秦革斯政,汉遂不改;富强兼并,于是为弊。然九服弗扰,所托成旧,在汉西京,大迁田、景之族,以实关中,即以三辅为乡闾,不复系之于齐、楚。自永嘉播越,爰托淮、海,朝有匡复之算,民怀思本之心,经略之图,日不暇给。是以宁民绥治,犹有未遑。及至大司马桓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国丰,实由于此。自兹迄今,弥历年载,画一之制,渐用颓弛。杂居流寓,闾伍弗修,王化所以未纯,民瘼所以犹在。
臣荷重任,耻责实深,自非改调解张,无以济治。夫人情滞常,难与虑始,所谓父母之邦以为桑梓者,诚以生焉终焉,敬爱所托耳。今所居累世,坟垄成行,敬恭之诚,岂不与事而至。请准庚戌土断之科,庶子本所弘,稍与事著。然后率之以仁义,鼓之以威武,超大江而跨黄河,抚九州而复旧土,则恋本之志,乃速由于当年,在始暂勤,要终所以能易。伏惟陛下,垂矜万民,怜其所失,永怀《鸿雁》之诗,思隆中兴之业。既委臣以国重,期臣以宁济,若所启合允,请付外施行。
于是依界土断,唯徐、兗、青三州居晋陵者,不在断例。诸流寓郡县,多被并省。以公领镇西将军、豫州刺史。公固让太傅、州牧及班剑,奉还黄钺。七月,硃龄石平蜀,斩伪蜀王谯纵,传首京师。九月,封公次子义真为桂阳县公,以赏平齐及定卢循也。天子重申前命,授公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将吏百余敦劝,乃受羽葆、鼓吹、班剑,余固辞。十年,息民简役。筑东府,起府舍。
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宗室之重,又得江汉人心,公疑其有异志。而休之兄子谯王文思在京师,招集轻侠,公执文思送还休之,令自为其所。休之表废文思,并与公书陈谢。十一年正月,公收休之子文宝、兄子文祖,并于狱赐死。率众军西讨,复加黄钺,领荆州刺史。辛巳,发京师,以中军将军道怜监留府事。休之上表自陈曰:
臣闻运不常一,治乱代有,阳九既谢,圮终则泰。昔篡臣肆逆,皇纲绝纽。十世未改,鼎祚再隆。太尉臣讳威武明断,首建义旗,除荡元凶,皇居反正。布衣匹夫,匡复社稷,南剿卢循,北定广固,千载以来,功无与等。由是四海归美,朝野推崇。既位穷台牧,权倾人主,不能以道处功,恃宠骄溢。自以酬赏既极,便情在无上;刑戮逆滥,政用暴苛。问鼎之迹日彰,人臣之礼顿缺。陛下四时膳御,触事县空,宫省供奉,十不一在。皇后寝疾之际,汤药不周;手与家书,多所求告。皆是朝士共所闻见,莫不伤怀愤叹,口不敢言。前扬州刺史元显第五息法兴,桓玄之衅,逃远于外,王路既开,始得归本。太傅之胤,绝而复兴,凡在有怀,谁不感庆。讳吞噬之心,不避轻重,以法兴聪敏明慧,必为民望所归;芳兰既茂,内怀憎恶,乃妄扇异言,无罪即戮。大司马臣德文及王妃公主,情计切逼,并狼狈请命,逆肆祸毒,誓不矜许,冤酷之痛,感动行路。自以地卑位重,荷恩崇大,乃以庶孽与德文嫡婚,致兹非偶,实由威逼。故卫将军刘毅、右将军刘籓、前将军诸葛长民、尚书仆射谢混、南蛮校尉郗僧施,或盛勋德胤,令望在身,皆社稷辅弼,协赞所寄,无罪无辜,一旦夷灭。猜忍之性,终古所希。
臣自惟门户衰破,赖之获存,皇家所重,终古难匹。是以公私归冯,事尽祗顺。再授荆州,辄苦陈告。自以才弱位隆,不宜久荷分陕,屡求解任,必不见听。前经携侍老母,半家俱西,凡诸子侄,悉留京辇。臣兄子谯王文思,虽年少常人,粗免咎悔,性好交游,未知防远,群丑交构,为其风声。讳遂翦戮人士,远送文思。臣顺其此旨,表送章节,请废文思,改袭大宗,遣息文宝送女东归。自谓推诚奉顺,理不过此。岂意讳包藏祸心,遂见讨伐,加恶文思,构生罪衅。群小之言,远近噂沓,而臣纯愚,暗信必谓不然。寻臣府司马张茂度狼狈东归,南平太守檀范之复以此月三日委郡叛逆,寻有审问,东军已上。讳今此举,非有怨憎,正以臣王室之干,位居籓岳,时贤既尽,唯臣独存,规以翦灭,成其篡杀。镇北将军臣宗之、青州刺史臣敬宣,并是讳所深忌惮,欲以次除荡,然后倾移天日,于事可易。
今荆、雍义徒,不召而集,子来之众,其会如林,岂臣无德所能绥致?盖七庙之灵,理贯幽显,辄授文思振武将军、南郡太守,宗之子竟陵太守鲁轨进号辅国将军。臣今与宗之亲御大众,出据江津,案甲抗威,随宜应赴。今绛旗所指,唯讳兄弟父子而已。须克荡寇逆,寻续驰闻。由臣轻弱,致讳凌横,上惭俯愧,无以厝颜。
休之府录事参军韩延之,故吏也,有干用才能。公未至江陵,密使与之书曰:“文思事源,远近所知,去秋遣康之送还司马军者,推至公之极也。而了不逊愧,又无表疏,文思经正不反,此是天地之不容。吾受命西讨,止其父子而已。彼土侨旧,为所驱逼,一无所问。往年郗僧施、谢邵、任集之等,交构积岁,专为刘毅谋主,所以至此。卿等诸人,一时逼迫,本无纤衅。吾处怀期物,自有由来。今在近路,正是诸人归身之日。若大军登道,交锋接刃,兰艾吾诚不分,故具示意,并同怀诸人。”延之报曰:
承亲率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蒨骇。何者?莫知师出之名故也。今辱来疏,始知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爱待物,当于古人中求耳。以君公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谯王往以微事见劾,犹自表逊位;况以大过而当默然邪!但康之前言有所不尽,故重使胡道谘白所怀。道未及反,已奏表废之,所不尽者命耳。推寄相与之怀,正当如此?有何不可,便兴兵戈。自义旗秉权以来,四方方伯,谁敢不先相谘畴,而径表天子邪?谯王为宰相所责,又表废之,经正何归,表使何因,可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刘讳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欺诳国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来示言“处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处怀期物,自有由来”者矣。刘籓死于闾阖之内;诸葛毙于左右之手;甘言诧方伯,袭之以轻兵,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是为得算,良可耻也。贵府将佐及朝廷贤德,寄性命以过日,心企太平久矣。吾诚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未能自投虎口,比迹郗、任之徒明矣。假令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不复多言。
公视书叹息,以示诸佐曰:“事人当如此。”三月,军次江陵。初,雍州刺史鲁宗之常虑不为公所容,与休之相结,至是率其子竟陵太守轨会于江陵。江夏太守刘虔之邀之,军败见杀。公命彭城内史徐逵之、参军王允之出江夏口,复为轨所败,并没。时公军泊马头,即日率众军济江,躬督诸将登岸,莫不奋踊争先。休之众溃,与轨等奔襄阳。江陵平,加领南蛮校尉。
将拜,值四废日,佐史郑鲜之、褚叔度、王弘、傅亮白迁日,不许。下书曰:“此州积弊,事故相仍,民疲田芜,杼轴空匮。加以旧章乖昧,事役频苦,童耄夺养,老稚服戎,空户从役,或越绋应召,每永怀民瘼,宵分忘寝,诚宜蠲除苛政,弘兹简惠。庶令凋风弊政,与事而新,宁一之化,成于期月。荆、雍二州,西局、蛮府吏及军人年十二以还,六十以上,及扶养孤幼,单丁大艰,悉仰遣之。穷独不能存者,给其长赈。府州久勤将吏,依劳铨序;并除今年租税。”
四月,公复率众进讨,至襄阳,休之奔羌。天子复重申前命,授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前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封公第三子义隆为北彭城县公。以中军将军道怜为荆州刺史。八月甲子,公至自江陵,奉还黄钺,固辞太傅、州牧、前部羽葆、鼓吹,其余受命。朝议以公道尊勋重,不宜复施敬护军,既加殊礼,奏事不复称名,以世子为兗州刺史。
十二年正月,诏公依旧辟士,加领平北将军、兗州刺史。增都督南秦,凡二十二州。公以平北文武寡少,不宜别置,于是罢平北府,以并大府,以世子为豫州刺史。三月,加公中外大都督。
初,公平齐,仍有定关、洛之意,值卢循侵逼,故其事不谐。荆、雍既平,方谋外略。会羌主姚兴死,子泓立,兄弟相杀,关中扰乱,公乃戒严北讨。加领征西将军、司豫二州刺史。以世子为徐、兗二州刺史。下书曰:“吾倡大义,首自本州,克复皇祚,遂建勋烈。外夷勍敌,内清奸宄,皆邦人州党竭诚尽力之效也。情若风霜,义贯金石。今当奉辞西旆,有事关、河,弱嗣叨蒙,复忝今授,情事缠绵,可谓深矣。顷军国务殷,刑辟未息。眷言怀之,能不多叹。其犯罪五岁以还,可一原遣。文武劳满未蒙荣转者,便随班序报。”
公受中外都督及司州,并辞大司马琅邪王礼敬,朝议从之。公欲以义声怀远,奉琅邪王北伐。五月,羌伪黄门侍郎尹冲率兄弟归顺。又加公北雍州刺史,前部羽葆、鼓吹,增班剑为四十人,解中书监。八月丁巳,率大众发京师。以世子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尚书右仆射刘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九月,公次于彭城,加领徐州刺史。
先是,遣冠军将军檀道济、龙骧将军王镇恶步向许、洛,羌缘道屯守,皆望风降服。伪兗州刺史韦华先据仓垣,亦率众归顺。公又遣北兗刺史王仲德先以水军入河。仲德破索虏于东郡凉城,进平滑台。十月,众军至洛阳,围金墉。泓弟伪平南将军洸请降,送于京师,修复晋五陵,置守卫。天子诏曰:
夫嵩、岱配极,则乾道增辉;籓岳作屏,则帝王成务。是以夏、殷资昆、彭之伯,有周倚齐、晋之辅。鉴诸前典,仪刑万代,翼治扶危,靡不由此。
太尉公命世天纵,齐圣广渊,明烛四方,道光宇宙。爰自囗囗初迪,则投勤王国,妖蝥孔炽,则功存社稷。固以四维是荷,万邦攸赖者矣。暨桓玄僭逆,倾荡四海。公深秉大节,灵武霆震,弘济朕躬,再造王室。每惟勋德,铭于厥心,遂北清海、岱,南夷百越,荆、雍稽服,庸、氓顺轨,克黜方难,式遏寇虐。及阿衡王猷,班序内外,仰兴绝风,傍嗣逸业。秉礼以整俗,遵王以垂训,声教远被,无思不洽。爰暨木居海处之酋,被发雕题之长,莫不忘其陋险,九译来庭,此盖播诸徽策,靡究其详者也。曩者永嘉不纲,诸夏幅裂,终古帝居,沦胥戎虏,永言园陵,率土同慕。公明发遐慨,抚机电征,亲董侯伯,棱威致讨。旗旝首涂,则八表响震;偏师先路,则多垒云彻。旧都载清,五陵复礼,百城屈膝,千落影从。自篇籍所载,生民以来,勋德懋功,未有若此之盛者也。
昔周、吕佐睿圣之主,因三分之形,把旄仗钺,一时指麾,皆大启疆宇,跨州兼国。其在桓、文,方兹尤俭,然亦显被宠章,光锡殊品。况乃独绝百代,顾邈前烈者哉!朕每弘鉴古训,思遵令图。以公深秉冲挹,用阙大礼,天人引领,于兹历载。况今禹迹齐轨,九隩同文,司勋抗策,普天增伫。遂公高挹,大愆国章。三灵眷属,朕实祗惧。便宜显答群望,允崇盛典。其进位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加玺绶、远游冠,位在诸侯王上,加相国绿綟绶。
策曰:
朕以寡昧,仰赞洪基,夷羿乘衅,荡覆王室,越在南鄙,迁于九江。宗祀绝飨,人神无位,提挈群凶,寄命江浒。则我祖宗之业,奄坠于地,七百之祚,翦焉既倾,若涉渊海,罔知攸济。天未绝晋,诞育英辅,振厥弛维,再造区宇,兴亡继绝,俾昏作明。元勋至德,朕实赖焉。今将授公典策,其敬听朕命:
乃者桓玄肆僭,滔天泯夏,拔本塞源,颠倒六位,庶僚俯眉,四方莫恤。公精贯朝日,气凌霄汉,奋其灵武,大歼群慝,克复皇邑,奉帝歆神。此公之大节,始于勤王者也。授律群后,溯流长骛,薄伐峥嵘,献捷南郢,大憝折首,群逆毕夷,三光旋采,旧物反正。此又公之功也。出籓入辅,弘兹保弼,阜财利用,繁殖生民,编户岁滋,疆宇日启,导德明刑,四境有截。此又公之功也。鲜卑负众,僭盗三齐,狼噬冀、青,虔刘沂、岱,介恃遐阻,仍为边毒。公搜乘秣驷,夐入远疆,冲橹四临,万雉俱溃,窃号之虏,显戮司寇,拓土三千,申威龙漠。此又公之功也。卢循妖凶,伺隙五岭,乘虚肆逆,侵覆江、豫,旍拂寰内,矢及王城,朝野丧沮,莫有固志,家献徙卜之计,国议迁都之规。公乘辕南济,义形于色,嶷然内湛,视险若夷,摅略运奇,英谟不世,狡寇穷恤,丧旗宵遁,俾我畿甸,拯于将坠。此又公之功也。追奔逐北,扬旌江濆,偏旅浮海,指日遄至。番禺之功,俘级万数,左里之捷,鱼溃鸟散。元凶远迸,传首万里,海南肃清,荒服来款。此又公之功也。刘毅叛涣,负衅西夏,凌上罔主,志肆奸暴,附丽协党,扇荡王畿。公御轨以刑,消之不日,仓兕电溯,神兵风扫,罪人斯得,荆、衡清晏。此又公之功也。谯纵怙乱,寇窃一隅,王化阻阂,三巴沦溺。公指命偏师,授以良图,凌波浮湍,致届井络,僭竖伏钅质,梁、岷草偃。此又公之功也。马休、鲁宗,阻兵内侮,驱率二方,连旗称乱。公投袂星言,研其上略,江津之师,势逾风电,回旆沔川,实繁震慑,二叛奔迸,荆、雍来苏,玄泽浸育,温风潜被。此又公之功也。永嘉不竞,四夷擅华,五都幅裂,山陵幽辱,祖宗怀没世之愤,遗氓有匪风之思。公远齐伊宰纳隍之仁,近同小白灭亡之耻,鞠旅陈师,赫然大号,公命群帅,北徇司、兗。许、郑风靡,巩、洛载清,伪牧逆籓,交臂请罪,百年榛秽,一朝扫济。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康宇内之勋,重之以明德。爰初发迹,则奇谟冠古,电击强妖,则锋无前对,聿宁东畿,大造黔首。若乃草昧经纶,化融于岁计,扶危静乱,道固于苞桑。辩方正位,纳之轨度,蠲削烦苛,较若画一,淳风美化,盈塞宇宙。是以绝域献琛,遐夷纳贡,王略所宣,九服率从。虽文命之东渐西被,咎繇之迈于种德,何以尚兹。朕闻先王之宰世也,庸勋尊贤,建侯胙土,褒以宠章,崇其徽物,所以协辅皇家,永隆籓屏。故曲阜光启,遂荒徐宅,营丘表海,四履有闻。其在襄王,亦赖匡霸,又命晋文,备物光锡。惟公道冠前烈,勋高振古,而殊典未加,朕甚懵焉。今进授相国,以徐州之彭城沛兰陵下邳淮阳山阳广陵、兗州之高平鲁泰山十郡,封公为宋公。锡兹玄土,苴以白茅,爰定尔居,用建冢社。昔晋、郑启籓,入作卿士,周、邵保傅,出总二南,内外之重,公实兼之。命使持节、太尉、尚书左仆射、晋宁县五等男湛授相国印绶,宋公玺绂,使持节、兼司空、散骑常侍、尚书、阳遂乡侯泰授宋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国位无不总,礼绝朝班,居常之名,宜与事革。其以相国总百揆,去“录尚书”之号。上送所假节、侍中、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绶,豫章公印策。进扬州牧,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公纪纲礼度,万国是式,秉介蹈方,罔有迁志。是以锡公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公抑末敦本,务农重积,采蘩实殷,稼穑惟阜。是用锡公兗冕之服,赤舄副焉。公闲邪纳正,移风改俗,陶钧品物,如乐之和。是用锡公轩县之乐,六佾之舞。公宣美王化,导扬休风,华夷企踵,远人胥萃。是用锡公硃户以居,公官方任能,网罗幽滞,九皋辞野,髦士盈朝。是用锡公纳陛以登,公当轴处中,率下以义,式遏寇仇,清除苛慝,是用锡公虎贲之士三百人。公明罚恤刑,庶狱详允,放命干纪,罔有攸纵。是用锡公鈇、钺各一。公龙骧凤矫,咫尺八绂,括囊四海,折冲无外。是用锡公彤弓一,彤矢百,卢弓十,卢矢千。公温恭孝思,致虔禋祀,忠肃之志,仪刑万方。是用锡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宋国置丞相以下,一遵旧仪。钦哉!其祗服往命,茂对天休,简恤庶邦,敬敷显德,以终我高祖之嘉命。
置宋国侍中、黄门侍郎、尚书左丞、相,随大使奉迎。桴罕虏乞佛炽盘遣使诣公求效力讨羌,拜平西将军、河南公。
十三年正月,公以舟师进讨,留彭城公义隆镇彭城。军次留城,经张良庙,令曰:“夫盛德不泯,义在祀典,微管之叹,抚事弥深。张子房道亚黄中,照邻殆庶,风云言感,蔚为帝师,大拯横流,夷项定汉,固以参轨伊、望,冠德如仁。若乃神交圯上,道契商洛,显晦之间,窈然难究,源流渊浩,莫测其端矣。涂次旧沛,伫驾留城,灵庙荒残,遗象陈昧,抚迹怀人,慨然永叹。过大梁者,或伫想于夷门;游九原者,亦流连于随会。可改构榱桷,修饰丹青,蘩行潦,以时致荐。以纾怀古之情,用存不刊之烈。”天子追赠公祖为太常,父为左光禄大夫,让不受。
二月,冠军将军檀道济等次潼关。三月庚辰,大军入河。索虏步骑十万,营据河津。公命诸军济河击破之。公至洛阳。七月,至陕城。龙骧将军王镇恶伐木为舟,自河浮渭。八月,扶风太守沈田子大破姚泓于蓝田。王镇恶克长安,生擒泓。九月,公至长安。长安丰稔,帑藏盈积。公先收其彝器、浑仪、土圭之属,献于京师;其余珍宝珠玉,以班赐将帅。执送姚泓,斩于建康市。谒汉高帝陵,大会文武于未央殿。
十月,天子诏曰:
朕闻先王之莅天下也,上则大宝以尊德,下则建侯以褒功。是以成勋告就,文命有玄圭之锡,四海来王,姬旦飨龟、蒙之封。夫翼圣宣绩,辅德弘猷,礼穷元赏,宠章希世,况明保冲昧,独运陶钧者哉!
朕以不德,遭家多难,云雷作屯,夷羿窃命,失位京邑,遂播蛮荆,艰难卑约,制命凶丑。相国宋公,天纵睿圣,命世应期,诚贯三灵,大节宏发。拯朕躬于巢幕,回灵命于已崩,固已道穷北面,晖格八表者矣。及外积全国之勋,内累戡黎之伐,芟夷强妖之始,蕴崇奸猾之源,显仁藏用之道,六府孔修之绩,莫不云行雨施,能事必举,谅已方轨于三、五,不容于典策者焉。自永嘉丧师,绵逾十纪,五都分崩,然正朔时暨;唯三秦悬隔,未之暂宾。至令羌虏袭乱,淫虐三世,资百二之易守,恃函谷之可关,庙算韬略,不谋之日久矣。公命世抚运,阐曜威灵,内研诸侯之虑,外致上天之罚。故能仓兕甫训,则许、郑风偃;钲钺未指,则瀍、洛雾披。俾旧阙之阳,复集万国之轸,东京父老,重睹司隶之章。俾朕负扆高拱,而保大洪烈。是用远鉴前典,延即群谋,敬授殊锡,光启疆宇。乘马之制,有陋旧章。徽称之美,未穷上爵。岂足以显报懋功,允塞民望;籓辅王畿,长辔六合者乎!实以公每秉谦德,卑不可逾,难进之道,以宠为戚。是故降损盛制,且有后命也。自兹迄今,洪勋弥劭,棱威九河,魏、赵底服,回辕崤、潼,连城冰泮。遂长驱灞滻、悬旌龙门,逆虏姚泓,系颈就擒。百稔梗秽,涤于崇朝;祖宗遗愤,雪于一旦。涉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外,罔有不服。功固万世,其宁惟永,岂金石《雅颂》所能赞扬,实可以告于神明,勒铭嵩、岱者已。
朕又闻之,周道方远,则摐甗鸣岐,二南播德,则麟驺呈瑞。自公大号初发,爰暨告成,灵祥炳焕,不可胜纪,岂伊素雉远至,嘉禾近归而已哉!朕每仰鉴玄应,俯察人谋,进惟道勋,退惟国典,岂得遂公冲挹,而久蕴盛策。便宜敬行大礼,允副幽显之望。其进宋公爵为王,以徐州之海陵、东安、北琅邪、北东莞、北东海、北谯、北梁、豫州之汝南、北颍川、北南顿凡十郡,益宋国。其相国、扬州牧、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十一月,前将军刘穆之卒,以左司马徐羡之代掌留任。大事昔所决于穆之者,皆悉以谘。公欲息驾长安,经略赵、魏,会穆之卒,乃归。十二月庚子,发自长安,以桂阳公义真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留腹心将佐以辅之。闰月,公自洛入河,开汴渠以归。
十四年正月壬戌,公至彭城,解严息甲。以辅国将军刘遵考为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坂。公解司州,领徐、冀二州刺史,固让进爵。六月,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令曰:“孤以寡薄,负荷殊重,守位奉籓,危溢是惧。朝恩隆泰,委美推功,遂方轨齐、晋,拟议国典。虽亮诚守分,十稔于今,而成命弗回,百辟胥暨内外庶僚,敦勉周至。籍运来之功,参休明之迹,乘菲薄之资,同盛德之事,监寐永言,未知攸托。隆祚之始,思覃斯庆,其赦国内殊死以下,今月二十三日昧爽以前,悉皆原宥。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人赐粟五斛。府州刑罪,亦同荡然。其余详依旧准。”诏崇豫章公太夫人为宋公太妃,世子为中军将军,副贰相国府。以太尉军谘祭酒孔季恭为宋国尚书令,青州刺史檀祗为领军将军,相国左长史王弘为尚书仆射。其余百官悉依天朝之制。又诏宋国所封十郡之外,悉得除用。
先是,安西中兵参军沈田子杀安西司马王镇恶,诸将军复杀安西长史王修,关中乱。十月,公遣右将军硃龄石代安西将军桂阳公义真为雍州刺史。义真既还,为佛佛虏所追,大败,仅以身免。诸将帅及龄石并没。领军檀祗卒,以中军司马檀道济为中领军。十二月,天子崩,大司马琅邪王即帝位。
元熙元年正月,诏遣大使征公入辅。又申前命,进公爵为王。以徐州之海陵东海北谯北梁、豫州之新蔡、兗州之北陈留、司州之陈郡汝南颍川荥阳十郡,增宋国。七月,乃受命,赦国内五岁刑以下。迁都寿阳。以尚书刘怀慎为北徐州刺史,镇彭城。九月,解扬州。十二月,天子命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钟虡宫县。进王太妃为太后,王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王子、王孙爵命之号,一如旧仪。
二年四月,征王入辅。六月,至京师。晋帝禅位于王,诏曰:
夫天造草昧,树之司牧,所以陶钧三极,统天施化。故大道之行,选贤与能,隆替无常期,禅代非一族,贯之百王,由来尚矣。晋道陵迟,仍世多故,爰暨元兴,祸难既积,至三光贸位,冠履易所,安皇播越,宗祀堕泯,则我宣元之祚,永坠于地,顾瞻区域,翦焉已倾。相国宋王,天纵圣德,灵武秀世,一匡颓运,再造区夏,固以兴灭继绝,舟航沦溺矣。若夫仰在璇玑,旁穆七政,薄伐不庭,开复疆宇。遂乃三俘伪主,开涤五都,雕颜卉服之乡,龙荒朔漠之长,莫不回首朝阳,沐浴玄泽。故四灵效瑞,川岳启图,嘉祥杂遝,休应炳著,玄象表革命之期,华裔注乐推之愿。代德之符,著乎幽显,瞻乌爰止,允集明哲,夫岂延康有归,咸熙告谢而已哉!
昔火德既微,魏祖底绩,黄运不竞,三后肆勤。故天之历数,实有攸在。朕虽庸暗,昧于大道,永鉴废兴,为日已久。念四代之高义,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逊位别宫,归禅于宋,一依唐虞、汉魏故事。
诏草既成,送呈天子使书之,天子即便操笔,谓左右曰:“桓玄之时,天命已改,重为刘公所延,将二十载。今日之事,本所甘心。”甲子,策曰:
咨尔宋王:夫玄古权舆,悠哉邈矣,其详靡得而闻。爰自书契,降逮三、五,莫不以上圣君四海,止戈定大业。然则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昔在上叶,深鉴兹道,是以天禄既终,唐、虞弗得传其嗣;符命来格,舜、禹不获全其谦。所以经纬三才,澄序彝化,作范振古,垂风万叶,莫尚于兹。自是厥后,历代弥劭,汉既嗣德于放勋,魏亦方轨于重华。谅以协谋乎人鬼,而以百姓为心者也。
昔我祖宗钦明,辰居其极,而明晦代序,盈亏有期。翦商兆祸,非唯一世,曾是弗克,矧伊在今,天之所废,有自来矣。惟王体上圣之姿,苞二仪之德,明齐日月,道合四时。乃者社稷倾覆,王拯而存之;中原芜梗,又济而复之。自负固不宾,干纪放命,肆逆滔天,窃据万里。靡不润之以风雨,震之以雷霆。九伐之道既敷,八法之化自理。岂伊博施于民,济斯黔庶;固以义洽四海,道威八荒者矣。至于上天垂象,四灵效征,图谶之文既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于朝,庶民颂于野,亿兆抃踊,倾伫惟新。自非百姓乐推,天命攸集,岂伊在予,所得独专!是用仰祗皇灵,俯顺群议,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大祚告穷,天禄永终。于戏!王其允执其中,敬遵典训,副率土之嘉愿,恢洪业于无穷,时膺休祐,以答三灵之眷望。
又玺书曰:
盖闻天生蒸民,树之以君。帝皇寄世,实公四海。崇替系于勋德,升降存乎其人。故有国必亡,卜年著其数;代谢无常,圣哲握其符。昔在上世,三圣系轨,畴咨四岳,以弘揖让,惟先王之有作,永垂范于无穷。及刘氏致禅,实尧是法;有魏告终,亦宪兹典。我世祖所以抚归运而顺人事,乘利见而定天保者也。而道不常泰,戎夷乱华,丧我洛食,蹙国江表,仍遘否运,沦没相因,逮于元兴,遂倾宗祀。幸赖神武光天,大节宏发,匡复我社稷,重造我国家。惟王圣德钦明,则天光大,应期诞载,明保王室。内纾国难,外播宏略,诛大憝于汉阳,逋僭盗于沂渚,澄氛西岷,肃清南越,再静江、湘,拓定樊、沔。若乃永怀区宇,思一声教,王师首路,则伊、洛澄流;棱威崤、潼,则华岳褰霭,伪酋衔璧,咸阳即序。虽彝器所铭,诗书所咏,庸勋之盛,莫之与二也。遂偃武修文,诞敷德政,八统以驭万民,九职以刑邦国,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故能信著幽显,义感殊方。自历世所宾,舟车所暨,靡不讴歌仁德,抃舞来庭。
朕每敬惟道勋,永察符运,天之历数,实在尔躬。是以五纬升度,屡示除旧之迹;三光协数,必昭布新之祥。图谶祯瑞,皎然斯在。加以龙颜英特,天授殊姿,君人之表,焕如日月。传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诗》云:“有命自天,命此文王。”夫“或跃在渊”者,终以飨九五之位;“勋格天地”者,必膺大宝之业。昔土德告沴,传祚于我有晋;今历运改卜,永终于兹,亦以金德而传于宋。仰四代之休义,鉴明昏之定期,询于群公,爰逮庶尹,咸曰休哉,罔违朕志。今遣使持节、兼太保、散骑常侍、光禄大夫澹,兼太尉、尚书宣范奉皇帝玺绶,受终之礼,一如唐虞、汉魏故事。王其允答人神,君临万国,时膺灵祉,酬于上天之眷命。
王奉表陈让,晋帝已逊琅邪王第,表不获通。于是陈留王虔嗣等二百七十人,及宋台群臣,并上表劝进,上犹不许。太史令骆达陈天文符瑞数十条,群臣又固请,王乃从之。
本纪第三 武帝下
永初元年夏六月丁卯,设坛于南郊,即皇帝位,柴燎告天。策曰:
皇帝臣讳,敢用玄牡,昭告后天后帝。晋帝以卜世告终,历数有归,钦若景运,以命于讳。夫树君宰世,天下为公,德充帝王,乐推攸集。越俶唐、虞,降暨汉、魏,靡不以上哲格文祖,元勋陟帝位,故能大拯黔首,垂训无穷。晋自东迁,四维不振,宰辅凭依,为日已久。难棘隆安,祸成元兴,遂至帝主迁播,宗礼堙灭。讳虽地非齐、晋,众无一旅,仰愤时难,俯悼横流,投袂一援,则皇祀克复。及危而能持,颠而能扶,奸宄具歼,僭伪必灭。诚兴废有期,否终有数。至于大造晋室,拨乱济民,因藉时来,实尸其重。加以殊俗慕义,重译来庭,正朔所暨,咸服声教。至乃三灵垂象,山川告祥,人神协祉,岁月滋著。是以群公卿士,亿兆夷人,佥曰皇灵降鉴于上,晋朝款诚于下,天命不可以久淹,宸极不可以暂旷。遂逼群议,恭兹大礼。猥以寡德,托于兆民之上,虽仰畏天威,略是小节,顾深永怀,祗惧若霣。敬简元辰,升坛受禅,告类上帝,用酬万国之情。克隆天保,永祚于有宋。惟明灵是飨。
礼毕,备法驾幸建康宫,临太极前殿。诏曰:“夫世代迭兴,承天统极。虽遭遇异途,因革殊事,若乃功济区宇,道振生民,兴废所阶,异世一揆。朕以寡薄,属当艰运,藉否终之期,因士民之力,用获拯溺,匡世揆乱,安国宁民,业未半古,功参曩烈。晋氏以多难仍遘,历运已移,钦若前王,宪章令轨,用集大命于朕躬。惟德匪嗣,辞不获申,遂祗顺三灵,飨兹景祚,燔柴于南郊,受终于文祖。猥当与能之期,爰集乐推之运,嘉祚肇开,隆庆惟始,思俾休嘉,惠兹兆庶。其大赦天下。改晋元熙二年为永初元年。赐民爵二级。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人谷五斛。逋租宿债勿复收。其有犯乡论清议、赃污淫盗,一皆荡涤洗除,与之更始。长徒之身,特皆原遣。亡官失爵,禁锢夺劳,一依旧准。”
封晋帝为零陵王,全食一郡。载天子旌旗,乘五时副车,行晋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皆用晋典。上书不为表,答表勿称诏。追尊皇考为孝穆皇帝,皇妣为穆皇后,尊王太后为皇太后。诏曰:“夫微禹之感,叹深后昆,盛德必祀,道隆百世。晋氏封爵,咸随运改,至于德参微管,勋济苍生,爱人怀树,犹或勿翦,虽在异代,义无泯绝。降杀之仪,一依前典。可降始兴公封始兴县公,庐陵公封柴桑县公,各千户;始安公封荔浦县侯,长沙公封醴陵县侯,康乐公可即封县侯,各五百户:以奉晋故丞相王导、太傅谢安、大将军温峤、大司马陶侃、车骑将军谢玄之祀。其宣力义熙,豫同艰难者,一仍本秩,无所减降。”封晋临川王司马宝为西丰县侯,食邑千户。
庚午,以司空道怜为太尉,封长沙王。追封司徒道规为临川王。尚书仆射徐羡之加镇军将军,右卫将军谢晦为中领军,宋国领军檀道济为护军将军,中领军刘义欣为青州刺史。立南郡公义庆为临川王。又诏曰:“夫铭功纪劳,有国之要典,慎终追旧,在心之所隆。自大业创基,十有七载,世路迍邅,戎车岁动,自东徂西,靡有宁日。实赖将帅竭心,文武尽效;宁内拓外,迄用有成。威灵远著,寇逆消荡,遂当揖让之礼,猥飨天人之祚。念功简劳,无忘鉴寐,凡厥诚勤,宜同国庆。其酬赏复除之科,以时论举。战亡之身,厚加复赠。”乙亥,立桂阳公义真为庐陵王,彭城公义隆为宜都王,第四皇子义康为彭城王。
丁丑,诏曰:“古之王者,巡狩省方,躬览民物,搜扬幽隐,拯灾恤患,用能风泽遐被,远至迩安。朕以寡暗,道谢前哲,因受终之期,托兆庶之上,鉴寐属虑,思求民瘼。才弱事艰,若无津济,夕惕永念,心驰遐域。可遣大使分行四方,旌贤举善,问所疾苦。其有狱讼亏滥,政刑乖愆,伤化扰治,未允民听者,皆当具以事闻。万事之宜,无失厥中。暢朝迁乃眷之旨,宣下民壅隔之情。”戊寅,诏曰:“百官事殷俸薄,禄不代耕。虽国储未丰,要令公私周济。诸供纳昔减半者,可悉复旧。六军见禄粗可,不在此例。其余官僚,或自本俸素少者,亦畴量增之。”乙卯,改晋《泰始历》为《永初历》。
秋七月丁亥,原放劫贼余口没在台府者,诸徙家并听还本土。又运舟材及运船,不复下诸郡输出,悉委都水别量。台府所须,皆别遣主帅与民和市,即时裨直,不复责租民求办。又停废虏车牛,不得以官威假借。又以市税繁苦,优量减降。从征关、洛,殒身战场,幽没不反者,赡赐其家。己丑,陈留王曹虔嗣薨。辛卯,复置五校三将官,增殿中将军员二十人,余在员外。戊戌,后将军、雍州刺史赵伦之进号安北将军;征虏将军、北徐州刺史刘怀慎进号平北将军;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杨盛进号车骑大将军。甲辰,镇西将军李歆进号征西将军,平西将军乞佛炽盘进号安西大将军,征东将军高句骊王高琏进号征东大将军,镇东将军百济王扶余映进号镇东大将军。置东宫冗从仆射、旅贲中郎将官。戊申,迁神主于太庙,车驾亲奉。壬子,诏曰:“往者军国务殷,事有权制,劫科峻重,施之一时。今王道维新,政和法简,可一除之,还遵旧条。反叛淫盗三犯补冶士,本谓一事三犯,终无悛革。主者顷多并数众事,合而为三,甚违立制之旨,普更申明。”
八月戊午,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宜都王讳进号镇西将军。辛酉,开亡叛赦,限内首出,蠲租布二年。先有资状、黄籍犹存者,听复本注。诸旧郡县以北为名者,悉除;寓方于南者,听以南为号。又制有无故自残伤者补冶士,实由政刑烦苛,民不堪命,可除此条。罢青州并兗州。戊辰,诏曰:“彭、沛、下邳三郡,首事所基,情义缱绻,事由情奖,古今所同。彭城桑梓本乡,加隆攸在,优复之制,宜同丰、沛。其沛郡、下邳可复租布三十年。”辛未,追谥妃臧氏为敬皇后。癸酉,立王太子为皇太子。乙亥,诏曰:“朕承历受终,猥飨天命。荷积善之祚,藉士民之力,率由令范。先后祗严宣训,七庙肇建,情敬无违。加以储宫备礼,皇基弥固,国庆家礼,爰集旬日,岂予一人,独荷兹庆。其见刑罪无轻重,可悉原赦。限百日,以今为始。先因军事所发奴僮,各还本主;若死亡及勋劳破免,亦依限还直。”
闰月壬午朔,诏曰:“晋世帝后及籓王诸陵守卫,宜便置格。其名贤先哲,见优前代,或立德著节,或宁乱庇民,坟茔未远,并宜洒扫。主者具条以闻。”丁酉,特进、左光禄大夫孔季恭加开府仪同三司。辛丑,诏曰:“主者处案虽多所谘详,若众官命议,宜令明审。自顷或总称参详,于文漫略。自今有厝意者,皆当指名其人;所见不同,依旧继启。”又诏曰:“诸处冬使,或遣或不,事役宜省,今可悉停。唯元正大庆,不在其例。郡县遣冬使诣州及都督府,亦停之。”九月壬子朔,置东宫殿中将军十人,员外二十人。壬申,置都官尚书。冬十月辛卯,改晋所用王肃祥禫二十六月仪,依郑玄二十七月而后除。十二月辛巳朔,车驾临延贤堂听讼。
二年春正月辛酉,车驾祠南郊,大赦天下。丙寅,断金银涂。以扬州刺史庐陵王义真为司徒,以尚书仆射、镇军将军徐羡之为尚书令、扬州刺史。丙子,南康揭阳蛮反,郡县讨破之。己卯,禁丧事用铜钉。罢会稽郡府。二月己丑,车驾幸延贤堂策试诸州郡秀才、孝廉。扬州秀才顾练、豫州秀才殷朗所对称旨,并以为著作佐郎。戊申,制中二千石加公田一顷。三月乙丑,初限荆州府置将不得过二千人,吏不得过一万人;州置将不得过五百人,吏不得过五千人。兵士不在此限。夏四月己卯朔,诏曰:“淫祠惑民费财,前典所绝,可并下在所除诸房庙。其先贤及以勋德立祠者,不在此例。”戊申,车驾于华林园听讼。己亥,以左卫将军王仲德为冀州刺史。五月己酉,置东宫屯骑、步兵、翊军三校尉官。甲戌,车驾又幸华林园听讼。六月壬寅,诏曰:“杖罚虽有旧科,然职务殷碎,推坐相寻。若皆有其实,则体所不堪;文行而已,又非设罚之意。可筹量觕为中否之格。”车驾又于华林园听讼。甲辰,制诸署敕吏四品以下,又府署所得辄罚者,听统府寺行四十杖。秋七月己巳,地震。八月壬辰,车驾又于华林园听讼。九月己丑,零陵王薨。车驾三朝率百僚举哀于朝堂,一依魏明帝服山阳公故事。太尉持节监护,葬以晋礼。冬十月丁酉,诏曰:“兵制峻重,务在得宜。役身死叛,辄考傍亲,流迁弥广,未见其极。遂令冠带之伦,沦陷非所。宜革以弘泰,去其密科。自今犯罪充兵合举户从役者,便付营押领。其有户统及谪止一身者,不得复侵滥服亲,以相连染。”己亥,以凉州胡帅大沮渠蒙逊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癸卯,车驾于延贤堂听讼。以员外散骑常侍应袭为宁州刺史。
三年春正月甲辰朔,诏刑罚无轻重,悉皆原降。壬子,以前冀州刺史王仲德为徐州刺史。癸丑,以尚书令、扬州刺史徐羡之为司空、录尚书事,刺史如故。抚军将军、江州刺史王弘进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太子詹事傅亮为尚书仆射,中领军谢晦为领军将军。乙卯,以辅国将军毛德祖为司州刺史。乙丑,诏曰:“古之建国,教学为先,弘风训世,莫尚于此;发蒙启滞,咸必由之。故爰自盛王,迄于近代,莫不敦崇学艺,修建庠序。自昔多故,戎马在郊,旌旗卷舒,日不暇给。遂令学校荒废,讲诵蔑闻,军旅日陈,俎豆藏器,训诱之风,将坠于地。后生大惧于墙面,故老窃叹于子衿。此《国风》所以永思,《小雅》所以怀古。今王略远届,华域载清,仰风之士,日月以冀。便宜博延胄子,陶奖童蒙,选备儒官,弘振国学。主者考详旧典,以时施行。”二月丁丑,诏曰:“豫州南临江浒,北接河、洛,民荒境旷,转输艰远,抚莅之宜,各有其便。淮西诸郡,可立为豫州;自淮以东,为南豫州。”以豫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为南豫州刺史,征虏将军刘粹为豫州刺史。又分荆州十郡还立湘州,左卫将军张纪为湘州刺史。戊寅,以徐州之梁,还属豫州。三月,上不豫。太尉长沙王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并入侍医药。群臣请祈祷神祇,上不许,唯使侍中谢方明以疾告庙而已。丁未,以司徒庐陵王义真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上疾瘳,己未,大赦天下。时秦雍流户悉南入梁州。庚申,送珝绢万匹,荆、雍州运米,委州刺史随宜赋给。辛酉,亡命刁弥攻京城,得入,太尉留府司马陆仲元讨斩之。夏四月乙亥,封仇池公杨盛为武都王,平南将军杨抚进号安南将军。丁亥,以车骑司马徐琰为兗州刺史。庚寅,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孔季恭薨。五月,上疾甚,召太子诫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也。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小却,可以会稽、江州处之。”又为手诏曰:“朝廷不须复有别府,宰相带扬州,可置甲士千人。若大臣中任要,宜有爪牙以备不祥人者,可以台见队给之。有征讨悉配以台见军队,行还复旧。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烦临朝。仗既不许入台殿门,要重人可详给班剑。”癸亥,上崩于西殿,时年六十。秋七月己酉,葬丹阳建康县蒋山初宁陵。
上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后庭无纨绮丝竹之音。宁州尝献虎魄枕,光色甚丽。时将北征,以虎魄治金创,上大悦,命捣碎分付诸将。平关中,得姚兴从女,有盛宠,以之废事。谢晦谏,即时遣出。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宋台既建,有司奏东西堂施局脚床、银涂钉,上不许;使用直脚床,钉用铁。诸主出适,遣送不过二十万,无锦绣金玉。内外奉禁,莫不节俭。性尤简易,常著连齿木履,好出神虎门逍遥,左右从者不过十余人。时徐羡之住西州,尝思羡之,便步出西掖门;羽仪络绎追随,已出西明门矣。诸子旦问起居,入皞,脱公服,止著裙帽,如家人之礼。孝武大明中,坏上所居阴室,于其处起玉烛殿,与群臣观之。床头有土鄣,壁上挂葛灯笼、麻绳拂。侍中袁鳷盛称上俭素之德。孝武不答,独曰:“田舍公得此,以为过矣。”故能光有天下,克成大业者焉。
史臣曰:汉氏载祀四百,比胙隆周,虽复四海横溃,而民系刘氏,惵惵黔首,未有迁奉之心。魏武直以兵威服众,故能坐移天历;鼎运虽改,而民未忘汉。及魏室衰孤,怨非结下。晋籍宰辅之柄,因皇族之微,世擅重权,用基王业。至于宋祖受命,义越前模。晋自社庙南迁,禄去王室,朝权国命,递归台辅。君道虽存,主威久谢。桓温雄才盖世,勋高一时,移鼎之业已成,天人之望将改。自斯以后,晋道弥昏,道子开其祸端,元显成其末衅,桓玄藉运乘时,加以先父之业,因基革命,人无异心。高祖地非桓、文,众无一旅,曾不浃旬,夷凶翦暴,祀晋配天,不失旧物,诛内清外,功格区宇。至于钟石变声,柴天改物,民已去晋,异于延康之初,功实静乱,又殊咸熙之末。所以恭皇高逊,殆均释负。若夫乐推所归,讴歌所集,魏、晋采其名,高祖收其实矣。盛哉!
本纪第四 少帝
少帝讳义符,小字车兵,武帝长子也,母曰张夫人。晋义熙二年,生于京口。武帝晚无男,及帝生,甚悦。年十岁,拜豫章公世子。帝有旅力,善骑射,解音律。宋台建,拜宋世子。元熙元年,进为宋太子。武帝受禅,立为皇太子。永初三年五月癸亥,武帝崩,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六月壬申,以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司空徐羡之、领军将军谢晦及亮辅政。戊子,太尉长沙王道怜薨。秋九月丁未,有司奏武皇帝配南郊,武敬皇后配北郊。冬十一月戊午,有星孛于营室。十二月庚戌,魏军克滑台。
明年春正月己亥朔,大赦,改元为景平元年。文武进位二等。辛巳,祀南郊。虏将达奚仰破金墉,进围虎牢。毛德祖击虏败之,虏退而复合。拓跋木末又遣安平公涉归寇青州。癸卯,河南郡失守。乙卯,有星孛于东壁。二月丁丑,太皇太后崩。沮渠蒙逊、吐谷浑阿豺并遣使朝贡。庚辰,爵蒙逊为大将军,封河西王。以阿豺为安西将军、沙州刺史,封浇河公。辛未,富阳人孙法光反,寇山阴,会稽太守褚淡之遣山阴令陆劭讨败之。三月壬寅,孝懿皇后祔葬于兴宁陵。是月,高丽国遣使朝贡。甲子,豫州刺史刘粹遣军袭许昌,杀虏颍川太守庾龙。乙丑,虏骑寇高平。初,虏自河北之败,请修和亲;及闻高祖崩,因复侵扰,河、洛之地骚然矣。夏四月,檀道济北征,次临朐,焚虏攻具。乙未,魏军克虎牢,执司州刺史毛德祖以归。秋七月癸酉,尊所生张夫人为皇太后。丁丑,以旱,诏赦五岁刑以下罪人。冬十月己未,有星孛于氐,指尾,贯摄提,向大角,仲月在危,季月扫天仓而后灭。是岁,魏主拓跋嗣薨,子焘立。十二月丙寅,省宁州之江阳、犍为、安上三郡,合为宋昌郡。
二年春正月癸巳朔,日有蚀之。废南豫州刺史庐陵王义真为庶人,徙新安郡。乙未,以皇弟义恭为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乙巳,大风,天有五色云,占者以为有兵。高丽国遣使贡献。执政使使者诛义真于新安。夏五月,江州刺史檀道济、扬州刺史王弘入朝。帝居处所为多过失。乙酉,皇太后令曰:
王室不造,天祸未悔,先帝创业弗永,弃世登遐。义符长嗣,属当天位,不谓穷凶极悖,一至于此。大行在殡,宇内哀惶,幸灾肆于悖词,喜容表于在戚。至乃征召乐府,鸠集伶官,优倡管弘,靡不备奏,珍羞甘膳,有加平日。采择媵御,产子就宫,鋋然无怍,丑声四达。及懿后崩背,重加天罚,亲与左右执绋歌呼,推排梓宫,抃掌笑谑,殿省备闻。加复日夜媟狎,群小慢戏,兴造千计,费用万端,帑藏空虚,人力殚尽。刑罚苛虐,幽囚日增。居帝王之位,好阜隶之役;处万乘之尊,悦厮养之事。亲执鞭扑,殴击无辜,以为笑乐。穿池筑观,朝成暮毁;征发工匠,疲极兆民。远近叹嗟,人神怨怒。社稷将坠,岂可复嗣守洪业,君临万邦。今废为营阳王,一依汉昌邑、晋海西故事。奉迎镇西将军宜都王义隆入纂皇统。
始徐羡之、傅亮将废帝,讽王弘、檀道济求赴国讣。弘等来朝,使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为内应。是旦,道济、谢晦领兵居前,羡之等随后,因东掖门开,入自云龙门。盛等先戒宿卫,莫有御者。时帝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酤卖。又开渎聚土,以象破冈埭,与左右引船唱呼,以为欢乐。夕游天泉池,即龙舟而寝。其朝未兴,兵士进,杀二侍者于帝侧,伤帝指。扶出东皞,就收玺绂,群臣拜辞,送于东宫,遂幽于吴郡。是日,赦死罪以下。太后令奉还玺绂,檀道济入守朝堂。六月癸丑,徐羡之等使中书舍人邢安泰弑帝于金昌亭。帝有勇力,不即受制,突走出昌门,追以门关踣之,致殒。时年十九。
本纪第五 文帝
太祖文皇帝讳义隆,小字车兒,武帝第三子也。晋安帝义熙三年,生于京口。卢循之难,上年四岁,高祖使谘议参军刘粹辅上镇京城。十一年,封彭城县公。高祖伐羌至彭城,将进路,板上行冠军将军留守。晋朝加授使持节、监徐兗青冀四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将军如故。关中平定,高祖还彭城,又授监司州豫州之淮西兗州之陈留诸军事、前将军、司州刺史,持节如故,将镇洛阳。仍改授都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豫州之河南广平扬州之义成松滋四郡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持节如故。永初元年,封宜都王,食邑三千户。进督北秦,并前七州。进号镇西将军,给鼓吹一部。又进督湘州,是岁入朝,时年十四。长七尺五寸,博涉经史,善隶书。
景平二年七月中,少帝废。百官备法驾奉迎,入奉皇统。行台至江陵,进玺绂。侍中臣琇、散骑常侍臣嶷之、中书监尚书令护军将军建城县公臣亮、左卫将军臣景仁、给事中游击将军龙乡县侯臣隆、越骑校尉都亭侯臣纲、给事黄门侍郎臣孔璩之、散骑侍郎臣刘思考、员外散骑侍郎臣潘盛、中书侍郎臣何尚之、羽林监封阳县开国侯臣萧思话、长兼尚书左丞德阳县侯臣孙康、吏部郎中骑都尉臣张茂度、仪曹郎中臣徐长琳、仓部郎中臣庾俊之、都官郎中臣袁洵等上表曰:“臣闻否泰相革,数穷则变,天道所以不謟,卜世所以灵长。乃者运距陵夷,王室艰晦,九服之命,靡所适归;高祖之业,将坠于地。赖基厚德深,人神同奖,社稷以宁,有生获乂。伏惟陛下君德自然,圣明在御,孝悌著于家邦,风猷宣于蕃牧。是以征祥杂沓,符瑞辉。宗庙神灵,乃眷西顾;万邦黎献,望景托生。臣等忝荷朝列,豫充将命,复集休明之运,再睹太平之业。行台至止,瞻望城阙,不胜喜说凫藻之情,谨诣门拜表以闻。”上答曰:“皇运艰弊,数钟屯夷,仰惟崇基,感寻国故,永慕厥躬,悲慨交集。赖七百祚永,股肱忠贤,故能休否以泰,天人式序。猥以不德,谬降大命,顾己兢悸,何以克堪。辄当暂归朝庭,展哀陵寝,并与贤彦申写所怀。望体其心,勿为辞费。”府州佐史并称臣,请题枿诸门,一依宫省,上不许。甲戌,发江陵。八月丙申,车驾至京城。丁酉,谒初宁陵,还于中堂即皇帝位。
元嘉元年秋八月丁酉,大赦天下,改景平二年为元嘉元年。文武赐位二等,逋租宿债勿复收。庚子,以行抚军将军、荆州刺史谢晦为抚军将军、荆州刺史。癸卯,司空、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徐羡之进位司徒,卫将军、江州刺史王弘进位司空,中书监、护军将军傅亮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抚军将军、荆州刺史谢晦进号卫将军,镇北将军、南兗州刺史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甲辰,追尊所生胡婕妤为皇太后,谥曰章后。卫将军、南徐州刺史彭城王义康进号骠骑将军,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义恭进号抚军将军,封江夏王。立第六皇弟义宣为竟陵王,第七皇弟义季为衡阳王。戊申,以豫州刺史刘粹为雍州刺史,骁骑将军管义之为豫州刺史,南蛮校尉到彦之为中领军。己酉,减荆、湘二州今年税布之半。九月丙子,立妃袁氏为皇后。
二年春正月丙寅,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奉表归政,上始亲览。车驾祠南郊,大赦天下。三月乙丑,左将军、徐州刺史王仲德进号安北将军。夏五月戊寅,特进谢澹卒。秋八月甲申,以关中流民出汉川,置京兆、扶风、冯翊等郡。乙酉,骠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为开府仪同三司,新除司空王弘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以右军长史江恆为广州刺史。冬十一月癸酉,以前将军杨玄为征西将军、北秦州刺史。
三年春正月丙寅,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徐羡之,尚书令、护军将军、左光禄大夫傅亮,有罪伏诛。遣中领军到彦之、征北将军檀道济讨荆州刺史谢晦。上亲率六师西征,大赦天下。丁卯,以车骑大将军、江州刺史王弘为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骠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彭城王义康改为荆州刺史,抚军将军、南豫州刺史江夏王义恭改为南徐州刺史。己巳,以前护军将军赵伦之为镇军将军。闰月丙戌,皇子劭生。二月乙卯,系囚见徒,一皆原赦。戊午,以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豫章太守郑鲜之为尚书右仆射。建安太守潘盛有罪伏诛。庚申,特进范泰加光郤大夫。是日,车驾发京师。戊辰,到彦之、檀道济大破谢晦于隐矶。丙子,车驾自芜湖反旆。己卯,擒晦于延头,送京师伏诛。三月辛巳,车驾还宫。夏五月乙未,以征北将军、南兗州刺史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中领军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戊戌,以后将军长沙王义欣为南兗州刺史。乙巳,骠骑大将军、凉州牧大沮渠蒙逊改为车骑大将军。诏曰:“夫哲王宰世,广达四聪,犹巡岳省方,采风观政。所以情伪必审,幽遐罔滞,王泽无拥,九皋有闻者也。朕以寡薄,猥纂洪绪。虽永念治道,志存昧旦,愿言傅岩,发想宵寐,而丘园之秀,藏器未臻,物情民隐,尚隔视听。乃眷区域,辍寐忘餐。今氛昆祛荡,宇内宁晏,旌贤弘化,于是乎始。可遣大使巡行四方。其宰守称职之良,闺荜一介之善,详悉列奏,勿或有遗。若刑狱不恤,政治乖谬,伤民害教者,具以事闻。其高年、鳏寡、幼孤、六疾不能自存者,可与郡县优量赈给。博采舆诵,广纳嘉谋,务尽衔命之旨,俾若朕亲览焉。”丙午,车驾临延贤堂听讼。六月己未,以镇军将军赵伦之为左光禄大夫、领军将军。丙寅,车驾又于延贤堂听讼。丙子,又听讼。以右卫王华为中护军。冬十一月戊寅,以梁、南秦二州刺史吉翰为益州刺史,骠骑参军刘道产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己亥,以南蛮校尉刘遵考为雍州刺史。十二月癸丑,以中书侍郎萧思话为青州刺史。壬戌,前吴郡太守徐佩之谋反,及党与皆伏诛。
四年春正月乙亥朔,曲赦都邑百里内。辛巳,车驾亲祠南郊。二月乙卯,行幸丹徒,谒京陵。三月丙子,诏曰:“丹徒桑梓绸缪,大业攸始,践境永怀,触感罔极。昔汉章南巡,加恩元氏,况情义二三,有兼曩日。思播遗泽,酬慰士民。其蠲此县今年租布,五岁刑以下皆悉原遣;登城三战及大将家,随宜隐恤。”丁亥,车驾还宫。戊子,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卒。壬寅,禁断夏至日五丝命缕之属,富阳令诸葛阐之之议也。夏四月庚戌,以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五月壬午,中护军王华卒。京师疾疫。甲午,遣使存问,给医药;死者若无家属,赐以棺器。六月癸卯朔,日有蚀之。庚申,以金紫光禄大夫殷穆为护军将军。
五年春正月乙亥,诏曰:“朕恭承洪业,临飨四海,风化未弘,治道多昧,求之人事,鉴寐惟忧。加顷阴违序,旱疫成患,仰惟灾戒,责深在予。思所以侧身克念,议狱详刑,上答天谴,下恤民瘼。群后百司,其各献谠言,指陈得失,勿有所讳。”甲申,车驾临玄武馆阅武。戊子,京邑大火,遣使巡慰赈赐。夏四月己亥,以南蛮校尉萧摹之为湘州刺史。戊午,以始兴太守徐豁为广州刺史。五月己卯,以湘州刺史张邵为雍州刺史。六月庚戌,司徒王弘降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京邑大水。乙卯,遣使检行赈赡。以江夏内史程道惠为广州刺史。秋八月壬戌,特进、左光禄大夫范泰卒。冬十月甲辰,车驾于延贤堂听讼。闰月癸未,以右军司马刘德武为豫州刺史。辛卯,安陆公相周籍之为宁州刺史。十二月庚寅,左光禄大夫、领军将军赵伦之卒。是岁,天竺国遣使献方物。
六年春正月辛丑,车驾亲祠南郊。癸丑,以骠骑将军、荆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为司徒、录尚书事,领平北将军、徐州刺史。三月丁巳,立皇子劭为皇太子。戊午,大赦天下,赐文武位一等。辛酉,以左卫将军殷景仁为中领军。夏四月癸亥,以尚书左仆射王敬弘为尚书令,丹阳尹临川王义庆为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江夷为尚书右仆射。五月壬辰朔,日有蚀之。癸巳,以新除尚书令王敬弘为特进、左光禄大夫。甲午,以抚军司马刘道济为益州刺史。乙卯,于雍州置冯翊郡。七月己酉,以尚书左丞孔默之为广州刺史。是月,百济王遣使献方物。九月戊午,于秦州置陇西、宋康二郡。冬十月壬申,中领军殷景仁丁艰去职。十一月己丑朔,日有蚀之。十二月丁亥,河南国、河西王遣使献方物。
七年春正月癸巳,以吐谷浑慕容璝为征西将军、沙州刺史。是月,倭国王遣使献方物。三月戊子,遣右将军到彦之北伐,水军入河。甲午,以前征虏司马尹冲为司州刺史。甲寅,以前中领军殷景仁为领军将军。夏四月癸未,诃罗单国遣使献方物。六月己卯,以冠军将军氐杨难当为秦州刺史。秋七月戊子,索虏确磝戍弃城走。丙申,以平北谘议参军甄法护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戊戌,索虏滑台戍弃城走。甲寅,林邑国、诃罗佗国、师子国遣使献方物。冬十月甲寅,罢南豫州并豫州。以左将军竟陵王义宣为徐州刺史。戊午,立钱署,铸四铢钱。戊寅,金墉城为索虏所陷。十一月癸未,虎牢城复为索虏所陷。壬辰,遣征南大将军檀道济北讨,右将军到彦之自滑台奔退。十二月辛酉,以南兗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为豫州刺史,司徒司马吉翰为司州刺史。乙亥,京邑火,延烧太社北墙。兗州刺史竺灵秀有罪伏诛。
八年春正月庚寅,于交州复立珠崖郡。癸巳,以左军将军申宣为兗州刺史。丁酉,征南大将军檀道济破索虏于东平寿张。二月乙卯,以平北司马韦郎为青州刺史。戊午,以尚书右仆射江夷为湘州刺史。辛酉,滑台为索虏所陷。癸酉,征南大将军檀道济引军还。丁丑,青州刺史萧思话弃城走。以太子右卫率刘遵考为南兗州刺史。三月甲申,车驾于延贤堂听讼。戊申,诏曰:“自顷军役殷兴,国用增广,资储不给,百度尚繁。宜存简约,以应事实。内外可通共详思,务令节俭。”夏四月甲寅,以衡阳王师阮万龄为湘州刺史。乙卯,以后军参军徐遵之为兗州刺史。六月乙丑,大赦天下。己卯,割江南及扬州晋陵郡属南徐州,江北属兗州。以徐州刺史竟陵王义宣为南兗州刺史,司徒司马吉翰为徐州刺史。闰月庚子,诏曰:“自顷农桑惰业,游食者众,荒莱不辟,督课无闻。一时水旱,便有罄匮,苟不深存务本,丰给靡因。郡守赋政方畿,县宰亲民之主,宜思奖训,导以良规。咸使肆力,地无遗利,耕蚕树艺,各尽其力。若有力田殊众,岁竟条名列上。”扬州旱。乙巳,遣侍御史省狱讼,申调役。丙午,以左军谘议参军刘道产为雍州刺史。秋八月甲辰,临川王义庆解尚书仆射。丁未,割豫州秦郡属南兗州。冬十二月,罢湘州,还并荆州。
九年春三月庚戌,卫将军王弘进位太保,加中书监。丁巳,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檀道济进位司空。夏四月乙亥,以护军将军殷穆为特进、右光禄大夫,建昌县公到彦之为护军将军。五月壬申,中书监、录尚书事、卫将军、扬州刺史王弘薨。六月甲戌,以左军谘议参军申宣为青州刺史。分青州置冀州。戊寅,司徒、南徐州刺史彭城王义康改领扬州刺史。己卯,以司徒参军崔諲为冀州刺史。壬午,以吐谷浑慕容延为平东将军,吐谷浑拾虔为平北将军,吐谷浑辉伐为镇军将军。癸未,诏曰:“益、梁、交、广,境域幽遐,治宜物情,或多偏拥。可更遣大使,巡求民瘼。”置积射、强弩将军官。乙未,以征西将军、沙州刺史吐谷浑慕容璝为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北秦州刺史氐杨难当加号征西将军。壬寅,以抚军将军、荆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为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前将军临川王义庆为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南兗州刺史竟陵王义宣为中书监、中军将军;征虏将军衡阳王义季为南徐州刺史。秋七月戊辰,以尚书王仲德为镇北将军、徐州刺史。庚午,以领军将军殷景仁为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为领军将军。壬申,河南国、河西王遣使献方物。九月,妖贼赵广寇益州,陷没郡县,州府讨平之。冬十一月壬子,以少府甄法崇为益州刺史。癸丑,于广州立宋康郡。十二月甲戌,以右军参军李秀之为交州刺史。庚寅,立第五皇子绍为庐陵王,江夏王义恭子郎为南丰县王。
十年春正月甲寅,竟陵王义宣改封南谯王,镇北将军、徐州刺史王仲德加领兗州刺史,淮南太守段宏为青州刺史。己未,大赦天下。孤老、六疾不能自存者,人赐谷五斛。后将军、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进号镇军将军。夏四月戊戌,青州刺史段宏加冀州刺史。封阳县侯萧思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五月,林邑王遣使献方物。六月乙亥,以前青州刺史韦郎为广州刺史。阇婆州诃罗单国遣使献方物。秋七月戊戌,曲赦益、梁、秦三州。于益州立宋宁、宋兴二郡。八月丁丑,于青州立太原郡。辛巳,护军将军到彦之卒。冬十一月,氐杨难当寇汉川。丁未,梁州刺史甄法护弃城走,难当据有梁州。
十一年春正月,亡命马大玄群党数百人寇秦、梁,州郡讨平之。二月癸酉,以交址太守李耽之为交州刺史。夏四月,梁、秦二州刺史萧思话破氐杨难当,梁州平。五月丁卯,曲赦梁、南秦二州剑阁北。戊寅,以大沮渠茂虔为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是月,京邑大水。六月丁未,省魏郡。是岁,林邑国、扶南国、诃罗单国遣使献方物。
十二年春正月辛酉,大赦天下。辛未,车驾亲祠南郊。癸酉,封黄龙国主冯弘为燕主。夏四月乙酉,尚书仆射殷景仁加中护军。丙辰,诏曰:“周宗以宁,实由多士;汉室之隆,亦资得人。朕寐寤乐贤,为日已久,而俊哲难阶,明扬莫效。用令遗才在野,管库虚朝,永怀前载,惭德深矣。夫举尔所知,宣尼之笃训,贡士任官,先代之成准。便可宣敕内外,各有荐举。当依方铨引,以观厥用。”是夜,京郡地震。六月,丹阳、淮南、吴兴、义兴大水,京邑乘船。己酉,以徐豫南兗三州、会稽宣城二郡米数百万斛赐五郡遭水民。是月,断酒。师子国遣使献方物。秋七月乙酉,阇婆娑达国、扶南国并遣使献方物。八月壬申,于益州立南晋寿、南新巳、北巴西三郡。乙亥,原遭水郡诸逋负。九月,蜀郡贼张寻为寇。冬十一月,以右军行参军苟道覆为交州刺史。
十三年春正月癸丑,上有疾,不朝会。三月己未,司空、江州刺史檀道济有罪伏诛。庚申,大赦天下。以中军将军南谯王义宣为镇南将军、江州刺史。夏五月戊辰,镇北将军、徐兗二州刺史王仲德进号镇北大将军。庚辰,以征北司马王方俳为兗州刺史。六月,高丽国、武都王遣使献方物。秋七月己未,零陵王太妃薨。追崇为晋皇后,葬以晋礼。八月庚寅,尚书仆射、中护军殷景仁改为护军将军。九月癸丑,立第二皇子浚为始兴王,第三皇子讳为武陵王。
十四年春正月辛卯,车驾亲祠南郊,大赦天下。文武赐位一等;孤老、六疾不能自存者,人赐谷五斛。二月壬子,以步兵校尉刘道真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夏四月丁未,以辅国将军周籍之为益州刺史。秋八月戊午,以尚书金部郎中徐森之为交州刺史。冬十二月辛酉,停贺雪。河南国、河西王、诃罗单国并遣使献方物。
十五年春二月丁未,以平东将军吐谷浑慕容延为镇西将军、秦河二州刺史。夏四月甲辰,燕王年遣使献方物。立皇太子妃殷氏,赐王公以下各有差。己巳,以倭国王珍为安东将军。五月己丑,特进、右光禄大夫殷穆卒。辛卯,镇北大将军、徐州刺史王仲德卒。壬辰,以右卫将军刘遵考为徐、兗二州刺史。秋七月辛未,地震。甲戌,以陈、南顿二郡太守徐循为宁州刺史。八月辛丑,以左卫将军赵伯符为徐、兗二州刺史。甲寅,以始兴内史陆徽为广州刺史。丁巳,以兗州刺史王方俳为青、冀二州刺史。是岁,武都王、河南国、高丽国、倭国、扶南国、林邑国并遣使献方物。
十六年春正月戊寅,车驾于北郊阅武。庚寅,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彭城王义康进位大将军,领司徒,余如故。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江夏王义恭进位司空,刺史如故。特进、左光禄大夫王敬弘开府仪同三司。癸巳,复分荆州置湘州。二月己亥,以南徐州刺史衡阳王义季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丁未,以始兴王浚为湘州刺史。癸亥,割梁州之巴西梓潼南宕渠南汉中、南秦州之南安怀宁凡六郡,属益州。分长沙江夏郡立巴陵郡,属湘州。夏四月丁巳,以镇南将军、江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为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为卫将军、江州刺史。六月己酉,陇西吐谷浑慕容延改封河南王。癸丑,以吐谷浑拾寅为平西将军,吐谷浑繁暱为抚军将军。秋八月庚子,立第四皇子铄为南平王。闰月乙未,镇军将军、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薨。戊戌,复分豫州之淮南为南豫州。癸卯,以左卫将军刘遵考为豫州刺史。戊申,以湘州刺史始兴王浚为南豫州之刺史,武陵王讳为湘州刺史。冬十二月乙亥,皇太子冠,大赦天下。是岁,武都王、河南王、林邑国、高丽国并遣使献方物。
十七年夏四月戊午朔,日有蚀之。五月癸巳,领军将军刘湛母忧去职。秋七月壬寅,以征虏谘议参军杜骥为青州刺史。壬子,皇后袁氏崩。八月,徐、兗、青、冀四州大水。己未,遣使检行赈恤。九月壬子,葬元皇后于长宁陵。冬十月戊午,前丹阳尹刘湛有罪,及同党伏诛。大赦天下,文武赐爵一级。以大将军、领司徒、录尚书、扬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为江州刺史,大将军如故。以司空、南兗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为司徒、录尚书事。戊寅,卫将军临川王义庆以本号为南兗州刺史,尚书仆射、护军将军殷景仁为扬州刺史,仆射如故。十一月丙戌,以尚书刘义融为领军将军,秘书监徐湛之为中护军。丁亥,诏曰:“前所给扬、南徐二州百姓田粮种子,兗、两豫、青、徐诸州比年所宽租谷应督入者,悉除半。今半有不收处,都原之。凡诸逋债,优量申减。又州郡估税,所在市调,多有烦刻。山泽之利,犹或禁断;役召之品,遂及稚弱。诸如此比,伤治害民。自今咸依法令,务尽优允。如有不便,即依事别言,不得苟趣一时,以乖隐恤之旨。主者明加宣下,称朕意焉。”癸丑,尚书仆射、扬州刺史殷景仁卒。十二月癸亥,以光禄大夫王琳为尚书仆射。戊辰,以南豫州刺史始兴王浚为扬州刺史,湘州刺史武陵王讳为南豫州刺史,南平王铄为湘州刺史。是岁,武都王、河南王、百济国遣使献方物。
十八年春二月乙卯,以豫章太守庾登之为江州刺史。夏五月壬申,卫将军南兗州刺史临川王义庆、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南谯王义宣并开府仪同三司。癸巳,于交州置宋熙郡。是月,沔水泛溢。六月戊辰,遣使巡行赈赡。辛未,领军将军刘义融卒。秋七月戊戌,以徐、兗二州刺史赵伯符为领军将军。冬十月辛亥,以巴东、建平二郡太守臧质为徐、兗二州刺史。乙卯,省南徐州之南燕、濮阳、南广平郡。十一月戊子,尚书仆射王琳卒。己亥,以丹阳尹孟顗为尚书仆射。氐杨难当又寇汉川。十二月癸亥,遣龙骧将军裴方明与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讨之。是月,晋宁太守公爨松子反叛,宁州刺史徐循讨平之。是岁,肃特国、高丽国、苏靡黎国、林邑国并遣使献方物。
十九年正月乙巳,诏曰:“夫所因者本,圣哲之远教;本立化成,教学之为贵。故诏以三德,崇以四术,用能纳诸义方,致之轨度。盛王祖世,咸必由之。永初受命,宪章弘远,将陶钧庶品,混一殊风。有诏典司,大启庠序,而频沟屯夷,未及修建。永瞻前猷,思敷鸿烈,今方隅乂宁,戎夏慕响,广训胄子,实维时务。便可式遵成规,阐扬景业。”夏四月甲戌,以久疾愈,始奉初祠,大赦天下。五月庚寅,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龙骧将军裴方明破氐杨难当,仇池平。闰月,京邑雨水;丁巳,遣使巡行赈恤。六月壬午,以大沮渠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秋七月,以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为雍州刺史,龙骧将军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甲戌晦,日有蚀之。冬十月甲申,芮芮国遣使献方物。己亥,以晋宁太守周万岁为宁州刺史。十二月丙申,诏曰:“胄子始集,学业方兴。自微言泯绝,逝将千祀,感事思人,意有慨然。奉圣之胤,可速议继袭。于先庙地,特为营造,依旧给祠置令,四时飨祀。阙里往经寇乱,黉校残毁,并下鲁郡修复学舍,采召生徒。昔之贤哲及一介之善,犹或卫其丘垄,禁其刍牧,况尼父德表生民,功被百代,而坟茔荒芜,荆棘弗翦。可蠲墓侧数户,以掌洒扫。”鲁郡上民孔景等五户居近孔子墓侧,蠲其课役,供给洒扫,并种松柏六百株。是岁,婆皇国遣使献方物。
二十年春正月,于台城东西开万春、千秋二门。二月甲戌,江州刺史庾登之为中护军。庚申,以庐陵王绍为江州刺史。仇池为索虏所没。甲申,车驾于白下阅武。三月辛亥,安西将军、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进号征西大将军。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申坦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夏四月甲午,立第六皇子诞为广陵王。五月癸丑,中护军庾登之卒。秋七月癸丑,以杨文德为征西将军、北秦州刺史,封武都王。辛酉,以南蛮校尉萧思话为雍州刺史。甲子,前雍州刺史刘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明有罪,下狱死。八月癸未,以廷尉陶愍祖为广州刺史。冬十二月庚午,以始兴内史檀和之为交州刺史。壬午,诏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故一夫辍稼,饥者必及,仓廪既实,礼节以兴。自顷在所贫罄,家无宿积。赋役暂偏,则人怀愁垫;岁或不稔,而病乏比室。诚由政德弗孚,以臻斯弊;抑亦耕桑未广,地利多遗。宰守微化道之方,氓庶忘勤分之义。永言弘济,明发载怀,虽制令亟下,终莫征劝,而坐望滋殖,庸可致乎!有司其班宣旧条,务尽敦课。游食之徒,咸令附业,考核勤惰,行其诛赏,观察能殿,严加黜陟。古者躬耕帝籍,敬供粢盛,仰瞻前王,思遵令典。便可量处千亩,考卜元辰。朕当亲率百辟,致礼郊甸,庶几诚素,将被斯民。”是岁,河西国、高丽国、百济国、倭国并遣使献方物。是岁,诸州郡水旱伤稼,民大饥。遣使开仓赈恤,给赐粮种。
二十一年春正月己亥,南徐、南豫州、扬州之浙江西,并禁酒。大赦天下,诸逋债在十九年以前,一切原除。去岁失收者,畴量申减。尤弊之处,遣使就郡县随宜赈恤。凡欲附农,而种粮匮乏者,并加给贷,营千亩诸统司役人,赐布各有差。戊午,卫将军临川王义庆薨。辛酉,以太子詹事刘义宗为南兗州刺史。二月庚午,以领军将军赵伯符为豫州刺史。己丑,司徒、录尚书事江夏王义恭进位太尉,领司徒。庚寅,以右卫将军沈演之为中领军。辛卯,立第七皇子宏为建平王。甲午,以广陵王诞为南兗州刺史。夏四月,晋陵延陵民徐耕以米千斛助恤饥民。五月壬戌,以尚书何尚之为中护军,谘议参军刘道锡为广州刺史。六月,连雨水。丁亥,诏曰:“霖雨弥日,水潦为患,百姓积俭,易致乏匮。二县官长及营署部司,各随统检实,给其柴米,必使周悉。”秋七月丁酉,扬州刺史始兴王浚加中军将军,南豫州刺史武陵王赞加抚军将军。乙巳,诏曰:“比年谷稼伤损,淫亢成灾,亦由播殖之宜,尚有未尽,南徐、兗、豫及扬州浙江西属郡,自今悉督种麦,以助阙乏。速运彭城下邳郡见种,委刺史贷给。徐、豫土多稻田,而民间专务陆作,可符二镇,履行旧陂,相率修立,并课垦辟,使及来年。凡诸州郡,皆令尽勤地利,劝导播殖,蚕桑麻棨,各尽其方,不得但奉行公文而已。”八月戊辰,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为车骑将军、荆州刺史。南兗州刺史广陵王诞为南徐州刺史。九月甲辰,以大沮渠安周为征西将军、凉州刺史,封河西王。冬十月己卯,以左军将军徐琼为兗州刺史,大将军参军申恬为冀州刺史。
二十二年春正月辛卯朔,改用御史中丞何承天元嘉新历。壬辰,抚军将军、南豫州刺史武陵王讳改为雍州刺史,湘州刺史南平王铄为南豫州刺史。二月辛巳,以侍中王僧朗为湘州刺史。甲戌,立第八皇子袆为东海王,第九皇子昶为义阳王。夏六月辛亥,以南豫州刺史南平王铄为豫州刺史。秋七月己未,以尚书仆射孟顗为尚书左仆射,中护军何尚之为尚书右仆射。雍州刺史武陵王讳讨缘沔蛮,移一万四千余口于京师。乙酉,征北大将军、南兗州刺史衡阳王义季改为徐州刺史。九月己未,开酒禁。冬十月,起湖熟废田千顷。十二月乙未,太子詹事范晔谋反,及党与皆伏诛。丁酉,免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为庶人。庚戌,以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
二十三年春正月丁巳,以长沙内史陆徽为益州刺史。庚申,尚书左仆射孟顗去职。迁汉州流民于沔次。二月癸卯,以左卫将军刘义宾为南兗州刺史。三月,索虏寇兗、豫,青、冀,刺史申恬破之。夏四月丁未,大赦天下。六月癸未朔,日有蚀之。交州刺史檀和之伐林邑国,克之。秋七月辛未,以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八月癸卯,揭阳赭贼攻建安郡,燔烧城府。九月己卯,车驾幸国子学,策试诸生,答问凡五十九人。冬十月戊子,诏曰:“痒序兴立累载,胄子肄业有成。近亲策试,睹济济之美,缅想洙、泗,永怀在昔。诸生答问,多可采览。教授之官,并宜沾赉。”赐帛各有差。十二月丁酉,以龙骧司马萧景宪为交州刺史。是岁,大有年。筑北堤,立玄武湖,筑景阳山于华林园。
二十四年春正月甲戌,大赦天下,文武赐位一等。系囚降宥,诸逋负宽减各有差。孤老、六疾不能自存,人赐谷五斛。蠲建康、秣陵二县今年田租之半。三月壬申,护军将军赵伯符迁职。夏五月甲戌,青州刺史杜坦加冀州刺史。六月,京邑疫疠。丙戌,使郡县及营署部司,普加履行,给以医药。是月,以货贵,制大钱一当两。秋七月乙卯,以林邑所获金银宝物,班赉各有差。八月乙未,征北大将军、徐州刺史衡阳王义季薨。癸卯,以南兗州刺史刘义宾为徐州刺史。九月己未,以中领军沈演之为领军将军。辛未,以太子詹事徐湛之为南兗州刺史。冬十月壬午,豫章胡诞世反,杀太守桓隆之。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南还至豫章,因讨平之。壬辰,以建平王宏为中护军。十一月甲寅,立第十皇子浑为汝阴王。
二十五年春正月戊辰,诏曰:“比者冰雪经旬,薪粒贵踊,贫弊之室,多有窘罄。可检行京邑二县及营署,赐以柴米。”二月庚寅,诏曰:“安不忘虞,经世之所同;治兵教战,有国之恆典。故服训明耻,然后少长知禁,顷戎政虽修,而号令未审。今宣武场始成,便可克日大习众军。当因校猎,肄武讲事。”闰月己酉,大搜于宣武场。三月庚辰,车驾校猎。夏四月乙巳,新作阊阖、广莫二门,改先广莫门曰承明,开阳曰津阳。乙卯,以抚军将军、雍州刺史武陵王讳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癸亥,以右卫将军萧思话为雍州刺史。五月己卯,罢大钱当两。六月庚戌,零陵王司马元瑜薨。庚申,安北将军、徐州刺史武陵王讳加兗州刺史。丙寅,车骑将军、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进位司空。秋七月壬午,左光禄大夫王敬弘薨。八月己酉,以抚军参军刘秀之为梁、南秦二州刺史。甲子,立第十一皇子讳为淮南王。九月辛未,以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尚书左仆射,领军将军沈演之迁职,吴兴太守刘遵考为领军将军。
二十六年春正月辛巳,车驾亲祠南郊。二月己亥,车驾陆道幸丹徒,谒京陵。三月丁巳,诏曰:“朕违北京,二十余载,虽云密迩,瞻涂莫从。今因四表无尘,时和岁稔,复获拜奉旧茔,展罔极之思,飨宴故老,申追远之怀。固以义兼于桑梓,情加于过沛;永言慷慨,感慰实深。宜聿宣仁惠,覃被率土。其大赦天下,复丹徒县侨旧今岁租布之半。行所经县,蠲田租之半。二千石官长并勤劳王务,宜有沾锡。登城三战及大将战亡坠没之家,老病单弱者,普加赡恤。遣使巡行百姓,问所疾苦。孤老、鳏寡、六疾不能自存者,人赐谷五斛。”遣使祭晋故司空忠肃公何无忌之墓。乙丑,申南北沛下邳三郡复。又诏曰:“京口肇祥自古,著符近代,衿带江山,表里华甸,经涂四达,利尽淮、海,城邑高明,土风淳壹,苞总形胜,实唯名都。故能光宅灵心,克昌帝业。顷年岳牧迁回,军民徙散,廛里庐宇,不逮往日。皇基旧乡,地兼蕃重,宜令殷阜,式崇形望。可募诸州乐移者数千家,给以田宅,并蠲复。”五月丙寅,诏曰:“吾生于此城。及卢循肆乱,害流兹境。先帝以桑梓根本,实同休戚,复以蒙稚,猥同艰难,情义缱绻,夷险兼备,旧物遗踪,犹存心目。岁月不居,逝逾三纪,时人故老,与运零落。眷惟既往,倍深感叹。可搜访于时士庶文武今尚存者,具以名闻。人身已亡而子孙见在,优量赐赉之。”车驾水路发丹徒,壬午,至京师。丙戌,婆皇国,壬辰,婆达国,并遣使献方物。秋七月辛未,以江州刺史庐陵王绍为南徐州刺史,广陵王诞为雍州刺史。八月己酉,以中护军建平王宏为江州刺史。癸丑,以南丰王朗为湘州刺史。冬十月,广陵王诞改封随郡王。甲辰,以中军将军、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为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兗二州刺史;南徐州刺史庐陵王绍为扬州刺史。
二十七年春正月辛未,制交、宁二州假板郡县,俸禄听依台除。辛卯,百济国遣使献方物。二月辛丑,右将军、豫州刺史南平王铄进号平西将军。辛巳,索虏寇汝南诸郡,陈南顿二郡太守郑琨、汝阳颍川二郡太守郭道隐委守走。索虏攻悬瓠城,行汝南郡事陈宪拒之。以军兴减百官俸三分之一。三月乙丑,淮南太守诸葛阐求减俸禄同内百官,于是州及郡县丞尉并悉同减。戊寅,罢国子学。乙酉,以新除吏部尚书萧思话为护军将军。夏四月壬子,安北将军、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赞降号镇军将军。六月丁酉,侍中萧斌为青、冀二州刺史。秋七月庚午,遣宁朔将军王玄谟北伐。太尉江夏王义恭出次彭城,总统诸军。乙亥,索虏确磝戍委城走。冬闰月癸亥,玄谟攻滑台,不克,为虏所败,退还确磝。辛未,雍州刺史随王诞遣军攻弘农城,克之。丙戌,又克关城。十一月戊子,索虏陷邹山,鲁、阳平二郡太守崔邪利没。甲午,随王诞所遣军又攻陕城,克之。癸卯,左军将军刘康祖于寿阳尉武戍与虏战败见杀。丁未,大赦天下。十二月戊午,内外纂严。乙丑,冗从仆射胡崇之、太子积弩将军臧澄之、建威将军毛熙祚于盱眙与虏战败,并见杀。庚午,虏伪主率大众至瓜步。壬午,内外戒严。
二十八年春正月丙戌朔,以寇逼不朝会。丁亥,索虏自瓜步退走。丁酉,攻围盱眙城。是月,宁朔将军王玄谟自确磝退还历下。二月丙辰,索虏自盱眙奔走。癸酉,诏曰:“玁狁孔炽,难及数州,眷言念之,寤寐兴悼。凶羯痍挫,迸迹远奔,凋伤之民,宜时振理。凡遭寇贼郡县,令还复居业,封尸掩骼,赈赡饥流。东作方始,务尽劝课。贷给之宜,事从优厚。其流寓江、淮者,并听即属,并蠲复税调。”甲戌,太尉、领司徒江夏王义恭降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辛巳,镇军将军、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讳降号北中郎将。壬午,车驾幸瓜步,是日解严。三月乙酉,车驾还宫。壬辰,征北将军始兴王浚解南兗州。庚子,以辅国将军臧质为雍州刺史。戊申,徐州刺史武陵王讳为南兗州刺史。甲寅,护军将军萧思话为抚军将军、徐兗二州刺史。夏四月癸酉,婆达国遣使献方物。索虏伪宁南将军鲁爽、中书郎鲁秀归顺。戊寅,以爽为司州刺史。五月乙酉,亡命司马顺则自号齐王,据梁邹城。丁巳,婆皇国,戊戌,河南王,并遣使献方物。己巳,骠骑将军江夏王义恭领南兗州刺史。戊申,以尚书左仆射何尚之为尚书令,太子詹事徐湛之为尚书仆射、护军将军。壬子,以后将军随王诞为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六月壬戌,以北中郎将武陵王讳为江州刺史,以振武将军、秦郡太守刘兴祖为青、冀二州刺史。秋七月甲辰,安东将军倭王倭济进号安东大将军。八月癸亥,梁邹平,斩司马顺则。冬十月癸亥,高丽国遣使献方物。十一月壬寅,曲赦二兗、徐、豫、青、冀六州。是冬,徙彭城流民于瓜步,淮西流民于姑孰,合万许家。
二十九年春正月甲午,诏曰:“经寇六州,居业未能,仍值灾涝,饥困荐臻。可速符诸镇,优量救恤。今农事行兴,务尽地利。若须田种,随宜给之。”二月庚申,虏帅拓跋焘死。庚午,立第十二皇子休仁为建安王。夏四月戊午,诃罗单国遣使献方物。以骠骑参军张永为冀州刺史。五月甲午,罢湘州并荆州。以始兴、临贺、始安三郡属广州。丙申,诏曰:“恶稔身灭,戎丑常数,虐虏穷凶,著于自昔。未劳资斧,已伏天诛,子孙相残,亲党离贰,关、洛伪帅,并怀内款,河朔遗民,注诚请效。拯溺荡秽,今其会也。可符骠骑、司空二府,各部分所统,东西应接。归义建绩者,随劳酬奖。”是月,京邑雨水。六月己酉,遣部司巡行,赐樵米,给船。抚军将军萧思话率众北伐。以征北从事中郎刘瑀为益州刺史。秋七月壬辰,汝阴王浑改封武昌王,淮阳王讳改封湘东王。丁酉,省大司农、太子仆、廷尉监官。八月丁卯,萧思话攻确磝,不拔,退还。九月丁亥,以平西将军吐谷浑拾寅为安西将军、秦河二州刺史。己丑,抚军将军、徐兗二州刺史萧思话加冀州刺史,兗州如故。冬十月癸亥,司州刺史鲁爽攻虎牢不拔,退还。十一月壬寅,扬州刺史庐陵王绍薨。十二月辛未,以骠骑将军、南兗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为大将军、南徐州刺史,录尚书事如故。
三十年春正月戊寅,以司空、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为司徒、中军将军、扬州刺史。以南兗州并南徐州。庚辰,以领军将军刘遵考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壬午,以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始兴王浚为卫将军、荆州刺史。戊子,江州刺史武陵王讳统众军伐西阳蛮。癸巳,以豫州刺史南平王铄为抚军将军、领军将军。青、徐州饥。二月壬子,遣运部赈恤。甲子,上崩于含章殿,时年四十七。谥曰景皇帝,庙曰中宗。三月癸巳,葬长宁陵。世祖践阼,追改谥及庙号。
史臣曰:太祖幼年特秀,顾无保傅之严,而天授和敏之姿,自禀君人之德。及正位南面,历年长久,纲维备举,条禁明密,罚有恆科,爵无滥品。故能内清外晏,四海谧如也。昔汉氏东京常称建武、永平故事,自兹厥后,亦每以元嘉为言,斯固盛矣!授将遣帅,乖分阃之命,才谢光武,而遥制兵略,至于攻日战时,莫不仰听成旨。虽覆师丧旅,将非韩、白,而延寇蹙境,抑此之由。及至言漏衾衽,难结商竖,虽祸生非虑,盖亦有以而然也。呜呼哀哉!
本纪第六 孝武帝
世祖孝武皇帝讳骏,字休龙,小字道民,文帝第三子也。元嘉七年秋八月庚午生。十二年,立为武陵王,食邑二千户。十六年,都督湘州诸军事、征虏将军、湘州刺史,领石头戍事。十七年,迁使持节、都督南豫豫司雍并五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将军如故,犹戍石头。二十一年,加督秦州,进号抚军将军。明年,徙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襄阳竟陵南阳顺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自晋氏江左以来,襄阳未有皇子重镇,时太祖欲经略关、河,故有此授。寻给鼓吹一部。
二十五年,改授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持节如故,北镇彭城。寻领兗州刺史。始兴王浚为南兗州,上解督南兗。二十七年,坐汝阳战败,降号镇军将军。又以索虏南侵,降为北中郎将。二十八年,进督南兗州、南兗州刺史,当镇山阳。寻迁都督江州荆州之江夏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四郡诸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持节如故。时缘江蛮为寇,太祖遣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等伐之,使上总统众军。
三十年正月,上出次西阳之五洲。会元凶弑逆,以上为征南将军,加散骑常侍。上率众入讨,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雍州刺史臧质并举义兵。四月辛酉,上次溧洲。癸亥,冠军将军柳元景前锋至新亭,修建营垒。甲子,贼劭亲率众攻元景,大败退走。丙寅,上次江宁。丁卯,大将军江夏王义恭来奔,奉表上尊号。戊辰,上至于新亭。己巳,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文武赐爵一等,从军者二等。赃污清议,悉皆荡除。高年、鳏寡、孤幼、六疾不能自存,人赐谷五斛。逋租宿债勿复收。长徒之身,优量降宥。崇改太祖号谥。以大将军江夏王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庚午,以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安东将军随王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雍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征虏将军沈庆之为领军将军;抚军将军、兗冀二州刺史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壬申,以征虏将军王僧达为尚书右仆射。改新亭为中兴亭。五月甲戌,辅国将军申坦克京城。乙亥,辅国将军硃修之克东府。丙申,克定京邑。劭及始兴王浚诸同逆,并伏诛。庚辰,诏曰:“天步艰难,国道用否,虽基构永固,而气数时愆。朕以眇身,奄承皇业,奉寻历命,鉴寐震怀。万邦风政,人治之本,感念陵替,若疚在心。可分遣大使巡省方俗。”是日解严。辛巳,车驾幸东府城。甲申,尊所生路淑媛为皇太后。乙酉,立妃王氏为皇后。戊子,以左卫将军柳元景为雍州刺史。壬辰,以太尉江夏王义恭为太傅,领大司马。甲午,曲赦京邑二百里内,并蠲今年租税。戊戌,以抚军将军南平王铄为司空,建平王宏为尚书左仆射,东海王祎为抚军将军,新除尚书左仆射萧思话迁职。六月壬寅,以骠骑参军坦护之为冀州刺史。甲辰,以山阳太守申恬为青州刺史。丙午,车驾还宫,初置殿门及上皞屯兵。以江夏内史硃修之为平西将军、雍州刺史,御史中丞王昙生为广州刺史。戊申,以新除雍州刺史柳元景为护军将军。己酉,以司州刺史鲁爽为豫州刺史。庚戌,以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为益州刺史;太尉司马庞秀之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兗州刺史;宁朔将军王玄谟为徐州刺史;卫将军随王诞进号骠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王僧达迁职,丹阳尹褚湛之为尚书右仆射。丙辰,以侍中南谯王世子恢为湘州刺史。丁亥,诏曰:“兴王立训,务弘治节,辅臣佐时,勤献政要,仰惟圣规,每存兹道。猥以眇躬,属承景业,阐扬遗泽,无废厥心。夫量入为出,邦有恆典;而经给之宜,多违常度。兵役糜耗,府藏散减,外内众供,未加损约,非所以聿遵先旨,敬奉遗图。自今诸可薄己厚民、去烦从简者,悉宜施行,以称朕意。”庚申,诏有司论功班赏,各有差。辛酉,安西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吐谷浑拾寅进号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庚午,还分南徐,立南兗州。辛未,改封南谯王义宣为南郡王,随王诞为竟陵王,义宣次子宜阳侯恺为宜阳县王。闰月壬申,以领军将军沈庆之为镇军将军、南兗州刺史。癸酉,以护军将军柳元景为领军将军。丙子,遣兼散骑常侍乐询等十五人巡行风俗。甲申,蠲寻阳、西阳郡租布三年。甲午,丞相南郡王义宣改为荆、湘二州刺史,骠骑大将军、荆州刺史竟陵王诞改为扬州刺史,南蛮校尉王僧达为护军将军。是月,置卫尉官。秋七月辛丑朔,日有蚀之。甲寅,诏曰:“世道未夷,惟忧在国。夫使群善毕举,固非一才所议,况以寡德,属衰薄之期,夙宵寅想,永怀待旦。王公卿士,凡有嘉谋善政,可以维风训俗,咸达乃诚,无或依隐。”辛酉,诏曰:“百姓劳弊,徭赋尚繁,言念未乂,宜崇约损。凡用非军国,宜悉停功。可省细作并尚方,雕文靡巧,金银涂饰,事不关实,严为之禁。供御服膳,减除游侈。水陆捕采,各顺时日。官私交市,务令优衷。其江海田池公家规固者,详所开弛。贵戚竞利,悉皆禁绝。”戊戌,以右卫将军宗悫为广州刺史。己巳,司空南平王铄薨。八月辛未,武皇帝旧役军身,尝在斋内,人身犹存者,普赐解户。乙亥,尚书左仆射建平王宏加中书监、中军将军。丁亥,以沛郡太守垣闳为宁州刺史。抚军司马费沈为梁、南秦二州刺史。甲午,护军将军王僧达迁职。九月丁巳,以前尚书刘义綦为中护军。壬戌,新亭战亡者,复同京城。劭党南海太守萧简据广州反。丁卯,辅国将军邓琬讨平之。冬十月癸未,车驾于阅武堂听讼。十一月丙午,以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丙辰,停台省众官朔望问讯。丙寅,高丽国遣使献方物。十二月甲戌,省都水台,罢都水使者官,置水衡令官。癸未,以将置东宫,省太子率更令、步兵、翊军校尉、旅贲中郎将、冗从仆射、左右积弩将军官。中庶子、中舍人、庶子、舍人、洗马,各减旧员之半。
孝建元年春正月己亥朔,车驾亲祠南郊,改元,大赦天下。壬寅,以丹阳尹萧思话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甲辰,护军将军刘义綦迁职,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戊申,诏曰:“首食尚农,经邦本务,贡士察行,宁朝当道。内难甫康,政训未洽;衣食有仍耗之弊,选造无观国之美。昔卫文勤民,高宗恭默,卒能收贤岩穴,大殷季年。朕每侧席疚怀,无忘鉴寐。凡诸守莅亲民之官,可详申旧条,勤尽地利。力田善蓄者,在所具以名闻。褒甄之科,精为其格。四方秀孝,非才勿举,献答允值,即就铨擢。若止无可采,犹赐除署;若有不堪酬奉,虚窃荣荐,遣还田里,加以禁锢。尚书百官之元本,庶绩之枢机,丞郎列曹,局司有在。而顷事无巨细,悉归令仆,非所以众材成构,群能济业者也。可更明体制,咸责厥成,纠核勤惰,严施赏罚。”壬戌,更铸四铢钱。丙寅,立皇子子业为皇太子。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孝子、顺孙、义夫、节妇粟帛各有差。是月,起正光殿。二月庚午,豫州刺史鲁爽、车骑将军江州刺史臧质、丞相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兗州刺史徐遗宝举兵反。乙亥,抚军将军东海王祎迁职。己卯,领军将军柳元景加抚军将军。壬午,曲赦豫州。辛卯,左卫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癸巳,玄谟进据梁山。丙申,以安北司马夏侯祖欢为兗州刺史。三月癸亥,内外戒严。辛丑,以安北将军、徐州刺史萧思话为安南将军、江州刺史,抚军将军柳元景即本号为雍州刺史。癸卯,以太子左卫率庞秀之为徐州刺史。徐遗宝为夏侯祖欢所破,弃众走。丙寅,以辅国长史明胤为冀州刺史。夏四月戊辰,以后将军刘义綦为湘州刺史。甲申,以平西将军、雍州刺史硃修之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丙戌,镇军将军、南兗州刺史沈庆之大破鲁爽于历阳之小岘,斩爽。癸巳,进庆之号镇北大将军。封第十六皇弟休倩为东平王。未拜,薨。五月甲寅,义宣等攻梁山,王玄谟大破之。己未,解严。癸亥,以吴兴太守刘延孙为尚书右仆射。六月戊辰,臧质走至武昌,为人所斩,传首京师。甲戌,抚军将军柳元景进号抚军大将军,镇北大将军沈庆之并开府仪同三司。丙子,以征虏将军武昌王浑为雍州刺史。癸未,分扬州立东扬州;分荆、湘、江、豫州立郢州。罢南蛮校尉。戊子,省录尚书事。庚寅,义宣于江陵赐死。秋七月丙申朔,日有蚀之。丙辰,大赦天下。文武赐爵一级;逋租宿债勿复收。辛酉,于雍州立建昌郡。以会稽太守义阳王昶为东扬州刺史。八月庚午,抚军大将军柳元景复为领军将军,本号如故。壬申,以游击将军垣护之为徐州刺史。壬辰,以安西司马梁坦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九月丙申,以强弩将军尹怀顺为宁州刺史。丁酉,左光禄大夫何尚之解护军将军。甲辰,加尚之特进。丙午,以安南将军、江州刺史萧思话为镇西将军、郢州刺史。冬十月戊寅,诏曰:“仲尼体天降德,维周兴汉,经纬三极,冠冕百王。爰自前代,咸加褒述。典司失人,用阙宗祀。先朝远存遗范,有诏缮立,世故妨道,事未克就。国难频深,忠勇奋厉,实凭圣义,大教所敦。永惟兼怀,无忘待旦。可开建庙制,同诸侯之礼。详择爽垲,厚给祭秩。”丁亥,以秘书监东海王祎为抚军将军、江州刺史。于郢州立安陆郡。十一月癸卯,复立都水台,置都水使者官。是岁,始课南徐州侨民租。
二年正月壬寅,以冠军将军湘东王讳为中护军。二月己丑,婆皇国遣使献方物。丙寅,以镇北大将军、南兗州刺史沈庆之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辛巳,以尚书右仆射刘延孙为南兗州刺史。三月辛亥,以吴兴太守刘遵考为湘州刺史。壬子,以行征西将军杨文智为征西将军、北秦州刺史。夏四月壬申,河南国遣使献方物。壬午,以豫章太守檀和之为豫州刺史。五月戊戌,以湘州刺史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前军司马垣闳为交州刺史。庚子,以辅国将军申坦为徐、兗二州刺史。癸卯,以右卫将军顾觊之为湘州刺史。丁未,以金紫光禄大夫王偃为右光禄大夫。六月甲子,以国哀除释,大赦天下。庚辰,以曲江县侯王玄谟为豫州刺史。秋七月癸巳,立第十三皇弟休祐为山阳王,第十四皇弟休茂为海陵王,第十五皇弟休业为鄱阳王。戊戌,镇西将军萧思话卒。己酉,以益州刺史刘秀之为郢州刺史。盘盘国遣使献方物。甲寅,以义兴太守到元度为益州刺史。八月庚申,雍州刺史武昌王浑有罪,废为庶人,自杀。辛酉,以南兗州刺史刘延孙为镇军将军、雍州刺史。斤陀利国遣使献方物。三吴民饥,癸酉,诏所在赈贷。丙子,诏曰:“诸苑禁制绵远,有妨肄业。可详所开弛,假与贫民。”壬午,以新除豫州刺史王玄谟为青、冀二州刺史,青州刺史申恬为豫州刺史。甲申,以右卫将军檀和之为南兗州刺史。九月丁亥,车驾于宣武场阅武。庚戌,诏曰:“国道再屯,艰虞毕集。朕虽寡德,终膺鸿庆。惟新之祉,实深百王;而惠宥之令,未殊常渥。永言勤虑,寤寐载怀。在朕受命之前,凡以罪徙放,悉听还本。犯衅之门,尚有存者,子弟可随才署吏。”冬十月壬午,太傅江夏王义恭领扬州刺史,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竟陵王诞为司空、南徐州刺史,中书监、尚书左仆射、中军将军建平王宏为尚书令,将军如故。十一月戊子,中护军湘东王讳迁职,镇军将军刘延孙为护军将军。青、冀二州刺史王玄谟为雍州刺史。甲午,以大司马垣护之为青、冀二州刺史。辛亥,高丽国遣使献方物。十二月癸亥,以前交州刺史萧景宪为交州刺史。
三年春正月庚寅,立第十八皇弟休范为顺阳王,第十九皇弟休若为巴陵王。戊戌,立第二皇子子尚为西阳王。辛丑,车驾亲祠南郊。壬子,立皇太子妃何氏。甲寅,大赦天下。二月癸亥,右光禄大夫王偃卒。甲子,以广州刺史宗悫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丁卯,以新除御史中丞王翼为广州刺史。丁丑,始制朔望临西堂接群下,受奏事。壬午,内外官有田在近道,听遣所给吏僮附业。三月癸丑,以西阳王子尚为南兗州刺史。闰月戊午,尚书右仆射刘遵考迁职。癸酉,鄱阳王休业薨。庚辰,停元嘉三十年以前兵工考剔。夏五月辛酉,制荆、徐、兗、豫、雍、青、冀七州统内,家有马一匹者,蠲复一丁。壬戌,以右卫将军刘瑀为益州刺史。六月,上于华林园听讼。秋七月,太傅江夏王义恭解扬州。丙子,以南兗州刺史西阳王子尚为扬州刺史,秘书监建安王休仁为南兗州刺史。八月戊戌,以北军中郎谘议参军费淹为交州刺史。丁未,以尚书吏部王琨为广州刺史。九月壬戌,以丹阳尹刘遵考为尚书左仆射。冬十月癸未,以寻阳太守张悦为益州刺史。丙午,太傅江夏王义恭进位太宰,领司徒。丁未,领军将军柳元景加骠骑将军,尚书令建平王宏加中书监、卫将军,抚军将军、江州刺史东海王祎进号平南将军。十一月癸丑,淮南太守袁景有罪弃市。十二月丙午,以侍中孔灵符为郢州刺史。
大明元年春正月辛亥朔,改元,大赦天下。赐高年、孤疾粟帛各有差。庚午,护军将军刘延孙迁职,右卫将军湘东王讳为中护军。京邑雨水,辛未,遣使检行,赐以樵米。二月己亥,复亲民职公田。索虏寇兗州。三月壬戌,制大臣加班剑者,不得入宫城门。梁州獠求内属,立怀汉郡。夏四月,京邑疾疫。丙申,遣使按行,赐给医药。死而无收敛者,官为敛埋。庚子,省湘州宋建郡并临贺。五月,吴兴、义兴大水,民饥。乙卯,遣使开仓赈恤。癸酉,于华林园听讼。乙亥,以左卫将军沈昙庆为徐州刺史,辅国将军梁瑾葱为河州刺史、宕昌王。六月己卯,以前太子步兵校尉刘祗子歆继南丰王朗。辛巳,以长水校尉山阳王休祐为东扬州刺史。丁亥,休祐改为湘州刺史。以丹阳尹颜竣为东扬州刺史。秋七月辛未,土断雍州诸侨郡县。八月戊戌,于兗州立阳平郡。壬寅,于华林园听讼。甲辰,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诞改为南兗州刺史,太子詹事刘延孙为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冬十月丙申,诏曰:“旒纩之道,有孚于结绳,日昃之勤,已切于姬后。况世弊教浅,岁月浇季。朕虽戮力宇内,未明求衣,而识狭前王,务广昔代,永言菲德,其愧良深。朝咨野怨,自达者寡,惠民利公,所昧实众。自今百辟庶尹,下民贱隶,有怀诚抱志,拥郁衡闾,失理负谤,未闻朝听者,皆听躬自申奏,小大以闻。朕因听政之日,亲对览焉。”甲辰,以百济王余庆为镇东大将军。十二月丁亥,顺阳王休范改封桂阳王。戊戌,于华林园听讼。
二年春正月辛亥,车驾祀南郊。壬子,诏曰:“去岁东土多经水灾,春务已及,宜加优课。粮种所须,以时贷给。”丙辰,复郡县田秩,并九亲禄俸。壬戌,诏曰:“先帝灵命初兴,龙飞西楚,岁纪浸远,感往缠心。奉迎文武,情深常隶,思弘殊泽,以申永怀。吏身可赐爵一级,军户免为平民。”二月丙子,诏曰:“政道未著,俗弊尚深,豪侈兼并,贫弱困窘,存阙衣裳,没无敛槥,朕甚伤之。其明敕守宰,勤加存恤。赙赠之科,速为条品。”乙酉,以金紫光禄大夫褚湛之为尚书左仆射。丙戌,中书监、尚书令、卫将军建平王宏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如故。丁酉,骠骑将军柳元景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甲辰,散骑常侍义阳王昶为中军将军。三月丁未,中书监、尚书令、卫将军建平王宏薨。乙卯,以田农要月,太官停杀牛。丁卯,上于华林园听讼。癸酉,以宁朔将军刘季之为司州刺史。夏四月甲申,立皇子子绥为安陆王。甲午,以海陵王休茂为雍州刺史。辛丑,地震。五月戊申,复西阳郡。六月戊寅,增置吏部尚书一人,省五兵尚书。丁亥,左光禄大夫何尚之加开府仪同三司。戊子,以金紫光禄大夫羊玄保为右光禄大夫。丙申,诏曰:“往因师旅,多有逋亡。或连山染逆,惧致军宪;或辞役惮劳,苟免刑罚。虽约法从简,务思弘宥,恩令骤下,而逃伏犹多,岂习愚为性,忸恶难反;将在所长吏,宣导乖方。可普加宽申,咸与更始。”秋七月甲辰,彭城民高阇等谋反伏诛。癸亥,以右卫将军颜师伯为青、冀二州刺史。八月乙酉,河南王遣使献方物。丙戌,中书令王僧达有罪,下狱死。己丑,以强弩将军杜叔文为宁州刺史,交州刺史费淹为广州刺史,南海太守垣阆为交州刺史。甲午,以宁朔将军沈僧荣为兗州刺史。九月癸卯,于华林园听讼。壬戌,以宁朔将军刘道隆为徐州刺史。襄阳大水,遣使巡行赈赡。庚午,置武卫将军、武骑常侍官。冬十月甲午,以中军将军义阳王昶为江州刺史。乙未,高丽国遣使献方物。十一月壬子,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加抚军将军。十二月己亥,诸王及妃主庶姓位从公者,丧事听设凶门,余悉断。闰月庚子,诏曰:“夫山处岩居,不以鱼鳖为礼。顷岁多虞,军调繁切,违方设赋,本济一时,而主者玩习,遂为常典。杶杆瑶琨,任土作贡,积羽群轻,终致深弊。永言弘革,无替朕心。凡寰卫贡职,山渊采捕,皆当详辨产殖,考顺岁时,勿使牵课虚悬,睽忤气序。庶简约之风,有孚于品性;惠敏之训,无漏于幽仄。”庚申,上于华林园听讼。壬戌,林邑国遣使献方物。是冬,索虏寇青州,刺史颜师伯频大破之。
三年春正月丁亥,割豫州梁郡属徐州。己丑,以骠骑将军、领军将军柳元景为尚书令,尚书右仆射刘遵考为领军将军。丙申,婆皇国遣使献方物。二月乙卯,以扬州所统六郡为王畿。以东扬州隶扬州。时欲立司隶校尉,以元凶已立乃止。抚军将军、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徙为扬州刺史。甲子,复置廷尉监官。荆州饥,三月甲申,原田租布各有差。庚寅,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兗州刺史。壬辰,中护军湘东王讳迁职,以中书令东海王祎为卫将军、护军将军。癸巳,太宰江夏王义恭加中书监。夏四月癸卯,上于华林园听讼。丙午,以建宁太守苻仲子为宁州刺史。乙卯,司空、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诞有罪,贬爵;诞不受命,据广陵城反,杀兗州刺史垣阆。以始兴公沈庆之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讨诞。甲子,上亲御六师,车驾出顿宣武堂。司州刺史刘季之反叛,徐州刺史刘道隆讨斩之。秋七月己巳,克广陵城,斩诞。悉诛城内男丁,以女口为军赏;是日解严。辛未,大赦天下。尚方长徒、奚官奴婢老疾者原放。孝子、顺孙、义夫、节妇,赐粟帛各有差。王畿下贫之家,与近行顿所由,并蠲租一年。丙子,以丹阳尹刘秀之为尚书右仆射。丙戌,分淮南北复置二豫州。以新除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沈庆之为司空,刺史如故。戊子,以卫将军、护军将军东海王祎为南豫州刺史,卫将军如故。江州刺史义阳王昶为护军将军,冠军将军桂阳王休范为江州刺史。癸巳,以前左卫将军王玄谟为郢州刺史。八月丙申,诏曰:“近北讨文武,于军亡没,或殒身矢石,或疠疾死亡,并尽勤王事,而敛槥卑薄。可普更赙给,务令丰厚。”己酉,以车骑长史庾深之为豫州刺史。甲子,诏曰:“昔姬道方凝,刑法斯厝;汉德初明,犴圄用简。良由上一其道,下淳其性。今民浇俗薄,诚浅伪深,重以寡德,弗能心化。故知方者鲜,趣辟实繁,向因巡览,见二尚方徒隶,婴金屦校,既有矜复。加国庆民和,独隔凯泽,益以惭焉。可详所原宥。”九月己巳,诏曰:“夫五辟三刺,自古所难;巧法深文,在季弥甚。故沿情察讼,鲁师致捷;市狱勿扰,汉史飞声。廷尉远迩疑谳,平决攸归,而一蹈幽圄,动逾时岁。民婴其困,吏容其私。自今囚至辞具,并即以闻,朕当悉详断,庶无留狱。若繁文滞劾,证逮遐广,必须亲察,以尽情状。自后依旧听讼。”壬辰,于玄武湖北立上林苑。冬十月丁酉,诏曰:“古者荐鞠青坛,聿祈多庆,分茧玄郊,以供纯服。来岁,可使六宫妃嫔修亲桑之礼。”庚子,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刘延孙进号车骑将军。戊申,河西国遣使献方物。庚戌,以河西王大沮渠安周为征虏将军、凉州刺史。十一月己巳,高丽国遣使献方物;肃慎国重译献楛矢、石砮;西域献舞马。十二月戊午,上于华林园听讼。辛酉,置谒者仆射官。
四年春正月辛未,四驾祠南郊。甲戌,宕昌王奉表献方物。乙亥,车驾躬耕藉田,大赦天下。尚方徒系及逋租宿债,大明元年以前,一皆原除。力田之民,随才叙用。孝悌义顺,赐爵一级。孤老贫疾,人谷十斛。藉田职司,优沾普赉。百姓乏粮种,随宜贷给。吏宣劝有章者,详加褒进。壬午,以北中郎司马柳叔仁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左将军、荆州刺史硃修之进号镇军将军。庚寅,立第三皇子勋为晋安王,第六皇子房为寻阳王,第七皇子子顼为历阳王,第八皇子子鸾为襄阳王。二月庚子,侍中建安王休仁为湘州刺史。己未,以员外散骑侍郎费景绪为宁州刺史。三月甲子,以冠军将军巴陵王休若为徐州刺史。丁卯,以安陆王子绥为郢州刺史。癸酉,以徐州刺史刘道隆为青、冀二州刺史。索虏寇北阴平孔堤,太守杨归子击破之。甲申,皇后亲桑于西郊。夏四月癸卯,以南琅邪隶王畿。丙午,诏曰:“昔紩衣御宇,贬甘示节;土簋临天,饬俭昭度。朕绨帛之念,无忘于怀。虽深诏有司,省游务实,而岁用兼积,年量虚广。岂以捐丰从损,允称约心。四时供限,可详减太半。庶裘絺顺典,有偃民华;纂组伤工,无竞廛市。”辛酉,诏曰:“都邑节气未调,疠疫犹众,言念民瘼,情有矜伤。可遣使存问,并给医药;其死亡者,随宜恤赡。”五月庚辰,于华林园听讼。乙酉,以徐州之梁郡还属豫州。丙戌,尚书左仆射褚湛之卒。以抚军长史刘思考为益州刺史。庚寅,以南下邳并南彭城郡。秋七月甲戌,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何尚之薨。八月壬寅,宕昌王遣使献方物。己酉,以晋安王子勋为南兗州刺史。雍州大水,甲寅,遣军部赈给。九月辛未,以冠军将军垣护之为豫州刺史。甲申,上于华林园听讼。丁亥,改封襄阳王子鸾为新安王。冬十月庚寅,遣新除司空沈庆之讨沿江蛮。壬辰,制郡县减禄,并先充公限。十一月戊辰,改细作署令为左右御府令。丙戌,复置大司农官。十二月乙未,上于华林园听讼。辛巳,车驾幸廷尉寺,凡囚系咸悉原遣。索虏遣使请和。丁未,车驾幸建康县,原放狱囚。倭国遣使献方物。
五年春正月丁卯,以宕昌王梁唐子为河州刺史。二月癸己,车驾阅武。诏曰:“昔人称人道何先,于兵为首,虽淹纪勿用,忘之必危。朕以听览余闲,因时讲事,坐作有仪,进退无爽。军幢以下,普量班锡。顷化弗能孚,而民未知禁,逭役违调,起触刑网。凡诸逃亡,在今昧爽以前,悉皆原赦;已滞囹圄者,释还本役;其逋负在大明三年以前,一赐原停。自此以还,鳏贫疾老,详所申减,伐蛮之家,蠲租税之半。近籍改新制,在所承用,殊谬实多,可普更符下,听以今为始。若先已犯制,亦同荡然。”甲寅,加右光禄大夫羊玄保特进。夏四月癸巳,改封西阳王子尚为豫章王。丙申,加尚书令柳元景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戊戌,诏曰:“南徐、兗二州去岁水潦伤年,民多困窭。逋租未入者,可申至秋登。”丙午,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杀司马庾深之,举兵反,义成太守薛继考讨斩之。甲寅,以第九皇子子仁为雍州刺史。五月癸亥,制帝室期亲,朝官非禄官者,月给钱十万。丙辰,车驾幸阅武堂听讼。六月丙午,以护军将军义阳王昶为中军将军。壬子,分广陵置沛郡,省东平郡并广陵。秋七月丙辰,诏曰:“雨水猥降,街衢泛溢,可遣使巡行。穷弊之家,赐以薪粟。”丁卯,高丽国遣使献方物。庚午,曲赦雍州。八月戊子,立第九皇子子仁为永嘉王,第十一皇子子真为始安王。以北中郎参军费伯弘为宁州刺史。己丑,诏曰:“自灵命初基,圣图重远。参正乐职,感神明之应;崇殖礼囿,奋至德之光。声实同和,文以均节,化调其俗,物性其情。故临经式奠,焕乎炳发,道丧世屯,学落年永。狱讼微衰息之术,百姓忘退素之方。今息警夷嶂,恬波河渚,栈山航海,向风慕义,化民成俗,兹时笃矣。来岁可修葺庠序,旌延国胄。”庚寅,制方镇所假白板郡县,年限依台除,食禄三分之一,不给送故。卫将军东海王祎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九月甲寅朔,日有食之。丁卯,行幸琅邪郡,囚系悉原遣。甲戌,移南豫州治淮南于湖县。丁丑,以冠军将军寻阳王子房为南豫州刺史。闰月戊子,皇太子妃何氏薨。丙申,初立驰道,自阊阖门至于硃雀门,又自承明门至于玄武湖。壬寅,改封历阳王子顼为临海王。冬十月甲寅,以车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刘延孙为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尚书右仆射刘秀之为安北将军、雍州刺史。以冠军将军临海王子顼为广州刺史。乙卯,以东中郎将新安王子鸾为南徐州刺史。十一月壬辰,诏曰:“王畿内奉京师,外表众夏,民殷务广,宜思简惠。可遣尚书就加详检,并与守宰平治庶狱。其有疑滞,具以状闻。”丁酉,增置少府丞一人。十二月壬申,以领军将军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甲戌,制天下民户岁输布四匹。庚辰,以太常王玄谟为平北将军、徐州刺史。
六年春正月己丑,湘州刺史建安王休仁加平南将军。辛卯,车驾亲祠南郊。是日,又宗祀明堂,大赦天下。孝子、顺孙、义夫、悌弟,赐爵一级;慈姑、节妇及孤老、六疾,赐帛五匹,谷十斛。下四方旌赏茂异,其有怀真抱素,志行清白,恬退自守,不交当世,或识通古今,才经军国,奉公廉直,高誉在民,具以名奏。乙未,置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官。二月乙卯,复百官禄。三月庚寅,立第十三皇子子元为邵陵王。壬寅,以倭国王世子兴为安东将军。乙巳,改豫州南梁郡为淮南郡,旧淮南郡并宣城。丁未,辅国将军、征虏长史、广陵太守沈怀文有罪,下狱死。四月庚申,原除南兗州大明三年以前逋租。新作大航门。五月丙戌,置凌室,修藏冰之礼。壬寅,太宰江夏王义恭解领司徒。六月辛酉,尚书左仆射、护军将军刘延孙卒。秋七月庚辰,以荆州刺史硃修之为领军将军,广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为荆州刺史。甲申,地震。戊子,以辅国将军王翼之为广州刺史。辛卯,以西阳太守檀翼之为交州刺史。乙未,立第十九皇子子云为晋陵王。八月癸亥,原除雍州大明四年以前逋租。乙亥,置清台令。九月戊寅,制沙门致敬人主。戊子,以前金紫光禄大夫宗悫为中护军。乙未,尚书右仆射刘遵考为尚书左仆射,丹阳尹王僧朗为尚书右仆射。冬十月丁巳,以山阳王休祐子士弘继鄱阳哀王休业。上林苑内民庶丘墓欲还合葬者,勿禁。十一月己卯,陈留王曹虔秀薨。辛巳,以尚书令柳元景为司空,尚书令如故。
七年春正月癸未,诏曰:“春搜之礼,著自周令;讲事之语,书于鲁史。所以昭宣德度,示民轨则。今岁稔气荣,中外宁晏。当因农隙,葺是旧章。可克日于玄武湖大阅水师,并巡江右,讲武校猎。”丁亥,以尚书右仆射王僧朗为太常,卫将军颜师伯为尚书右仆射。己丑,以尚书令柳元景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庚寅,以南兗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江州刺史。癸巳,割吴郡属南徐州。二月甲寅,车驾巡南豫、南兗二州。丙辰,诏曰:“江汉楚望,咸秩周禋,礼九疑于盛唐,祀蓬莱于渤海,皆前载流训,列圣遗式。霍山是曰南岳,实维国镇,韫灵呈瑞,肇光宋道。朕驻驆于野,有事岐阳,瞻睇风云,徘徊以想。可遣使奠祭。”丁巳,车驾校猎于历阳之乌江。己未,车驾登乌江县六合山。庚申,割历阳秦郡置临江郡。壬戌,诏曰:“朕受天庆命,十一年于兹矣。凭七庙之灵,获上帝之力,礼横四海,威震八荒。方巡三湘而奠衡岳,次九河而检云、岱。今恢览功成,省风畿表,观民六合,搜校长洲。腾沙飞砾,平岳荡海,{卉鼓}晋合序,铙钲协节,献鬯如礼,馌兽倾郊,敬举王公之觞,广纳士民之寿。八风循通,卿云丛聚,尽天罄瑞,率宇竭欢。思散太极之泉,以福无方之外。可大赦天下,行幸所经,无出今岁租布。其逋租余债,勿复收。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刺守邑宰及民夫从搜者,普加洽赉。”又诏曰:“朕弱年操制,出牧司雍,承政宣风,荐历年纪。国步中阻,治戎江甸,难夷情义,实系于怀。今或练搜训旅,涉兹境闾,故邑耆旧,在目罕存。年世未远,歼亡太半,抚迹惟事,倾慨兼著。太宗燕故,晋阳洽恩;世祖流仁,济畿暢泽。永言往猷,思广前赉。可蠲历阳郡租输三年。遣使巡慰,问民疾苦,鳏寡、孤老、六疾不能自存者,厚赐粟帛。高年加以羊酒。凡一介之善,随才铨贯;前国名臣及府州佐吏,量所沾锡。人身已往,施及子孙。”壬申,车驾还宫。夏四月甲寅,以领军将军硃修之为特进。丙辰,以尚书湘东王讳为领军将军。甲子,诏曰:“自非临军战陈,一不得专杀。其罪甚重辟者,皆如旧先上须报,有司严加听察。犯者以杀人罪论。”五月乙亥,抚军将军、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进号车骑将军,辅国将军始安王子真为广州刺史。丙子,诏曰:“自今刺史守宰,动民兴军,皆须手诏施行。唯边隅外警,及奸衅内发,变起仓卒者,不从此例。”六月甲辰,以北中郎司马柳元怙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戊申,芮芮国、高丽国遣使献方物。戊辰,以秦郡太守刘德愿为豫州刺史。七月乙亥,征东大将军高丽王高琏进号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秋七月丙申,诏曰:“前诏江海田池,与民共利。历岁未久,浸以弛替。名山大川,往往占固。有司严加检纠,申明旧制。”八月丁巳,诏曰:“昔匹妇含怨,山焦北鄙;孀妻哀恸,台倾东国。良以诚之所动,在微必著;感之所震,虽厚必崩。朕临察九野,志深待旦,弗能使烂然成章,各如其节。遂令炎精损河,阳偏不施,岁云不稔,咎实朕由。大官供膳,宜从贬撤。近道刑狱,当亲料省。其王畿内及神州所统,可遣尚书与所在共详;畿外诸州,委之刺史。并详省律令,思存利民。其考谪贸袭,在大明七年以前,一切勿治;尤弊之家,开仓赈给。”乙丑,立第十六皇子子孟为淮南王,第十八皇子子产为临贺王。车驾幸建康秣陵县,讯狱囚。九月巳卯,诏曰:“近炎精亢序,苗稼多伤。今二麦未晚,甘泽频降,可下东境郡,勤课垦殖。尤弊之家,量贷麦种。”戊子,诏曰:“昔周王骥迹,实穷四溟;汉帝鸾轸,夙遍五岳。皆所以上对幽灵,下理民土。自天昌替驭,临宫创图,礼代夭郁,世贸兴毁。皇家造宋,日月重光,璇玑得序,五星顺命,而戎车岁动,陈诗义阙。朕聿含五光,奄一天下,思尽宝戒之规,以塞谋危之路。当沿时省方,观察风俗。外详考旧典,以副侧席之怀。”庚寅,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兼司徒。乙未,车驾幸廷尉,讯狱囚。丙申,立第十七皇子子嗣为东平王。冬十月壬寅,太子冠,赐王公以下帛各有差。戊申,车驾巡南豫州。诏曰:“朕巡幸所经,先见百年者,及孤寡老疾,并赐粟帛。狱系刑罪,并亲听讼。其士庶或怨郁危滞,受抑吏司,或隐约洁立,负摈州里,皆听进朕前,面自陈诉。若忠信孝义,力田殖谷,一介之能,一艺之美,悉加旌赏。虽秋泽频降,而夏旱婴弊。可即开行仓,并加赈赐。”癸丑,行幸江宁县,讯狱囚。车骑将军、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加开府仪同三司。癸亥,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东海王祎为司空,中军将军义阳王昶加开府仪同三司。丙寅,诏曰:“赏庆刑威,奄国彝轨,黜幽升明,辟宇恆宪。故采言聆风,式观侈质,贬爵加地,于是乎在。今类帝宜社,亲巡江甸,因觐岳守,躬求民瘼。思弘明试之典,以申考绩之义。行幸所经,莅民之职,功宣于德,即加甄赏;若废务乱民,随愆议罚,主者详察以闻。”己巳,车驾校猎于姑孰。十一月丙子,曲赦南豫州殊死以下。巡幸所经,详减今岁田租。乙酉,诏遣祭晋大司马桓温、征西将军毛璩墓。上于行所讯溧阳、永世、丹阳县囚。癸巳,车驾习水军于梁山,有白爵二集华盖,有司奏改大明七年为神爵元年,诏不许。乙未,原放行狱徒系。东诸郡大狱,壬寅,遣使开仓贷恤,听受杂物当租。十二月丙午,行幸历阳。甲寅,大赦天下。南豫州别署敕系长徒,一切原散。其兵期考袭谪戍,悉停。历阳郡女子百户牛酒;高年孤疾,赐帛十匹,蠲郡租十年。己未,太宰江夏王义恭加尚书令。于博望梁山立双阙。癸亥,车驾至自历阳。
八年春正月甲戌,诏曰:“东境去岁不稔,宜广商货。远近贩鬻米粟者,可停道中杂税。其以仗自防,悉勿禁。”癸未,安北将军、雍州刺史刘秀之卒。戊子,以平南将军、湘州刺史建安王休仁为安南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镇军将军、雍州刺史,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为抚军将军,领司徒、刺史如故,辅国将军江夏王世子伯禽为湘州刺史。二月辛丑,特进硃修之卒。壬寅,诏曰:“去岁东境偏旱,田亩失收。使命来者,多至乏绝。或下穷流冗,顿伏街巷,朕甚闵之。可出仓米付建康、秣陵二县,随宜赡恤。若济拯不时,以至捐弃者,严加纠劾。”乙巳,以镇军将军湘东王讳为镇北将军、徐州刺史。平北将军、徐州刺史王玄谟为领军将军。夏闰五月辛丑,以前御史中丞萧惠开为青、冀二州刺史。壬寅,太宰江夏王义恭领太尉。特进、右光禄大夫羊玄保卒。庚申,帝崩于玉烛殿,时年三十五。秋七月丙午,葬丹阳秣陵县岩山景宁陵。
史臣曰:役己以利天下,尧、舜之心也;利己以及万物,中主之志也;尽民命以自养,桀、纣之行也。观大明之世,其将尽民命乎!虽有周公之才之美,犹终之以乱,何益哉!
本纪第七 前废帝
前废帝讳子业,小字法师,孝武帝长子也。元嘉二十六年正月甲申生。世祖镇寻阳,子业留京邑。三十年,世祖入伐元凶,被囚侍中下省,将见害者数矣,卒得无恙。世祖践祚,立为皇太子。始未之东宫,中庶子、二率并入直永福省。大明二年,出居东宫。四年,讲《孝经》于崇正殿。七年,加元服。八年闰王月庚申,世祖崩,其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太宰江夏王义恭解尚书令,加中书监,骠骑大将军柳元景加尚书令。甲子,置录尚书,太宰江夏王义恭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柳元景加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永嘉王子仁为南豫州刺史。
六月辛未,诏曰:“朕以眇身,夙绍洪业,敬御天威,钦对灵命。仰遵凝绪,日鉴前图,实可以拱默守成,诒风长世。而宝位告始,万宇改属,惟德弗明,昧于大道。思宣睿范,引兹简恤,可具询执事,详访民隐。凡曲令密文,繁而伤治,关市僦税,事施一时,而奸吏舞文,妄兴威福,加以气纬舛玄,偏颇滋甚。宜其宽徭轻宪,以救民切。御府诸署,事不须广,雕文篆刻,无施于今。悉宜并省,以酬氓愿。籓王贸货,壹皆禁断。外便具条以闻。”戊寅,以豫州之淮南郡复为南梁郡,复分宣城还置淮南郡。庚辰,以南海太守袁昙远为广州刺史。秋七月己亥,镇军将军、雍州刺史晋安王子勋改为江州刺史,中护军宗悫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镇北将军、徐州刺史湘东王讳为护军将军,中军将军义阳王昶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庚戌,婆皇国遣使献方物。崇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乙卯,罢南北二驰道。孝建以来所改制度,还依元嘉。丙辰,追崇献妃为皇后。乙丑,抚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解领司徒。八月丁卯,领军将军王玄谟为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为青、冀二州刺史。己未,以青、冀二州刺史萧惠开为益州刺史。己丑,皇太后崩。京师雨水。庚子,遣御史与官长随宜赈恤。九月辛丑,护军将军湘东王讳为领军将军。癸卯,以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特进、右光禄大夫。乙卯,文穆皇后祔葬景宁陵。冬十月甲戌,太常建安王休仁为护军将军。戊寅,辅国将军宋越为司州刺史。庚辰,原除扬、南徐州大明七年逋租。十二月乙酉,以尚书右仆射颜师伯为尚书左仆射。壬辰,以王畿诸郡为扬州,以扬州为东扬州。癸巳,以车骑将军、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为司徒、扬州刺史。去岁及是岁,东诸郡大旱,甚者米一升数百,京邑亦至百余,饿死者十有六七。孝建以来,又立钱署铸钱,百姓因此盗铸,钱转伪小,商货不行。
永光元年春正月乙未朔,改元,大赦天下。乙巳,省诸州台传。戊午,以领军将军湘东王讳为卫将军、南豫州刺史,护军将军建安王休仁为领军将军,秘书监山阳王休祐为豫州刺史,左卫将军桂阳王休范为中护军,南豫州刺史寻阳王子房为东扬州刺史。二月丁丑,减州郡县田租之半。庚寅,铸二铢钱。三月甲辰,罢临江郡。五月己亥,割郢州随郡属雍州。丙午,以后军司马张牧为交州刺史。六月己巳,左军长史刘道隆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乙亥,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宗悫卒。壬午,卫将军、南豫州刺史湘东王讳改为雍州刺史。尚书令、骠骑大将军柳元景加南豫州刺史。秋八月辛酉,越骑校尉戴法兴有罪,赐死。庚午,以尚书左仆射颜师伯为尚书仆射,吏部尚书王景文为尚书右仆射。癸酉,帝自率宿卫兵,诛太宰江夏王义恭、尚书令、骠骑大将军柳元景、尚书仆射颜师伯、廷尉刘德愿。改元为景和元年,文武赐位二等。以领军将军建安王休仁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卫将军湘东王讳还为南豫州刺史。甲戌,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领尚书令,射声校尉沈文秀为青州刺史,左军司马崔道固为冀州刺史。乙亥,诏曰:“昔凝神伫逸,磻溪赞道,湛虑思才,傅岩毗化。朕位御三极,风澄万宇,资鈇电断,正卯斯戮。思所以仰宣遗烈,俯弘景祚,每结梦庖鼎,瞻言板筑,有劬日昃,无忘昧旦。可甄访郡国,招聘闾部:其有孝性忠节,幽居遁栖,信诚义行,廉正表俗,文敏博识,干事治民,务加旌举,随才引擢。庶官克顺,彝伦咸叙。主者精加详括,称朕意焉。”以始兴公沈庆之为太尉,镇北将军、青冀二州刺史王玄谟为领军将军。庚辰,以石头城为长乐宫,东府城为未央宫。罢东扬州并扬州。甲申,以北邸为建章宫,南第为长杨宫。以冠军将军邵陵王子元为湘州刺史。丙戌,原除吴、吴兴、义兴、晋陵、琅邪五郡大明八年以前逋租。己丑,复立南北二驰道。九月癸巳,车驾幸湖熟,奏鼓吹。戊戌,车驾还宫。庚子,以南兗州刺史永嘉王子仁为南徐州刺史,丹阳尹始安王子真为南兗州刺史。辛丑,抚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免为庶人,赐死。丙午,以兗州刺史薛安都为平北将军、徐州刺史。丁未,卫将军湘东王讳加开府仪同三司,特进、右光禄大夫刘遵考为安西将军、南豫州刺史,宁朔将军殷孝祖为兗州刺史。戊申,以前梁、南秦二州刺史柳元怙复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己酉,车驾讨征北将军、徐州刺史义阳王昶,内外戒严。昶奔于索虏。辛亥,右将军、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进号镇西大将军。甲寅,以安西长史袁鳷为雍州刺史。戊午,以左民尚书刘思考为益州刺史。是日解严,车驾幸瓜步。开百姓铸钱。冬十月癸亥,曲赦徐州。丙寅,车驾还宫。以建安休仁为护军将军。己卯,东阳太守王藻下狱死。以宫人谢贵嫔为夫人,加虎贲靸戟,鸾辂龙旂,出警入跸,实新蔡公主也。乙酉,以镇北大将军、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十一月壬辰,宁朔将军何迈下狱死。新除太尉沈庆之薨。壬寅,立皇后路氏,四厢奏乐。赦扬、南徐二州。护军将军建王休仁加特进、左光禄大夫。中护军桂阳王休范迁职。丁未,皇子生,少府刘胜之子也。大赦天下,赃污淫盗,悉皆原除。赐为父后者爵一级。壬子,以特进、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建安王休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戊午,南平王敬猷、庐陵王敬先、安南侯敬渊并赐死。
时帝凶悖日甚,诛杀相继,内外百司,不保首领。先是讹言云:“湘中出天子。”帝将南巡荆、湘二州以厌之。先欲诛诸叔,然后发引。太宗与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兒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谋共废帝。戊午夜,帝于华林园竹堂射鬼。时巫觋云:“此堂有鬼。”故帝自射之。寿寂之怀刀直入,姜产之为副。帝欲走,寂之追而殒之,时年十七。太皇太后令曰:
司徒领护军八座:子业虽曰嫡长,少禀凶毒,不仁不孝,著自髫龀。孝武弃世,属当辰历。自梓宫在殡,喜容靦然,天罚重离,欢恣滋甚。逼以内外维持,忍虐未露,而凶惨难抑,一旦肆祸,遂纵戮上宰,殄害辅臣。子鸾兄弟,先帝钟爱,含怨既往,枉加屠酷。昶茂亲作捍,横相征讨。新蔡公主逼离夫族,幽置深宫,诡云薨殒。襄事甫尔,丧礼顿释,昏酣长夜,庶事倾遗。朝贤旧勋,弃若遗土。管弦不辍,珍羞备膳。詈辱祖考,以为戏谑。行游莫止,淫纵无度。肆宴园陵,规图发掘。诛剪无辜,籍略妇女。建树伪竖,莫知谁息。拜嫔立后,庆过恆典。宗室密戚,遇若婢仆,鞭捶陵曳,无复尊卑。南平一门,特钟其酷。反天灭理,显暴万端。苛罚酷令,终无纪极,夏桀、殷辛,未足以譬。阖朝业业,人不自保;百姓遑遑,手足靡厝。行秽禽兽,罪盈三千。高祖之业将泯,七庙之享几绝。吾老疾沉笃,每规祸鸩,忧煎漏刻,气命无几。开辟以降,所未尝闻。远近思奋,十室而九。
卫将军湘东王体自太祖,天纵英圣,文皇钟爱,宠冠列籓。吾早识神睿,特兼常礼。潜运宏规,义士投袂,独夫既殒,悬首白旗,社稷再兴,宗祐永固,人鬼属心,大命允集。且勋德高邈,大业攸归,宜遵汉、晋,纂承皇极。主者详旧典以时奉行。
未亡人余年不幸婴此百艰,永寻情事,虽存若殒。当复奈何!当复奈何!
葬废帝丹阳秣陵县南郊坛西。帝幼而狷急,在东宫每为世祖所责。世祖西巡,子业启参承起居,书迹不谨,上诘让之。子业启事陈谢,上又答曰:“书不长进,此是一条耳。闻汝素都懈怠,狷戾日甚,何以顽固乃尔邪!”初践阼,受玺绂,悖然无哀容。始犹难诸大臣及戴法兴等,既杀法兴,诸大臣莫不震慑。于是又诛群公,元凯以下,皆被殴捶牵曳。内外危惧,殿省骚然。初太后疾笃,遣呼帝。帝曰:“病人间多鬼,可畏,那可往。”太后怒,语侍者:“将刀来,破我腹,那得生如此宁馨兒!”及太后崩后数日,帝梦太后谓之曰:“汝不孝不仁,本无人君之相。子尚愚悖如此,亦非运祚所及。孝武险虐灭道,怨结人神,兒子虽多,并无天命。大运所归,应还文帝之子。”其后湘东王绍位,果文帝子也。故帝聚诸叔京邑,虑在外为患。山阴公主淫恣过度,谓帝曰:“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帝乃为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进爵会稽郡长公主,秩同郡王侯,汤沐邑二千户,给鼓吹一部,加班剑二十人。帝每出,与朝臣常共陪辇。主以吏部郎褚渊貌美,就帝请以自侍,帝许之。渊侍主十日,备见逼迫,誓死不回,遂得免。帝所幸阉人华愿兒,官至散骑常侍,加将军带郡。帝少好讲书,颇识古事,自造《世祖诔》及杂篇章,往往有辞采。以魏武帝有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乃置此二官。以建安王休祐领之。其余事迹,分见诸传。
史臣曰:废帝之事行著于篇。若夫武王数殷纣之衅,不能挂其万一;霍光书昌邑之过,未足举其毫厘。假以中才之君,有一于此,足以霣社残宗,污宫潴庙,况总斯恶以萃一人之体乎!其得亡,亦为幸矣。
本纪第八 明帝
太宗明皇帝讳彧,字休炳,小字荣期,文帝第十一子也。元嘉十六年十月戊寅生。二十五年,封淮阳王,食邑二千户。二十九年,改封湘东王。元凶弑立,以为骁骑将军,加给事中。世祖践阼,为秘书监,迁冠军将军、南兰陵下邳二郡太守,领石头戍事。孝建元年,徙为南彭城、东海二郡太守,将军如故,镇京口。其年,征为中护军。二年,迁侍中,领游击将军。三年,徙卫尉,侍中如故。又为左卫将军,卫尉如故。大明元年,转中护军,卫尉如故。三年,为都官尚书,领游击将军,卫尉如故。七年,迁领军将军。八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兗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镇北将军、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其年,征为侍中、护军将军。未拜,复为领军将军,侍中如故。
永光元年,又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豫豫司江四州扬州之宣城诸军事、卫将军、南豫州刺史,镇姑孰。又徙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如故。未拜,复本位。寻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废帝景和末,上入朝,被留停都。废帝诛害宰辅,杀戮大臣,恆虑有图之者,疑畏诸父,并拘之殿内,遇上无礼,事在《文诸王传》。遂收上付廷尉,一宿被原。将加祸害者,前后非一。既而害上意定,明旦便应就祸。上先已与腹心阮佃夫、李道兒等密共合谋。于时废帝左右常虑祸及,人人有异志。唯有直皞将军宋越、谭金、童太一等数人为其腹心,并虓虎有干力,在殿省久,众并畏服之,故莫敢动。是夕,越等并外宿。佃夫、道兒因结寿寂之等殒废帝于后堂,十一月二十九日夜也。事定,上未知所为。建安王休仁便称臣奉引升西堂,登御坐,召见诸大臣。于时事起仓卒,上失履,跣至西堂,犹著乌帽。坐定,休仁呼主衣以白帽代之,令备羽仪。虽未即位,凡众事悉称令书施行。己未,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山阴公主并赐死。宗越、谭金、童太一谋反伏诛。十二月庚申朔,令书以司空东海王祎为中书监、太尉,镇军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进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癸亥,以新除骠骑大将军建安王休仁为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镇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山阳王休祐进号骠骑大将军、荆州刺史。崇宪卫尉桂阳王休范为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乙丑,改封安陆王子绥为江夏王。
泰始元年冬十二月丙寅,上即皇帝位。诏曰:
高祖武皇帝德洞四瀛,化绵九服。太祖文皇帝以大明定基;世祖孝武皇帝以下武宁乱。日月所照,梯山航海;风雨所均,削衽袭带。所以业固盛汉,声溢隆周。子业凶嚚自天,忍悖成性,人面兽心,见于龆日,反道败德,著自比年。其狎侮五常,怠弃三正,矫诬上天,毒流下国,实开辟所未有,书契所未闻。再罹遏密,而无一日之哀;齐斩在躬,方深北里之乐。虎兕难匣,凭河必彰,遂诛灭上宰,穷衅逆之酷,虐害国辅,究孥戮之刑。子鸾同生,以昔憾殄殪;敬猷兄弟,以睚眦歼夷。征逼义阳,将加屠脍。陵辱戚籓,槚楚妃主。夺立左右,窃子置储,肆酗于朝,宣淫于国。事秽东陵,行污飞走。积衅罔极,日月滋深。比遂图犯玄宫,志窥题凑,将肆枭、獍之祸,骋商、顿之心。又欲鸩毒崇宪,虐加诸父,事均宫阃,声遍国都。鸱枭小竖,莫不宠昵,朝廷忠诚,必加戮挫。收掩之旨,虓虎结辙;掠夺之使,白刃相望。百僚危气,首领无有全地;万姓崩心,妻子不复相保。所以鬼哭山鸣,星钩血降,神器殆于驭索,景祚危于缀旒。
朕假寐凝忧,泣血待旦,虑大宋之基,于焉而泯,武、文之业,将坠于渊。赖七庙之灵,藉八百之庆,巨猾斯殄,鸿沴时褰。皇纲绝而复纽,天纬缺而更张。猥以寡薄,属承乾统,上缉三光之重,俯顾庶民之艰。业业矜矜,若履冰谷,思与亿兆,同此维新。可大赦天下,改景和元年为泰始元年。赐民爵二级。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人谷五斛。逋租宿债勿复收。犯乡论清议,赃污淫盗,并悉洗除。长徒之身,特赐原遣。亡官失爵,禁锢旧劳,一依旧典。其昏制谬封,并皆刊削。
己巳,以安西将军、南豫州刺史刘遵考为特进、右光禄大夫,辅国将军、历阳南谯二郡太守建平王景素为南豫州刺史。庚午,以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为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永嘉王子仁为中军将军,左卫将军刘道隆为中护军。辛未,改封临贺王子产为南平王,晋熙王子舆为庐陵王。壬申,以尚书左仆射王景文为尚书仆射。新除中护军刘道隆卒。壬午,诏曰:“朕戡乱宁民,属膺景祚。鸿制初造,革道惟新。而国故频罹,仁泽偏壅。每鉴寐疚心,罔识攸济。巡方问俗,弘政所先,可分遣大使,广求民瘼,考守宰之良,采衡闾之善。若狱犴淹枉,伤民害教者,具以事闻;鳏寡孤独,癃残六疾,不能自存者,郡县优量赈给;贞妇孝子,高行力田,许悉条奏。务询舆诵,广纳嘉谋,每尽皇华之旨,俾若朕亲览焉。”乙亥,追尊所生沈婕妤曰宣皇太后。后军将军垣闳为司州刺史,前右将军长史殷琰为豫州刺史。丙子,诏曰:“皇室多故,糜费滋广,且久岁不登,公私歉弊。方刻意从俭,弘济时艰,政道未孚,慨愧兼积。大官供膳,可详所减撤,尚方御府雕文篆刻无益之物,一皆蠲省,务存简约,以称朕心。”戊寅,崇太后为崇宪皇太后,立皇后王氏。镇军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举兵反,镇军长史邓琬为其谋主,雍州刺史袁鳷率众赴之。辛巳,骠骑大将军、前荆州刺史山阳王休祐改为江州刺史,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即留本任。加领军将军王玄谟镇军将军。壬午,车驾谒太庙。甲申,后将军、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进号征南将军,右将军、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进号安东将军,前将军、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进号平西将军。子绥、子房、子顼并不受命,举兵同逆。戊子,新除中军将军永嘉王子仁为护军将军。
二年春正月己丑朔,以军事不朝会。庚寅,以金紫光禄大夫王僧朗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壬辰,骠骑大将军、江州刺史山阳王休祐改为南豫州刺史;镇历阳。镇军将军、领军将军王玄谟为车骑将军、江州刺史,平北将军、徐州刺史薛安都进号安北将军。安都亦不受命。癸巳,以左卫将军巴陵王休若为镇东将军;新除安东将军寻阳王子房为抚军将军;司徒左长史袁愍孙为领军将军。甲午,中外戒严。司徒建安王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统众军南讨。以青州刺史刘祗为南兗州刺史。丙申,以征虏司马申令孙为徐州刺史,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令孙、孟虬及豫州刺史殷琰、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广州刺史袁昙远、益州刺史萧惠开、梁州刺史柳元怙并同叛逆。兗州刺史殷孝祖入卫京都,仍遣孝祖前锋南伐。甲辰,加孝祖抚军将军。丙午,车驾亲御六师,出顿中兴堂。辛亥,骠骑大将军、南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改为豫州刺史,统众军西讨。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摽、山阳太守程天祚并举兵反。镇东将军巴陵王休若统众军东讨。壬子,崇宪皇太后崩。是日,军主任农夫、刘怀珍平定义兴。永世县民史逸宗据县为逆,殿中将军陆攸之讨平之。丙辰,以新除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僧朗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如故。二月乙丑,僧朗卒。尚书仆射王文景父忧去职。曲赦吴、吴兴、义兴、晋陵四郡。吏部尚书蔡兴宗为尚书左仆射,吴兴太守张永、右军将军齐王东讨,平晋陵。癸未,曲赦浙江东五郡。丁亥,镇东将军巴陵王休若进号卫将军。建武将军吴喜公率诸军破贼于吴、吴兴、会稽,平定三郡,同逆皆伏诛。辅国将军齐王前锋北讨,辅国将军刘缅前锋南讨。贼刘胡领众四万据赭圻。三月庚寅,抚军将军沈攸之代为南讨前锋。贼众稍盛,袁鳷顿鹊尾,联营迄至浓湖,众十余万。壬辰,以新除太子詹事张永为青、冀二州刺史。丙申,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总统北讨诸军事。丁酉,以尚书刘思考为徐州刺史。戊戌,贬寻阳王子房爵为松滋县侯。乙巳,以奉朝请郑黑为司州刺史。辛亥,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领南兗州刺史。壬子,断新钱,专用古钱。癸丑,原赦扬、南徐二州囚系,凡逋亡一无所问。夏四月壬午,以散骑侍郎明僧暠为青州刺史。五月壬辰,以辅国将军沈攸之为雍州刺史。丁酉,曲赦豫州。丁未,新除尚书仆射王景文为中军将军,以青、冀二州刺史张永为镇军将军。庚戌,以宁朔将军刘乘民为冀州刺史。甲寅,葬崇宪皇太后于攸宁陵。冠军将军、益州刺史萧惠开进号平西将军。六月辛酉,镇军将军张永领徐州刺史。京师雨水,丁卯,遣殿中将军检行赐恤。以左军将军垣恭祖为梁、南秦二州刺史。秋七月己丑,镇北将军、南徐兗二州刺史桂阳王休范进号征北大将军。辛卯,镇军将军、徐州刺史张永改为南兗州刺史。丁酉,以仇池太守杨僧嗣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壬寅,以男子时朗之为北豫州刺史。乙巳,龙骧将军刘道符平山阳。辛亥,又以义军主郑叔举为北豫州刺史,镇军将军、南兗州刺史张永复领徐州刺史。甲寅,复以冀州刺史崔道固为徐州刺史。八月己卯,司徒建安王休仁率众军大破贼,斩伪尚书修射袁鳷,进讨江、郢、荆、雍、湘五州,平定之。晋安王子勋、安陆王子绥、临海王子顼、邵陵王子元并赐死;同党皆伏诛。诸将军帅封赏各有差。甲申,以护军将军、永嘉王子仁为平南将军、湘州刺史。九月乙酉,曲赦江、郢、荆、雍、湘五州;守宰不得离职。壬辰,骠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改为荆州刺史。分豫州立南豫州。癸巳,六军解严。大赦天下,赐民爵一级。甲午,以中军将军王景文为安南将军、江州刺史。戊戌,以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王玄谟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护军将军。庚子,以建安王休仁世子伯融为豫州刺史。辛丑,卫将军巴陵王休若即本号为雍州刺史。雍州刺史沈攸之为郢州刺史。庚戌,以太子左卫率建平王景素为南兗州刺史。十月乙卯,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真、淮南王子孟、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松滋侯子房并赐死。丁卯,以郢州刺史沈攸之为中领军,与张永俱北讨。庚午,以吴郡太守顾觊之为湘州刺史。戊寅,立皇子昱为皇太子。曲赦扬、南徐二州。以辅国将军刘勔为广州刺史,左军将军张世为豫州刺史。十一月甲申,以安成太守刘袭为郢州刺史。壬辰,诏曰:“治崇简易,化疾繁侈,远关隆替,明著轨迹者也。朕拯斯坠运,属此屯极,仍之以凋耗,因之以师旅,而识昧前王,务艰昔代。俾夫旧赋既繁,为费弥广,鉴寐万务,每思弘革。方欲缓徭优调,爱民为先,有司详加宽惠,更立科品。其方物职贡,各顺土宜,出献纳贡,敬依时令。凡诸蠹俗妨民之事,趣末违本之业,雕绘靡丽,奇器异技,并严加裁断,务归要实。左右尚方御府诸署,供御制造,咸存俭约。庶淳风至教,微遵太古,阜财兴让,少敦季俗。”又诏曰:“夫秉机询政,立教之攸本;举贤聘逸,弘化之所基。故负鼎进策,殷代以康;释钓作辅,周祚斯乂。朕甫承大业,训道未敷,虽侧席忠规,伫梦岩筑,而良图莫荐,奇士弗闻,永鉴通古,无忘宵寐。今籓隅克晏,敷化维始,屡怀存治,实望箴阙。王公卿尹,群僚庶官,其有嘉谋直献,匡俗济时,咸切事陈奏,无或依隐。若乃林泽贞栖,丘园耿洁,博洽古今,敦崇孝让,四方大任,可明书搜扬,具即以闻,随就褒立。”以建平王景素子延年为新安王。以新除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玄谟为车骑将军、南豫州刺史。丙申,制使东土经荒流散,并各还本,蠲众调二年。十二月己未,以尚书金部郎刘善明为冀州刺史。乙丑,诏曰:“近众籓称乱,多染衅科。或诚系本朝,事缘逼迫,混同证锢,良以怅然。夫天道尚仁,德刑并用,雷霆时至,云雨必解。朕眷言静念,思弘风泽,凡应禁削,皆从原荡。其文武堪能,随才铨用。”辛未,以新除广州刺史刘勔为益州刺史,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费混为广州刺史。刘勔克寿阳,豫州平。辛巳,以辅国将军刘灵遗为梁、南秦二州刺史。薛安都要引索虏,张永、沈攸之大败,于是遂失淮北四州及豫州淮西地。
三年春正月庚子,以农役将兴,太官停宰牛。癸卯,曲赦豫、南豫二州。卫将军巴陵王休若降号镇西将军。闰月庚午,京师大雨雪,遣使巡行,赈赐各有差。戊寅,以游击将军垣阆为益州刺史。二月甲申,以御史中丞羊南为广州刺史。是日,车驾为战亡将士举哀。己丑,以镇西司马刘亮为梁、南秦二州刺史。索虏寇汝阴,太守张景远击破之。丙申,曲赦青、冀二州。三月丙子,以尚书左仆射蔡兴宗为安西将军、郢州刺史。戊寅,以冠军将军王玄载为徐州刺史,宁朔将军崔平为兗州刺史。夏四月癸巳,以前司州刺史郑黑为司州刺史。乙未,冠军将军、北秦州刺史杨僧嗣进号征西将军。庚子,立桂阳王休范第二子德嗣为庐陵王,立侍中刘韫第二子铣为南丰王。丙午,安西将军蔡兴宗降号平西将军。五月丙辰,宣太后崇宁陵禁内坟屋瘗迁徙者,给葬直,蠲复家丁。戊午,以车骑将军、南豫州刺史王玄谟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辛酉,罢南豫州并豫州。壬戌,以太子詹事袁粲为尚书仆射。六月乙酉,以侍中刘韫为湘州刺史。秋七月壬子,以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玄谟为特进、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薛安都子伯令略据雍州四郡,刺史巴陵王休若讨斩之。八月丁酉,诏曰:“古者衡虞置制,蝝蚳不收;川泽产育,登器进御。所以繁阜民财,养遂生德。顷商贩逐末,竞早争新。折未实之果,收豪家之利,笼非膳之翼,为戏童之资。岂所以还风尚本,捐华务实。宜修道布仁,以革斯蠹。自今鳞介羽毛,肴核众品,非时月可采,器味所须,可一皆禁断,严为科制。”壬寅,以中领军沈攸之行南兗州刺史,率众北讨。癸卯,诏曰:“法网之用,期世而行,宽惠之道,因时而布。况朕尚德戡乱,依仁驭俗,宜每就弘简,以隆至治。而频罹兵革,徭赋未休,军民巧伪,兴事甚多。蹈刑入宪,谅非一科。至乃假名戎伍,窃爵私庭,因战散亡,托惧逃役。且往诸沦逼,虽经累宥,逋窜之党,犹为实繁。宵言永怀。良兼矜疚。思所以重播至泽,覃被区宇。可大赦天下。”加新除左光禄大夫王玄谟车骑将军。丙午,遣吏部尚书褚渊慰劳缘淮将帅,随宜量赐。戊申,以新除右卫将军刘勔为豫州刺史。九月癸丑,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进号卫将军,平西将军、郢州刺史蔡兴宗进号安西将军。乙卯,以越骑校尉周宁民为兗州刺史。戊午,以皇后六宫以下杂衣千领,金钗千枚,班赐北征将士。庚申,前将军兼冀州刺史崔道固进号平北将军。甲子,曲赦徐、兗、青、冀四州。冬十月壬午,改封新安王延年为始平王。戊子,芮芮国遣使献方物。辛丑,复郡县公田。镇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吐谷浑拾寅进号征西大将军。十一月,立建安王休仁第二子伯猷为江夏王,改封义阳王昶为晋熙王。乙卯,分徐州置东徐州,以辅国将军张谠为刺史。高丽国、百济国遣使献方物。十二月庚辰,以宁朔将军刘休宾为兗州刺史。
四年春正月己未,车驾亲祠南郊,大赦天下。庚午,卫将军巴陵王休若降号左将军。乙亥,零陵王司马勖薨。二月辛丑,以前龙骧将军常珍奇为平北将军、司州刺史,珍奇子超越为北冀州刺史。乙巳,右光禄大夫、车骑将军、护军将军王玄谟薨。三月乙未,以游击将军刘怀珍为东徐州刺史。戊辰,以军司马刘灵遗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南谯太守孙奉伯为交州刺史。交州人李长仁据州叛,妖贼攻广州,杀刺史羊南,龙骧将军陈伯绍讨平之。夏四月己卯,复减郡县田租之半。东海王祎改封庐江王,山阳王休祐改封晋平王,改晋安郡为晋平郡。辛丑,芮芮国及河南王并遣使献方物。甲辰,以豫章太守张辩为广州刺史。五月乙未,曲赦广州。癸亥,以行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行湘州刺史。会稽太守张永为雍州刺史,湘州刺史刘韫为南兗州刺史。秋七月乙巳朔,以吴郡太守王琨为中领军。丙辰,始平王延年薨。己未,以侍中刘袭为中护军。庚申,以骁骑将军齐王为南兗州刺史。八月戊子,以南康相刘勃为交州刺史。辛卯,分青州置东青州,以辅国将军沈文靖为东青州刺史。丁酉,安南将军、江州刺史王景文进号镇南将军。九月丙辰,以骠骑长史张悦为雍州刺史。戊辰,诏曰:“夫愆有小大,宪随宽猛,故五刑殊用,三典异施。而降辟次网,便暨钳挞,求之法科,差品滋远。朕务存钦恤,每有矜贷。寻劫制科罪,轻重同之大辟,即事原情,未为详衷。自今凡窃执官仗,拒战逻司,或攻剽亭寺,及害吏民者,凡此诸条,悉依旧制。五人以下相逼夺者,可特赐黥刖,投畀四远,仍用代杀,方古为优,全命长户,施同造物。庶简惠之化,有孚群萌,好生之德,无漏幽品。”庚午,曲赦扬、南徐、兗、豫四州。冬十月癸酉朔,日有蚀之。发诸州兵北讨。南康、建安、安成、宣城四郡,昔不同南逆,并不在征发之例。甲戌,割扬州之义兴郡属南徐州。
五年春正月癸亥,车驾躬耕藉田。大赦天下,赐力田爵一级。二月丙申,分豫州、扬州为南豫州。以太尉庐江王祎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三月乙卯,于南豫州立南义阳郡。丙寅,车驾幸中堂听讼。己巳,河南王遣使献方物。夏四月辛未,割雍州随郡属郢州。乙酉,割豫州义阳郡属郢州,郢州西阳郡属豫州。戊子,以宁朔将军崔公烈为兗州刺史。戊戌,新除给事黄门侍郎杜幼文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六月辛未,晋平王休祐子宣曜为南平王。壬申,以安西将军、郢州刺史蔡兴宗为镇东将军。癸酉,以左卫将军沈攸之为郢州刺史。以军兴已来,百官断俸,并给生食。丁丑,车骑将军、南豫州刺史庐江王祎免官爵。戊寅,以左将军、行湘州刺史巴陵王休若为征南将军、湘州刺史。壬午,罢南豫州。丙戌,以新除给事黄门侍郎刘亮为益州刺史。秋七月己酉,以辅国将军王亮为徐州刺史,东莞太守陈伯绍为交州刺史。甲寅,以山阳太守李灵谦为兗州刺史。壬戌,改辅国将军为辅师将军。八月己丑,以右将军行豫州刺史刘勔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壬辰,以海陵太守刘崇智为冀州刺史。九月甲寅,立长沙王纂子延之为始平王。戊午,中领军王琨迁职。己未,诏曰:“夫箕、颍之操,振古所贵,冲素之风,哲王攸重。朕属横流之会,接难晦之辰,龛暴剪乱,日不暇给。今虽关、陇犹霭,区县澄氛,偃武修文,于是乎在。思崇廉耻,用静驰薄,固已物色载怀,寝兴伫叹。其有贞栖隐约,自事衡樊,凿坏遗荣,负钓辞聘,志恬江海,行高尘俗者,在所精加搜括,时以名闻。将贲园矜德,茂昭厥礼。群司各举所知,以时授爵。”乙丑,以新除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刘勔为中领军。冬十月丁卯朔,日有蚀之。十一月丁未,索虏遣使献方物。闰月戊子,骠骑大将军、荆州刺史晋平王休祐以本号为南徐州刺史,征南将军、湘州刺史巴陵王休若为征西将军、荆州刺史,辅师将军孟阳为兗州刺史,义阳太守吕安国为司州刺史。十二月戊戌,司徒建安王休仁解扬州刺史。己未,以征北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中书监、中军将军、扬州刺史,吴兴太守建平王景素为湘州刺史,辅师将军建安王世子融为广州刺史。庚申,分荆、益州五郡置三巴校尉。
六年春正月乙亥,初制间二年一祭南郊,间一年一祭明堂。二月壬寅,司徒建安王休仁为太尉,领司徒。癸丑,皇太子纳妃。甲寅,大赦天下,巧注从军,不在赦例。班赐各有差。三月乙亥,中护军刘袭卒。丁丑,以太子詹事张永为护军将军。夏四月癸亥,立第六皇子燮为晋熙王。五月丁丑,以前军将军陈胤宗为徐州刺史。丁亥,以冠军将军吐谷浑拾虔为平西将军。戊子,奉朝请孔玉为宁州刺史。六月己亥,以第五皇子智井继东平冲王休倩。庚子,以侍中刘韫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前将军、郢州刺史沈攸之进号镇军将军,扬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癸卯,以镇南将军、江州刺史王景文为尚书左仆射、扬州刺史,尚书仆射袁粲为尚书右仆射。己未,改临贺郡为临庆郡,追改东平王休倩为临庆冲王。七月丙戌,第五皇子智井薨。九月乙丑,中领军刘勔加平北将军。戊寅,立总明观,征学士以充之。置东观祭酒。癸未,以第八皇子智涣继临庆冲王休倩。冬十月辛卯,立第九皇子赞为武陵王。乙巳,以前右军马诜为北雍州刺史。己酉,车驾幸东堂听讼。十一月己巳,高丽国遣使献方物。十二月癸巳,以边难未息,制父母陷异域,悉使婚宦。戊戌,以始兴郡为宋安郡。丙辰,护军将军张永迁职。
七年春正月甲戌,置散骑奏举郎。二月癸巳,征南将军、荆州刺史巴陵王休若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戊戌,置百梁、陇苏、永宁、安昌、富昌、南流郡,又分广、交州三郡,合九郡,立越州。己亥,以前将军刘康为平东将军。妖寇宋逸攻合肥,杀汝阴太守王穆之,郡县讨平之。甲寅,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晋平王休祐薨。戊午,以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巴陵王休若为征北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湘州刺史建平王景素为荆州刺史。三月辛酉,索虏遣使献方物。壬戌,芮芮国遣使奉献。夏四月辛丑,减天下死罪一等,凡敕系悉遣之。甲辰,于南兗州置新平郡。癸丑,金紫光禄大夫张永领护军。五月戊午,司徒建安王休仁有罪,自杀。辛酉,以宁朔长史孙超之为广州刺史,尚书左仆射、扬州刺史王景文以刺史领中书监。庚午,以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新除吏部尚书褚渊为尚书左仆射。辛未,监吴郡王僧虔行湘州刺史。丙戌,追免晋平王休祐为庶人。六月丁酉,以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骠骑大将军、南徐州刺史,征北大将军巴陵王休若为车骑大将军、江州刺史。甲辰,芮芮国遣使献方物。秋七月丁巳,罢散骑奏举郎。乙丑,新除车骑大将军、江州刺史巴陵王休若薨。桂阳王休范以新除骠骑大将军,还为江州。庚午,以第三皇子准为抚军将军。辛未,以太子詹事刘秉为南徐州刺史。戊寅,以宁朔将军沈怀明为南兗州刺史。乙酉,于冀州置西海郡。八月戊子,第八皇子跻继江夏文献王义恭。庚寅,以疾愈,大赦天下。冀州刺史刘崇智加青州刺史。戊戌,立第三皇子准为安成王。九月辛未,以越骑校尉周宁民为徐州刺史。冬十一月戊午,百济国遣使献方物。十二月丁酉,分豫州、南兗州立南豫州,以历阳太守王玄载为南豫州刺史。
泰豫元年春正月甲寅朔,上有疾不朝会。以疾患未痊,故改元。赐孤老贫疾粟帛各有差。戊午,皇太子会万国于东宫,并受贡计。二月辛丑,以给事黄门侍郎王瞻为司州刺史。三月癸丑朔,林邑国遣使献方物。己未,中书监、扬州刺史王景文卒。夏四月辛卯,以抚军司马蔡那为益州刺史。癸巳,以右卫将军张兴为雍州刺史。己亥,上大渐。骠骑大将军、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进位司空,尚书右仆射褚渊为护军将军,中领军刘勔加尚书右仆射,镇东将军蔡兴宗为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镇军将军、郢州刺史沈攸之进号安西将军。诏曰:“朕自临御亿兆,仍属戎寇,虽每存弘化,而惠弗覃远,军国凋弊,刑讼未息。今大渐维危,载深矜叹,可缓徭优调,去繁就约。因改之宜,详有简衷。务以爱民为先,以宣朕遗意。”袁粲、褚渊、刘勔、蔡兴宗、沈攸之同被顾命。是日,上崩于景福殿,时年三十四。五月戊寅,葬临沂县莫府山高宁陵。
帝少而和令,风姿端雅。早失所生,养于太后宫内。大明世,诸弟多被猜忌,唯上见亲,常侍路太后医药。好读书,爱文义,在籓时,撰《江左以来文章志》,又续卫瓘所注《论语》二卷,行于世。及即大位,四方反叛,以宽仁待物。诸军帅有父兄子弟同逆者,并授以禁兵,委任不易,故众为之用,莫不尽力。平定天下,逆党多被全;其有才能者,并见授用,有如旧臣。才学之士,多蒙引进,参侍文籍,应对左右。于华林园芳堂讲《周易》,常自临听。末年好鬼神,多忌讳,言语文书,有祸败凶丧及疑似之言应回避者,数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騧”为马边瓜,亦以“騧”字似“祸”字故也。以南苑借张永,云“且给三百年,期讫更启”。其事类皆如此。宣阳门,民间谓之白门,上以白门之名不祥,甚讳之。尚书右丞江谧尝误犯,上变色曰:“白汝家门!”谧稽颡谢,久之方释。太后停尸漆床先出东宫,上尝幸宫,见之怒甚,免中庶子官,职局以之坐者数十人。内外常虑犯触,人不自保。宫内禁忌尤甚,移床治壁,必先祭土神,使文士为文词祝策,如大祭飨。泰始、泰豫之际,更忍虐好杀,左右失旨忤意,往往有斮刳断截者。时经略淮、泗,军旅不息,荒弊积久,府藏空竭。内外百官,并日料禄俸;而上奢费过度,务为雕侈。每所造制,必为正御三十副,御次、副又各三十,须一物辄造九十枚,天下骚然,民不堪命。其余事迹,别见众篇。亲近谗慝,剪落皇枝,宋氏之业,自此衰矣。
史臣曰:圣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称先王,盖由遗训余风,足以贻之来世也。太祖负扆南面,实有君人之懿焉,经国之义虽弘,而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照不窥古,本无卓尔之资,徒见昆弟之义,未识君臣之礼,冀以此家情,行之国道,主猜而犹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训之微行,遂成灭亲之大祸。开端树隙,垂之后人。虽天伦之重,义殊凡戚,而中人以下,情由恩变。至于易衣而出,分苦而食,与夫别宫异门,形疏事隔者,宜有降矣。太宗因易隙之情,据已行之典,剪落洪枝,愿不待虑。既而本根无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势弱倾移,灵命随乐推回改。斯盖履霜有渐,坚冰自至,所从来远也。
本纪第九 后废帝
废帝讳昱,字德融,小字慧震,明帝长子也。大明七年正月辛丑,生于卫尉府。太宗诸子在孕,皆以《周易》筮之,即以所得之卦为小字,故帝字慧震,其余皇子亦如此。泰始二年,立为皇太子。三年,始制太子改名昱。安车乘象辂。六年,出东宫。又制太子元正朝贺,服衮冕九章衣。
泰豫元年四月己亥,太宗崩。庚子,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尚书令袁粲、护军将军褚渊共辅朝政。乙巳,以护军将军张永为右光禄大夫,抚军将军安成王为扬州刺史。己酉,特进、右光禄大夫刘遵考改为左光禄大夫。五月丁巳,以吴兴太守张岱为益州刺史。戊辰,缘江戍兵老疾者,悉听还。班剑依旧入殿。六月壬辰,诏曰:“夫兴王经制,实先民隐,方求广教,刑于四维。朕以茕眇,夙膺宝历,永言民政,未接听览,眷言乃顾,无忘鉴寐。可遣大使分行四方,观采风谣,问其疾苦。令有咈民,法不便俗者,悉各条奏。若守宰威恩可纪,廉勤允著,依事腾闻;如狱讼诬枉,职事纰缪,惰公存私,害民利己者,无或隐昧。广纳刍舆之议,博求献艺之规。巡省之道,务令精洽,深简行识,俾若朕亲览焉。”又诏曰:“夫寝梦期贤,往诰垂美,物色求良,前书称盛。朕以冲昧,嗣膺宝业,思仰述圣猷,勉弘政道,兴言多士,常想得人。可普下牧守,广加搜采。其有孝友闻族,义让光闾,或匿名屠钓,隐身耕牧,足以整厉浇风,扶益淳化者,凡厥一善,咸无遗逸。虚轮伫帛,俟闻嘉荐。”京师雨水,诏赈恤二县贫民。乙巳,尊皇后曰皇太后,立皇后江氏。秋七月戊辰,崇拜帝所生陈贵妃为皇太妃。闰月丁亥,罢宋安郡还属广兴。己丑,割南豫州南汝阴郡属西豫州,西豫州庐江郡属豫州。甲辰,以新除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蔡兴宗为中书监、光禄大夫,安西将军、郢州刺史沈攸之为镇西将军、荆州刺史,南徐州刺史刘秉为平西将军、郢州刺史,新除太常建平王景素为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八月戊午,新除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蔡兴宗薨。冬十月辛卯,抚军将军刘韫有罪免官。辛未,护军将军褚渊母忧去职。十一月己亥,新除平西将军、郢州刺史刘秉为左仆射。辛丑,护军将军褚渊还摄本任。芮芮国、高丽国遣使献方物。十二月,索虏寇义阳。丁巳,司州刺史王瞻击破之。
元徽元年春正月戊寅朔,改元,大赦天下。壬寅,诏曰:“夫缓法昭恩,裁风茂典,蠲宪贷眚,训俗彝义。朕临驭宸枢,夤制氓宇,式存宽简,思孚矜惠。今开元肆宥,万品惟新,凡兹流斥,宜均弘洗。自元年以前贻罪徙放者,悉听还本。”二月乙亥,以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三月丙申,以抚军长史何恢为广州刺史。婆利国遣使献方物。戊戌,以前淮南太守刘灵遗为南豫州刺史。夏五月辛卯,以辅师将军李安民为司州刺史。丙申,河南王遣使献方物。六月壬子,以越州刺史陈伯绍为交州刺史。乙卯,特进、左光禄大夫刘遵考卒。寿阳大水,己未,遣殿中将军赈恤慰劳。丙寅,以左军将军孟次阳为兗州刺史。秋七月丁丑,散骑常侍顾长康、长水校尉何翌之表上所撰《谏林》,上自虞、舜,下及晋武,凡十二卷。八月辛亥,诏曰:“分方正俗,著自虞册,川谷异制,焕乎姬典。故井遂有辨,闾伍无杂,用能七教克宣,八政斯序。虽绵代殊轨,沿革异仪,或民怀迁俗,或国尚兴徙,汉阳列燕、代之豪,关西炽齐、楚之族,并通籍新邑,即居成旧。洎金行委御,礼乐南移,中州黎庶,襁负扬、越。圣武造运,道一闳区,贻长世之规,申土断之制。而夷险相因,盈晦递袭,岁馑凋流,戎役惰散,违乡寓境,渐至繁积。宜式遵鸿轨,以为永宪,庶阜俗昌民,反风定保。夷胥山之险,澄瀚海之波,括《河图》于九服,振玉轫于五都矣。”秘书丞王俭表上所撰《七志》三十卷。京师旱。甲寅,诏曰:“比亢序愆度,留熏耀晷,有伤秋稼,方贻民瘼。朕以眇疚,未弘政道,囹圄尚繁,枉滞犹积,夕厉晨矜,每恻于怀。尚书令可与执法以下,就讯众狱,使冤讼洗遂,困弊昭苏。颁下州郡,咸令无壅。”癸亥,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进号镇北将军。庚午,陈留王曹铣薨。九月壬午,诏曰:“国赋氓税,盖有恆品,往属戎难,务先军实,征课之宜,或乖昔准。湘、江二州,粮运偏积,调役既繁,庶徒弥扰。因循权政,容有未革,民单力弊,岁月愈甚。永言矜叹,情兼宵寐。可遣使到所,明加详察。其输违旧令,役非公限者,并即蠲改,具条以闻。”丁亥,立衡阳王嶷子伯玉为南平王。冬十月壬子,以抚军司马王玄载为梁、南秦二州刺史。癸酉,割南兗州之钟离、豫州之马头,又分秦郡、梁郡、历阳置新昌郡,立徐州。十一月丙子,以散骑常侍垣闳为徐州刺史。丁丑,尚书令袁粲母丧去职。十二月癸卯朔,日有蚀之。乙巳,司空、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进位太尉,尚书令袁粲还摄本任,加号卫将军。癸亥,立前建安王世子伯融为始安县王。丙寅,河南王遣使献方物。
二年春正月庚子,以右光禄大夫张永为征北将军、南兗州刺史。二月己巳,加护军将军褚渊中军将军。三月癸酉,以左卫将军王宽为南豫州刺史。夏四月癸亥,诏曰:“顷列爵叙勋,铨荣酬义,条流积广,又各淹阙。岁往事留,理至逋壅,在所参差,多违甄饬。赏未均洽,每疚厥心。可悉依旧准,并下注职。”五月壬午,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举兵反。庚寅,内外戒严。加中领军刘勔镇军将军,加右卫将军齐王平南将军,前锋南讨,出屯新亭。征北将军张永屯白下,前南兗州刺史沈怀明戍石头,卫将军袁粲、中军将军褚渊入卫殿省。壬辰,贼奄至,攻新亭垒。齐王拒击,大破之。越骑校尉张敬兒斩休范。贼党杜黑蠡、丁文豪分军向硃雀航,刘勔拒贼败绩,力战死之;右军将军王道隆奔走遇害。张永溃于白下,沈怀明自石头奔散。戊午,抚军典签茅恬开东府纳贼,贼入屯中堂。羽林监陈显达击大破之。丙申,张敬兒等破贼于宣阳门、庄严寺、小市,进平东府城,枭擒群贼。赏赐封爵各有差。丁酉,诏京邑二县埋藏所杀贼,并战亡者,复同京城。是日解严,大赦天下,文武赐位一等。戊戌,原除江州逋债,其有课非常调、役为民蠹者,悉皆蠲停。诏曰:“顷国赋多骞,公储罕给。近治戎虽浅,而军费已多,廪藏虚罄,难用驭远。宜矫革淫长,务在节俭。其供奉服御,悉就减撤,雕文靡丽,废而勿修。凡诸游费,一皆禁断,外可详为科格。”荆州刺史沈攸之、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郢州刺史晋熙王燮、湘州刺史王僧虔、雍州刺史张兴世并举义兵赴京师。己亥,以第七皇弟友为江州刺史。芮芮国遣使献方物。六月庚子,以平南将军齐王为中领军、镇军将军、南兗州刺史。癸卯,晋熙王燮遣军克寻阳,江州平。戊申,以淮南太守任农夫为豫州刺史,右将军、南豫州刺史王宽进号平西将军。壬戌,改辅师将军还为辅国。秋七月庚辰,立第七皇弟友为邵陵王。辛巳,以抚军司马孟次阳为兗州刺史。乙酉,镇西将军、荆州刺史沈攸之进号征西大将军,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进号征北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征虏将军、郢州刺史晋熙王燮进号安西将军,前将军、湘州刺史王僧虔进号平南将军。八月辛酉,以征虏行参军刘延祖为宁州刺史。九月壬辰,以游击将军吕安国为兗州刺史。丁酉,以尚书令、新除卫将军袁粲为中书监,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加护军将军褚渊尚书令;抚军将军、扬州刺史安成王进号车骑将军。冬十月庚申,以新除侍中王蕴为湘州刺史。甲子,以游击将军陈显达为广州刺史。十一月丙戌,御加元服,大赦天下。赐民男子爵一级;为父后及三老孝悌力田者爵二级;鳏寡孤独笃癃不能自存者,谷五斛;年八十以上,加帛一匹。大酺五日,赐王公以下各有差。十二月癸亥,立第八皇弟跻为江夏王,第九皇弟赞为武陵王。
三年春正月辛巳,车驾亲祠南郊、明堂。三月丙寅,河南王遣使献方物。己巳,以车骑将军张敬兒为雍州刺史。其日,京师大水,遣尚书郎官长检行赈赐。闰月戊戌,诏曰:“顷民俗滋弊,国度未殷,岁时屡骞,编户不给。且边虞尚警,徭费弥繁,永言夕惕,寝兴增疚。思弘丰耗之制,以惇约素之风,庶偫蓄拯民,以康治道。大官珍膳,御府丽服,诸所供拟,一皆减撤,可详为其格,务从简衷。”夏四月,遣尚书郎到诸州检括民户,穷老尤贫者,蠲除课调;丁壮犹有生业,随宜宽申;赀财足以充限者,督令洗毕。丙戌,车驾幸中堂听讼。六月癸未,北国使至。兼司徒袁粲、尚书令褚渊并固让。秋七月庚戌,以粲为尚书令。壬戌,以给事黄门侍郎刘怀珍为豫州刺史。八月庚子,加护军将军褚渊中书监。九月丙辰,征西大将军河南王吐谷浑拾夤进号车骑大将军。冬十月丙戌,高丽国遣使献方物。十二月乙丑,以冠军将军姚道和为司州刺史。
四年春正月己亥,车驾躬耕籍田,大赦天下。赐力田爵一级;贷贫民粮种。壬子,以梁、南秦二州刺史王玄载为益州刺史。二月壬戌,以步兵校尉范柏年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丁卯,加金紫光禄大夫王琨特进。夏五月,以宁朔将军武都王杨文度为北秦州刺史。乙未,尚书右丞虞玩之表陈时事曰:
天府虚散,垂三十年。江、荆诸州,税调本少,自顷以来,军募多乏。其谷帛所入,折供文武。豫、兗、司、徐,开口待哺;西北戎将,裸身求衣。委输京都,盖为寡薄。天府所资,唯有淮、海。民荒财单,不及曩日。而国度弘费,四倍元嘉。二卫台坊人力,五不余一;都水材官朽散,十不两存。备豫都库,材竹俱尽;东西二嵒,砖瓦双匮。敕令给赐,悉仰交市。尚书省舍,日就倾颓,第宅府署,类多穿毁。视不遑救,知不暇及。寻所入定调,用恆不周,既无储畜,理至空尽。积弊累耗,钟于今日。昔岁奉敕,课以扬、徐众逋,凡入米谷六十万斛,钱五千余万,布绢五万匹,杂物在外,赖此相赡,故得推移。即今所悬转多,兴用渐广,深惧供奉顿阙,军器辍功,将士饥怨,百官骞禄。署府谢雕丽之器,土木停缇紫之容,国戚无以赡,勋求无以给。如愚管所虑,不月则岁矣。
经国远谋,臣所不敢言,朝夕祗勤,心存于匪懈。起伏震遽,事属冒闻。伏愿陛下留须臾之鉴,垂永代之计,发不世之诏,施必行之典,则氓祗齐欢,高卑同泰。
帝优诏答之。庚戌,以骁骑将军曹欣之为徐州刺史。六月乙亥,加镇军将军齐王尚书左仆射。秋七月戊子,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据京城反。己丑,内外纂严。遣骁骑将军任农夫、领军将军黄回北讨,镇军将军齐王总统众军。曲赦南徐州;始安王伯融、都乡侯伯猷赐死。辛卯,南豫州刺史段佛荣统前锋马步众军。甲午,军主、左军将军张保战败见杀。黄回等至京城,与景素诸军战,连破之。乙未,克京城,斩景素,同逆皆伏诛;其日解严。丙申,大赦天下,封赏各有差。原京邑二县元年以前逋调。辛丑,以武陵王赞为南徐州刺史。八月丁卯,立第十皇弟翙为南阳王,第十一皇弟嵩为新兴王,第十二皇弟禧为始建王。庚午,以给事黄门侍郎阮佃夫为南豫州刺史。乙酉,以行青、冀二州刺史刘善明为青、冀二州刺史。九月丁亥,割郢州之随郡属司州。戊子,骁骑将军高道庆有罪,赐死。己丑,车骑将军、扬州刺史安成王进号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西将军、郢州刺史晋熙王燮进号镇西将军。冬十月辛酉,以吏部尚书王僧虔为尚书右仆射。宕昌王梁弥机为安西将军、河凉二州刺史。丙寅,中书监、护军将军褚渊母忧去职。十一月庚戌,诏摄本任。
五年春二月壬申,以建宁太守柳和为宁州刺史。四月甲戌,豫州刺史阮佃夫、步兵校尉申伯宗、硃幼谋废立,佃夫、幼下狱死,伯宗伏诛。五月己亥,以左军将军沈景德为交州刺史,骁骑将军全景文为南豫州刺史。丙午,以屯骑校尉孙昙瓘为越州刺史。六月甲戌,诛司徒左长史沈勃、散骑常侍杜幼文、游击将军孙超之、长水校尉杜叔文,大赦天下。
七月戊子夜,帝殒于仁寿殿,时年十五。己丑,皇太后令曰:
卫将军、领军、中书监、八座:昱以冢嫡,嗣登皇统,庶其体识日弘,社稷有寄。岂意穷凶极悖,自幼而长,善无细而不违,恶有大而必蹈。前后训诱,常加隐蔽,险戾难移,日月滋甚。弃冠毁冕,长袭戎衣,犬马是狎,鹰隼是爱,皁枥轩殿之中,韝绁宸扆之侧。至仍单骑远郊,独宿深野,手挥矛钅延,躬行刳斮,白刃为弄器,斩害为恆务。舍交戟之卫,委天毕之仪,趋步阛阓,酣歌垆肆,宵游忘反,宴寝营舍,夺人子女,掠人财物,方策所不书,振古所未闻。沈勃儒士,孙超功臣,幼文兄弟,并豫勋效,四人无罪,一朝同戮。飞镞鼓剑,孩稚无遗,屠裂肝肠,以为戏谑,投骸江流,以为欢笑。又淫费无度,帑藏空竭,横赋关河,专充别蓄,黔庶嗷嗷,厝生无所。吾与其所生,每厉以义方,遂谋鸩毒,将骋凶忿。沈忧假日,虑不终朝。自昔辛、癸,爰及幽、厉,方之于此,未譬万分。民怨既深,神怒已积,七庙阽危,四海褫气。
废昏立明,前代令范,况乃灭义反道,天人所弃,衅深牧野,理绝桐宫。故密令萧领军潜运明略,幽显协规,普天同泰。骠骑大将军安王体自太宗,天挺淹睿,风神凝远,德映在田。地隆亲茂,皇历攸归,亿兆系心,含生属望。宜光奉祖宗,临享万国。便依旧典,以时奉行。未亡人追往伤怀,永言感绝。
太后又令曰:“昱穷凶极暴,自取灰灭,虽曰罪招,能无伤悼。弃同品庶,顾所不忍。可特追封苍梧郡王。”葬丹阳秣陵县郊坛西。
初,昱在东宫,年五六岁时,始就书学,而惰业好嬉戏,主师不能禁。好缘漆账竿,去地丈余,如此者半食久,乃下。年渐长,喜怒乖节,左右有失旨者,辄手加扑打。徒跣蹲踞,以此为常。主师以白太宗,上辄敕昱所生,严加捶训。及嗣位,内畏太后,外惮诸大臣,犹未得肆志。自加元服,变态转兴,内外稍无以制。三年秋冬间,便好出游行,太妃每乘青篾车,随相检摄。昱渐自放恣,太妃不复能禁。单将左右,弃部伍,或十里、二十里,或入市里,或往营署,日暮乃归。四年春夏,此行弥数。自京城克定,意志转骄,于是无日不出。与左右人解僧智、张五兒恆相驰逐,夜出,开承明门,夕去晨反,晨出暮归。从者并执钅延矛,行人男女,及犬马牛驴,值无免者。民间扰惧,昼日不敢开门,道上行人殆绝。常著小袴褶,未尝服衣冠。或有忤意,辄加以虐刑。有白棓数十枚,各有名号,针椎凿锯之徒,不离左右。尝以铁椎椎人阴破,左右人见之有敛眉者,昱大怒,令此人袒胛正立,以矛刺胛洞过。于耀灵殿上养驴数十头,所自乘马,养于御床侧。先是民间讹言,谓太宗不男,陈太妃本李道兒妾,道路之言,或云道兒子也。昱每出入去来,常自称李统,或自号李将军。与右卫翼辇营女子私通,每从之游,持数千钱,供酒肉之费。阮佃夫腹心人张羊为佃夫所委信。佃夫败,叛走,后捕得,昱自于承明门以车轹杀之。杜延载、沈勃、杜幼文、孙超,皆躬运矛钅延,手自脔割。执幼文兄叔文于玄武湖北,昱驰马执槊,自往刺之。制露车一乘,其上施篷,乘以出入,从者不过数十人。羽仪追之恆不及,又各虑祸,亦不敢追寻,唯整部伍,别在一处瞻望而已。凡诸鄙事,过目则能,锻炼金银,裁衣作帽,莫不精绝。未尝吹篪,执管便韵,天性好杀,以此为欢,一日无事,辄惨惨不乐。内外百司,人不自保,殿省忧遑,夕不及旦。
齐王顺天人之心,潜图废立,与直阁将军王敬则谋之。七月七日,昱乘露车,从二百许人,无复卤簿羽仪,往青园尼寺,晚至新安寺就昙度道人饮酒。醉,夕扶还于仁寿殿东阿氈幄中卧。时昱出入无恆,省内诸皞,夜皆不闭。且群下畏相逢值,无敢出者。宿卫并逃避,内外无相禁摄。王敬则先结昱左右杨玉夫、杨万年、吕欣之、汤成之、陈奉伯、张石留、罗僧智、钟千载、严道福、雷道赐、戴昭祖、许启、戚元宝、盛道泰、钟千秋、王天宝、公上延孙、俞成、钱道宝、马敬之、陈宝直、吴璩之、刘印鲁、唐天宝、俞孙等二十五人,谋共取昱。其夕,敬则出外,玉夫见昱醉熟无所知,乃与万年同入氈幄内,以昱防身刀斩之。奉伯提昱首,依常行法,称敕开承明门出,以首与敬则,驰至领军府,以首呈齐王。王乃戎服,率左右数十人,称行还,开承明门入。昱他夕每开门,门者震慑不敢视,至是弗之疑。齐王既入,晓,乃奉太后令奉迎安成王。
史臣曰:丧国亡家之主,虽适末同途,发轸或异也。前废帝卑游亵幸,皆龙驾帝饰,传警清路;苍梧王则藏玺怀绂,鱼服忘反,危冠短服,匹马孤征。至于殒身覆祚,其理若一。姬、夏之隆,质文异尚,亡国之道,其亦然乎!
本纪第十 顺帝
顺皇帝讳准,字仲谋,小字智观,明帝第三子也。泰始五年七月癸丑生。七年,封安成王,食邑三千户。仍拜抚军将军,置佐史。废帝即位,为扬州刺史。元徽二年,进号车骑将军、都督扬、南豫二州诸军事,给鼓吹一部,刺史如故。四年,又进号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班剑三十人,都督、刺史如故。元徽五年七月戊子夜,废帝殒,奉迎王入居朝堂。壬辰,即皇帝位。
升明元年,改元,大赦天下,赐文武位二等。甲午,镇军将军齐王出镇东城,辅政作相。丙申,诏曰:“露台息构,义光汉德;雉裘焚制,事隆晋道。故以检奢轨化,敦俭驭俗。顷甸服未静,师旅连年,委蓄屡空,劳敝莫偃。而丹雘之饰,糜耗难訾,宝赂之费,征赋靡计。今车服仪制,实宜约损,使徽章有序,勿得侈溢。可罢省御府二署。凡工丽雕镌,伤风毁治,一皆禁断。庶永昭宪则,弘兹始政。”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沈攸之进号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中领军、镇军将军、南兗州刺史齐王为司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刺史如故。中书令、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抚军将军刘秉为尚书令,加中军将军;镇西将军、郢州刺史晋熙王燮为抚军将军、扬州刺史;南阳王翙为郢州刺史。辛丑,尚书右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仆射,右卫将军刘韫为中领军,金紫光禄大夫王琨为右光禄大夫。给司空齐王钱五百万,布五千匹。癸卯,车驾谒太庙。丙午,以安西参军明庆符为青、冀二州刺史,武陵王赞为郢州刺史,新除郢州刺史南阳王翙为湘州刺史,司空、南兗州刺史齐王改领南徐州刺史,征虏将军李安民为南兗州刺史。雍州大水,八月壬子,遣使赈恤,蠲除税调。以骠骑长史刘澄之为南豫州刺史。山阳太守于天宝、新吴县子秦立有罪,下狱死。戊午,改平准署。辛酉,以宣城太守李灵谦为兗州刺史。癸亥,司空袁粲镇石头。丁卯,原除元年以前逋调;复郡县禄田。戊辰,崇拜帝所生陈昭华为皇太妃。庚午,司空长史谢朏、卫军长史江斅、中书侍郎褚炫、武陵王文学刘侯入直殿省,参侍文义。齐王固让司空,庚辰,以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九月己丑,诏曰:“昔圣王既没,淳风已衰,龟书永湮,龙图长秘。故三代之末,德刑相扰。世沦物竞,道陂人谀。然犹正士比毂,奇才接轸。朕袭运金枢,纂灵瑶极,负扆巡政,日晏忘疲,永言兴替,望古盈虑。姬、夏典载,犹传缃帙,汉、魏余文,布在方册。故元封兴茂才之制,地节创独行之品。振维务本,存乎得人。今可宣下州郡,搜扬幽仄,摽采乡邑,随名荐上。朕将亲览,甄其茂异。庶野无遗彦,永激遐芬。”己酉,庐陵王暠薨。冬十一月己酉,倭国遣使献方物。丙午,员外散骑侍郎胡羡生行越州刺史,以交州刺史沈景德为广州刺史。十二月丁巳,以骁骑将军王广之为徐州刺史。车骑大将军、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反。丁卯,录公齐王入守朝堂,侍中萧嶷镇东府。戊辰,内外纂严。己巳,以郢州刺史武陵王赞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征虏将军、雍州刺史张敬兒进号镇军将军。右卫将军黄回为平西将军、郢州刺史,督诸军前锋南讨。征虏将军吕安国为湘州刺史,都官尚书王宽加平西将军。庚午,新除左卫将军齐王世子奉新除抚军将军、扬州刺史晋熙王燮镇寻阳之盆城。壬申,以骁骑将军周盘龙为广州刺史。是日,司徒袁粲据石头反,尚书令刘秉、黄门侍郎刘述、冠军王蕴率众赴之。黄回及辅国将军孙昙瓘、屯骑校尉王宜兴、辅国将军任候伯、左军将军彭文之密相响应。中领军刘韫、直皞将军卜伯兴在殿内同谋。录公齐王诛韫等于省内。军主苏烈、王天生、薛道渊、戴僧静等陷石头,斩粲于城内。秉、述、蕴跃城走,追擒之,并伏诛;其余无所问。豫州刺史刘怀珍、雍州刺史张敬兒、广州刺史陈显达并举义兵。司州刺史姚道和、梁州刺史范柏年、湘州行事庾佩玉拥众怀贰。甲戌,大赦天下。乙亥,以尚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左仆射,新除中书令王延之为尚书右仆射。吴郡太守刘遐据郡反,辅国将军张环讨斩之。闰月辛巳,屯骑校尉王宜兴有罪伏诛。癸巳,沈攸之攻围郢城,前军长史柳世隆固守。攸之弟登之作乱于吴兴,吴兴太守沈文秀讨斩之。己亥,内外戒严。假录公齐王黄钺。辛丑,宁朔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文度进号征西将军。乙巳,录公齐王出顿新亭。
二年春正月,沈攸之遣将公孙方平据西阳。辛酉,建宁太守张谟击破之。丁卯,沈攸之自郢城奔散。己巳,华容县民斩送之。左将军、豫州刺史刘怀珍进号平南将军。辛未,镇军将军、雍州刺史张敬兒克江陵,斩攸之子光琰,荆州平,同逆皆伏诛。丙子,解严。以新除侍中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是日,录公齐王旋镇东府。丁丑,以江州刺史邵陵王友为安南将军、豫州刺史。左卫将军齐王世子为江州刺史,侍中萧嶷为领军,镇军将军、雍州刺史张敬兒进号征西将军,平西将军、郢州刺史黄回进号镇西将军。二月庚辰,以尚书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令,尚书右仆射王延之为尚书左仆射。癸未,录公齐王加授太尉,卫将军褚渊为中书监、司空。甲申,曲赦荆州。丙戌,抚军将军、扬州刺史晋熙王燮进号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戊子,蠲雍州缘沔居民前被水灾者租布三年。辛卯,郢州刺史、新除镇南将军黄回为镇北将军、南兗州刺史,南兗州刺史李安民为郢州刺史。癸巳,以山阴令傅琰为益州刺史。丙申,左军将军彭文之有罪,下狱死。行湘州事任侯伯杀前湘州行事庾佩玉,传首京邑。三月庚戌,以广州刺史周盘龙为司州刺史,辅国将军刘悛为广州刺史。丙子,给太尉齐王羽葆、鼓吹。夏四月己卯,以游击将军垣崇祖为兗州刺史。辛卯,新除镇北将军、南兗州刺史黄回有罪赐死。甲午,辅国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萧映行南兗州刺史。五月戊午,倭国王武遣使献方物,以武为安东大将军。辅国将军、行湘州事任侯伯有罪伏诛。六月己丑,以前新会太守赵超民为交州刺史。丁酉,以辅国将军杨文弘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八月辛卯,太尉齐王表断奇饰丽服,凡十有四条。乙未,以江州刺史齐王世子为领军将军、抚军将军。丙申,以领军萧嶷为江州刺史。九月乙巳朔,日有蚀之。丙午,加太尉齐王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晋熙王燮为司徒。戊申,行南兗州刺史萧映为南兗州刺史。甲寅,给太傅齐王三望车。己未,芮芮国遣使献方物。癸酉,武陵内史张澹有罪,下狱死。冬十月丁丑,宁朔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萧晃为豫州刺史。孙昙瓘先逃亡,己卯,擒获,伏诛。壬寅,立皇后谢氏,减死罪一等,五岁刑以下悉原。十一月壬子,立故武昌太守刘琨息颁为南丰县王。癸亥,临沣侯刘晃谋反,晃及党与皆伏诛。甲子,改封南阳王翙为随郡王,改随阳郡。十二月丙戌,皇后见于太庙。戊子,高丽国遣使献方物。
三年春正月甲辰,以江州刺史萧嶷为镇西将军、荆州刺史,尚书左仆射王延之为安南将军、江州刺史。安西长史萧顺之为郢州刺史。乙卯,太傅齐王表诸负官物质役者,悉原除。辛亥,以骁骑将军王玄邈为梁、南秦二州刺史。领军将军、抚军将军齐王世子加尚书仆射,进号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丙辰,加太傅齐王前部羽葆、鼓吹。丁巳,诏太傅府依旧辟召。以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张敬兒为护军将军,新除给事黄门侍郎萧讳为雍州刺史。二月丙子,安南将军、南豫州刺史邵陵王友薨。三月癸卯朔,日有蚀之。甲辰,崇太傅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齐公,备九锡之礼,加玺绂远游冠,位在诸王上;加相国绿綟绶,其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丙午,以中军大将军萧讳为南豫州刺史、齐公世子,副贰相国,绿綟绶。庚戌,临川王绰谋反,绰及党与皆伏诛。丁巳,以齐国初建,给钱五百万,布五千匹,绢千匹。夏四月壬申,进齐公爵为齐王,增封十郡。甲戌,安西将军武陵王赞薨。丙戌,命齐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钟虡宫县。进世子为太子,王子、王女、王孙爵命之号,壹如旧仪。辛卯,天禄永终,禅位于齐,壬辰,帝逊位于东邸。既而迁居丹阳宫。齐王践阼,封帝为汝阴王,待以不臣之礼。行宋正朔,上书不为表,答表不为诏。
建元元年五月己未,殂于丹阳宫,时年十三。谥曰顺帝。六月乙酉,葬于遂宁陵。
史臣曰:圣王膺录,自非接乱承微,则天历不至也。自三、五以来,受命之主,莫不乘沦亡之极,然后符乐推之运。水德迁谢,其来久矣。岂止于区区汝阴揖禅而已哉!
志第一 志序 历上
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则《春秋》是也,言则《尚书》是也。至于楚《书》、郑《志》、晋《乘》、楚《杌》之篇,皆所以昭述前史,俾不泯于后。司马迁制一家之言,始区别名题。至乎礼仪刑政,有所不尽;乃于纪传之外,创立八书。片文只事,鸿纤备举。班氏因之,靡违前式,网罗一代,条流遂广。《律历》、《礼乐》,其名不变,以《天官》为《天文》,改《封禅》为《郊祀》,易《货殖》、《平准》之称,革《河渠》、《沟洫》之名;缀孙卿之辞,以述《刑法》;采孟轲之书,用序《食货》。刘向《鸿范》,始自《春秋》;刘歆《七略》,儒墨异部,硃赣博采风谣,尤为详洽。固并因仍,以为三志。而《礼乐》疏简,所漏者多,典章事数,百不记一。《天文》虽为该举,而不言天形,致使三天之说,纷然莫辨。是故蔡邕于朔方上书,谓宜载述者也。
汉兴,接秦坑儒之后,典坟残缺,耆生硕老,常以亡逸为虑。刘歆《七略》,固之《艺文》,盖为此也。河自龙门东注,横被中国,每漂决所渐,寄重灾深,堤筑之功,劳役天下。且关、洛高垲,地少川源,是故镐、酆、潦、潏,咸入礼典。漳、滏、郑、白之饶,沟渠沾溉之利,皆民命所祖,国以为天,《沟洫》立志,亦其宜也。世殊事改,于今可得而略。窃以班氏《律历》,前事已详,自杨伟改创《景初》,而《魏书》阙志。及元嘉重造新法,大明博议回改。自魏至宋,宜入今书。
班固《礼乐》、《郊祀》,马彪《祭祀》、《礼仪》,蔡邕《朝会》,董巴《舆服》,并各立志。夫礼之所苞,其用非一,郊祭朝飨,匪云别事,旗章服物,非礼而何?今总而裁之,同谓《礼志》。《刑法》、《食货》,前说已该,随流派别,附之纪传。《乐经》残缺,其来已远。班氏所述,止抄举《乐记》;马彪《后书》,又不备续。至于八音众器,并不见书,虽略见《世本》,所阙犹众。爰及《雅》《郑》,讴谣之节,一皆屏落,曾无概见。郊庙乐章,每随世改,雅声旧典,咸有遗文。又案今鼓吹铙歌,虽有章曲,乐人传习,口相师祖,所务者声,不先训以义。今乐府铙歌,校汉、魏旧曲,曲名时同,文字永异,寻文求义,无一可了。不知今之铙章,何代曲也。今《志》自郊庙以下,凡诸乐章,非淫哇之辞,并皆详载。
《天文》、《五行》,自马彪以后,无复记录。何书自黄初之始,徐志肇义熙之元。今以魏接汉,式遵何氏。然则自汉高帝五年之首冬,暨宋顺帝升明二年之孟夏,二辰六沴,甲子无差。圣帝哲王,咸有瑞命之纪。盖所以神明宝位,幽赞祯符,欲使逐鹿弭谋,窥觊不作,握河括地,绿文赤字之书,言之详矣。爰逮道至天而甘露下,德洞地而醴泉出,金芝玄秬之祥,硃草白乌之瑞,斯固不可诬也。若夫衰世德爽,而嘉应不息,斯固天道茫昧,难以数推。亦由明主居上,而震蚀之灾不弭;百灵咸顺,而悬象之应独违。今立《符瑞志》,以补前史之阙。
地理参差,事难该辨,魏晋以来,迁徙百计,一郡分为四五,一县割成两三,或昨属荆、豫,今隶司、兗,朝为零、桂之士,夕为庐、九之民。去来纷扰,无暂止息,版籍为之浑淆,职方所不能记。自戎狄内侮,有晋东迁,中土遗氓,播徙江外,幽、并、冀、雍、兗、豫、青、徐之境,幽沦寇逆。自扶莫而裹足奉首,免身于荆、越者,百郡千城,流寓比室。人伫鸿雁之歌,士蓄怀本之念,莫不各树邦邑,思复旧井。既而民单户约,不可独建,故魏邦而有韩邑,齐县而有赵民。且省置交加,日回月徙,寄寓迁流,迄无定托,邦名邑号,难或详书。大宋受命,重启边隙,淮北五州,翦为寇境,其或奔亡播迁,复立郡县,斯则元嘉、泰始,同名异实。今以班固、马彪二志,晋、宋《起居》,凡诸记注,悉加推讨,随条辨析,使悉该详。
百官置省,备有前说,寻源讨流,于事为易。元嘉中,东海何承天受诏纂《宋书》,其志十五篇,以续马彪《汉志》,其证引该博者,即而因之,亦由班固、马迁共为一家者也。其有漏阙,及何氏后事,备加搜采,随就补缀焉。渊流浩漫,非孤学所尽;足蹇途遥,岂短策能运。虽斟酌前史,备睹姘嗤,而爱嗜异情,取舍殊意,每含豪握简,杼轴忘餐,终亦不足与班、左并驰,董、南齐辔。庶为后之君子,削稿而已焉。
黄帝使伶伦自大夏之西,阮隃之阴,取竹之嶰谷生,其窍厚均者,断两节间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管,以听凤鸣,以定律吕。夫声有清浊,故协以宫商;形有长短,故检以丈尺;器有大小,故定以斛斗;质有累重,故平以钧石。故《虞书》曰:“乃同律、度、量、衡。”然则律吕、宫商之所由生也。夫乐有器有文,有情有官。钟鼓干戚,乐之器也;屈伸舒疾,乐之文也;“论伦无患,乐之情也;欣喜欢爱,乐之官也。”“是以君子反情以和志,广乐以成教,故能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故曰:“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周礼》曰:“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乃奏太蔟,歌应钟,舞《咸池》,以祭地祇。”四望山川先祖,各有其乐。又曰:“圜钟为宫,黄钟为徵,姑洗为羽,雷鼓雷鼗,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云门》之舞,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之。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地祇人鬼,礼亦如之。其可以感物兴化,若此之深也。
“道始于一,一生二,二生三,三三而九。故黄钟之数六,分而为雌雄十二钟。钟以三成,故置一而三之,凡积分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为黄钟之实。故黄钟位子,主十一月,下生林钟。林钟之数五十四,主六月,上生太蔟。太蔟之数七十二,主正月,下生南吕。南吕之数四十八,主八月,上生姑洗。姑洗之数六十四,主三月,下生应钟。应钟之数四十三,主十月,上生蕤宾。蕤宾之数五十七,主五月,上生大吕。大吕之数七十六,主十二月,下生夷则。夷则之数五十,主七月,上生夹钟。夹钟之数六十七,主二月,下生无射。无射之数四十五,主九月,上生中吕。中吕之数六十,主四月,极不生。极不生,钟律不能复相生。宫生徵,徵生商,商生羽,羽生角,角生姑洗,姑洗生应钟,不比于正音,故为和。姑洗三月,应钟十月,不与正音比效为和。和,徙声也。应钟生蕤宾,蕤宾不比于正音,故为缪。缪,音相干也。周律故有缪、和,为武王伐纣七音也。日冬至,音比林钟浸以浊;日夏至,音比黄钟浸以清,以十二月律应二十四时。甲子,中吕之徵也;丙子,夹钟之羽也;戊子,黄钟之宫也;庚子,无射之商也;壬子,夷则之角也。”
“古人为度量轻重,皆生乎天道。黄钟之律长九寸,物以三生,三三九,三九二十七,故幅广二尺七寸,古之制也。音以八相生,故人长八尺,寻自倍,故八尺而为寻。有形即有声,音之数五,以五乘八,五八四十尺为匹。匹者,中人之度也,一匹为制。秋分而禾票定,票,禾穗芒也。票定而禾孰。律之数十二,故十二票而当一粟,十粟而当一寸。律以当辰,音以当日。日之数十,故十寸而为尺,十尺为丈。其以为重,十二粟而当一分,十二分而当一铢,十二铢而当半两。衡有左右,因而倍之,故二十四铢而当一两。天有四时,以成一岁,因而四之,四四十六,故十六两而一斤。三月而一时,三十日一月,故三十斤为一钧。四时而一岁,故四钧而一石。”“其为音也,一律而生五音,十二律而为六十音;因而六之,六六三十六,故三百六十音以当一岁之日。故律历之数,天地之道也。下生者倍,以三除之;上生者四,以三除之。”
扬子云曰:“声生于日,谓甲己为角,乙庚为商,丙辛为徵,丁壬为羽,戊癸为宫。律生于辰,谓子为黄钟,丑为大吕之属。声以情质,质,正也。各以其行本情为正也。律以和声,当以律管钟均,和其清浊之声。声律相协,而八音生。协,和。宫、商、角、徵、羽,谓之五声。金、石、匏、革、丝、竹、土、木,谓之八音。声和音谐,是谓五乐。”
夫阴阳和则景至,律气应则灰除。是故天子常以冬夏至御前殿,合八能之士,陈八音,听乐均,度晷景,候钟律,权土炭,效阴阳。冬至阳气应,则乐均清,景长极,黄钟通,土炭轻而衡仰。夏至阴气应,则乐均浊,景短极,蕤宾通,土炭重而衡低。进退于先后五日之中,八能各以候状闻。太史令封上。效则和,否则占。候气之法,为室三重,户闭,涂衅周密,布缇幔。室中以木为案,每律各一,内庳外高,从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莩灰布其内端,案历而候之。气至者灰动,其为气动者其灰散,人及风所动者,其灰聚。殿中候,用玉律十二。唯二至乃候灵台,用竹律六十。取弘农宜阳县金门山竹为管,河内葭莩为灰。
三代陵迟,音律失度。汉兴,北平侯张苍始定律历。孝武之世,置协律之官。元帝时,郎中京房知五音六十律之数,受学于小黄令焦延寿。其下生、上生,终于中吕,而十二律毕矣。中吕上生执始,执始下生去灭,终于南事,而六十律毕矣。夫十二律之变至于六十,犹八卦之变至于六十四也。宓羲作《易》,纪阳气之初,以为律法。建日冬至之声,以黄钟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徵,南吕为羽,应钟为变宫,蕤宾为变徵。此声气之元,五音之正也。故各统一日。其余以次运行,当日者各自为宫,而商角徵羽以类从焉。《礼运篇》曰:“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此之谓也。以六十律分一期之日,黄钟自冬至始,及冬至而复,阴阳寒暖风雨之占于是生焉。房又曰:“竹声不可以度调,故作准以定数。准之状如瑟,长丈而十三弦,隐间九尺,以应黄钟之律九寸;中央一弦,下有画分寸,以为六十律清浊之节。”房言律详,其术施行于史官,候部用之。《续汉志》具载其律准度数。
汉章帝元和元年,待诏候钟律殷肜上言:“官无晓六十律以准调音者,故待诏严嵩具以准法教子男宣,愿召宣补学官,主调乐器。”诏曰:“嵩子学审晓律,别其族,协其声者,审试。不得依托父学,以聋为聪。声微妙,独非莫知,独是莫晓,以律错吹,能知命十二律不失一,乃为能传嵩学耳。”试宣十二律,其二中,其四不中,其六不知何律,宣遂罢;自此律家莫能为准。灵帝熹平六年,东观召典律者太子舍人张光等问准意,光等不知。归阅旧藏,乃得其器,形制如房书,犹不能定其弦缓急。音不可书以晓人,知之者欲教而无从,心达者体知而无师,故史官能辨清浊者遂绝。其可以相传者,唯候气而已。
表略
论曰:律吕相生,皆三分而损益之。先儒推十二律,从子至亥,每三之,凡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而三约之,是为上生。故《汉志》云:三分损一,下生林钟,三分益一,上生太蔟。无射既上生中吕,则中吕又当上生黄钟,然后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今上生不及黄钟实二千三百八十四,九约实一千九百六十八为一分,此则不周九分寸之律一分有奇,岂得还为宫乎?凡三分益一为上生,三分损一为下生,此其大略,犹周天斗分四分之一耳。京房不思此意,比十二律微有所增,方引而伸之,中吕上生执始,执始下生去灭,至于南事,为六十律,竟复不合,弥益其疏。班氏所志,未能通律吕本源,徒训角为触,徵为祉,阳气施种于黄钟,如斯之属,空烦其文,而为辞费。又推九六,欲符刘歆三统之数,假托非类,以饰其说,皆孟坚之妄矣。
蔡邕从朔方上书,云《前汉志》但载十律,不及六十。六律尺寸相生,司马彪皆已志之。汉末,亡失雅乐。黄初中,铸工柴玉巧有意思,形器之中,多所造作。协律都尉杜夔令玉铸钟,其声清浊,多不如法。数毁改作,玉甚厌之,谓夔清浊任意。更相诉白于魏王。魏王取玉所铸钟,杂错更试,然后知夔为精,于是罪玉及诸子,皆为养马主。
晋泰始十年,中书监荀勖、中书令张华,出御府铜竹律二十五具,部太乐郎刘秀等校试,其三具与杜夔及左延年律法同,其二十二具,视其铭题尺寸,是笛律也。问协律中郎将列和,辞:“昔魏明帝时,令和承受笛声,以作此律,欲使学者别居一坊,歌咏讲习,依此律调。至于都合乐时,但识其尺寸之名,则丝竹歌咏,皆得均合。歌声浊者,用长笛长律;歌声清者,用短笛短律。凡弦歌调张清浊之制,不依笛尺寸名之,则不可知也。”
勖等奏:“昔先王之作乐也,以振风荡俗,飨神佐贤,必协律吕之和,以节八音之中。是故郊祀朝宴,用之有制,歌奏分叙,清浊有宜。故曰‘五声十二律,还相为宫。’此经传记籍可得而知者也。如和对辞,笛之长短,无所象则,率意而作,不由曲度。考以正律,皆不相应,吹其声均,多不谐合。又辞:‘先师传笛,别其清浊,直以长短,工人裁制,旧不依律。’是为作笛无法。而知写笛造律,又令琴瑟歌咏,从之为正,非所以稽古先哲,垂宪于后者也。谨条牒诸律,问和意状如左。及依典制,用十二律造笛像十二枚,声均调和,器用便利。讲肄弹击,必合律吕,况乎宴飨万国,奏之庙堂者哉!虽伶、夔旷远,至音难精,犹宜刑古昔,以求厥衷,合于经礼,于制为详。若可施用,请更部笛工,选竹造作,太乐、乐府施行。平议诸杜夔、左延年律可皆留。其御府笛正声下徵各一具,皆铭题作者姓名。其余无所施用,还付御府毁。”奏可。
勖又问和:“作笛为可依十二律作十二笛,令一孔依一律,然后乃以为乐不?”和辞:“太乐东厢长笛正声已长四尺二寸,令当复取其下徵之声;于法,声浊者笛当长,计其尺寸,乃五尺有余,和昔日作之,不可吹也。又笛诸孔,虽不校试,意谓不能得一孔辄应一律也。”案太乐,四尺二寸笛正声均应蕤宾,以十二律还相为宫,推法下徵之孔,当应律大吕。大吕笛长二尺六寸有奇,不得长五尺余。令太乐郎刘秀、邓昊等依律作大吕笛以示和。又吹七律,一孔一校,声皆相应。然后令郝生鼓筝,宋同吹笛,以为《杂引》、《相和》诸曲。和乃辞曰:“自和父祖汉世以来,笛家相传,不知此法,而令调均与律相应,实非所及也。”郝生、鲁基、种整、硃夏,皆与和同。
又问和:“笛有六孔,及其体中之空为七。和为能尽名其宫商角徵不?孔调与不调,以何检知?”和辞:“先师相传,吹笛但以作曲相语,为某曲当举某指,初不知七孔尽应何声也。若当作笛,其仰尚方笛工,依案旧像讫,但吹取鸣者,初不复校其诸孔调与不调也。”案《周礼》调乐金石,有一定之声,是故造钟磬者,先依律调之,然后施于厢悬。作乐之时,诸音皆受钟磬之均,即为悉应律也。至于飨宴殿堂之上,无厢悬钟磬,以笛有一定调,故诸弦歌皆从笛为正。是为笛犹钟磬,宜必合于律吕。如和所对,直以意造,率短一寸,七孔声均,不知其皆应何律?调与不调,无以检正。唯取竹之鸣者,为无法制。辄令部郎刘秀、邓昊、魏邵等与笛工参共作笛。工人造其形,律者定其声,然后器象有制,音均和协。
又问和:“若不知律吕之义,作乐音均高下清浊之调,当以何名之?”和辞:“每合乐时,随歌者声之清浊,用笛有长短。假令声浊者用三尺二笛,因名曰此三尺二调也。声清者用二尺九笛,因名曰此二尺九调也。汉、魏相传,施行皆然。”案《周礼》奏六乐,乃奏黄钟;歌大吕,乃奏太蔟,歌应钟,皆以律吕之义,纪歌奏清浊。而和所称以二尺三尺为名,虽汉、魏用之,俗而不典。部郎刘秀、邓昊等以律作笛,三尺二寸者,应无射之律,若宜用长笛,执乐者曰:“请奏无射。”《周语》曰:“无射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轨仪也。”二尺八寸四分四厘应黄钟之律,若宜用短笛,执乐者曰:“请奏黄钟。”《周语》曰:“黄钟所以宣养六气九德也。”是则歌奏之义,当合经礼,考之古典,于制为雅。
《书》曰:“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始。”《周礼》载六律六同。《礼记》又曰:“五声十二律,还相为宫。”刘歆、班固纂《律历志》,亦纪十二律。唯京房始创六十律,至章帝时,其法已亡;蔡邕虽追古作,其言亦曰:“今无能为者。”依案古典及今音家所用六十律者,无施于乐。谨依典记,以五声十二律还相为宫之法,制十二笛象,记注图侧,如别。省图,不如视笛之了,故复重作蕤宾伏孔笛。其制云:
黄钟之笛,正声应黄钟,下徵应林钟,长二尺八寸四分四厘有奇。《周语》曰:“黄钟所以宣养六气九德也。”主声调法,以黄钟为宫,则姑洗为角。翕笛之声应姑洗,故以四角之长为黄钟之笛也。其宫声正而不倍。故曰正声。正声调法,黄钟为宫,第一孔。应钟为变宫,第二孔。南吕为羽,第三孔。林钟为徵,第四孔。蕤宾为变徵,第五附孔。姑洗为角,笛体中声。太蔟为商。笛后出孔也。商声浊于角,当在角下,而角声以在体中,故上其商孔,令在宫上,清于宫也。然则宫商正也,余声皆倍也。是故从宫以下,孔转下转浊也。此章说笛孔上下次第之名也。下章说律吕相生,笛之制也。正声调法,黄钟为宫,作黄钟之笛,将求宫孔,以姑洗及黄钟律从笛首下度之,尽二律之长而为孔,则得宫声也。宫生徵,黄钟生林钟也。以林钟之律从宫孔下度之,尽律作孔,则得徵声也。徵生商,林钟生太蔟也。以太蔟律从徵孔上度之,尽律以为孔,则得商声也。商生羽,太蔟生南吕也。以南吕律度从角孔下度之,尽律为孔,则得羽声也。羽生角,南吕生姑洗也。以姑洗律从羽孔上行度之,尽律而为孔,则得角声也。然则出于商孔之上,吹笛者左手所不及也。从羽孔下行度之,尽律而为孔,亦得角声,出于附商孔之下,则吹者右手所不逮也,故不作角孔。推而下之,复倍其均,是以角声在笛体中,古之制也。音家旧法,虽一部再倍,但令均同。适足为唱和之声,无害于曲均故也。《周语》曰:匏竹利制,议宜,谓便于事用从宜者也。角生变宫,姑洗生应钟也。上句所谓当为角孔而出商下者,墨点识之,以应律也。从此点下行度之,为孔则得变宫之声也。变宫生变徵,应钟生蕤宾也。以蕤宾律从变宫下度之,尽律为孔,则得变徵之声。十二笛之制,各以其宫为主。相生之法,或倍或半,其便事用,例皆一者也。下徵调法,林钟为宫,第四孔也。本正声黄钟之徵。徵清当在宫上,用笛之宜,倍令浊下,故曰下徵。下徵更为宫者,记所谓“五声十二律还相为宫”者。然则正声调清,下徵调浊也。南吕为商,第三孔也。本正声黄钟之羽,今为下徵之商。应钟为角,第二孔也。本正声黄钟之变宫,今为下徵之角也。黄钟为变徵,下徵之调,林钟为宫,大吕当变徵。而黄钟笛本无大吕之声,故假用黄钟以为变徵也。假用之法:当变徵之声,则俱发黄钟及太蔟、应钟三孔。黄钟应浊而太蔟清,大吕律在二律之间,俱发三孔而微硙蒦之,则得大吕变徵之声矣。诸笛下徵调求变徵之法,皆如此。太蔟为徵,笛后出孔,本正声之商,今为下徵之徵。姑洗为羽,笛体中翕声也。本正声之角,今为下徵之羽也。蕤宾为变宫,附孔是也。本正声之变徵也,今为下徵之变宫也。然则正声之调,孔转下转浊;下徵之调,孔转上转清也。清角之调:以姑洗为宫,即是笛体中翕声也,于正声为角,于下徵为羽。清角之调,乃以为宫,而哨吹令清,故曰清角。唯得为宛诗谣俗之曲,不合雅乐也。蕤宾为商,正也。林钟为角,非正也。南吕为变徵,非正也。应钟为徵,正也。黄钟为羽,非正也。太蔟为变宫。非正也。清角之调,唯宫商及徵,与律相应,余四声非正者皆浊,一律哨吹令清,假而用之,其例一也。
凡笛体用角律,其长者八之,蕤宾、林钟也。短者四之,其余十笛,皆四角也。空中实容,长者十六,短笛竹宜受八律之黍也。若长短大小不合于此,或器用不便声均法度之齐等也。然笛竹率上大下小,不能均齐,必不得已,取其声均合。三宫一曰正声,二曰下徵,三曰清角。二十一变也。宫有七声,错综用之,故二十一变也。诸笛例皆一也。伏孔四,所以便事用也。一曰正角,出于商上者也。二曰倍角,近笛下者也。三曰变宫,近于宫孔,倍令下者也。四曰变徵,远于徵孔,倍令高者也,或倍或半,或四分一,取则于琴徵也。四者皆不作其孔而取其度,以应进退上下之法,所以协声均,便事用也。其本孔隐而不见,故曰伏孔。
大吕之笛:正声应大吕,下徵应夷则,长二尺六寸六分三厘有奇。《周语》曰:“元间大吕,助宣物也。”
太蔟之笛:正声应太蔟,下徵应南吕,长二尺五寸三分一厘有奇。《周语》曰:“太蔟所以金奏,赞阳出滞也。”
夹钟之笛:正声应夹钟,下徵应无射,长二尺四寸。《周语》曰:“二间夹钟,出四隙之细也。”
姑洗之笛:正声应姑洗,下徵应应钟,长二尺二寸三分三厘有奇。《周语》曰:“三间中吕,宣中气也。”
蕤宾之笛,正声应蕤宾,下徵应大吕,长三尺九寸九分五厘有奇。《周语》曰:“蕤宾所以安静神人,献酬交酢。”变宫近孔,故倍半令下,便于用也。林钟亦如之。
林钟之笛:正声应林钟,下徵应太蔟,长三尺七寸九分二厘有奇。《周语》曰:“四间林钟,和展百事,俾莫不任肃纯恪。”
夷则之笛:正声应夷则,下徵应夹钟,长三尺六寸。《周语》曰:“夷则所以咏歌九州,平民无贰也。”变宫之法,亦如蕤宾,体用四角,故四分益一也。
南吕之笛,正声应南吕,下徵应姑洗,长三尺三寸七分。《周语》曰:“五间南吕,赞阳秀也。”
无射之笛:正声应无射,下徵应中吕,长三尺二寸。《周语》曰:“无射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轨仪也。”
应钟之笛:正声应应钟,下徵应蕤宾,长五尺九寸九分六厘有奇。《周语》曰:“六间应钟,均利器用,俾应复也。”
勖又以魏杜夔所制律吕,检校太乐、总章、鼓吹八音,与律乖错。始知后汉至魏,尺度渐长于古四分有余。夔依为律吕,故致失韵。乃部佐著作郎刘恭依《周礼》更积黍起度,以铸新律。既成,募求古器,得周时玉律,比之不差毫厘。又汉世故钟,以律命之,不叩而自应。初,勖行道,逢赵郡商人县铎于牛,其声甚韵。至是搜得此铎,以调律吕焉。
晋武帝以勖律与周、汉器合,乃施用之。散骑侍郎阮咸讥其声高,非兴国之音。咸亡后,掘地得古铜尺,果长勖尺四分,时人咸服其妙。元康中,裴頠以为医方民命之急,而称两不与古同,为害特重,宜因此改治权衡。不见省。
黄钟箱笛,晋时三尺八寸。元嘉九年,太乐令钟宗之减为三尺七寸。十四年,治书令吏奚纵又减五分,为三尺六寸五分。列和云:“东箱长笛四尺二寸也。”太蔟箱笛,晋时三尺七寸,宗之减为三尺三寸七分,纵又减一寸一分,为三尺二寸六分。姑洗箱笛,晋时三尺五寸,宗之减为二尺九寸七分,纵又减五分,为二尺九寸二分。蕤宾箱笛,晋时二尺九寸,宗之减为二尺六寸,纵又减二分,为二尺五寸八分。
志第二 历中
夫天地之所贵者生也,万物之所尊者人也。役智穷神,无幽不察,是以动作云为,皆应天地之象。古先圣哲,拟辰极,制浑仪。夫阴阳二气,陶育群品,精象所寄,是为日月。群生之性,章为五才,五才之灵,五星是也。历所以拟天行而序七耀,纪万国而授人时。黄帝使大挠造六甲,容成制历象,羲和占日,常仪占月。少昊氏有凤鸟之瑞,以鸟名官,而凤鸟氏司历。颛顼之代,南正重司天,北正黎司地。尧复育重黎之后,使治旧职,分命羲和,钦若昊天。故《虞书》曰:“期三百有六旬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其后授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爰及殷、周二代,皆创业革制,而服色从之。顺其时气以应天道,万物群生,蒙其利泽。三王既谢,史职废官,故孔子正《春秋》,以明司历之过。秦兼天下,自以为水德,以十月为正,服色上黑。
汉兴,袭秦正朔,北平侯张苍首言律历之事,以《颛顼历》比于六历,所失差近。施用至武帝元封七年,太中大夫公孙卿、壶遂、太史令司马迁等,言历纪废坏,宜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明受之于天也。乃诏遂等造汉历。选邓平、长乐司马可及人间治历者,二十余人。方士唐都分天部,落下闳运算转历。其法积八十一寸,则一日之分也,闳与邓平所治同。于是皆观星度,日月行,更以算推,如闳、平法,一月之日二十九日八十一分日之四十三。诏迁用邓平所造八十一分律历,以平为太史丞。至元凤三年,太史令张寿王上书,以为元年用黄帝《调历》,“令阴阳不调,更历之过”。诏下主历使者鲜于妄人与治历大司农中丞麻光等二十余人杂候晦朔弦望二十四气。又诏丞相、御史、大将军、右将军史各一人杂候上林清台,课诸疏密,凡十一家,起三年尽五年。寿王课疏远。又汉元年不用黄帝《调历》,效劾寿王逆天地,大不敬,诏勿劾。复候,尽六年,《太初历》第一。寿王历乃太史官《殷历》也。寿王再劾不服,竟下吏。至孝成时,刘向总六历,列是非,作《五纪论》。向子歆作《三统历》以说《春秋》,属辞比事,虽尽精巧,非其实也。班固谓之密要,故汉《历志》述之。校之何承天等六家之历,虽六元不同,分章或异,至今所差,或三日,或二日数时,考其远近,率皆六国及秦时有人所造。其术斗分多,上不可检于《春秋》,下不验于汉、魏,虽复假称帝王,只足以惑时人耳。
光武建武八年,太仆硃浮上言历纪不正,宜当改治,时所差尚微,未遑考正。明帝永平中,待诏杨岑、张盛、景防等典治历,但改易加时弦望,未能综校历元也。至元和二年,《太初》失天益远,宿度相觉浸多,候者皆知日宿差五度,冬至之日在斗二十一度,晦朔弦望,先天一日。章帝召治历编欣、李梵等综核意状。遂下诏书称:“《春秋保乾图》曰:‘三百年斗历改宪。’史官用《太初》邓平术,有余分一,在三百年之域,行度转差,浸以缪错,璇玑不正,文象不稽。冬至之日,日在斗二十二度,先立春一日,则《四分》之立春日也。而以折狱断大刑,于气已逆;用望平和,盖亦远矣。今改行《四分》,以遵尧顺孔,奉天之文,同心敬授,傥获咸熙。”于是《四分法》施行。黄帝以来诸历以为冬至在牵牛初者,皆黜焉。
和帝永元十四年,待诏太史霍融上言:“官漏刻率九日增减一刻,不与天相应,或时差至二刻半,不如夏历密。”其年十一月甲寅,诏曰:“漏所以节时分,定昏明。昏明长短,起于日去极远近,日道周圜,不可以计率分。官漏九日增减一刻,违失其实,以晷景为刻,密近有验,今下晷景漏刻四十八箭。”其二十四气日所在,并黄道去极、晷景、漏刻、昏明中星,并列载于《续汉律历志》。安帝延光三年,中竭者亶诵上书言当用甲寅元,河南梁丰云当复用《太初》。尚书郎张衡、周兴皆审历,数难诵、丰,或不能对,或云失误。衡等参案仪注,考往校今,以为《九道法》最密。诏下公卿详议。太尉恺等参议:“《太初》过天一度,月以晦见西方。元和改从《四分》,《四分》虽密于《太初》,复不正,皆不可用。甲寅元与天相应,合图谶,可施行。”议者不同。尚书令忠上奏:“天之历数,不可任疑从虚,以非易是。”亶等遂寝。
灵帝熹平四年,五官郎中冯光、沛相上计掾陈晃等言:“历元不正,故盗贼为害。历当以甲寅为元,不用庚申,乞本庚申元经纬明文。”诏下三府,与儒林明道术者详议。群臣会司徒府集议。议郎蔡邕曰:“历数精微,术无常是。汉兴承秦,历用《颛顼》,元用乙卯;百有二岁,孝武皇帝始改《太初》,元用丁丑。行之百八十九岁,孝章帝改从《四分》,元用庚申。今光等以庚申为非,甲寅为是。按历法,黄帝、颛顼、夏、殷、周、鲁,各自有元。光、晃所援,则殷历元也。昔始用《太初》丁丑之后,六家纷错,争讼是非。张寿王挟甲寅元以非汉历,杂候清台,课在下第。《太初》效验,无所漏失。是则虽非图谶之元,而有效于前者也。及用《四分》以来,考之行度,密于《太初》,是又新元有效于今者也。故延光中,亶诵亦非《四分》,言当用甲寅元,公卿参议,竟不施行。且三光之行,迟速进退,不必若一。故有古今之术。今术之不能通于古,亦犹古术不能下通于今也。又光、晃以《考灵耀》为本,二十八宿度数至日所在,错异不可参校。元和二年用至今九十二岁,而光、晃言阴阳不和,奸臣盗贼,皆元之咎。元和诏书,文备义著,非群臣议者所能变易。”三公从邕议,以光、晃不敬,正鬼薪法,诏书勿治罪。
何承天曰:夫历数之术,若心所不达,虽复通人前识,无救其为敝也。是以多历年岁,未能有定。《四分》于天,出三百年而盈一日。积代不悟,徒云建历之本,必先立元,假言谶纬,遂关治乱,此之为蔽,亦已甚矣。刘歆《三统法》尤复疏阔,方于《四分》,六千余年又益一日。扬雄心惑其说,采为《太玄》,班固谓之最密,著于《汉志》;司彪因曰“自太初元年始用《三统历》,施行百有余年”。曾不忆刘歆之生,不逮太初,二三君子言历,几乎不知而妄言欤!
光和中,谷城门候刘洪始悟《四分》于天疏阔,更以五百八十九为纪法;百四十五为斗分,造《乾象法》。又制迟疾历以步月行。方于《太初》、《四分》,转精微矣。魏文帝黄初中,太史丞韩翊以为《乾象》减斗分太过,后当先天,造《黄初历》,以四千八百八十三为纪法,一千二百五为斗分。其后尚书令陈群奏,以为“历数难明,前代通儒多共纷争。《黄初》之元,以《四分历》久远疏阔,大魏受命,宜正历明时。韩翊首建《黄初》,犹恐不审,故以《乾象》互相参校。历三年,更相是非,舍本即末,争长短而疑尺丈,竟无时而决。按三公议,皆综尽曲理,殊涂同归,欲使效之璇玑,各尽其法,一年之间,得失足定,合于事宜。”奏可。明帝时,尚书郎杨伟制《景初历》,施用至于晋、宋。古之为历者,邓平能修旧制新,刘洪始减《四分》,又定月行迟疾,杨伟斟酌两端,以立多少之衷,因朔积分设差,以推合朔月蚀。此三人,汉、魏之善历者,然而洪之迟疾,不可以检《春秋》;伟之五星,大乖于后代,斯则洪用心尚疏,伟拘于同出上元壬辰故也。
魏明帝景初元年,改定历数,以建丑之月为正,改其年三月为孟夏四月。其孟仲季月,虽与正岁不同,至于郊祀、迎气、祭祠、烝尝,巡狩、搜田,分至启闭,班宣时令,皆以建寅为正。三年正月,帝崩,复用夏正。
杨伟表曰:“臣揽载籍,断考历数,时以纪农,月以纪事,其所由来,遐而尚矣。乃自少昊,则玄鸟司分;颛顼帝喾,则重、黎司天;唐帝、虞舜,则羲、和掌日。三代因之,则世有日官。日官司历,则颁之诸侯,诸侯受之,则颁于境内。夏后之代,羲、和湎淫,废时乱日,则《书》载《胤征》。由此观之,审农时而重人事者,历代然也。逮至周室既衰,战国横骛,告朔之羊,废而不绍,登台之礼,灭而不遵。闰分乖次而不识,孟陬失纪而莫悟,大火犹西流,而怪蛰虫之不藏也。是时也,天子不协时,司历不书日,诸侯不受职,日御不分朔,人事不恤,废弃农时。仲尼之拨乱于《春秋》,托褒贬纠正,司历失闰,则讥而书之,登台颁朔,则谓之有礼。自此以降,暨于秦、汉,乃复以孟冬为岁首,闰为后九月,中节乖错,时月纰缪,加时后天,蚀不在朔,累载相袭,久而不革也。至武帝元封七年,始乃寤其缪焉。于是改正朔,更历数,使大才通人,造《太初历》。校中朔所差,以正闰分;课中星得度,以考疏密,以建寅之月为正朔,以黄钟之月为历初。其历斗分太多,后遂疏阔。至元和二年,复用《四分历》。施而行之。至于今日,考察日蚀,率常在晦,是则斗分太多,故先密后疏而不可用也。是以臣前以制典余日,推考天路,稽之前典,验之食朔,详而精之,更建密历,则不先不后,古今中天。以昔在唐帝,协日正时,允厘百工,咸熙庶绩也。欲使当今国之典礼,凡百制度,皆韬合往古,郁然备足,乃改正朔,更历数,以大吕之月为岁首,以建子之月为历初。臣以为昔在帝代,则法曰《颛顼》,曩自轩辕,则历曰《黄帝》。暨至汉之孝武,革正朔,更历数,改元曰太初,因名《太初历》。今改元为景初,宜曰《景初历》。臣之所建《景初历》,法数则约要,施用则近密,治之则省功,学之则易知。虽复使研、桑心算,隶首运筹,重、黎司晷,羲、和察景,以考天路,步验日月,究极精微,尽术数之极者,皆未如臣如此之妙也。是以累代历数,皆疏而不密,自黄帝以来,改革不已。
壬辰元以来,至景初元年丁巳,岁积四千四十六,算上。此元以天正建子黄钟之月为历初,元首之岁夜半甲子朔旦冬至。
元法,万一千五十八。
纪法,千八百四十三。
纪月,二万二千七百九十五。
章岁,十九。
章月,二百三十五。
章闰,七。
通数,十三万四千六百三十。
日法,四千五百五十九。
余数,九千六百七十。
周天,六十七万三千一百五十。
纪日岁中,十二。
气法,十二。
没分,六万七千三百一十五。
没法,九百六十七。
月周,二万四千六百三十八。
通法,四十七。
会通,七十九万一百二十。
朔望合数,六万七千三百一十五。
入交限数,七十二万二千七百九十五。
通周,十二万五千六百二十一。
周日日余,二千五百二十八。
周虚,二千三十一。
斗分,四百五十五。
甲子纪第一:
纪首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率,四十一万二千九百一十九。
迟疾差率,十万三千九百四十七。
甲戌纪第二:
纪首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率,五十一万六千五百二十九。
迟疾差率,七万三千七百六十七。
甲申纪第三:
纪首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率,六十二万一百三十九。
迟疾差率,四万三千五百八十七。
甲午纪第四:
纪首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率,七十二万三千七百四十九。
迟疾差率,一万三千四百七。
甲辰纪第五:
纪首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率,三万七千二百四十九。
迟疾差率,一十万八千八百四十八。
甲寅纪第六:
纪首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率,十四万八百五十九。
迟疾差率,七万八千六百六十八。
交会纪差,十万三千六百一十。求其数之所生者,置一纪积月以通数乘之,会通去之,所去之余,纪差之数也。以之转加前纪,则得后纪。加之未满会通者,则纪首之岁天正合朔,月在日道里,满去之,则月在日道表。加表满在里,加里满在表。
迟疾纪差,三万一百八十。求其数之所生者,置一纪积月,以通数乘之,通周去之,余以减通周,所减之余,纪差之数也。以之转减前纪,则得后纪。不足减者,加通周。求次元纪差率,转减前元甲寅纪差率,余则次元甲子纪差率也。求次纪,如上法也。
推朔积月术曰:置壬辰元以来,尽所求年,外所求,以纪法除之,所得算外,所入纪第也,余则入纪年数。年以章月乘之,如章岁而一为积月,不尽为闰余。闰余十二以上,其年有闰。闰月以无中气为正。推朔术曰:以通数乘积月,为朔积分,如日法而一为积日,不尽为小余。以六十去积日,余为大余。大余命以纪,算外,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日也。求次月,加大余二十九,小余二千四百一十九,小余满日法从大余,命如前,次月朔日也。小余二千一百四十以上,其月大也。推弦望,加朔大余七,小余千七百四十四,小分一,小分满二从小余,上余满日法从大余,大余满六十去之,余命以纪,算外,上弦日也。又加得望、下弦、后月朔。其月蚀望者,定小余,如所近中节间限,限数以下者,算上为日。望在中节前后各四日以还者,视限数;望在中节前后各五日以上者,视间限。
推二十四气术曰:置所入纪年,外所求,以余数乘之,满纪法为大余,不尽为小余。大余满六十去之,余命以纪,算外,天正十一月冬至日也。求次气,加大余十五,小余四百二,小分十一,小分满气法从小余,小余满纪法从大余,命如前,次气日也。
推闰月术曰:以闰余减章岁,余以岁中乘之,满章闰得一月,余满半法以上亦得一月。数从天正十一月起,算外,闰月也。闰有进退,以无中气御之。
大雪,十一月节。限数千二百四十二。间限千二百四十八。
冬至,十一月中。限数千二百五十四。间限千二百四十五。
小寒,十二月节。限数千二百三十五。间限千二百二十四。
大寒,十二月中。限数千二百一十三。间限千一百九十二。
立春,正月节。限数千一百七十二。间限千一百三十七。
雨水,正月中。限数千一百一十二。间限千九十三。
惊蛰,二月节。限数千六十五。间限千二十六。
春分,二月中。限数千八。间限九百七十九。
清明,三月节限数九百五十一。间限九百二十五。
谷雨,三月中。限数九百。间限八百七十九。
立夏,四月节。限数八百五十七。间限八百四十。
小满,四月中。限数八百二十二。间限八百一十三。
芒种,五月节。限数八百。间限七百九十九。
夏至,五月中。限数七百九十八。间限八百。
小暑,六月节。限数八百五。间限八百一十五。
大暑,六月中。限数八百二十五。间限八百四十二。
立秋,七月节。限数八百五十九。间限八百八十三。
处暑,七月中。限数九百七。间限九百三十五。
白露,八月节。限数九百六十二。间限九百九十二。
秋分,八月中。限数千二十一。间限千五十一。
寒露,九月节。限数千八十。间限千一百七。
霜降,九月中。限数千一百三十三。间限千一百五十七。
立冬,十月节。限数千一百八十一。间限千一百九十八。
小雪,十月中。限数千二百一十五。间限千二百二十九。
推没灭术曰:因冬至积日有小余者,加积一,以没分乘之,以没法除之,所得为大余,不尽为小余。大余满六十去之,余命以纪,算外,即去年冬至后没日也。
求次没,加大余六十九,小余五百九十二,小余满没法得一,从大余,命如前。小余尽,为灭也。
推五行用事日: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者,即木、火、金、水始用事日也。各减其大余十八,小余四百八十三,小分六,余命以纪,算外,各四立之前土用事日也。大余不足减者,加六十;小余不足减者,减大余一,加纪法;小分不足减者,减小余一,加气法。
推卦用事日:因冬至大余,六其小余,《坎卦》用事日也。加小余万九十一,满元法从大余,即《中孚》用事日也。求次卦,各加大余六,小余九百六十七。其四正各因其中日,六其小余。
推日度术曰:以纪法乘朔积日,满周天去之,余以纪法除之,所得为度,不尽为分。命度从牛前五起,宿次除之,不满宿,则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日所在度及分也。
求次日,日加一度,分不加,经斗除斗分,分少退一度。推月度术曰:以月周乘朔积日,满周天去之,余以纪法除之,所得为度,不尽为分,命如上法,则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月所在度及分也。求次月,小月加度二十二,分八百六;大月又加一日,度十三,分六百七十九;分满纪法得一度,则次月朔夜半月所在度及分也。其冬下旬,夕在张心署之。
推合朔度术曰:以章岁乘朔小余,满通法为大分,不尽为小分。以大分从朔夜半日度分,分满纪法从度,命如前,则天正十一月合朔日月所共合度也。
求次月,加度二十九,大分九百七十七,小分四十二,小分满通法从大分,大分满纪法从度。经斗除其分,则次月合朔日月所共合度也。
推弦望日所在度:加合朔度七,大分七百五,小分十,微分一,微分满二从小分,小分满通法从大分,大分满纪法从度,命如前,则上弦日所在度也。又加得望、下弦、后月合也。推弦望月所在度:加合朔度九十八,大分千二百七十九,小分三十四,数满命如前,即上弦月所在度也。又加得望下弦后月合也。
推日月昏明度术曰:日以纪法,月以月周,乘所近节气夜漏,二百而一,为明分。日以减纪法,月以减月周,余为昏分。各以加夜半,如法为度。
推合朔交会月蚀术曰:置所入纪朔积分,以所入纪交会差率之数加之,以会通去之,余则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合朔去交度分也。以通数加之,满会通去之,余则次月合朔去交度分也。以朔望合数各加其月合朔去交度分,满会通去之,余则各其月望去交度分也。朔望去交分如朔望合数以下,入交限数以上者,朔则交会,望则月蚀。推合朔交会月蚀月在日道表里术曰:置所入纪朔积分,以所入纪下交会差率之数加之,倍会通去之,余不满会通者,纪首表,天正合朔月在表,纪首里,天正合朔月在里。满会通去之,表在里,里在表。
求次月,以通数加之,满会通去之,加里满在表,加表满在里。先交会后月蚀者,朔在表则望在表,朔在里则望在里。先月蚀后交会者,看食月朔在里则望在表,朔在表则望在里。交会月蚀如朔望会数以下,则前交后会;如入交限数以上,则前会后交。其前交后会近于限数者,则豫伺之前月;前会后交近于限数者,则后伺之后月。
求去交度术曰:其前交后会者,今去交度分如日法而一,所得则却去交度也。其前会后交者,以去交度分减会通,余如日法而一,所得则前去交度,余皆度分也。去交度十五以上,虽交不蚀也。十以下是蚀,十以上亏蚀微少,光晷相及而已。亏之多少,以十五为法。
求日蚀亏起角术曰:其月在外道,先交后会者,亏蚀西南角起;先会后交者,亏蚀东南角起。其月在内道,先交后会者,亏食西北角起;先会后交者,亏食东北角起。亏食分多少,如上以十五为法。会交中者,蚀尽。月蚀在日之冲,亏角与上反也。
月行迟疾度 损益率 盈缩积分 月行分一日 十四度十四分 益二十六 盈初 二百八十二日 十四度十一分 益二十三 盈积分一十一万八千五百三十四 二百七十七三日 十四度八分 益二十 盈积分二十二万三千三百九十一 二百七十四四日 十四度五分 益十七 盈积分三十一万四千五百七十一 二百七十一五日 十四度一分 益十三 盈积分三十九万二千七十四 二百六十七六日 十三度十四分 益七 盈积分四十五万一千三百四十一 二百六十一七日 十三度七分 损 盈积分四十八万三千二百五十四 二百五十四八日 十三度一分 损六 盈积分四十八万三千二百五十四 二百四十八九日 十二度十六分 损十 盈积分四十五万五千九百 二百四十四十日 十二度十三分 损十三 盈积分四十一万三百一十 二百四十一十一日 十二度十一分 损十五 盈积分三十五万一千四十三 二百三十九十二日 十二度八分 损十八 盈积分二十八万二千六百五十八 二百三十六十三日 十二度五分 损二十一 盈积分二十万五百九十六 二百三十三十四日 十二度三分 损二十三 盈积分十万四千八百五十七 二百三十一十五日 十二度五分 益二十一 缩初 二百三十三十六日 十二度七分 益十九 缩积分九万五千七百三十九 二百三十五十七日 十二度九分 益十七 缩积分十八万二千三百六十 二百三十七十八日 十二度十二分 益十四 缩积分二十五万九千八百六十三 二百四十十九日 十二度十五分 益十一 缩积分三十二万三千六百八十九 二百四十三二十日 十二度十八分 益八 缩积分三十七万三千八百三十八 二百四十六廿一日 十三度三分 益四 缩积分四十一万三百一十 二百五十廿二日 十三度七分 损 缩积分四十二万八千五百四十六 二百五十四廿三日 十三度十二分 损五 缩积分四十二万八千五百四十六 二百五十九廿四日 十三度十八分 损十一 缩积分四十万五千七百五十一 二百六十五廿五日 十四度五分 损十七 缩积分三十五万五千六百二 二百七十一廿六日 十四度十一分 损二十三 缩积分二十七万八千九十九 二百七十七廿七日 十四度十一分 损二十四 缩积分十七万三千二百四十二 二百七十八周日 十四度十三分 损二十五 缩积分六万三千八百二十六 二百七十九
有小分六百二 有小分二百
十六 二十六
推合朔交会月蚀入迟疾历术曰:置所入纪朔积分,以所入纪下迟疾差率之数加之,以通周去之,余满日法得一日,不尽为日余,命日算外,则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合朔入历日也。
求次月,加一日,日余四千四百五十。求望,加十四日,日余三千四百八十九。日余满日法成日,日满二十七去之。又除余如周日余,日余不足者,减一日,加周虚。
推合朔交会月蚀定大小余:以入历日余,乘所入历损益率,以损益盈缩积分为定积分。以章岁减所入历月行分,余以除之,所得以盈减缩加本小余。加之满日法者,交会加时在后日;减之,不足者,交会加时在前日。月蚀者,随定大小余为日加时。入历在周日者,以周日日余乘缩积分,为定积分。以率损乘入历日余,又以周日日余乘之,以周日日度小分并之,以损定积分,余为后定积分。以章岁减周日月行分,余以周日日余乘之,以周日度小分并之,以除后定积分,所得以加本小余,如上法。
推加时:以十二乘定小余,满日法得一辰,数从子起,算外,则朔望加时所在辰也。有余不尽者四之,如日法而一为少,二为半,三为太。又有余者三之,如日法而一为强,半法以上排成之,不满半法废弃之。以强并少为少强,并半为半强,并太为太强。得二强者为少弱,以之并少为半弱,以之并半为太弱,以之并太为一辰弱。以所在辰命之,则各得其少、太、半及强、弱也。其月蚀望在中节前后四日以还者,视限数;五日以上者,视间限。定小余如间限、限数以下者,以算上为日。
斗二十六分四百五十五 牛八 女十二 虚十 危十七 室十六 壁九
北方九十八度分四百五十五
奎十六 娄十二 胃十四 昴十一 毕十六 觜二 参九
西方八十度
井三十三 鬼四 柳十五 星七 张十八 翼十八 轸十七
南方百一十二度
角十二 亢九 氐十五 房五 心五 尾十八 箕十一
东方七十五度中节 日所在度 日行黄道去极度 日中晷景冬至十一月中 斗二十一少 百一十五度 丈三尺小寒十二月节 女二少 百一十三强 丈二尺三寸大寒十二月中 虚五半弱 百一十太弱 丈一尺立春正月节 危十太弱 百六少弱 九尺六寸雨水正月中 室八太强 百一强 七尺九寸五分惊蛰二月节 壁八强 九十五强 六尺五寸春分二月中 奎十四少强 八十九少强 五尺二寸五分清明三月节 胃一半 八十三少弱 四尺一寸五分谷雨三月中 昴二太 七十七太强 三尺二寸立夏四月节 毕六太 七十三少弱 二尺五寸二分小满四月中 参四少弱 六十九太 尺九寸八分芒种五月节 井十半弱 六十七少弱 尺六寸八分夏至五月中 井二十五半强六十七强 尺五寸小暑六月节 柳三太强 六十七太强 尺七寸大暑六月中 星四强 七十 二尺立秋七月节 张十二少 七十三半强 二尺五寸五分处暑七月中 翼九半 七十八半强 三尺三寸三分白露八月节 轸六太 八十四少强 四尺三寸五分秋分八月中 角五弱 九十半强 五尺五寸寒露九月节 亢八半弱 九十六太强 六尺八寸五分霜降九月中 氐十四少强 百二少强 八尺四寸立冬十月节 尾四半强 百七少强 丈小雪十月中 箕一太强 百一十一弱 丈一尺四寸大雪十一月节 斗六 百一十三太强 丈二尺五寸六分中节 昼漏刻 夜漏刻 昏中星 明中星冬至 四十五 五十五 奎六弱 亢二少强小寒 四十五八分 五十四二分 娄六半强 氐七强大寒 四十六八分 五十三二分 胃十一太强 心半立春 四十八六分 五十一四分 毕五少弱 尾七半弱雨水 五十八分 四十九二分 参六半弱 箕半弱惊蛰 五十三三分 四十六七分 井十七少弱 斗初少春分 五十五八分 四十四二分 鬼四 斗十一弱清明 五十八三分 四十一七分 星四太 斗二十一半谷雨 六十五分 三十九五分 张十七 牛六半立夏 六十二四分 三十七六分 翼十七太 女十少弱小满 六十三九分 三十六一分 角太弱 危太弱芒种 六十四九分 三十五一分 亢五太 危十四强夏至 六十五 三十五 氐十二少弱 室十二强小暑 六十四七分 三十五三分 尾一太强 奎二太强大暑 六十三八分 三十六二分 尾十五半强 娄三太立秋 六十二三分 三十七七分 箕九太强 胃九太弱处暑 六十二分 三十九八分 斗十少 毕三太白露 五十七八分 四十二二分 斗二十一强 参五少强秋分 五十五二分 四十四八分 牛五少 井十六少强寒露 五十二六分 四十七四分 女七太 鬼三少强霜降 五十三分 四十九七分 虚六太 星三太立冬 四十八二分 五十一八分 危八强 张十五太强小雪 四十六七分 五十三三分 室三半强 翼十五太大雪 四十五五分 五十四五分 壁半强 轸十五少强
右中节二十四气,如术求之,得冬至十一月中也。加之得次月节,加节得其月中。中星以日所在为正。置所求年二十四气小余四之,如法得一为少,不尽少三之,如法为强。所以减其节气昏明中星各定。
推五星术:五星者,木曰岁星,火曰荧惑,土曰填星,金曰太白,水曰辰星。凡五星之行,有迟有疾,有留有逆。曩自开辟,清浊始分,则日月五星聚于星纪。发自星纪,并而行天,迟疾留逆,互相逮及。星与日会,同宿共度,则谓之合。从合至合之日,则谓之终。各以一终之日与一岁之日,通分相约,终而率之,岁数岁则谓之合终岁数,岁终则谓之合终合数。二率既定,则法数生焉。以章岁乘合数为合月法,以纪法乘合数为日度法,以章月乘岁数为合月分,如合月法为合月数,合月之余为月余。以通数乘合月数,如日法而一为大余,以六十去大余,余为星合朔大余。大余之余为朔小余。以通数乘月余,以合月法乘朔小余,并之,以日法乘合月法除之,所得星合入月日数也。余以通法约之,为入月日。以朔小余减日法,余为朔虚分。以历斗分乘合数,为星度斗分。木、火、土各以合数减岁数,余以周天乘之,如日度法而一,所得则行星度数也,余则度余。金、水以周天乘岁数,如日度法而一,所得则行星度数也,余则度余。
木:合终岁数,千二百五十五。
合终合数,千一百四十九。
合月法,二万一千八百三十一。
日度法,二百一十一万七千六百七。
合月数,十三。
月余,万一千一百二十二。
朔大余,二十三。
朔小余,四千九十三。
入月日,十五。
日余,百九十九万五千六百六十四。
朔虚分,四百六十六。
斗分,五十二万二千七百九十五。
行星度,三十三。
度余,百四十七万二千八百。
火:合终岁数,五千一百五。
合终合数,二千三百八十八。
合月法,四万五千三百七十二。
日度法,四百四十万一千八十四。
合月数,二十六。
月余,二万三。
朔大余,四十七。
朔小余,三千六百二十七。
入月日,十三。
日余,三百五十八万五千二百三十。
朔虚分,九百三十二。
斗分,百八万六千五百四十。
行星度,五十。
度余,百四十一万二千一百五十。
土:合终岁数,三千九百四十三。
合终合数,三千八百九。
合月法,七万二千三百七十一。
日度法,七百一万九千九百八十七。合月数,十二。
月余,五万八千一百五十三。
朔大余,五十四。
朔小余,千六百七十四。
入月日,二十四。
日余,六十七万五千三百六十四。
朔虚分,二千八百八十五。
斗分,百七十三万三千九十五。
行星度,十二。
度余,五百九十六万二千二百五十六。
金:合终岁数,千九百七。
合终合数,二千三百八十五。
合月法,四万五千三百一十五。
日度法,四百三十九万五千五百五十五。
合月数,九。
月余,四万三百一十。
朔大余,二十五。
朔小余,三千五百三十五。
入月日,二十七。
日余,十九万四千九百九十。
朔虚分,千二十四。
斗分,百八万五千一百七十五。
行星度,二百九十二。
度余,十九万四千九百九十。
水:合终岁数,一千八百七十。
合科合数,万一千七百八十九。
合月法,二十二万三千九百九十一。
日度法,二千一百七十二万七千一百二十七。
合月数,一。
月余,二十一万五千四百五十九。
朔大余,二十九。
朔小余,二千四百一十九。
入月日,二十八。
日余,二千三十四万四千二百六十一。
朔虚分,二千一百四十。
斗分,五百三十六万三千九百九十五。
行星度,五十七。
度余,二千三十四万四千二百六十一。
推五星术曰:置壬辰元以来尽所求年,以合终合数乘之,满合终岁数得一,名积合,不尽名合余。以合终合数减合余,得一者星合往年,得二者合前往年,无所得,合其年。余以减合终合数,为度分。金、水积合,偶为晨,奇为夕。
推五星合月:以月数月余各乘积合,余满合月法从月,为积月,不尽为月余。以纪月除积月,所得算外,所入纪也,余为入纪月。副以章闰乘之,满章月得一为闰,以减入纪月,余以岁中去之,余为入岁月,命以天正起,算外,星合月也。其在闰交际,以朔御之。
推合月朔:以通数乘入纪月,满日法得一为积日,不尽为小余。以六十去积日,余为大余,命以所入纪,算外,星合朔日也。推入月日:以通数乘月余,合月法乘朔小余,并之,通法约之,所得满日度法得一,则星合入月日也,不满为日余。命日以朔,算外,入月日也。
推星合度:以周天乘度分,满日度法得一为度,不尽为余,命以牛前五度起,算外,星所合度也。
求后合月,以月数加入岁月,以余加月余,余满合月法得一月,月不满岁中,即在其年;满去之,有闰计焉,余为后年;再满,在后二年。金、水加晨得夕,加夕得晨也。求后合朔,以朔大小余数加合朔月大小余,其月余上成月者,又加大余二十九,小余一千四百一十九,小余满日法从大余,命如前法。求后入月日,以入月日、日余加入月日及余,余满日度法得一。其前合朔小余满其虚分者,去一日;后小余满二千四百一十九以上,去二十九日;不满,去三十日,其余则后合入月日,命以朔。求后合度,以度数及分,如前合宿次命之。
木:晨与日合,伏,顺,十六日九十九万七千八百三十二分,行星二度百七十九万五千二百三十八分,而晨见东方,在日后。顺,疾,日行五十七分之十一,五十七日行十一度。顺,迟,日行九分,五十七日行九度而留。不行,二十七日而旋。逆,日行七分之一,八十四日退十二度,而复留二十七日。复迟,日行九分,五十七日行九度而复顺。疾,日行十一分,五十七日行十一度,在曰前,夕伏西方。顺,十六日九十九万七千八百三十二分,行星二度百七十九万五千二百三十八分,而与日合。凡一终,三百九十八日百九十九万五千六百六十四分,行星三十三度百四十七万二千八百六十九分。
火:晨与日合,伏,七十二日百七十九万二千六百一十五分,行星五十六度百二十四万九千三百四十五分,而晨见东方,在日后。顺,日行二十三分之十四,百八十四日行百一十二度。更顺,迟,日行十二分,九十二日行四十八度而留。不行,十一日而旋。逆,日行六十二分之十七,六十二日退十七度,而复留十一日。复顺,迟,日行十二分,九十二日,行四十八度而复疾。日行十四分,百八十四日行百一十二度,在日前,夕伏西方。顺,七十二日百七十九万二千六百一十五分,行星五十六度百二十四万九千三百四十五分,而与日合。凡一终,七百八十日三百五十八万五千二百三十分,行星四百一十五度二百四十九万八千六百九十分。
土:晨与日合,伏,十九日三百八十四万七千六百七十五分半,行星二度六百四十九万一千一百二十一分半,而晨见东方,在日后。顺,行百七十二分之十三,八十六日行六度半而留。不行,三十二日半而旋。逆,日行十七分之一,百二日退六度而复留。不行,三十二日半复顺,日行十三分,八十六日行六度半,在日前,夕伏西方。顺,十九日三百八十四万七千六百七十五分半,行星二度六百四十九万一千一百二十一分半,而与日合。凡一终,三百七十八日六十七万五千三百六十四分,行星十二度五百九十六万二千二百五十六分。
金:晨与日合,伏,六日退四度,而晨见东方,在日后而逆。迟,日行五分之三,十日退六度。留,不行,七日而旋。顺,迟,日行四十五分之三十三,四十五日行三十三度而顺。疾,日行一度九十一分之十四,九十一日行百五度而顺。益疾,日行一度九十一分之二十一,九十一日行百一十二度,在日后,而晨伏东方。顺,四十二日十九万四千九百九十分,行星五十二度十九万四千九百九十分,而与日合。一合,二百九十二日十九万四千九百九十分,行星如之。
金:夕与日合,伏,顺,四十二日十九万四千九百九十分,行星五十二度十九万四千九百九十分,而夕见西方,在日前。顺,疾,日行一度九十一分之二十一,九十一日行百一十二度而更顺。迟,日行一度十四分,九十一日行百五度而顺。益迟,日行四十五分之三十三,四十五日行三十三度而留。不行,七日而旋。逆,日行五分之三,十日退六度,在日前,夕伏西方。逆,六日,退四度,而与日合。凡再合一终,五百八十四日三十八万九千九百八十分,行星如之。
水:晨与日合,伏,十一日退七度,而晨见东方,在日后。逆,疾,一日退一度而留。不行,一日而旋。顺,迟,日行八分之七,八日行七度而顺。疾,日行一度十八分之四,十八日行二十二度,在日后,晨伏东方。顺,十八日二千三十四万四千二百六十一分,行星三十六度二千三十四万四千二百六十一分,而与日合。凡一合,五十七日二千三十四万四千二百六十一分,行星如之。
水:夕与日合,伏,十八日二千三十四万四千二百六十一分,行星三十六度二千三十四万四千二百六十一分,而夕见西方,在日前。顺,疾,日行一度十八分之四,十八日行二十二度而更顺。迟,日行八分之七,八日行七度而留。不行,一日而旋。逆,一日退一度,在日前,夕伏西方。逆,十一日退七度,而与日合。凡再合一终,百一十五日千八百九十六万一千三百九十五分,行星如之。
五星历步术:以法伏日度余,加星合日度余,余满日度法得一从全,命之如前,得星见日及度余也。以星行分母乘见度分,如日度法得一,分不尽,半法以上,亦得一,而日加所行分,分满其母得一度。逆顺母不同,以当行之母乘故分,如故母而一,当行分也。留者承前,逆则减之,伏不书度,除斗分,以行母为率。分有损益,前后相御。
凡五星行天,迟疾留逆,虽大率有常,至犯守逆顺,难以术推。月之行天,犹有迟疾,况五星乎!唯日之行天有常,进退有率,不迟不疾,不外不内,人君德也。
求木合终岁数法,以木日度法乘一木终之日,内分,周天除之,即得也。求木合终合数法,以木日度法乘周天,满纪法,所得复以周天除之,即得。五星皆放此也。
魏黄初元年十一月小,己卯蔀首,己亥岁,十一月己卯朔旦冬至,臣伟上。”
刘氏在蜀,不见改历,当是仍用汉《四分法》。吴中书令阚泽受刘洪《乾象法》于东莱徐岳字公河。故孙氏用《乾象历》,至于吴亡。
晋武帝泰始元年,有司奏:“王者祖气而奉其囗终,晋于五行之次应尚金,金生于己,事于酉,终于丑,宜祖以酉日,腊以丑日。改《景初历》为《泰始历》。”奏可。
史臣按,邹衍五德,周为火行。衍生在周时,不容不知周氏行运。且周之为历年八百,秦氏即有周之建国也。周之火木,其事易详。且五德更王,唯有二家之说。邹衍以相胜立体,刘向相生为义。据以为言,不得出此二家者。假使即刘向之说,周为木行,秦氏代周,改其行运。若不相胜,则克木者金;相生则木实生火。秦氏乃称水德,理非谬然,斯则刘氏所证为不值矣。臣以为张苍虽是汉臣,生与周接,司秦柱下,备睹图书。且秦虽灭学,不废术数,则有周遗文虽不毕在,据汉水行,事非虚作。贾谊《取秦》云:“汉土德。”盖以是汉代秦。详论二说,各有其义。张苍则以汉水胜周火,废秦不班五德。贾谊则以汉土胜秦水,以秦为一代。论秦、汉虽殊,而周为火一也。然则相胜之义,于事为长。若同苍黜秦,则汉水、魏土、晋木、宋金;若同贾谊《取秦》,则汉土、魏木、晋金、宋火也。难者云:“汉高断蛇而神母夜哭,云赤帝子杀白帝子,然则汉非火而何?”斯又不然矣。汉若为火,则当云赤帝,不宜云赤帝子也。白帝子又何义况乎?盖由汉是土德,土生乎火,秦是水德,水生乎金,斯则汉以土为赤帝子,秦以水德为白帝子也。难者又曰:“向云五德相胜,今复云土为赤帝子,何也?”答曰:“五行自有相胜之义,自有相生之义。不得以相胜废相生,相生废相胜也。相胜者,以土胜水耳;相生者,土自火子,义岂相关。”
崔寔《四人月令》曰:祖者,道神。黄帝之子曰累祖,好远游,死道路,故祀以为道神。合《祖赋序》曰:汉用丙午,魏用丁未,晋用孟月之酉。曰莫识祖之所由。说者云祈请道神,谓之祖有事于道者,君子行役,则列之于中路,丧者将迁,则称名于阶庭。或云,百代远祖,名谥凋灭,坟茔不复存于铭表,游魂不得托于庙祧,故以初岁良辰,建华盖,扬彩旌,将以招灵爽,庶众祖之来凭云尔。
晋江左时,侍中平原刘智,推三百年斗历改宪,以为《四分法》三百年而减一日,以百五十为度法,三十七为斗分。饰以浮说,以扶其理。江左中领军琅邪王朔之以其上元岁在甲子,善其术,欲以九万七千岁之甲子为开辟之始,何承天云“悼于立意”者也。《景初》日中晷景,即用汉《四分法》,是以渐就乖差。其推五星,则甚疏阔。晋江左以来,更用《乾象五星法》以代之,犹有前却。
宋太祖颇好历数,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私撰新法。元嘉二十年,上表曰:
臣授性顽惰,少所关解。自昔幼年,颇好历数,耽情注意,迄于白首。臣亡舅故秘书监徐广,素善其事,有既往《七曜历》,每记其得失。自太和至泰元之末,四十许年。臣因比岁考校,至今又四十载。故其疏密差会,皆可知也。
夫圆极常动,七曜运行,离合去来,虽有定势,以新故相涉,自然有毫末之差,连日累岁,积微成著。是以《虞书》著钦若之典,《周易》明治历之训,言当顺天以求合,非为合以验天也。汉代杂候清台,以昏明中星,课日所在,虽不可见,月盈则蚀,必当其冲,以月推日,则躔次可知焉。舍易而不为,役心于难事,此臣所不解也。
《尧典》云:“日永星火,以正仲夏”。今季夏则火中。又“宵中星虚,以殷仲秋”。今季秋则虚中。尔来二千七百余年,以中星检之,所差二十七八度。则尧冬令至,日在须女十度左右也。汉之《太初历》,冬至在牵牛初,后汉《四分》及魏《景初法》,同在斗二十一。臣以月蚀检之,则《景初》今之冬至,应在斗十七。又史官受诏,以土圭测景,考校二至,差三日有余。从来积岁及交州所上,检其增减,亦相符验。然则今之二至,非天之二至也。天之南至,日在斗十三四矣。此则十九年七闰,数微多差。复改法易章,则用算滋繁,宜当随时迁革,以取其合。案《后汉志》,春分日长,秋分日短,差过半刻。寻二分在二至之间,而有长短,因识春分近夏至,故长;秋分近冬至,故短也。杨伟不悟,即用之,上历表云:“自古及今,凡诸历数,皆未能并己之妙。”何此不晓,亦何以云。是故臣更建《元嘉历》,以六百八为一纪,半之为度法,七十五为室分,以建寅之月为岁首,雨水为气初,以诸法闰余一之岁为章首。冬至从上三日五时。日之所在,移旧四度。又月有迟疾,合朔月蚀,不在朔望,亦非历意也。故元嘉皆以盈缩定其小余,以正朔望之日。
伏惟陛下允迪圣哲,先天不违,劬劳庶政,寅亮鸿业,究渊思于往籍,探妙旨于未闻,穷神知化,罔不该览。是以愚臣欣遇盛明,效其管穴。伏愿以臣所上《元嘉法》下史官考其疏密,若谬有可采,庶或补正阙谬,以备万分。
诏曰:“何承天所陈,殊有理据。可付外详之。”太史令钱乐之、兼丞严粲奏曰:
太子率更令领国子博士何承天表更改《元嘉历法》,以月蚀检今冬至日在斗十七,以土圭测影,知冬至已差三日。诏使付外检署。以元嘉十一年被敕,使考月蚀,土圭测影,检署由来用伟《景初法》,冬至之日,日在斗二十一度少。检十一年七月十六日望月蚀,加时在卯,到十五日四更二唱丑初始蚀,到四唱蚀既,在营室十五度末。《景初》其日日在轸三度。以月蚀所冲考之,其日日应在翼十五度半。又到十三年十二月十六日望月蚀,加时在酉,到亥初始食,到一更三唱蚀既,在鬼四度。《景初》其日日在女三。以冲考之,其日日应在牛六度半。又到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望月蚀,加时在戌之半,到二更四唱亥末始蚀,到三更一唱食既,在井三十八度。《景初》其日日在斗二十五。以冲考之,其日日应在斗二十二度半。到十五年五月十五日望月蚀,加时在戌,其日月始生而已,蚀光已生四分之一格,在斗十六度许。《景初》其日日在井二十四。考取其冲,其日日应在井二十。又到十七年九月十六日望月蚀,加时在子之少,到十五日未二更一唱始蚀,到三唱蚀十五分之十二格,在昴一度半。《景初》其日在房二。以冲考之,则其日日在氐十三度半。凡此五蚀。以月冲一百八十二度半考之,冬至之日,日并不在斗二十一度少,并在斗十七度半间,悉如承天所上。
又去十一年起,以土圭测影。其年《景初法》十一月七日冬至,前后阴不见影。到十二年十一月十八日冬至,其十五日影极长。到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冬至,其二十六日影极长。到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冬至,其前后并阴不见。到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冬至,十八日影极长。到十六年十一月二日冬至,其十月二十九日影极长。到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冬至,其十日影极长。到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冬至,二十一日影极长。到十九年十一月六日冬至,其三日影极长。到二十年十一月十六日冬至,其前后阴不见影。寻校前后,以影极长为冬至,并差三日。以月蚀检日所在,已差四度。土圭测影,冬至又差三日。今之冬至,乃在斗十四间,又如承天所上。
又承天法,每月朔望及弦,皆定大小余,于推交会时刻虽审,皆用盈缩,则月有频三大、频二小,比旧法殊为异。旧日蚀不唯在朔,亦有在晦及二日。《公羊传》所谓“或失之前,或失之后”。愚谓此一条自宜仍旧。
员外散骑郎皮延宗又难承天:“若晦朔定大小余,纪首值盈,则退一日,便应以故岁之晦,为新纪之首。”承天乃改新法依旧术,不复每月定大小余,如延宗所难,太史所上。
有司奏:“治历改宪,经国盛典,爰及汉、魏,屡有变革。良由术无常是,取协当时。方今皇猷载晖,旧域光被,诚应综核晷度,以播维新。承天历术,合可施用。宋二十二年,普用《元嘉历》。”诏可。
志第三 历下
《元嘉历法》:
上元庚辰甲子纪首至太甲元年癸亥,三千五百二十三年,至元嘉二十年癸未,五千七百三年,算外。
元法,三千六百四十八。
章岁,十九。
纪法,六百八。
章月,二百三十五。
纪月,七千五百二十。
章闰,七。
纪日,二十二万二千七十。
度分,七十五。
度法,三百四。
气法,二十四。
余数,一千五百九十五。
岁中,十二。
日法,七百五十二。
没余,三十六。
通数,二万二千二百七。
通法,四十七。
没法,三百一十九。
月周,四千六十四。
周天,十一万一千二十五。
通周,二万七百二十一。
周日日余,四百一十七。
周虚,三百三十五。
会数,一百六十。
交限数,八百五十九。
会月,九百二十九。
朔望合数,八十。
甲子纪第一 迟疾差一万七千六百六十三,交会差八百七十七
甲戌纪第二 迟疾差三千四十三,交会差二百七十九
甲申纪第三 迟疾差九千一百四十四,交会差六百二十
甲午纪第四 迟疾差一万五千二百四十五,交会差二十二
甲辰纪第五 迟疾差六百二十五,交会差三百六十三
甲寅纪第六 迟疾差六千七百二十六,交会差七百四
推入纪法:置上元庚辰尽所求年,以元法除之,不满元法,以纪法除之,余不满纪法,入纪年也。满法去之,得后纪。入甲午纪壬辰岁来,至今元嘉二十年岁在癸末,二百三十一年,算外。
推积月术:置入纪年数算外,以章月乘之,如章岁为积月,不尽为闰余。闰余十二以上,其年闰。
推朔术:以通数乘积分,为朔积分,满日法为积日,不尽为小余。以六旬去积日,不尽为大余,命以纪,算外,所求年正月朔日也。
求次月,加大余二十九,小余三百九十九,小余满日法从大余,即次月朔也。小余三百五十三以上,其月大也。
推弦望法:加朔大余七,小余二百八十七,小分三,小分满四从小余,小余满日法从大余,命如前,上弦日也。又加之得望,又加之得下弦。
推二十四气术:置入纪年算外,以余数乘之,满度法三百四为积没,不尽为小余。以六旬去积没,不尽为大余,命以纪,算外,所求年雨水日也。求次气,加大余十五,小余六十六,小分十一,小分满气法从小余,小余满度法从大余,次气日也。雨水在十六日以后者,如法减之,得立春。
推闰月法:以闰余减章岁,余以岁中乘之,满章闰得一,数从正月起,闰所在也。闰有进退,以无中气御之。
立春正月节 限数一百九十四,间数一百九十
雨水正月中 限数一百八十六,间数一百八十二
惊蛰二月节 限数一百七十七,间数一百七十二
春分二月中 限数一百六十七,间数一百六十二
清明三月节 限数一百五十八,间数一百五十四
谷雨三月中 限数一百四十九,间数一百四十五
立夏四月节 限数一百四十二,间数一百三十九
小满四月中 限数一百三十六,间数一百三十四
芒种五月节 限数一百三十三,间数一百三十二
夏至五月中 限数一百三十一,间数一百三十二
小暑六月节 限数一百三十三,间数一百三十四
大暑六月中 限数一百三十六,间数一百三十九
立秋七月节 限数一百四十二,间数一百四十五
处暑七月中 限数一百四十九,间数一百五十三
白露八月节 限数一百五十七,间数一百六十二
秋分八月中 限数一百六十七,间数一百七十二
寒露九月节 限数一百七十七,间数一百八十二
霜降九月中 限数一百八十六,间数一百九十
立冬十月节 限数一百九十四,间数一百九十七
小雪十月中 限数二百,间数二百三
大雪十一月节限数二百五,间数二百六
冬至十一月中限数二百七,间数二百六
小寒十二月节限数二百五,间数二百三
大寒十二月中限数二百,间数一百九十七
推没灭术:因雨水积,以没余乘之,满没法为大余,不尽为小余,如前,所求年为雨水前没日也。求次没,加大余六十九,小余一百九十六,满没法从大余,命如前,雨水后没日也。雨水前没多在故岁,常有五没,官以没正之,一年常有五没或六没。小余尽为灭日也。雨水小余三十九以还,雨水六旬后乃有。
推土用事法:置立春大小余小分之数,减大余十八,小余七十九,小分十八,命以纪,算外,立春前土用事日也。大余不足加六十,小余不足减,减大余一,加度法而后减之。立夏、立冬求土用事皆如上法。
推日所在度法:以度法乘朔积度,不尽为分。命度起室二,次宿除之,算外,正月朔夜半日在度及分也。求次日,日加一度,经室去度分。
推月所在度法:以月周乘朔积日,周天去之,余满度法为积度,不尽为分,命度如前,正月朔夜半月所在度及分。求次月,小月加度二十二,分一百三十三,大月加度三十五,分二百四十五,分满度法成一度,命如前,次月朔月所在度及分也。历先月法:以十六除月行分为大分,如所入迟疾加之,经室去度分。
推合朔月食术:置所求年积月,以会数一百六十乘之,以所入交会纪差二十二加之,满会月去之,余则其年正月朔去交分也。求次月,以会数加之,满会月去之。求望,加合数。朔望去交分如合数以下,交限数以上,朔则交会,望则月食。
推入迟疾历法:置所求年朔积分,所入迟疾差一万五千二百四十五加之,满通周去之,余满日法得一日,不尽为日余,命日算外,所求年正月朔入历。求次月,加一日,日余七百三十四。求望,加十四日,日余五百七十五半。余满日法成一日,日满二十七去之,除日余如周日日余,不足减,减一日,加周虚。日满二十七而日余不满周日日余,为损。周日满去之,为入历一日。
推合朔月食定大小余法:以入历日余乘入历下损益率,入一日,益二十五是也。以损益盈缩积分,值损则损之,值益则益之。为定积分。以入历日余乘列差,满日法盈减缩加差法,为定差法。以除定积分,所得减加本朔望小余,值盈则减,缩则加之。为定小余。加之满日法,合朔月食进一日;减之不足减者,加日法而后减之,则退一日。值周日者,用周日定数。
推加时:以十二乘定小余,满日法得一辰,数从子起,算外,则朔望加时所在辰也。有余者四之,满日法得一为少,二为半,三为太半。又有余者三之,满日法得一为强,半法以上排成一,不满半法弃之。以强并少为少强,并半为半强,并太为太强。得二者为小弱,以并少为半弱,以并半为太弱,以并太为一辰弱。以所在辰名之。
推合朔月食加时满刻法:各以百刻乘定小余,如日法而一;不尽什之,求分。先除夜漏之半,即昼漏加时刻及分也。昼漏尽,又入夜漏。在中节前后四日以还者,视限数。在中节前后五日以上者,视间限数。月食加时定小余不满限数、间数者,皆以算上为日。
月行迟疾度 损益率 盈缩积分 列差 差法一日 十四度十三分 益二十五 盈 二 二百六十二日 十四度十一分 益二十三 盈万八千八百 三 二百五十八三日 十四度八分 益二十 盈三万六千九十六 四 二百五十五四日 十四度四分 益十六 盈五万一千一百三十六 五 二百五十一五日 十三度十八分 益十一 盈六万三千一百六十八 五 二百四十六六日 十三度十三分 益六 盈七万一千四百四十 六 二百四十一七日 十三度七分 益 盈七万五千九百五十二 五 二百三十五八日 十三度二分 损五 盈七万五千九百五十二 四 二百三十九日 十二度十七分 损九 盈七万二千一百九十二 三 二百二十六十日 十二度十四分 损十二 盈六万五千四百二十四 三 二百二十三十一日 十二度十一分 损十五 盈五万六千四百 三 二百二十十二日 十二度八分 损十八 盈四万五千一百二十 二 二百一十七十三日 十二度六分 损二十 盈三万一千五百八十四 二 二百一十五十四日 十二度四分 损二十二 盈一万六千五百四十四 二 二百一十三十五日 十二度二分 益二十四 缩 二 二百一十一十六日 十二度四分 益二十二 缩一万八千四十八 二 二百一十三十七日 十二度六分 益二十 缩三万四千五百九十二 三 二百一十五十八日 十二度九分 益十七 缩四万九千六百三十二 五 二百一十八十九日 十二度十四分 益十二 缩六万二千四百一十六 六 二百二十三二十日 十三度一分 益六 缩七万一千四百四十 六 二百二十九廿一日 十三度七分 益 缩七万五千九百五十二 五 二百三十五廿二日 十三度十二分 损五 缩七万五千九百五十二 四 二百四十廿三日 十三度十六分 损九 缩七万二千一百九十二 四 二百四十四廿四日 十四度一分 损十三 缩六万五千四百二十四 四 二百四十八廿五日 十四度五分 损十七 缩五万五千六百四十八 三 二百五十二廿六日 十四度八分 损二十 缩四万二千八百六十四 三 二百五十五廿七日 十四度十一分 损二十三 缩二万七千八百二十四 二 二百五十八周日 十四度十三分 损二十五定 缩一万五百二十八定备 二百六十定
小分一百三 损二百二十四 九万三千四百八 意差法二千
三百九
推合朔度:以章岁乘朔小余,满通法为大分,不尽为小分。以大分从朔夜半日日分,满度命如前,正月朔日月合朔所在共合度也。
求次月,加度二十九,大分一百六十一,小分十四,小分满通法从大分,大分满度法从度。经室除度分。求望,加十四度,大分二百三十二,小分三十半。求望月所在度,加日度一百八十二,分一百八十九,小分二十三半。
推五星法:二十四气 日所在度 日中晷影 昼漏刻 夜漏刻雨水 室太强 八尺二寸二分 五十五分 四十九五分惊蛰 壁一强 六尺七寸二分 五十二九分 四十七一分春分 奎七少强 五尺三寸九分 五十五五分 四十四五分清明 娄六半 四尺二寸五分 五十八 四十二谷雨 胃九太弱 三尽二寸五分 六十三分 三十九七分立夏 昴十一弱 二尺五寸 六十二三分 三十七七分小满 毕十五少弱 一尺九寸七分 六十三九分 三十六一分芒种 井三半弱 一尺六寸九分 六十四八分 三十五二分夏至 井十八 一尺五寸 六十五 三十五小暑 鬼一弱 一尺六寸九分 六十四八分 三十五二分大暑 柳十二弱 一尺九寸七分 六十三九分 三十六一分立秋 张五半强 二尺五寸 六十二三分 三十七七分处暑 翼二半 三尺二寸五分 六十三分 三十九七分白露 翼十七太弱 四尺二寸五分 五十八 四十二秋分 轸十五 五尺三寸九分 五十五五分 四十四五分寒露 亢一少 六尺七寸二分 五十二九分 四十七一分霜降 氐七半 八尺二寸八分 五十五分 四十九五分立冬 心二半弱 九尺九寸一分 四十八四分 五十一六分小雪 尾十二太强 一丈一尺三寸四分四十六七分 五十三三分大雪 箕十 一丈二尺四寸八分四十五六分 五十四四分冬至 斗十四强 一丈三尺 四十五 五十五小寒 牛三半强 一丈二尺四寸八分四十五六分 五十四四分大寒 女十半强 一丈一尺三寸四分四十六七分 五十三三分立春 危四 九尺九寸一分 四十八四分 五十一六分二十四气 昏中星 明中星雨水 觜一少强 尾十一强惊蛰 井九半 箕四少弱春分 井二十九半强 斗四弱清明 柳十二太 斗十四半谷雨 张十 斗二十五半立夏 翼十太弱 女三少小满 轸十弱 虚二弱芒种 角十太弱 危七弱夏至 氐五少弱 室五少强小暑 房四太弱 壁六太弱大暑 尾八太弱 奎十二太弱立秋 箕三 胃二太弱处暑 斗三半 昴七太弱白露 斗十四半弱 毕十六半弱秋分 斗二十五少强 井九少强寒露 牛八半强 井二十九弱霜降 女十一半弱 柳十一半强立冬 危二弱 张八太弱小雪 危十三半强 翼八太强大雪 室九半强 轸八少强冬至 壁八太强 角七少强小寒 奎十五少 亢九大寒 胃四半强 氐十三太强立春 昴九少 心四强
推五星法:
合岁 合数 日度法 室分木 三百四十四 三百一十五 九万五千七百六十 二万三千六百二十五火 四百五十九 二百一十五 六万五千三百六十 一万六千一百二十五土 三百八十三 三百七十 一十一万二千四百八十 二万七千七百五十金 二百六十七 一百六十七 五万七百六十八 一万二千五百二十五水 七十九 二百四十九 七万五千六百九十六 一万八千六百七十五
木后元丙戌,晋咸和元年,至元嘉二十年癸未,百十八年算上。
火后元乙亥,元嘉十二年,至元嘉二十年癸未,九年算上。
土后元甲戌,元嘉十一年,至元嘉二十年癸未,十年算上。
金后元甲申,晋太元九年,至元嘉二十年癸未,六十年算上。
水后元乙丑,元嘉二年,至元嘉二十年癸未,十九年算上。
推五星法:各设其元至所求年算上,以合数乘之,满合岁为积合,不尽曰合余,多者以合数除之,得一,星合往年,得二,合前往年,不满合数,其年。木、土、金则有往年合,火有前往年合,水一年三合或四合也。以合余减合数为度分,水度分满合岁则去之也。以周天十一万一千三十五乘度分,满日度法为积度,不尽曰度余。命度以室二,算外,星合所在度也。以合数乘其年,内雨水小余,并度余为日余,满日度法从积度为日,命以雨水,算外,星合日也。求星见日法,以法伏日及余木则十六日及金是也。加星合日及余,满日度法成一日,命如前,星见日也。求星见度法,以法伏度及余木则二度及余是也。加星合度及余,满日度法成一度,命如前,所见度也。以星行分母木则二十三见也。乘见度余,满日度法得一,分乃日加所行分。木顺日行四分。分满其母成一度,逆顺母不同,木逆分母七也。当各乘度余,留者承前,逆则减之,伏不书度,经室去分,不足减者,破全度。五星室分各异,若在行分,各依室分去之。
木:初与日合,伏,十六日,日余四万一千七百八十,行二度,余七万七千八百四十七半,晨见东方。去日十三度半强。顺,日行二十三分之四,一百一十五日行二十度。留,不行,二十六日而逆。日行七分之一,八十四日退十二度。又留二十六日。顺,一百一十五日行二十度,夕伏西方,日度余如初,与日合。一终三百九十八日,日余八万三千五百六十,行星三十三度,余五万九千九百三十五。
火:初与日合,伏,七十一日,日余二万四千八百一十二半,行五十四度,度余四万九千四百三十,晨见东方。去日十七度半强。顺,疾,日行七分之五,一百八日半行七十七度半。小迟,日行七分之四,一百二十六日行七十二度而大迟。日行七分之二,四十二日行十二度。留,不行,十二日而迟。日行十分之三,六十日退十八度。又留十二日。顺,迟,四十二日行十二度。小疾,一百二十六日,行七十二度。一百八日半行七十七度半,夕伏西方,日度余如初,与日合。一终七百七十九日,日余四万九千六百二十五,行星四百一十四,度余三万三千五百。除一周,定四十九度,度余一万七千三百七十五。
土:初与日合,伏,十八日,日余四千四百八十二半,行二度,度余四万六千八百四十七半,晨见东方。去日十五度半强,顺,日行十二分之一,八十四日,行七度。留,不行,三十六日而逆。日行十七分之一,一百二日退六度。又留三十六日。顺,八十四日行七度,夕伏西方,日度余如初,与日合。一终三百七十八日,日余八千九百六十五,行星十二度,度余九万三千六百九十五。
金:初与日合,伏,四十一日,日余四万九千六百八十四半,行五十一度,度余四万九千六百八十四半,见西方。去日十度。顺,疾,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三,九十一日行一百十二度而小迟。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二,九十一日行一百五度。又大迟。日行十五之十一,四十五日行三十三度。留,不行,八日而迟。日行三分之二,九日退六度,伏西方。伏六日,退四度而与日合。又六日退四度,晨见东方。逆,九日退六度。又留八日。顺,四十五日行三十三度。小疾,九十一日行一百五度。大疾,九十一日行百一十二度,晨伏东方,日度余如初,与日合。一终五百八十三日,日余四万八千六百一。除一周,行星定二百一十八度,度余三万六千七十六。一合二百九十一日,余四万九千六百八十四半,行星如之。
水:初与日合,伏,十七日,日余七万一千二百一十半,行三十四度,度余七万一千二百一十半,见西方。去日十七度。顺,疾,日行一度三分之一,十八日行二十四度而迟。日行七分之五,七日行五度。留,不行,四日,夕伏西方。伏十一日,退六度,而与日合。又十一日退六度,而晨见东方。留四日。顺,迟,七日行五度。疾,十八日行二十四度,晨伏东方,日度余如初,与日合。一终一百一十五日,日余六万六千七百二十五,行星如之。一合五十七日,日余七万一千二百一十半,行星亦如之。盈加缩减,十六除月行分,日法除盈缩分,以减度分,盈加缩减。
推卦:因雨水大小余,加大余六,小余三百一十九,小余满三千六百四十八成日。日满二十七日余不足加减不加周虚。
元嘉二十年,承天奏上尚书:“今既改用《元嘉历》,漏刻与先不同,宜应改革。按《景初历》春分日长,秋分日短,相承所用漏刻,冬至后昼漏率长于冬至前。且长短增减,进退无渐,非唯先法不精,亦各传写谬误。今二至二分,各据其正。则至之前后,无复差异。更增损旧刻,参以晷影,删定为经,改用二十五箭。请台勒漏郎将考验施用。”从之。
前世诸儒依图纬云,月行有九道。故画作九规,更相交错,检其行次,迟疾换易,不得顺度。刘向论九道云:“青道二出黄道东,白道二出黄道西,黑道二出北,赤道二出南。”又云:“立春、春分,东从青道;立夏、夏至,南从赤道。秋白冬黑,各随其方。”按日行黄道,阳路也,月者阴精,不由阳路,故或出其外,或入其内,出入去黄道不得过六度。入十三日有奇而出,出亦十三日有奇而入,凡二十七日而一入一出矣。交于黄道之上,与日相掩,则蚀焉。汉世刘洪推检月行,作阴阳历法。元嘉二十年,太祖使著作令史吴癸依洪法,制新术,令太史施用之。
《元嘉历》月行阴阳法:
阴阳历 损益率 兼数
一日 益十七 初
二日前限馀六百六十五微分一千七百三十八 益十六 十七
三日 益十五 三十三
四日 益十二 四十八
五日 益八 六十
六日 益四 六十八
七日 益一 七十二
八日 损二 七十三
九日 损六 七十一
十日 损十 六十五
十一日 损十三 五十五
十二日 损十五 四十二
十三日後限馀二千一十九微分一千七十九 损十六 二十七
分日二千六百八十五半 损十六大大者五千三百
七十一分之三千四百七十二 十一
历周,五万五千五百一十七半。
差率,一万一百九十。
微分法,一千八百七十八。
推入阴阳历术曰:以会月去入纪积月,余以会数乘之,以所入纪交会差加之,周天乘之,满微分法为大分,不尽为微分。大分满周天去之,余不满历周者为入阳历。余皆如月周得一日,算外,所求年正月合朔入历也。不尽为日余。
求次月,加二日,日余一千三百三十一,微分一千五百九十八,如法成日,日满十三去之,除日余如分日。阴阳历竟平入端,入历在前限余前,后限余后者,月行中道。
求朔弦望定数:各置入迟疾历盈缩定积分,以章岁乘之,差法除之,所得满通法为大分。不尽,以微分法乘之,如法为微分。盈减缩加阴阳日余,盈不足,以月周进退日而定,以定日余乘损益兼数,为加时定数。
推夜半入历:以差率朔小余,如微分法得一,以减入历余,不足,加月周而减之,却一日,却得分日,加其分,半微分为小分,即朔日夜半入历历余小分也。
求次日,加一日,日余十六,小分三百二十,小分如会从余,余满月周去之,又加一日。历竟,下日余满分日去之,于入历初也。不满分日者,值之,加余一千二百九十四,小分七百八十九半,为入次历。
求夜半定日:以朔小余减入迟疾历日余,不足一日,却得周日,加余四百一十七,即月夜半入历日及余也。以日余乘损益率,盈缩积分,为定积分。满通法为大分,不尽以会月乘之,如法为小分,以盈加缩减入阴阳日余,盈不足进退日而定也。以定日余乘损益率,如月周,以损益兼数,为夜半定数。
求昏明数:以损益率乘所近节气夜漏,二百而一为明,以减损益率为昏,而以损益夜半数为昏明定数也。
求月去黄道度:置加时若昏明定数,以十二除之为度,其余三而一为少,不尽为强,二少弱也。所得为月去黄道度。
大明六年,南徐州从事史祖冲之上表曰:
古历疏舛,颇不精密,群氏纠纷,莫审其要。何承天所奏,意存改革,而置法简略,今已乖远。以臣校之,三睹厥谬:日月所在,差觉三度;二至晷影,几失一日;五星见伏,至差四旬,留逆进退,或移两宿。分至乖失,则节闰非正;宿度违天,则伺察无准。臣生属圣辰,逮在昌运,敢率愚瞽,更创新历。谨立改易之意有二,设法之情有三。
改易者,其一,以旧法一章十九岁有七闰,闰数为多,经二百年,辄差一日。节闰既移,则应改法,历纪屡迁,实由此条。今改章法,三百九十一年有一百四十四闰。令却合周、汉,则将来永用,无复差动。其二,以《尧典》云:“日短星昴,以正仲冬。”以此推之,唐代冬至,日在今宿之左五十许度。汉代之初,即用秦历,冬至日在牵牛六度。汉武改立《太初历》,冬至日在牛初。后汉《四分法》,冬至日在斗二十二。晋时姜岌以月蚀检日,知冬至在斗十七。今参以中星,课以蚀望,冬至之日,在斗十一。通而计之,未盈百载,所差二度。旧法并令冬至日有定处,天数既差,则七曜宿度渐与历舛。乖谬既著,辄应改制,仅合一时,莫能通远,迁革不已,又由此条。今令冬至所在,岁岁微差,却检汉注,并皆审密,将来久用,无烦屡改。
又设法者,其一,以子为辰首,位在正北,爻应初九,斗气之端,虚为北方,列宿之中,元气肇初,宜在此次。前儒虞喜,备论其义。今历上元日度,发自虚一。其二,以日辰之号,甲子为先,历法设元,应在此岁。而黄帝以来,世代所用,凡十一历,上元之岁,莫值此名。今历上元,岁在甲子。其三,以上元之岁,历中众条,并应以此为始,而《景初历》交会迟疾,亦置纪差,裁合朔气而已。条序纷互,不及古意。今设法,日月五纬,交会迟疾,悉以上元岁首为始。则合璧之曜,信而有征,连珠之晖,于是乎在,群流共源,实精古法。
若夫测以定形,据以实效,县象著明,尺表之验可推,动气幽微,寸管之候不忒。今臣所立,易以取信。但深练始终,大存整密,革新变旧,有约有繁。用约之条,理不自惧,用繁之意,顾非谬然。何者?夫纪闰参差,数各有分,分之为体,非细不密。臣是用深惜毫厘,以全求妙之准,不辞积累,以成永定之制。非为思而莫悟,知而不改也,窃恐赞有然否,每崇远而随近;论有是非,或贵耳而遗目。所以竭其管穴,俯洗同异之嫌,披心日月,仰希葵藿之照。若臣所上,万一可采,伏愿颁宣群司,赐垂详究,庶陈锱铢,少增盛典。
○历法
上元甲子至宋大明七年癸卯,五万一千九百三十九年算外。
元法,五十九万二千三百六十五。
纪法,三万九千四百九十一。
章岁,三百九十一。
章月,四千八百三十六。
章闰,一百四十四。
闰法,十二。
月法,十一万六千三百二十一。
日法,三千九百三十九。
余数,二十万七千四十四。
岁余,九千五百八十九。
没分,三百六十万五千九百五十一。
没法,五万一千七百六十一。
周天,一千四百四十二万四千六百六十四。
虚分,万四百四十九。
行分法,二十三。
小分法,一千七百一十七。
通周,七十二万六千八百一十。
会周,七十一万七千七百七十七。
通法,二万六千三百七十七。
差率,三十九。
推朔术:置入上元年数,算外,以章月乘之,满章岁为积月,不尽为闰余。闰余二百四十七以上,其年有闰。以月法乘积月,满日法为积日,不尽为小余。六旬去积日,不尽为大余。大余命以甲子,算外,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也。小余千八百四十九以上,其月大。求次月,加大余二十九,小余二千九十,小余满日法从大余,大余满六旬去之,命如前,次月朔也。求弦望:加朔大余七,小余千五百七,小分一,小分满四从小余,小余满日法从大余,命如前,上弦日也。又加得望,又加得下弦,又加得后月朔也。
推闰术:以闰余减章岁,余满闰法得一月,命以天正,算外,闰所在也。闰有进退,以无中气为正。推二十四气术:置入上元年数,算外,以余数乘之,满纪法为积日,不尽为小余。六旬去积日,不尽为大余。大余命以甲子,算外,天正十一月冬至日也。求次气,加大余十五,小余八千六百二十六,小分五,小分满六从小余,小余满纪法从大余,命如前,次气日也。求土用事:加冬至大余二十七,小余万五千五百二十八,季冬土用事日也。又加大余九十一,小余万二千二百七十,次土用事日也。推没术:以九十乘冬至小余,以减没分,满没法为日,不尽为日余,命日以冬至,算外,没日也。
求次没,加日六十九,日余三万四千四百四十二,余满没法从日,次没日也。日余尽为灭。
推日所在度术:以纪法乘朔积日为度实,周天去之,余满纪法为积度,不尽为度余,命以虚一,次宿除之,算外,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日所在度也。求次月,大月加度三十,小月加度二十九,入虚去度分。求行分,以小分法除度余,所得为行分,不尽为小分。小分满法从行分,行分满法从度。求次日,加一度。入虚去行分六,小分百四十七。
推月所在度术:以朔小余乘百二十四为度余。又以朔小余乘八百六十为微分。微分满月法从度余,度余满纪法为度,以减朔夜半日所在,则月所在度。
求次月,大月加度三十五,度余三万一千八百三十四,微分七万七千九百六十七,小月加度二十二,度余万七千二百六十一,微分六万三千七百三十六,入虚去度分也。
迟疾历:
月行度 损益率 盈缩积分 差法一日 十四行分十三 益七十 盈初 5304二日 十四十一 益六十五 盈百八十四万二千三百一十六 5270三日 十四八 益五十七 盈三百五十五万七百六 5219四日 十四四 益四十七 盈五百五万八千二百八 5151五日 十三二十二 益三十四 盈六百二十九万七千八百五十七 5066六日 十三十七 益二十二 盈七百二十万二千六百九十一 4981七日 十三十一 益六 盈七百七十七万二千七百一十 4879八日 十三五 损九 盈七百九十四万九百五十二 4777九日 十二二十二 损二十四 盈七百七十万七千四百一十五 4675十日 十二十六 损三十九 盈七百七万二千一百 4573十一日 十二十一 损五十二 盈六百三万五千七 4488十二日 十二八 损六十 盈四百六十六万三千一百 4437十三日 十二六 损六十五 盈三百九万三百二 4403十四日 十二四 损七十 盈百三十八万三千五百八十 4369十五日 十二五 益六十七 缩四十五万七千六十九 4368十六日 十二七 益六十二 缩二百二十三万七百五十五 4420十七日 十二十 益五十五 缩三百八十七万五百一十四 4471十八日 十二十四 益四十四 缩五百三十万九千三百八十五 4539十九日 十二十九 益三十二 缩六百四十八万四百四 4624二十日 十三一 益十九 缩七百三十一万六千六百八 4709二十一日 十三七 益四 缩七百八十一万七千九百九十六 4811二十二日 十三十三 损十一 缩七百九十一万七千六百七 4913二十三日 十三十九 损二十七 缩七百六十一万五千四百四十 5015二十四日 十四一 损三十九 缩六百九十万一千四百九十五 5100二十五日 十四六 损五十二 缩五百八十七万二千七百三十五 5185二十六日 十四十 损六十二 缩四百四十九万九千一百五十九 5253二十七日 十四十二 损六十七 缩二百八十五万七千七百三十二 5287二十八日 十四十四 损七十四 缩百八万二千三百七十九 5321
推入迟疾历术:以通法乘朔积日为通实,通周去之,余满通法为日,不尽为日余。命日算外,天正十一月朔夜半入历日也。
求次月,大月加二日,小月加一日,日余皆万一千七百四十六。历满二十七日,日余万四千六百三十一,则去之。
求次日,加一日。求日所在定度:以夜半入历日余乘损益率,以损益盈缩积分,如差率而一,所得满纪法为度,不尽为度余,以盈加缩减平行度及余为定度。益之或满法,损之或不足,以纪法进退。求度行分如上法。求次日,如所入迟疾加之,虚去分如上法。
阴阳历 损益率 兼数
一日 益十六 初
二日 益十五 十六
三日 益十四 三十一
四日 益十二 四十五
五日 益九 五十七
六日 益五 六十六
七日 益一 七十一
八日 损二 七十二
九日 损六 七十
十日 损十 六十四
十一日 损十三 五十四
十二日 损十五 四十一
十三日 损十六 二十六
十四日 损十六 十
推入阴阳历术:置通实以会周去之,不满交数三十五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半为朔入阳历分,满去之,为朔入阴历分。各满通法得一日,不尽为日余,命日算外,天正十一月朔夜半入历日也。
求次月,大月加二日,小月加一日,日余皆二万七百七十九。历满十三日,日余万五千九百八十七半则去之。阳竟入阴,阴竟入阳。求次日,加一日。求朔望差,以二千二十九乘朔小余,满三百三为日余,不尽倍之为小分,则朔差数也。加一十四日,日余二万一百八十六,小分百二十五,小分满六百六从日余,日余满通法为日,即望差数也。又加之,后月朔也。
求合朔月食:置朔望夜半入阴阳历日及余,有半者去之,置小分三百三,以差数加之,小分满六百六从日余,日余满通法从日,日满一历去之。命日算外,则朔望加时入历也。朔望加时入历一日,日余四千一百九十八,小分四百二十八以下,十二日,日余万一千七百八十八,小分四百八十一以上,朔则交会,望则月食。
求合朔月食定大小余:令差数日余加夜半入迟疾历余,日余满通法从日,则朔望加时入历也。以入历余乘损益率,以损益盈缩积分,如差法而一,以盈减缩加本朔望小余,为定小余。益之或满法,损之或不足,以日法进退日。
求合朔月食加时:以十二乘定小余,满日法得一辰,命以子,算外,加时所在辰也。有余者四之,满日法得一为少,二为半,三为太。又有余者三之,满日法得一为强,以强并少为少强,并半为半强,并太为太强。得二者为少弱,以并太为一辰弱,以前辰名之。
求月去日道度:置入阴阳历余乘损益率,如通法而一,以损益兼数为定,定数十二而一为度,不尽三而一,为少、半、太。又不尽者,一为强,二为少弱,则月去日道数也。阳历在表,阴历在里。
表略
求昏明中星:各以度数加夜半日所在,则中星度也。
推五星术:木率:千五百七十五万三千八十二。火率:三千八十万四千一百九十六。土率:千四百九十三万三百五十四。金率:二千三百六万一十四。水率:四百五十七万六千二百四。推五星术:置度实各以率去之,余以减率,其余如纪法而一,为入岁日,不尽为日余。命以天正朔,算外,星合日。
求星合度:以入岁日及余从天正朔日积度及余,满纪法从度,满三百六十余度分则去之,命以虚一,算外,星合所在度也。求星见日术:以伏日及余,加星合日及余,余满纪法从日,命如前,见日也。求星见度术:以伏度及余,加星合度及余,余满纪法从度,入虚去度分,命如前,星见度也。行五星法:以小分法除度余,所得为行分,不尽为小分,及日加所行分满法从度,留者因前,逆则减之,伏不尽度。从行入虚,去行分六,小分百四十七;逆行出虚,则加之。
木:初与日合,伏,十六日,余万七千八百三十二,行二度,度余三万七千五百四,晨见东方。从,日行四分,百一十二日,行十九度十一分。留二十八日。逆,日行三分,八十六日,退十一度五分。又留二十八日。从,日行四分,百一十二日,夕伏西方。日度余如初。一终,三百九十八日,日余三万五千六百六十四,行三十三度,度余二万五千二百一十五。
火:初与日合,伏,七十二日,日余六百八,行五十五度,度余二万八千八百六十五,晨见东方。从,疾,日行十七分,九十二日,行六十八度。小迟,日行十四分,九十二日,行五十六度。大迟,日行九分,九十二日,行三十六度。留十日。逆,日行六分,六十四日,退十六度十六分。又留十日。从,迟,日行九分,九十二日。小疾,日行十四分,九十二日。大疾,日行十七分,九十二日,夕伏西方,日度余如初。一终,七百八十日,日余千二百一十六,行四百一十四度,度余三万二百五十八。除一周,定行四十九度,度余万九千八百九。
土:初与日合,伏,十七日,日余千三百七十八,行一度,度余万九千三百三十三,晨见东方。行顺,日行二分,八十四日,行七度七分。留三十三日。行逆,日行一分,百一十日,退四度十八分。又留三十三日。从,日行二分,八十四日,夕伏西方,日度余如初。一终,三百七十八日,日余二千七百五十六,行十二度,度余三万一千七百九十八。
金:初与日合,伏,三十九日,余三万八千一百二十六,行四十九度,度余三万八千一百二十六,夕见西方。从,疾,日行一度五分,九十二日,行百十二度。小迟,日行一度四分,九十二日,行百八度。大迟,日行十七分,四十五日,行三十三度六分。留九日。迟,日行十六分,退六度六分。夕伏西方。伏五日,退五度,而与日合。又五日退五度,而晨见东方。逆,日行十六分,九日。留九日。从,迟,日行十七分,四十五日。小疾,日行一度四分,九十二日。大疾,日行一度五分,九十二日,晨伏东方,日度余如初。一终,五百八十三日,日余三万六千七百六十一,行星如之。除一周,定行二百十八度,度余二万六千三百一十二。一合,二百九十一日,日余三万八千一百二十六,行星亦如之。
水:初与日合,伏,十四日,日余三万七千一百十五,行三十度,度余三万七千一百一十五,夕见西方。从,疾,日行一度六分,二十三日,行二十九度。迟,日行二十分,八日,行六度二十二分。留二日。迟,日行十一分,二日,退二十二分。夕伏西方。伏八日,退八度,而与日合。又八日,退八度,晨见东方。逆,日行十一分,二日。留二日。从,迟,日行二十分,八日。疾,日行一度六分,二十三日,晨伏东方,日度余如初。一终,百一十五日,日余三万四千七百三十九,行星如之。一合,五十七日,日余三万七千一百一十五,行星亦如之。
上元之岁,岁在甲子,天正甲子朔夜半冬至,日月五星,聚于虚度之初,阴阳迟疾,并自此始。
世祖下之有司,使内外博议,时人少解历数,竟无异同之辨。唯太子旅贲中郎将戴法兴议,以为:
三精数微,五纬会始,自非深推测,穷识晷变,岂能刊古革今,转正圭宿。案冲之所议,每有违舛,窃以愚见,随事辨问。案冲之新推历术,“今冬至所在,岁岁微差”。臣法兴议:夫二至发敛,南北之极,日有恆度,而宿无改位。古历冬至,皆在建星。战国横骛,史官丧纪,爰及汉初,格候莫审,后杂觇知在南斗二十二度,元和所用,即与古历相符也。逮至景初,而终无毫忒。《书》云:“日短星昴,以正仲冬。”直以月维四仲,则中宿常在卫阳,羲、和所以正时,取其万世不易也。冲之以为唐代冬至日在今宿之左五十许度,遂虚加度分,空撤天路。其置法所在,近违半次,则四十五年九月,率移一度。在《诗》“七月流火”,此夏正建申之时也。“定之方中”,又小雪之节也。若冬至审差,则豳公火流,晷长一尺五寸,楚宫之作,昼漏五十三刻,此诡之甚也。仲尼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就如冲之所误,则星无定次,封有差方。名号之正,古今必殊,典诰之音,代不通轨,尧之开、闭,今成建、除。今之寿星,乃周之鹑尾,即时东壁,已非玄武,轸星顿属苍龙,诬天痛经,乃至于此。
冲之又改章法三百九十一年有一百四十四闰。臣法兴议:夫日有缓急,故斗有阔狭,古人制章,立为中格,年积十九,常有七闰,晷或虚盈,此不可革。冲之削闰坏章,倍减余数,则一百三十九年二月,于四分之科,顿少一日;七千四百二十九年,辄失一闰。夫日少则先时,闰失则事悖。窃闻时以作事,事以厚生,以此乃生人之大本,历数之所先,愚恐非冲之浅虑妄可穿凿。
冲之又命上元日度发自虚一,云虚为北方列宿之中。臣法兴议:冲之既云冬至岁差,又谓虚为北中,舍形责影,未足为迷。何者?凡在天非日不明,居地以斗而辨。借令冬至在虚,则黄道弥远,东北当为黄钟之宫,室壁应属玄枵之位,虚宿岂得复为北中乎?曲使分至屡迁,而星次不改,招摇易绳,而律吕仍往,则七政不以玑衡致齐,建时亦非摄提所纪,不知五行何居,六属安托?
冲之又令上元年在甲子。臣法兴议:夫置元设纪,各有所尚,或据文于图谶,或取效于当时。冲之云,“群氏纠纷,莫审其会”。昔《黄帝》辛卯,日月不过;《颛顼》乙卯,四时不忒;《景初》壬辰,晦无差光;《元嘉》庚辰,朔无错景,岂非承天者乎!冲之苟存甲子,可谓为合以求天也。
冲之又令日月五纬,交会迟疾,悉以上元为始。臣法兴议:夫交会之元,则食既可求,迟疾之际,非凡夫所测。昔贾逵略见其差,刘洪觕著其术。至于疏密之数,莫究其极。且五纬所居,有时盈缩,即如岁星在轸,见超七辰,术家既追算以会今,则往之与来,断可知矣。《景初》所以纪首置差,《元嘉》兼又各设后元者,其并省功于实用,不虚推以为烦也。冲之既违天于改易,又设法以遂情,愚谓此治历之大过也。
臣法兴议:日有八行,各成一道,月有一道,离为九行,左交右疾,倍半相违,其一终之理,日数宜同。冲之通周与会周相觉九千四十,其阴阳七十九周有奇,迟疾不及一匝。此则当缩反盈,应损更益。
冲之随法兴所难辩折之曰:
臣少锐愚尚,专功数术,搜练古今,博采沈奥,唐篇夏典,莫不揆量,周正汉朔,咸加该验。罄策筹之思,究疏密之辨。至若立圆旧误,张衡述而弗改;汉时斛铭,刘歆诡谬其数,此则算氏之剧疵也。《乾象》之弦望定数,《景初》之交度周日,匪谓测候不精,遂乃乘除翻谬,斯又历家之甚失也。及郑玄、阚泽、王蕃、刘徽,并综数艺,而每多疏舛。臣昔以暇日,撰正众谬,理据炳然,易可详密,此臣以俯信偏识,不虚推古人者也。按何承天历,二至先天,闰移一月,五星见伏,或违四旬,列差妄设,当益反损,皆前术之乖远,臣历所改定也。既沿波以讨其源,删滞以暢其要,能使躔次上通,晷管下合,反以讥诋,不其惜乎!寻法兴所议六条,并不造理难之关楗。谨陈其目。
其一,日度岁差,前法所略,臣据经史辨正此数,而法兴设难,征引《诗》《书》,三事皆谬。其二,臣校晷景,改旧章法,法兴立难,不能有诘,直云“恐非浅虑,所可穿凿”。其三,次改方移,臣无此法,求术意误,横生嫌贬。其四,历上元年甲子,术体明整,则苟合可疑。其五,臣其历七曜,咸始上元,无隙可乘,复云“非凡夫所测”。其六,迟疾阴阳,法兴所未解,误谓两率日数宜同。凡此众条,或援谬目讥,或空加抑绝,未闻折正之谈,厌心之论也。谨随诘洗释,依源征对。仰照天晖,敢罄管穴。
法兴议曰:“夫二至发敛,南北之极,日有恆度,而宿无改位。故古历冬至,皆在建星”。冲之曰:周汉之际,畴人丧业,曲技竞设,图纬实繁,或借号帝王以崇其大,或假名圣贤以神其说。是以谶记多虚,桓谭知其矫妄;古历舛杂,杜预疑其非直。按《五纪论》黄帝历有四法,颛顼、夏、周并有二术,诡异纷然,则孰识其正,此古历可疑之据一也。夏历七曜西行,特违众法,刘向以为后人所造,此可疑之据二也。殷历日法九百四十,而《乾凿度》云殷历以八十一为日法。若《易纬》非差,殷历必妄,此可疑之据三也。《颛顼》历元,岁在乙卯,而《命历序》云:“此术设元,岁在甲寅。”此可疑之据四也。《春秋》书食有日朔者凡二十六,其所据历,非周则鲁。以周历考之,检其朔日,失二十五,鲁历校之,又失十三。二历并乖,则必有一伪,此可疑之据五也。古之六术,并同《四分》,《四分》之法,久则后天。以食检之,经三百年,辄差一日。古历课今,其甚疏者,朔后天过二日有余。以此推之,古术之作,皆在汉初周末,理不得远。且却校《春秋》,朔并先天,此则非三代以前之明征矣,此可疑之据六也。寻《律历志》,前汉冬至日在斗牛之际,度在建星,其势相邻,自非帝者有造,则仪漏或阙,岂能穷密尽微,纤毫不失。建星之说,未足证矣。
法兴议曰:“战国横骛,史官丧纪,爰及汉初,格候莫审,后杂觇知在南斗二十二度,元和所用,即与古历相符也。逮至景初,终无毫忒。”冲之曰:古术讹杂,其详阙闻,乙卯之历,秦代所用,必有效于当时,故其言可征也。汉武改创,检课详备,正仪审漏,事在前史,测星辨度,理无乖远。今议者所是不实见,所非徒为虚妄,辨彼骇此,既非通谈,运今背古,所诬诚多,偏据一说,未若兼今之为长也。《景初》之法,实错五纬,今则在冲口,至曩已移日。盖略治朔望,无事检候,是以晷漏昏明,并即《元和》,二分异景,尚不知革,日度微差,宜其谬矣。
法兴议曰:“《书》云‘日短星昴,以正仲冬’。直以月推四仲,则中宿常在卫阳,羲、和所以正时,取其万代不易也。冲之以为唐代冬至,日在今宿之左五十许度,遂虚加度分,空撤天路。”冲之曰:《书》以上四星昏中审分至者,据人君南面而言也。且南北之正,其详易准,流见之势,中天为极。先儒注述,其义佥同,而法兴以为《书》说四星,皆在卫阳之位,自在巳地,进失向方,退非始见,迂回经文,以就所执,违训诡情,此则甚矣。舍午称巳,午上非无星也。必据中宿,余宿岂复不足以正时。若谓举中语兼七列者,觜参尚隐,则不得言,昴星虽见,当云伏矣,奎娄已见,复不得言伏见囗囗不得以为辞,则名将何附。若中宿之通非允,当实谨检经旨,直云星昴,不自卫阳,卫阳无自显之义,此谈何因而立。苟理无所依,则可愚辞成说,曾泉、桑野,皆为明证,分至之辨,竟在何日,循复再三,窃深叹息。
法兴议曰:“其置法所在,近违半次,则四十五年九月率移一度。”冲之曰:《元和》日度,法兴所是,唯征古历在建星,以今考之,臣法冬至亦在此宿,斗二十二了无显证,而虚贬臣历乖差半次,此愚情之所骇也。又年数之余有十一月,而议云九月,涉数每乖,皆此类也。月盈则食,必在日冲,以检日则宿度可辨,请据效以课疏密。按太史注记,元嘉十三年十二月十六日中夜月蚀尽,在鬼四度,以冲计之,日当在牛六。依法兴议:“在女七”。又十四年五月十五日丁夜月蚀尽,在斗二十六度,以冲计之,日当在井三十,依法兴议曰:“日在柳二。”又二十八年八月十五日丁夜月蚀,在奎十一度,以冲计之,日当在角二;依法兴议曰:“日在角十二。”又大明三年九月十五日乙夜月蚀尽,在胃宿之末,以冲计之,日当在氐十二;依法兴议曰:“日在心二。”凡此四蚀,皆与臣法符同,纤毫不爽,而法兴所据,顿差十度,违冲移宿,显然易睹。故知天数渐差,则当式遵以为典,事验昭晰,岂得信古而疑今。
法兴议曰:“在《诗》‘七月流火’,此夏正建申之时也。‘定之方中’,又小雪之节也。若冬至审差,则豳公火流,晷长一尺五寸,楚宫之作,昼漏五十三刻,此诡之甚也。”冲之曰:臣按此议三条皆谬。《诗》称流火,盖略举西移之中,以为惊寒之候。流之为言,非始动之辞也。就如始说,冬至日度在斗二十二,则火星之中,当在大暑之前,岂邻建申之限。此专自攻纠,非谓矫失。《夏小正》:“五月昏,大火中。”此复在卫阳之地乎?又谓臣所立法,楚宫之作,在九月初。按《诗》传笺皆谓定之方中者,室辟昏中,形四方也。然则中天之正,当在室之八度。臣历推之,元年立冬后四日,此度昏中,乃处十月之初,又非寒露之日也。议者之意,盖误以周世为尧时,度差五十,故致此谬。小雪之节,自信之谈,非有明文可据也。
法兴议曰:“仲尼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就如冲之所误,则星无定次,卦有差方,名号之正,古今必殊,典诰之音,时不通轨。尧之开、闭,今成建、除,今之寿星,乃周之鹑尾也。即时东壁,已非玄武,轸星顿属苍龙,诬天背经,乃至于此。”冲之曰:臣以为辰极居中,而列曜贞观,群像殊体,而阴阳区别,故羽介咸陈,则水火有位,苍素齐设,则东西可准,非以日之所在,定其名号也。何以明之?夫阳爻初九,气始正北,玄武七列,虚当子位。若圆仪辨方,以日为主,冬至所舍,当在玄枵;而今之南极,乃处东维,违体失中,其义何附。若南北以冬夏禀称,则卯酉以生杀定号,岂得春躔义方,秋丽仁域,名舛理乖,若此之反哉!因兹以言,因知天以列宿分方,而不在于四时,景纬环序,日不独守故辙矣。至于中星见伏,记籍每以审时者,盖以历数难详,而天验易显,各据一代所合,以为简易之政也。亦犹夏礼未通商典,《濩》容岂袭《韶》节,诚天人之道同差,则艺之兴,因代而推移矣。月位称建,谅以气之所本,名随实著,非谓斗杓所指。近校汉时,已差半次,审斗节时,其效安在。或义非经训,依以成说,将纬候多诡,伪辞间设乎?次随方名,义合宿体。分至虽迁,而厥位不改,岂谓龙火贸处,金水乱列,名号乖殊之讥,抑未详究。至如壁非玄武,轸属苍龙,瞻度察晷,实效咸然。《元嘉历法》,寿星之初,亦在翼限,参校晋注,显验甚众。天数差移,百有余载,议者诚能驰辞骋辩,令南极非冬至,望不在冲,则此谈乃可守耳。若使日迁次留,则无事屡嫌,乃臣历之良证,非难者所宜列也。寻臣所执,必据经史,远考唐典,近征汉籍,谶记碎言,不敢依述,窃谓循经之论也。月蚀检日度,事验昭著,史注详论,文存禁阁,斯又稽天之说也。《尧典》四星,并在卫阳,今之日度,远淮元和,诬背之诮,实此之谓。
法兴议曰:“夫日有缓急,故斗有阔狭,古人制章,立为中格,年积十九,常有七闰,晷或盈虚,此不可革。冲之削闰坏章,倍减余数,则一百三十九年二月,于四分之科,顿少一日;七千四百二十九年,辄失一闰。夫日少则先时,闰失则事悖。窃闻时以作事,事以厚生,此乃生民之所本,历数之所先。愚恐非冲之浅虑,妄可穿凿。”冲之曰:按《后汉书》及《乾象说》,《四分历法》,虽分章设篰创自元和,而晷仪众数定于嘉平三年。《四分志》,立冬中影长一丈,立春中影九尺六寸。寻冬至南极,日晷最长,二气去至,日数既同,则中影应等,而前长后短,顿差四寸,此历景冬至后天之验也。二气中影,日差九分半弱,进退均调,略无盈缩。以率计之,二气各退二日十二刻,则晷影之数,立冬更短,立春更长,并差二寸,二气中影俱长九尺八寸矣。即立冬、立春之正日也。以此推之,历置冬至,后天亦二日十二刻也。嘉平三年,时历丁丑冬至,加时正在日中。以二日十二刻减之,天定以乙亥冬至,加时在夜半后三十八刻。又臣测景历纪,躬辨分寸,铜表坚刚,暴润不动,光晷明洁,纤毫尽然。据大明五年十月十日,影一丈七寸七分半,十一月二十五日,一丈八寸一分太,二十六日,一丈七寸五分强,折取其中,则中天冬至,应在十一月三日。求其蚤晚,令后二日影相减,则一日差率也。倍之为法,前二日减,以百刻乘之为实,以法除实,得冬至加时在夜半后三十一刻,在《元嘉历》后一日,天数之正也。量检竟年,则数减均同,异岁相课,则远近应率。臣因此验,考正章法。今以臣历推之,刻如前,窃谓至密,永为定式。寻古历法并同《四分》,《四分》之数久则后天,经三百年,朔差一日。是以汉载四百,食率在晦。魏代已来,遂革斯法,世莫之非者,诚有效于天也。章岁十九,其疏尤甚,同出前术,非见经典。而议云此法自古,数不可移。若古法虽疏,永当循用,谬论诚立,则法兴复欲施《四分》于当今矣,理容然乎?臣所未譬也。若谓今所革创违舛失衷者,未闻显据有以矫夺臣法也。《元嘉历》术,减闰余二,直以袭旧分粗,故进退未合。至于弃盈求正,非为乖理。就如议意,率不可易,则分无增损,承天置法,复为违谬。节气蚤晚,当循《景初》,二至差三日,曾不觉其非,横谓臣历为失,知日少之先时,未悟增月甚惑也。诚未睹天验,岂测历数之要,生民之本,谅非率意所断矣。又法兴始云穷识晷变,可以刊旧革今,复谓晷数盈虚,不可为准,互自违伐,罔识所依。若推步不得准,天功绝于心目,未详历纪何因而立。案《春秋》以来千有余载,以食检朔,曾无差失,此则日行有恆之明征也。且臣考影弥年,穷察毫微,课验以前,合若符契,孟子以为千岁之日至,可坐而知,斯言实矣。日有缓急,未见其证,浮辞虚贬,窃非所惧。
法兴议曰:“冲之既云冬至岁差,又谓虚为北中,舍形责影,未足为迷。何者?凡在天非日不明,居地以斗而辨,借令冬至在虚,则黄道弥远,东北当为黄钟之宫,室壁应属玄枵之位,虚宿岂得复为北中乎?曲使分至屡迁,而星次不改,招摇易绳,而律吕仍往,则七政不以玑衡致齐,建时亦非摄提所纪,不知五行何居,六属安托。”冲之曰:此条所嫌,前牒已详。次改方移,虚非中位,繁辞广证,自构纷惑,皆议者所谬误,非臣法之违设也。七政致齐,实谓天仪,郑、王唱述,厥训明允,虽有异说,盖非实义。
法兴议曰:“夫置元设纪,各有所尚,或据文于图谶,或取效于当时。冲之云‘群氏纠纷,莫审其会。’昔《黄帝》辛卯,日月不过,《颛顼》乙卯,四时不忒,《景初》壬辰,晦无差光,《元嘉》庚辰,朔无错景,岂非承天者乎?冲之苟存甲子,可谓为合以求天也。”冲之曰:夫历存效密,不容殊尚,合谶乖说,训义非所取,虽验当时,不能通远,又臣所未安也。元值始名,体明理正。未详辛卯之说何依,古术诡谬,事在前牒,溺名丧实,殆非索隐之谓也。若以历合一时,理无久用,元在所会,非有定岁者,今以效明之。夏、殷以前,载籍沦逸,《春秋》汉史,咸书日蚀,正朔详审,显然可徵。以臣历检之,数皆协同,诚无虚设,循密而至,千载无殊,则虽远知矣。备阅曩法,疏越实多,或朔差三日,气移七晨,未闻可以下通于今者也。元在乙丑,前说以为非正,今值甲子,议者复疑其苟合,无名之岁,自昔无之,则推先者,将何从乎?历纪之作,几于息矣。夫为合必有不合,愿闻显据,以核理实。
法兴曰:“夫交会之元,则蚀既可求,迟疾之际,非凡夫所测。昔贾逵略见其差,刘洪粗著其术,至于疏密之数,莫究其极。且五纬所居,有时盈缩,即如岁星在轸,见超七辰,术家既追算以会今,则往之与来,断可知矣。《景初》所以纪首置差,《元嘉》兼又各设后元者,其并省功于实用,不虚推以为烦也。冲之既违天于改易,又设法以遂情,愚谓此治历之大过也。”冲之曰:迟疾之率,非出神怪,有形可检,有数可推,刘、贾能述,则可累功以求密矣。议又云“五纬所居,有时盈缩”。“岁星在轸,见超七辰”。谓应年移一辰也。案岁星之运,年恆过次,行天七匝,辄超一位。代以求之,历凡十法,并合一时,此数咸同,史注所记,天验又符。此则盈次之行,自其定准,非为衍度滥徙,顿过其冲也。若审由盈缩,岂得常疾无迟。夫甄耀测象者,必料分析度,考往验来,准以实见,据以经史。曲辩碎说,类多浮诡,甘、石之书,互为矛盾。今以一句之经,诬一字之谬,坚执偏论,以罔正理,此愚情之所未厌也。算自近始,众法可同,但《景初》之二差,承天之后元,实以奇偶不协,故数无尽同,为遗前设后,以从省易。夫建言倡论,岂尚矫异,盖令实以文显,言势可极也。稽元曩岁,群数咸始,斯诚术体,理不可容讥;而讥者以为过,谬之大者。然则《元嘉》置元,虽七率舛陈,而犹纪协甲子,气朔俱终,此又过谬之小者也。必当虚立上元,假称历始,岁违名初,日避辰首,闰余朔分,月纬七率,并不得有尽,乃为允衷之制乎?设法情实,谓意之所安;改易违天,未睹理之讥者也。
法兴曰:“日有八行,合成一道,月有一道,离为九行,左交右疾,倍半相违,其一终之理,日数宜同。冲之通同与会周相觉九千四十,其阴阳七十九周有奇,迟疾不及一匝,此则当缩反盈,应损更益。”冲之曰:此议虽游漫无据,然言迹可检。按以日八行譬月九道,此为月行之轨,当循一辙,环匝于天,理无差动也。然则交会之际,当有定所,岂容或斗或牛,同丽一度。去极应等,安得南北无常。若日月非例,则八行之说是衍文邪?左交右疾,语甚未分,为交与疾对?为舍交即疾?若舍交即疾,即交在平率入历七日及二十一日是也。值交蚀既当在盈缩之极,岂得损益,或多或少。若交与疾对,则在交之冲,当为迟疾之始,岂得入历或深或浅,倍半相违,新故所同,复摽此句,欲以何明。臣览历书,古今略备,至如此说,所未前闻,远乖旧准,近背天数,求之愚情,窃所深惑。寻迟疾阴阳不相生,故交会加时,进退无常,昔术著之久矣,前儒言之详矣。而法兴云日数同。窃谓议者未晓此意,乖谬自著,无假骤辩,既云盈缩失衷,复不备记其数,或自嫌所执,故泛略其说乎?又以全为率,当互因其分,法兴所列二数皆误,或以八十为七十九,当缩反盈,应损更益,此条之谓矣。总检其议,岂但臣历不密,又谓何承天法乖谬弥甚。若臣历宜弃,则承天术益不可用。法兴所见既审,则应革创。至非景极,望非日冲,凡诸新说,必有妙辩乎?
时法兴为世祖所宠,天下畏其权,既立异议,论者皆附之。唯中书舍人巢尚之是冲之之术,执据宜用。上爱奇慕古,欲用冲之新法,时大明八年也。故须明年改元,因此改历。未及施用,而宫车晏驾也。
志第四 礼一
夫有国有家者,礼仪之用尚矣。然而历代损益,每有不同,非务相改,随时之宜故也。汉文以人情季薄,国丧革三年之纪;光武以中兴崇俭,七庙有共堂之制;魏祖以侈惑宜矫,终敛去袭称之数;晋武以丘郊不异,二至并南北之祀。互相即袭,以讫于今,岂三代之典不存哉,取其应时之变而已。且闵子讥古礼,退而致事;叔孙创汉制,化流后昆。由此言之,任己而不师古,秦氏以之致亡;师古而不适用,王莽所以身灭。然则汉、魏以来,各揆古今之中,以通一代之仪。司马彪集后汉众注,以为《礼仪志》,校其行事,已与前汉颇不同矣。况三国鼎峙,历晋至宋,时代移改,各随事立。自汉末剥乱,旧章乖弛,魏初则王粲、卫觊典定众仪;蜀朝则孟光、许慈创理制度;晋始则荀鳷、郑冲详定晋礼;江左则荀崧、刁协缉理乖紊。其间名儒通学,诸所论叙,往往新出,非可悉载。今抄魏氏以后经国诞章,以备此志云。
魏文帝虽受禅于汉,而以夏数为得天,故黄初元年诏曰:“孔子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圣人集群代之美事,为后王制法也。《传》曰‘夏数为得天’。朕承唐、虞之美,至于正朔,当依虞、夏故事。若殊徽号,异器械,制礼乐,易服色,用牲币,自当随土德之数。每四时之季月,服黄十八日,腊以丑,牲用白,其饰节旄,自当赤,但节幡黄耳。其余郊祀天地朝会四时之服,宜如汉制。宗庙所服,一如《周礼》。”尚书令桓阶等奏:“据三正周复之义,国家承汉氏人正之后,当受之以地正,牺牲宜用白,今从汉十三月正,则牺牲不得独改。今新建皇统,宜稽古典先代,以从天命,而告朔牺牲,壹皆不改,非所以明革命之义也。”诏曰:“服色如所奏。其余宜如虞承唐,但腊日用丑耳,此亦圣人之制也。”
明帝即位,便有改正朔之意,朝议多异同,故持疑不决。久乃下诏曰:“黄初以来,诸儒共论正朔,或以改之为宜,或以不改为是,意取驳异,于今未决。朕在东宫时闻之,意常以为夫子作《春秋》,通三统,为后王法。正朔各从色,不同因袭。自五帝、三王以下,或父子相继,同体异德;或纳大麓,受终文祖;或寻干戈,从天行诛。虽遭遇异时,步骤不同,然未有不改正朔,用服色,表明文物,以章受命之符也。由此言之,何必以不改为是邪!”
于是公卿以下博议。侍中高堂隆议曰:“按自古有文章以来,帝王之兴,受禅之与干戈,皆改正朔,所以明天道,定民心也。《易》曰:‘《革》,元亨利贞。’‘有孚改命吉。’‘汤武革命,应乎天,从乎人。’其义曰,水火更用事,犹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也。《易通卦验》曰:‘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以应天地三气三色。’《书》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建皇授政改朔。’初‘高阳氏以十一月为正,荐玉以赤缯。高辛氏以十三月为正,荐玉以白缯。’《尚书传》曰:‘舜定钟石,论人声,乃及鸟兽,咸变于前。故更四时,改尧正。’《诗》曰:‘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三之日于耜。’《传》曰:‘一之日,周正月,二之日,殷正月,三之日,夏正月。’《诗推度灾》曰:‘如有继周而王者,虽百世可知。以前检后,文质相因,法度相改。三而复者,正色也,二而复者,文质也。’以前检后,谓轩辕、高辛、夏后氏、汉,皆以十三月为正;少昊、有唐、有殷,皆以十二月为正;高阳、有虞、有周,皆以十一月为正。后虽百世,皆以前代三而复也。《礼大传》曰:‘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正度量,考文章,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乐稽曜嘉》曰:‘禹将受位,天意大变,迅风雷雨,以明将去虞而适夏也。是以舜禹虽继平受禅,犹制礼乐,改正朔,以应天从民。夏以十三月为正,法物之始,其色尚黑。殷以十二月为正,法物之牙,其色尚白。周以十一月为正,法物之萌,其色尚赤。能察其类,能正其本,则岳渎致云雨,四时和,五稼成,麟皇翔集。’《春秋》‘十七年夏六月甲子朔,日有蚀之。’《传》曰:‘当夏四月,是谓孟夏。’《春秋元命苞》曰:‘王者受命,昭然明于天地之理,故必移居处,更称号,改正朔,易服色,以明天命圣人之宝,质文再而改,穷则相承,周则复始,正朔改则天命显。’凡典籍所记,不尽于此,略举大较,亦足以明也。”太尉司马懿、尚书仆射卫臻、尚书薛悌、中书监刘放、中书侍郎刁干、博士秦静、赵怡、中候中诏季岐以为宜改;侍中缪袭、散骑常侍王肃、尚书郎魏衡、太子舍人黄史嗣以为不宜改。
青龙五年,山茌县言黄龙见。帝乃诏三公曰:
昔在庖牺,继天而王,始据木德,为群代首。自兹以降,服物氏号,开元著统者,既膺受命历数之期,握皇灵迁兴之运,承天改物,序其纲纪。虽炎、黄、少昊、颛顼、高辛、唐、虞、夏后,世系相袭,同气共祖,犹豫昭显所受之运,著明天人去就之符,无不革易制度,更定礼乐,延群后,班瑞信,使之焕炳可述于后也。至于正朔之事,当明示变改,以彰异代,曷疑其不然哉!
文皇帝践阼之初,庶事草创,遂袭汉正,不革其统。朕在东宫,及臻在位,每览书籍之林,总公卿之议。夫言三统相变者,有明文;云虞、夏相因者,无其言也。《历志》曰:“天统之正在子,物萌而赤;地统之正在丑,物化而白;人统之正在寅,物成而黑。”但含生气,以微成著。故太极运三辰五星于上,元气转三统五行于下,登降周旋,终则又始,言天地与人所以相通也。仲尼以大圣之才,祖述尧、舜,范章文、武,制作《春秋》,论究人事,以贯百王之则。故于三微之月,每月称王,以明三正迭相为首。夫祖述尧、舜,以论三正,则其明义,岂使近在殷、周而已乎!朕以眇身,继承洪绪,既不能绍上圣之遗风,扬先帝之休德,又使王教之弛者不张,帝典之阙者未补,亹亹之德不著,亦恶可已乎!
今推三统之次,魏得地统,当以建丑之月为正。考之群艺,厥义彰矣。改青龙五年春三月为景初元年孟夏四月。服色尚黄,牺牲用白,戎事乘黑首之白马,建大赤之旗,朝会建大白之旗。春夏秋冬孟仲季月,虽与正岁不同,至于郊祀迎气,礿、祀、烝、尝、巡狞、搜田,分至启闭,班宣时令,中气晚早,敬授民事,诸若此者,皆以正岁斗建为节。此历数之序,乃上与先圣合符同契,重规叠矩者也。今遵其义,庶可以显祖考大造之基,崇有魏维新之命。于戏!王公群后,百辟卿士,靖康厥职,帅意无怠,以永天休。司徒露布,咸使闻知,称朕意焉。
案服色尚黄,据土行也。牺牲旂旗,一用殷礼,行殷之时故也。《周礼》巾车职,“建大赤以朝”,“大白以即戎”,此则周以正色之旗朝,以先代之旗即戎。魏用殷礼,变周之制,故建大白朝,大赤即戎也。明帝又诏曰:“以建寅之月为正者,其牲用玄;以建丑之月为正者,其牲用白;以建子之月为正者,其牲用骍。此为牲色各从其正,不随所祀之阴阳也。祭天不嫌于用玄,则祭地不得独疑于用白也。天地用牲,得无不宜异邪?更议。”于是议者各有引据,无适可从。又诏曰:“诸议所依据各参错,若阳祀用骍,阴祀用黝,复云祭天用玄,祭地用黄,如此,用牲之义,未为通也。天地至尊,用牲当同以所尚之色,不得专以阴阳为别也。今祭皇皇帝天、皇皇后地、天地郊、明堂、宗庙,皆宜同。其别祭五郊,各随方色,祭日月星辰之类用骍,社稷山川之属用玄,此则尊卑方色,阴阳众义暢矣。”
三年正月,帝崩,齐王即位。是年十二月,尚书卢毓奏:“烈祖明皇帝以今年正日弃离万国。《礼》,忌日不乐,甲乙之谓也。烈祖明皇帝建丑之月弃天下,臣妾之情,于此正日,有甚甲乙。今若以建丑正朝四方,会群臣,设盛乐,不合于礼。”博士乐祥议:“正日旦受朝贡,群臣奉贽;后五日,乃大宴会作乐。”太尉属硃诞议:“今因宜改之际,还修旧则,元首建寅,于制为便。”大将军属刘肇议:“宜过正一日乃朝贺大会,明令天下,知崩亡之日不朝也。”诏曰:“省奏事,五内断绝,奈何奈何!烈祖明皇帝以正日弃天下,每与皇太后念此日至,心有剥裂。不可以此日朝群辟,受庆贺也。月二日会,又非故也。听当还夏正月。虽违先帝通三统之义,斯亦子孙哀惨永怀。又夏正朔得天数者,其以建寅之月为岁首。”
晋武帝泰始二年九月,群公奏:“唐尧、舜、禹不以易祚改制;至于汤、武,各推行数。宣尼答为邦之问,则曰行夏之时,辂冕之制,通为百代之言。盖期于从政济治,不系于行运也。今大晋继三皇之踪,踵舜、禹之迹,应天从民,受禅有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皆如有虞遵唐故事,于义为弘。”奏可。孙盛曰:“仍旧,非也。且晋为金行,服色尚赤,考之天道,其违甚矣。”及宋受禅,亦如魏、晋故事。
魏明帝初,司空王朗议:“古者有年数,无年号,汉初犹然。或有世而改,有中元、后元。元改弥数,中、后之号不足,故更假取美名,非古也。述春秋之事,曰隐公元年,则简而易知。载汉世之事,曰建元元年,则后不见。宜若古称元而已。”明帝不从。乃诏曰:“先帝即位之元,则有延康之号,受禅之初,亦有黄初之称。今名年可也。”于是尚书奏:“《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宜为太和元年。”诏缺七字
周之五礼,其五为嘉。嘉□□《春秋左氏传》曰:“晋侯问襄公年,季武子对曰:‘会于沙随之岁,寡君以生。’晋侯曰:‘十二年矣,是谓一终,一星终也。国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礼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为冠具。’武子对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礼行之,以金石之乐节之,以先君之祧处之。今君在行,未可具也。请及兄弟之国而假备焉。’晋侯许诺。还及卫,冠于成公之庙,假钟磬焉,礼也。”贾、服说皆以为人君礼十二而冠也。《古尚书》说武王崩,成王年十三。推武王以庚辰岁崩,周公以壬午岁出居东,以癸未岁反。《礼》周公冠成王,命史祝辞。辞,告也;是除丧冠也。周公居东未反,成王冠弁以开金滕之书,时十六矣。是成王年十五服除,周公冠之而后出也。按《礼》、《传》之文,则天子诸侯近十二,远十五,必冠矣。《周礼》虽有服冕之数,而无天子冠文。《仪礼》云:“公侯之有冠礼,夏之末造。”王、郑皆以为夏末上下相乱,篡弑由生,故作公侯冠礼,则明无天子冠礼之审也。大夫又无冠礼。古者五十而后爵,何大夫冠礼之有?周人年五十而有贤才,则试以大夫之事,犹行士礼也。故筮日筮宾,冠于阼以著代,醮于客位,三加弥尊,皆士礼耳。然汉氏以来,天子诸侯,颇采其议。《志》曰“仪从《冠礼》”是也。汉顺帝冠,又兼用曹褒新礼;褒新礼今不存。《礼仪志》又云:“乘舆初加缁布进贤,次爵弁、武弁,次通天,皆于高庙。王公以下,初加进贤而已。”按此文始冠缁布,从古制也,冠于宗庙是也。魏天子冠一加,其说曰,士礼三加,加有成也。至于天子诸侯,无加数之文者,将以践阼临民,尊极德备,岂得复与士同?此言非也。夫以圣人之才,犹三十而立,况十二之年,未及志学,便谓德成,无所劝勉,非理实也。魏氏太子再加,皇子、王公世子乃三加。孙毓以为一加再加皆非也。《礼》词曰“令月吉日”,又“以岁之正,以月之令”。鲁襄公冠以冬,汉惠帝冠以三月,明无定月也。后汉以来,帝加元服,咸以正月。晋咸宁二年秋闰九月,遣使冠汝南王柬,此则晋礼亦有非必岁首也。《礼》冠于庙,魏以来不复在庙。然晋武、惠冠太子,皆即庙见,斯亦拟在庙之仪也。晋穆帝、孝武将冠,先以币告庙,讫又庙见也。
晋惠帝之为太子将冠也,武帝临轩,使兼司徒高阳王珪加冠,兼光禄勋、屯骑校尉华暠赞冠。江左诸帝将冠,金石宿设,百僚陪位。又豫于殿上铺大床。御府令奉冕帻簪导衮服,以授侍中、常侍。太尉加帻,太保加冕。将加冕,太尉跪读祝文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皇帝穆穆,思弘衮职。钦若昊天,六合是式。率遵祖考,永永无极。眉寿惟祺,介兹景福。”加冕讫,侍中系玄紞。侍中脱绛纱服,加衮服。冠事毕,太保率群臣奉觞上寿,王公以下三称万岁,乃退。按仪注,一加帻冕而已。宋冠皇太子及蕃王,亦一加也。官有其注。晋武帝泰始十年,南宫王承年十五,依旧应冠。有司议奏:“礼十五成童。国君十五而生子,以明可冠之宜。又汉、魏遣使冠诸王,非古典。”于是制诸王十五冠,不复加命。元嘉十一年,营道侯将冠。诏曰:“营道侯义綦可克日冠。外详旧施行。”何桢《冠仪约制》及王堪私撰《冠仪》,亦皆家人之可遵用者也。魏齐王正始四年,立皇后甄氏,其仪不存。
晋武帝咸宁二年,临轩,遣太尉贾充策立后杨氏,纳悼后也。因大赦,赐王公以下各有差。百僚上礼。太康八年,有司奏:“昏礼纳征,大昏用玄纁,束帛加珪,马二驷;王侯玄纁,束帛加璧,乘马;大夫用玄纁,束帛加羊。古者以皮马为庭实,天子加谷珪,诸侯加大璋。可依《周礼》改璧用璋,其羊、雁、酒、米、玄纁如故。诸侯昏礼加纳采吉期迎各帛五匹,及纳征马四匹,皆令夫家自备,唯璋官为具之。”尚书硃整议:“按魏氏故事,王娶妃、公主嫁之礼,天子诸侯以皮马为庭实,天子加以谷珪,诸侯加以大璋。汉高后制,聘后黄金二百斤,马十二匹;夫人金五十斤,马四匹。魏聘后、王娶妃、公主嫁之礼,用绢百九十匹。晋兴,故事用绢三百匹。”诏曰:“公主嫁由夫氏,不宜皆为备物,赐钱使足而已。唯给璋,余如故事。”
成帝咸康二年,临轩,遣使兼太保领军将军诸葛恢、兼太尉护军将军孔愉六礼备物,拜皇后杜氏,即日入宫。帝御太极殿,群臣毕贺,非礼也。王者昏礼,礼无其制。《春秋》祭公逆王后于《纪》。《谷梁》、《左氏》说与《公羊》又不同,而汉、魏遗事阙略者众。晋武、惠纳后,江左又无复仪注,故成帝将纳杜后,太常华恆始与博士参定其仪。据杜预《左氏传》说主婚,是供其婚礼之币而已。又周灵王求婚于齐,齐侯问于晏桓子,桓子对曰:“夫妇所生若而人,姑姊妹则称先守某公之遗女若而人。”此则天子之命,自得下达,臣下之答,径自上通。先儒以为丘明详录其事,盖为王者婚娶之礼也。故成帝临轩遣使称制拜后。然其仪注,又不具存。
康帝建元元年,纳后褚氏。而仪注陛者不设旄头。殿中御史奏:“今迎皇后,依昔成恭皇后入宫御物,而仪注至尊衮冕升殿,旄头不设,求量处。又案昔迎恭皇后,唯作青龙旗,其余皆即御物。今当临轩遣使,而立五牛旂旗,旄头毕罕并出。即用旧制,今阙。”诏曰:“所以正法服升太极者,以敬其始,故备其礼也。今云何更阙所重而撤法物邪?又恭后神主入庙,先帝诏后礼宜有降,不宜建五牛旗,而今犹复设之邪?既不设五牛旗,则旄头毕罕之器易具也。”又诏曰:“旧制既难准,且于今而备,亦非宜。府库之储,唯当以供军国之费耳。法服仪饰粗令举,其余兼副杂器,停之。”及至穆帝升平元年,将纳皇后何氏,太常王彪之始更大引经传及诸故事,以正其礼,深非公羊婚礼不称主人之义。又曰:“王者之于四海,无非臣妾。虽复父兄之亲,师友之贤,皆纯臣也。夫崇三纲之始,以定乾坤之仪,安有天父之尊,而称臣下之命,以纳伉俪;安有臣下之卑,而称天父之名,以行大礼。远寻古礼,无王者此制;近求史籍,无王者此比。于情不安,于义不通。案咸宁二年,纳悼皇后时,弘训太后母临天下,而无命戚属之臣为武皇父兄主婚之文。又考大晋已行之事,咸宁故事,不称父兄师友,则咸康华恆所上合于旧也。臣愚谓今纳后仪制,宜一依咸康故事。”于是从之。
华恆所定六礼,云宜依汉旧及大晋已行之制,此恆犹识前事,故王彪之多从咸康,由此也。惟以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而咸康群臣贺为失礼;故但依咸宁上礼,不复贺也。其告庙六礼版文等仪,皆彪之所定也。详推有典制,其纳采版文玺书曰:“皇帝咨前太尉参军何琦,浑元资始,肇经人伦,爰及夫妇,以奉天地宗庙社稷,谋于公卿,咸以为宜率由旧典。今使使持节太常彪之、宗正综以礼纳采。”主人曰:“皇帝嘉命,访婚陋族,备数采择。臣从祖弟故散骑侍郎准之遗女,未闲教训,衣履若而人,钦承旧章,肃奉典制。前太尉参军都乡侯粪土臣何琦稽首再拜承制诏。”次问名版文曰:“皇帝曰,咨某官某姓,两仪配合,承天统物,正位于内,必俟令族,重章旧典。今使使持节太常某、宗正某,以礼问名。”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某到,重宣中诏,问臣名族。臣族女父母所生先臣故光禄大夫雩娄侯桢之遗玄孙,先臣故豫州刺史关中侯恽之曾孙,先臣安丰太守关中侯睿之孙,先臣故散骑侍郎准之遗女。外出自先臣故尚书左丞胄之外曾孙,先臣故侍中关内侯夷之外孙女,年十七。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纳吉版文曰:“皇帝曰,咨某官某姓,人谋龟从,佥曰贞吉,敬从典礼。今使持节太常某、宗正某,以礼纳吉。”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某重宣中诏,太卜元吉。臣陋族卑鄙,忧惧不堪。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纳征版文:“皇帝曰,咨某官某姓之女,有母仪之德,窈窕之姿,如山如河,宜奉宗庙,永承天祚。以玄絺皮帛马羊钱璧,以章典礼。今使使持节司徒某、太常某,以礼纳征。”主人曰:“皇帝嘉命,降婚卑陋,崇以上公,宠以典礼,备物典策。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请期版文:“皇帝曰,咨某官某姓,谋于公卿,大筮元龟,罔有不臧,率遵典礼。今使使持节太常某、宗正某,以礼请期。”主人曰:“皇帝嘉命,使某重宣中诏,吉日惟某可迎。臣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亲迎版文:“皇帝曰,咨某官某姓,岁吉月令,吉日惟某,率礼以迎。今使使持节太保某、太尉某以迎。”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某重宣中诏。令月吉辰,备礼以迎。上公宗卿,兼至副介,近臣百两,臣蝝蚁之族,猥承大礼,忧惧战悸。钦承旧章,肃奉典制。”其稽首承诏皆如初答。
孝武纳王皇后,其礼亦如之。其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皆用白雁白羊各一头,酒米各十二斛。唯纳征羊一头,玄絺用帛三匹,绛二匹,绢二百匹,虎皮二枚,钱二百万,玉璧一枚,马六头,酒米各十二斛,郑玄所谓五雁六礼也。其珪马之制,备物之数,校太康所奏,又有不同,官有其注。古者昏、冠皆有醮,郑氏醮文三首具存。
宋文帝元嘉十五年四月,皇太子纳妃,六礼文与纳后不异。百官上礼。其月壬戌,于太极殿西堂叙宴二宫队主副、司徒征北镇南三府佐、扬兗江三州纲、彭城江夏南谯始兴武陵庐陵南丰七国侍郎以上,诸二千石在都邑者,并豫会。又诏今小会可停妓乐,时有临川曹太妃服。
明帝泰始五年十一月,有司奏:“按晋江左以来,太子昏,纳征,礼用玉一,虎皮二,未详何所准况。或者虎取其威猛有彬炳,玉以象德而有温润。栗珪璋既玉之美者,豹皮义兼炳蔚,熊罴亦昏礼吉征,以类取象,亦宜并用,未详何以遗文。晋氏江左,礼物多阙,后代因袭,未遑研考。今法章徽仪,方将大备。宜宪范经籍,稽诸旧典。今皇太子昏,纳征,礼合用珪璋豹皮熊罴皮与不?下礼官详依经记更正。若应用者,为各用一?为应用两?”博士裴昭明议:“案《周礼》,纳征,玄纁束帛俪皮。郑玄注云:束帛,以仪注,以虎皮二。太元中,公主纳征,以虎豹皮各一具。岂谓婚礼不辨王公之序,故取虎豹皮以尊革其事乎?虎豹虽文,而征礼所不用。熊罴吉祥,而婚典所不及。珪璋虽美,或为用各异。今帝道弘明,徽则光阐,储皇聘纳,宜准经诰。凡诸僻谬,并合详裁。虽礼代不同,文质或异,而郑为儒宗,既有明说,守文浅见,盖有惟疑。兼太常丞孙诜议以为:‘聘币之典,损益惟义,历代行事,取制士婚。若珪璋之用,实均璧品,采豹之彰,义齐虎文,熊罴表祥,繁衍攸寄。今储后崇聘,礼先训远,皮玉之美,宜尽晖备。《礼》称束帛俪皮,则珪璋数合同璧,熊罴文豹,各应用二。’长兼国子博士虞龢议:‘案《仪》《礼》纳征,直云玄絺束帛杂皮而已。《礼记郊特牲》云虎豹皮与玉璧,非虚作也。则虎豹之皮,居然用两,珪璧宜仍旧各一也。’参诜、龢二议不异,今加珪璋各一,豹熊罴皮各二,以龢议为允。”诏可。
晋武帝太始十年,将聘拜三夫人九嫔。有司奏:“礼,皇后聘以谷珪,无妾媵礼贽之制。”诏曰:“拜授可依魏氏故事。”于是临轩使使持节兼太常拜夫人,兼御史中丞拜九嫔。汉、魏之礼,公主居第,尚公主者来第成婚。司空王朗以为不可,其后乃革。
凡遣大使拜皇后、三公,及冠皇太子,及拜蕃王,帝皆临轩。其仪,太乐令宿设金石四厢之乐于殿前。漏上二刻,侍中、侍臣、冗从仆射、中谒者、节骑郎、虎贲,旄头遮列,五牛旗皆入。虎贲中郎将、羽林监分陛端门内。侍御史、谒者各一人监端门。廷尉监、平分陛东、西中华门。漏上三刻,殿中侍御史奏开殿之殿门、南止车门、宣阳城门。军校、侍中、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散骑侍郎升殿夹御座。尚书令以下应阶者以次入。治礼引大鸿胪入,陈九宾。漏上四刻,侍中奏:“外办。”皇帝服衮冕之服,升太极殿,临轩南面。谒者前北面一拜,跪奏:“大鸿胪臣某稽首言,群臣就位。谨具。”侍中称制曰:“可。”谒者赞拜,在位皆再拜。大鸿胪称臣一拜,仰奏:“请行事。”侍中称制曰;“可。”鸿胪举手曰:“可行事。”谒者引护当使者当拜者入就拜位。四厢乐作。将拜,乐止。礼毕出。官有其注。旧时岁旦,常设苇茭桃梗,磔鸡于宫及百寺门,以禳恶气。《汉仪》,则仲夏之月设之,有桃卯,无磔鸡。案明帝大修禳礼,故何晏禳祭议据鸡牲供禳衅之事,磔鸡宜起于魏也。桃卯本汉所以辅,卯金又宜魏所除也,但未详改仲夏在岁旦之所起耳。宋皆省,而诸郡县此礼往往犹存。
上代聘享之礼,虽颇见经传,然首尾不全。《叔孙通传》载通所制汉元会仪,纲纪粗举,施于今,又未周备也。魏国初建,事多兼阙,故黄初三年,始奉璧朝贺。何承天云,魏元会仪无存者。案何桢《许都赋》曰:“元正大飨,坛彼西南。旗幕峨峨,檐宇弘深。”王沈《正会赋》又曰:“华幄映于飞云,硃幕张于前庭。絙青帷于两阶,象紫极之峥嵘。延百辟于和门,等尊卑而奉璋。”此则大飨悉在城外,不在宫内也。臣案魏司空王朗奏事曰:“故事,正月朔,贺。殿下设两百华灯,对于二阶之间。端门设庭燎火炬,端门外设五尺、三尺灯。月照星明,虽夜犹昼矣。”如此,则不在城外也。何、王二赋,本不在洛京。何云《许都赋》,时在许昌也。王赋又云“朝四国于东巡”,亦赋许昌正会也。
晋武帝世,更定元会注,今有《咸宁注》是也。傅玄《元会赋》曰:“考夏后之遗训,综殷、周之典艺,采秦、汉之旧仪,定元正之嘉会。”此则兼采众代可知矣。《咸宁注》,先正一日,守宫宿设王公卿校便坐于端门外,大乐鼓吹又宿设四厢乐及牛马帷皞于殿前。夜漏未尽十刻,群臣集到,庭燎起火。上贺谒报,又贺皇后。还从云龙东中华门入谒,诣东皞下便坐。漏未尽七刻,群司乘车与百官及受贽郎下至计吏,皆入,诣陛部立。其陛卫者,如临轩仪。漏未尽五刻,谒者仆射、大鸿胪各奏:“群臣就位定。”漏尽,侍中奏:“外办。”皇帝出,钟鼓作,百官皆拜伏。太常导皇帝升御座,钟鼓止,百官起。大鸿胪跪奏:“请朝贺。”治礼郎赞:“皇帝延王登。”大鸿胪跪赞:“蕃王臣某等奉白璧各一,再拜贺。”太常报:“王悉登。”谒者引上殿,当御座。皇帝兴,王再拜。皇帝坐,复再拜,跪置璧御座前,复再拜。成礼讫,谒者引下殿,还故位。治礼郎引公、特进、匈奴南单于子、金紫将军当大鸿胪西,中二千石、二千石、千石、六百石当大行令西,皆北面伏。大鸿胪跪赞:“太尉、中二千石等奉璧皮帛羔雁雉,再拜贺。”太常赞:“皇帝延君登。”礼引公至金紫将军上殿,当御座。皇帝兴,皆再拜。皇帝坐,又再拜。跪置璧皮帛御座前,复再拜。成礼讫,赞者引下殿,还故位。王公置璧成礼时,大行令并赞,殿下中二千石以下同。成礼讫,以贽授受贽郎,郎以璧帛付谒者,羔雁雉付太官。太乐令跪请奏雅乐,以次作乐。乘黄令乃出车,皇帝罢入,百官皆坐。昼漏上水六刻,诸蛮夷胡客以次入,皆再拜讫,坐。御入三刻,又出。钟鼓作。谒者仆射跪奏:“请群臣上。”谒者引王公至二千石上殿,千石、六百石停本位。谒者引王诣尊酌寿酒,跪授侍中。侍中跪置御座前。王还自酌,置位前。谒者跪奏:“蕃王臣某等奉觞再拜,上千万岁寿。”侍中曰:“觞已上。”百官伏称万岁,四厢乐作,百官再拜。已饮,又再拜。谒者引诸王等还本位。陛者传就席,群臣皆跪诺。侍中、中书令、尚书令各于殿上上寿酒,登歌乐升,太官令又行御酒。御酒升阶,太官令跪授侍郎,侍郎跪进御座前。乃行百官酒。太乐令跪奏:“奏登歌。”三。终,乃降。太官令跪请御饭到陛,群臣皆起。太官令持羹跪授司徒;持饭跪授大司农;尚食持案并授侍郎,侍郎跪进御座前。群臣就席,太乐令跪奏:“食。举乐。”太官行百官饭案遍。食毕,太乐令跪奏:“请进儛。”儛以次作。鼓吹令又前跪奏:“请以次进众伎。”乃召诸郡计吏前,授敕戒于阶下。宴乐毕,谒者一人跪奏:“请罢退。”钟鼓作,群臣北面再拜出。江左更随事立位,大体亦无异也。宋有天下,多仍旧仪,所损益可知矣。
晋江左注,皇太子出会者,则在三恪下、王公上。宋文帝元嘉十一年,升在三恪上。魏制,蕃王不得朝觐。明帝时有朝者,皆由特恩,不得以为常。晋泰始中,有司奏:“诸侯之国,其王公以下入朝者,四方各为二番,三岁而周,周则更始。若临时有解,却在明年。来朝之后,更满三岁乃复,不得从本数。朝礼执璧如旧朝之制。不朝之岁,各遣卿奉聘。”奏可。江左王侯不之国,其有授任居外,则同方伯刺史二千石之礼,亦无朝聘之制,此礼遂废。
正旦元会,设白虎樽于殿庭。樽盖上施白虎,若有能献直言者,则发此樽饮酒。案《礼记》,知悼子卒,未葬,平公饮酒,师旷、李调侍,鼓钟。杜蒉自外来,闻钟声曰:“安在?”曰:“在寝。”杜蒉入寝,历阶而升,酌曰:“旷饮斯。”又酌曰:“调饮斯。”又酌,堂上北面坐饮之。降,趋而出。平公呼而进之曰:“蒉,曩者尔心或开予,是以不与尔言,尔饮旷,何也?”曰:“子卯不乐,知悼子在堂,斯其为子卯也大矣。旷也,太师也。不以诏,是以饮之也。”“尔饮调,何也。”曰:“调也,君之亵臣也。为一饮一食,忘君之疾,是以饮之也。”“尔饮,何也?”曰:“蒉也宰夫,唯刀匕是供,又敢与知防,是以饮也。”平公曰;“寡人亦有过焉。酌而饮寡人。”杜蒉洗而扬觯。公谓侍者曰:“如我死,则必无废斯爵。”至于今,既毕献,斯扬觯,谓之“杜举”。白虎樽,盖杜举之遗式也。画为虎,宜是后代所加,欲令言者猛如虎,无所忌惮也。
汉以高帝十月定秦旦为岁首,至武帝虽改用夏正,然朔犹常飨会,如元正之仪。魏、晋则冬至日受万国及百僚称贺,因小会。其仪亚于岁旦,晋有其注。宋永初元年八月,诏曰:“庆冬使或遣不,役宜省,今可悉停。唯元正大庆,不得废耳。郡县遣冬使诣州及都督府者,亦宜同停。”
孙权始都武昌及建业,不立郊兆。至末年太元元年十一月,祭南郊,其地今秣陵县南十余里郊中是也。晋氏南迁,立南郊于巳地,非礼所谓阳位之义也。宋武大明三年九月,尚书右丞徐爰议:“郊祀之位,远古蔑闻。《礼记》‘燔柴于太坛,祭天也。’‘兆于南郊,就阳位也。’汉初甘泉河东禋埋易位,终亦徙于长安南北。光武绍祚,定二郊洛阳南北。晋氏过江,悉在北。及郊兆之议,纷然不一。又南出道狭,未议开阐,遂于东南巳地创立丘坛。皇宋受命,因而弗改。且居民之中,非邑外之谓。今圣图重造,旧章毕新,南驿开涂,阳路修远。谓宜移郊正午,以定天位。”博士司马兴之、傅郁、太常丞陆澄并同爰议。乃移郊兆于秣陵牛头山西,正在宫之午地。世祖崩,前废帝即位,以郊旧地为吉祥,移还本处。北郊,晋成帝世始立,本在覆舟山南。宋太祖以其地为乐游苑,移于山西北。后以其地为北湖,移于湖塘西北。其地卑下泥湿,又移于白石村东。其地又以为湖,乃移于钟山北京道西,与南郊相对。后罢白石东湖,北郊还旧处。
南郊,皇帝散斋七日,致斋三日。官掌清者亦如之。致斋之朝,御太极殿幄坐。著绛纱袍,黑介帻,通天金博山冠。先郊日未晡五刻,夕牲。公卿京兆尹众官悉坛东就位,太祝史牵牲入。到榜,禀牺令跪白:“请省牲。”举手曰:“盾。”太祝令绕牲,举手曰:“充。”太祝令牵牲诣庖。以二陶豆酌毛血,其一奠皇天神座前,其一奠太祖神座前。郊之日未明八刻,太祝令进馔,郎施馔。牲用茧栗二头,群神用牛一头。醴用翙鬯,藉用白茅。玄酒一器,器用匏陶,以瓦樽盛酒,瓦圩斟酒。璧用苍玉。蒯席各二,不设茵蓐。古者席藁,晋江左用蒯。车驾出,百官应斋及从驾填街先置者,各随申摄从事。上水一刻,御服龙衮,平天冠,升金根车,到坛东门外。博士、太常引入到黑攒。太祝令跪执匏陶,酒以灌地。皇帝再拜,兴。群臣皆再拜伏。治礼曰:“兴。”博士、太常引皇帝至南阶,脱舄升坛,诣罍盥。黄门侍郎洗爵,跪授皇帝。执樽郎授爵,酌秬鬯授皇帝。跪奠皇天神座前,再拜,兴。次诣太祖配天神座前,执爵跪奠,如皇天之礼。南面北向,一拜伏。太祝令各酌福酒,合置一爵中,跪进皇帝,再拜伏。饮福酒讫,博士、太常引帝从东阶下,还南阶。谒者引太常升坛,亚献。谒者又引光禄升坛,终献。讫,各降阶还本位。太祝送神,跪执匏陶,酒以灌地。兴。直南行出坛门,治礼举手白,群臣皆再拜伏。皇帝盘,治礼曰:“兴。”博士跪曰:“祠事毕,就燎。”博士、太常引皇帝就燎位,当坛东阶,皇帝南向立。太祝令以案奉玉璧牲体爵酒黍饭诸馔物,登柴坛施设之。治礼举手曰:“可燎。”三人持火炬上。火发。太祝令等各下坛。坛东西各二十人,以炬投坛,火半柴倾。博士仰白:“事毕。”皇帝出便坐。解严。天子有故,则三公行事,而太尉初献,其亚献、终献,犹太常、光禄勋也。北郊斋、夕牲、进熟,及乘舆百官到坛三献,悉如南郊之礼;唯事讫,太祝令牲玉馔物诣坎置牲上讫,又以一牲覆其上。治礼举手曰:“可埋。”二十人俱时下土。填坎欲半,博士仰白:“事毕。”帝出。自魏以来,多使三公行事,乘舆罕出矣。魏及晋初,仪注虽不具存,所损益汉制可知也。江左以后,官有其注。
魏文帝诏曰:“汉氏不拜日于东郊,而旦夕常于殿下东面拜日,烦亵似家人之事,非事天郊神之道也。”黄初二年正月乙亥,朝日于东门之外。按《礼》,天子以春分朝日于东,秋分夕月于西,今正月,非其时也。《汉郊祀志》,帝郊泰畤,平旦出竹宫东向揖日,其夕西向揖月。此为即用郊日,不俟二分也。明帝太和元年二月丁亥朔,朝日于东郊,八月己丑,夕月于西郊,此古礼也。《白虎通》:“王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此其义也。《尚书大传》,迎日之词曰:“维某年某月上日。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维予一人。某敬拜迎日于郊。”吴时郎陈融奏《东郊颂》,吴时亦行此礼也。晋武帝太康二年,有司奏:“春分依旧车驾朝日,寒温未适,可不亲出。”诏曰:“礼仪宜有常;如所奏,与故太尉所撰不同,复为无定制。间者方难未平,故每从所奏。今戎事弭息,唯此为大。”案此诏,帝复为亲朝日也。此后废。
殷祠,皇帝散斋七日,致斋三日。百官清者亦如之。致斋之日,御太极殿幄坐,著绛纱袍,黑介帻,通天金博山冠。祠之日,车驾出,百官应斋从驾留守填街先置者,各依宣摄从事。上水一刻,皇帝著平冕龙衮之服,升金根车,到庙北门讫。治礼、谒者各引太乐、太常、光禄勋、三公等皆入在位。皇帝降车入庙,脱舄盥,及洗爵,讫,升殿。初献,奠爵,乐奏。太祝令跪读祝文,讫,进奠神座前,皇帝还本位。博士引太尉亚献,讫,谒者又引光禄勋终献。凡禘祫大祭,则神主悉出庙堂,为昭穆以安坐,不复停室也。晋氏又有阴室四殇,治礼引阴室以次奠爵于馔前。其功臣配飨者,设坐于庭,谒者奠爵于馔前。皇帝不亲祠,则三公行事,而太尉初献,太常亚献,光禄勋终献也。四时祭祀,亦皆于将祭必先夕牲,其仪如郊。
晋武帝太始七年四月,帝将亲祠,车驾夕牲,而仪注还不拜。诏问其故。博士奏:“历代相承如此。”帝曰:“非致敬宗庙之礼也。”于是实拜而还,遂以为制。太康中,有司奏议,十一月一日合朔奠、冬烝、夕牲同日,可有司行事。诏曰:“夕牲而令有司行事,非也。改择上旬他日。”案此则武帝夕牲必躬临拜,而江左以来复止也。晋元帝建武元年十月辛卯,即晋王位,行天子殷祭之礼,非常之事也。孝武太元十一年九月,皇女亡及应烝祠。中书侍郎范宁奏:“案《丧服》传,有死宫中者,三月不举祭,不别长幼之与贵贱也。皇女虽在婴孩,臣窃以为疑。”于是尚书奏使三公行事。昔汉灵帝世,立春尚斋迎气东郊,尚书左丞殴杀陌使于南书寺,于是诏书曰:“议郎蔡邕、博士任敏,问可斋祠不?得无不宜?”邕等对曰:“按上帝之祠,无所为废。宫室至大,陌使至微,日又宽,可斋无疑。”宁非不知有此议,然不从也。魏及晋初,祭仪虽不具存,江左则备矣。官有其注。
祠太社、帝社、太稷,常以岁二月八月二社日祠之。太祝令夕牲进熟,如郊庙仪。司空、太常、大司农三献也。官有其注。周礼王亲祭,汉以来,有司行事。汉安帝元初六年,立六宗祠于国西北戌城地,祠仪比泰社。日月将交会,太史上合朔。尚书先事三日,宣摄内外,戒严。挚虞《决疑》曰:“凡救蚀者,皆著赤帻,以助阳也。日将蚀,天子素服避正殿,内外严警,太史登灵台,伺候日变。更伐鼓于门,闻鼓音,侍臣皆著赤帻,带剑入侍。三台令史以上,皆各持剑立其户前。卫尉卿驰绕宫,伺察守备,周而复始。日复常,乃皆罢。”鲁昭公十七年,六月朔,日有蚀之。祝史请所由,叔孙昭子曰:“日有蚀之,天子不举乐,伐鼓于社;诸侯用敝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又以赤丝为绳系社,祝史陈辞以责之。社,勾龙之神,天子之上公,故责之。合朔,官有其注。
昔汉建安中,将王会,而太史上言正旦当日蚀,朝士疑会不。共诣尚书令荀文若谘之,时广平计吏刘劭在坐,曰:“梓慎、裨灶,古之良史,犹占水火,错失天时。《礼》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者四,日蚀在一。然则圣人垂制,不为变异豫废朝礼者,或灾消异伏,或推术谬误也。”文若及众人咸喜而从之,遂朝会如旧,日亦不蚀。劭由此显名,魏史美而书之。魏高贵乡公正元二年三月朔,太史奏日蚀而不蚀。晋文王时为大将军,大推史官不验之负。史官答曰;“合朔之时,或有日掩月,或有月掩日。月掩日,则蔽障日体,使光景有亏,故谓之日蚀;日掩月,则日于月上过,谓之阴不侵阳,虽交无变。日月相掩必食之理,无术以知,是以尝禘郊社,日蚀则接祭,是亦前代史官不能审蚀也。自汉故事,以为日蚀必当于交。每至其时,申警百官,以备日变。故《甲寅诏》有备蚀之制,无考负之法。古来黄帝、颛顼、夏、殷、周、鲁六历,皆无推日蚀法,但有考课疏密而已。负坐之条,由本无术可课,非司事之罪。”乃止。
晋武帝咸宁三年、四年,并以正旦合朔却元会,改魏故事也。晋元帝太兴元年四月合朔,中书侍郎孔愉奏曰:“《春秋》日有蚀之,天子伐鼓于社,攻诸阴也。诸侯伐鼓于朝,臣自攻也。案尚书符,若日有变,便伐鼓于诸门,有违旧典。”诏曰:“所陈有正义,辄敕外改之。”
至康帝建元元年,太史上元日合朔,朝士复疑应却会与否。庾冰辅政,写刘劭议以示八坐,于时有谓劭为不得礼意,荀文若从之,是胜人之一失。故蔡谟遂著议非之曰:“劭论灾消异伏,又以慎、灶犹有错失,太史上言亦不必审,其理诚然也。而云圣人垂制,不为变异豫废朝礼,此则谬矣。灾祥之发,所以谴告人君,王者所重诫。故素服废乐,退避正寝,百官降物,用币伐鼓,躬亲而救之。夫敬诫之事,与其疑而废之,宁慎而行之。故孔子、老聃助葬于巷党,以丧不见星而行,故日蚀而止柩,曰安知其不见星也。今史官言当蚀,亦安知其不蚀乎?夫子、老聃豫行见星之防,而劭废之,是弃圣贤之成规也。鲁桓公壬申有灾,而以乙亥尝祭,《春秋》讥之。灾事既过,犹退惧未已,故废宗庙之祭;况闻天眚将至,行庆乐之会,于礼乖矣。《礼记》所云‘诸侯入门不得终礼者’,谓日官不豫言,诸侯既入,见蚀乃知耳;非先闻当蚀,而朝会不废也。别此,可谓失其义指。刘劭所执者《礼记》也;夫子、老聃巷党之事,亦《礼记》所言,复违而反之,进退无据。荀令所善,汉朝所从,遂使此言至今见称,莫知其谬。后来君子,将拟以为式,故正之云尔。”于是冰从众议,遂以却会。至永和中,殷浩辅政,又欲从刘劭议不却会。王彪之据咸宁、建元故事,又曰:“《礼》云,诸侯旅见天子,不得终礼而废者四,自谓卒暴有之,非为先存其事而徼幸史官推术缪错,故不豫废朝礼也。”于是又从彪之,相承至今。
耕籍之礼尚矣,汉文帝修之。及昭帝幼即大位,耕于钩盾弄田。明帝永平十五年二月,东巡,耕于下邳。章帝元和三年正月北巡,耕于怀县。魏三祖皆亲耕籍。晋武帝泰始四年,有司奏始耕祠先农,可令有司行事。诏曰:“夫民之大事,在祀与农。是以古之圣王,躬耕帝籍,以供郊庙之粢盛,且以训化天下。近代以来,耕籍止于数步中,空有慕古之名,曾无供祀训农之实,而有百官车徒之费。今修千亩之制,当与群公卿士,躬稼穑之艰难,以帅先天下。主者详具其制,并下河南处田地于东郊之南,洛水之北,平良中水者。若无官田,随宜便换,不得侵民人也。”自此之后,其事便废,史注载多有阙。止元、哀二帝,将修耕籍,贺循等所上注,及裴宪为胡中所定仪,又未详允。
元嘉二十年,太祖将亲耕,以其久废,使何承天撰定仪注。史学生山谦之已私鸠集,因以奏闻。乃下诏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一夫辍耕,饥者必及。仓廪既实,礼节以兴。自顷在所贫耗,家无宿积,阴阳暂偏,则人怀愁垫;年或不稔,而病乏比室。诚由政德未孚,以臻斯弊,抑亦耕桑未广,地利多遗。宰守微化导之方,氓庶忘勤分之义。永言弘济,明发载怀。虽制令亟下,终莫惩劝,而坐望滋殖,庸可致乎!有司其班宣旧条,务尽敦课。游食之徒,咸令附业。考核勤惰,行其诛赏;观察能殿,严加黜陟。古者从时脉土,以训农功,躬耕帝籍,敬供粢盛。仰瞻前王,思遵令典,便可量处千亩,考卜元辰。朕当亲率百辟,致礼郊甸。庶几诚素,奖被斯民。”于是斟酌众条,造定图注。先立春九日,尚书宣摄内外,各使随局从事。司空、大农、京尹、令、尉,度宫之辰地八里之外,整制千亩,开阡陌。立先农坛于中阡西陌南,御耕坛于中阡东陌北。将耕,宿设青幕于耕坛之上。皇后帅六宫之人出种穜之种,付籍田令。耕日,太祝以一太牢告祠先农,悉如祠帝社之仪。孟春之月,择上辛后吉亥日,御乘耕根三盖车,驾苍驷,青旗,著通天冠,青帻,朝服青衮,带佩苍玉。蕃王以下至六百石皆衣青。唯三台武卫不耕,不改服章。车驾出,众事如郊庙之仪。车驾至籍田,侍中跪奏:“尊降车。”临坛,大司农跪奏:“先农已享,请皇帝亲耕。”太史令赞曰:“皇帝亲耕。”三推三反。于是群臣以次耕,王公五等开国诸侯五推五反,孤卿大夫七推七反,士九推九反。籍田令率其属耕,竟亩,洒种,即櫌,礼毕。魏氏虽天子耕籍,其蕃镇诸侯,并阙百亩之礼。晋武帝末,有司奏:“古诸侯耕籍百亩,躬秉耒耜,以奉社稷宗庙,以劝率农功。今诸王治国,宜修耕籍之义。”然未施行。宋太祖东耕后,乃班下州郡县,悉备其礼焉。
周礼,王后帅内外命妇,蚕于北郊。汉则东郊,非古也。魏则北郊,依周礼也。晋则西郊,宜是与籍田对其方也。魏文帝黄初七年正月,命中宫蚕于北郊。按韦诞《后蚕颂》,则于时汉注已亡,更考撰其仪也。及至晋氏,先蚕多采魏法。晋武帝太康六年,散骑常侍华峤奏:“先王之制,天子诸侯亲耕千亩,后夫人躬蚕桑。今陛下以圣明至仁,修先王之绪,皇后体资生之德,合配乾之义,而教道未先,蚕礼尚阙。以为宜依古式,备斯盛典。”诏曰:“古者天子亲籍以供粢盛,后夫人躬蚕以备祭服。所以聿遵孝敬,明教示训也。今籍田有制,而蚕礼不修。中间务多,未暇崇备。今天下无事,宜修礼以示四海。其详依古典及近代故事,以参今宜。明年施行。”于是使侍中袁粲草定其仪。皇后采桑坛在蚕室西,帷宫中门之外,桑林在其东,先蚕坛在宫外门之外而东南。取民妻六人为蚕母。蚕将生,择吉日,皇后著十二笄,依汉魏故事,衣青衣,乘油盖云母安车,驾六马。女尚书著貂蝉,佩玺,陪乘,载筐钩。公主、三夫人、九嫔、世妇、诸太妃、公太夫人、公夫人,及县乡君、郡公侯特进夫人、外世妇、命妇,皆步摇、衣青,各载筐钩从。蚕桑前一日,蚕官生蚕著薄上。桑日,太祝令以一太牢祠先蚕。皇后至西郊,升坛,公主以下陪列坛东。皇后东面躬桑,采三条;诸妃公主各采五条;县乡君以下各采九条。悉以桑授蚕母。还蚕室。事讫,皇后还便坐,公主以下以次就位,设飨赐绢各有差。宋孝武大明四年,又修此礼。
汉献帝建安二十二年,魏国作泮宫于鄴城南。魏文帝黄初五年,立太学于洛阳。齐王正始中,刘馥上疏曰:“黄初以来,崇立太学,二十余年,而成者盖寡。由博士选轻,诸生避役,高门子弟,耻非其伦,故无学者。虽有其名,而无其实;虽设其教,而无其功。宜高选博士,取行为人表,经任人师者,掌教国子。依遵古法,使二千石以上子孙,年从十五,皆入太学。明制黜陟,陈荣辱之路。”不从。晋武帝泰始八年,有司奏:“太学生七千余人,才任四品,听留。”诏:“已试经者留之,其余遣还郡国。大臣子弟堪受教者,令入学。”咸宁二年,起国子学。盖《周礼》国之贵游子弟所谓国子,受教于师氏者也。太康五年,修作明堂、辟雍、灵台。孙休永安元年,诏曰:“古者建国,教学为先。所以导世治性,为时养器也。自建兴以来,时事多故,吏民颇以目前趋务,弃本就末,不循古道。夫所尚不淳,则伤化败俗。其按旧置学官,立《五经》博士,核取应选,加其宠禄。科见史之中及将吏子弟有志好者,各令就业。一岁课试,差其品第,加以位赏。使见之者乐其荣,闻之者羡其誉。以淳王化,以隆风俗。”于是立学。
元帝为晋王,建武初,骠骑将军王导上疏:
夫治化之本,在于正人伦。人伦之正,存乎设庠序。庠序设而五教明,则德化洽通,彝伦攸叙,有耻且格也。父子兄弟夫妇长幼之序顺,而君臣之义固矣。《易》所谓正家而天下定者也。故圣王蒙以养正,少而教之,使化沾肌骨,习以成性,有若自然,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行成德立,然后裁之以位,虽王之嫡子,犹与国子齿,使知道而后贵。其取才用士,咸先本之于学。故《周礼》,乡大夫“献贤能之书于王,王拜而受之”。所以尊道而贵士也。人知士之所贵,由乎道存;则退而修其身,修其身以及其家,正家以及于乡,学于乡以登于朝。反本复始,各求诸己,敦素之业著,浮伪之道息,教使然也。故以之事君则忠,用之莅下则仁,即孟轲所谓“未有仁而遗其亲,义而后其君者也”。
自顷皇纲失统,礼教陵替,颂声不兴,于今二纪。《传》曰: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而况如此其久者乎?先进渐忘揖让之容,后生唯闻金革之响。干戈日寻,俎豆不设,先王之道弥远,华伪之风遂滋,非所以习民靖俗,端本抑末之谓也。殿下以命世之资,属当倾危之运,礼乐征伐,翼成中兴,将涤秽荡瑕,拨乱反正。诚宜经纶稽古,建明学校;阐扬六艺,以训后生,使文武之道,坠而复兴。方今《小雅》尽废,戎虏扇炽,节义陵迟,国耻未雪。忠臣义士,所以扼腕拊心;礼乐政刑,当并陈以俱济者也。苟礼义胶固,纯风载洽,则化之所陶者广,而德之所被者大,义之所属者深,而威之所震者远矣。由斯而进,则可朝服济河,使帝典阙而复补,王纲弛而更张;饕餮改情,兽心革面,揖让而蛮夷服,缓带而天下从,得乎其道者,岂难也哉!故有虞舞干戚而三苗化,鲁僖作泮宫而淮夷平,桓、文之霸,皆先教而后战。今若聿遵前典,兴复教道,使朝之子弟,并入于学,立德出身者咸习之而后通。德路开而伪涂塞,则其化不肃而成,不严而治矣。选明博修礼之士以为之师,隆教贵道,化成俗定,莫尚于斯也。
散骑常侍戴邈又上表曰:
臣闻天道之所运,莫大于阴阳;帝王之至务,莫重于礼学。是以古之建国,教学为先。国有明堂辟雍之制,乡有庠序黉校之仪,皆所以抽导幽滞,启广才思,盖以六四有《困》《蒙》之吝,君子大养正之功也。昔仲尼列国之大夫耳,兴礼修学于洙、泗之间,四方髦俊,斐然向风,受业身通者七十余人。自兹以来,千载寂漠。岂天下小于鲁国,贤哲乏于曩时?厉与不厉故也。
自顷遭无妄之祸,社稷有缀旒之危;寇羯饮马于长江,凶狡虎步于万里,遂使神州萧条,鞠为茂草;四海之内,人迹不交。霸主有旰食之忧,黎民怀荼毒之痛,戎首交并于中原,何遽笾豆之事哉!然“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况旷载累纪,如此之久邪!今末进后生,目不睹揖让升降之礼,耳不闻钟鼓管弦之音,文章散灭胡马之足,图谶无复孑遗于世。此盖圣达之所深悼,有识之所咨嗟也。夫治世尚文,遭乱尚武,文武迭用,久长之道。譬之天地昏明之术,自古以来,未有不由之者也。今以天下未一,非兴礼学之时,此言似是而非。夫儒道深奥,不可仓卒而成,古之俊乂,必三年而通一经。比须寇贼清夷,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则功成事定,谁与制礼作乐者哉!又贵游之子,未必有斩将搴旗之才,亦未有从军征戍之役,不及盛年讲肄道义,使明珠加莹磨之功,荆、随发采琢之美,不亦良可惜乎!
愚以世丧道久,民情玩于所习,纯风日去,华竞日彰,犹火之消膏而莫之觉也。今天地造始,万物权舆,圣朝以神武之德,值革命之运,荡近世之流弊,继千载之绝轨,笃道崇儒,创立大业。明主唱之于上,宰辅笃之于下,夫上之所好,下必有过之者焉。是故双剑之节崇,而飞白之俗成;挟琴之容饰,而赴曲之和作。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实在所以感之而已。臣以暗浅,不能远识格言,谓宜以三时之隙,渐就经始。
太兴初,议欲修立学校,唯《周易》王氏、《尚书》郑氏、《古文》孔氏、《毛诗》、《周官》、《礼记》、《论语》、《孝经》郑氏、《春秋左传》杜氏、服氏,各置博士一人。其《仪礼》、《公羊》、《谷梁》及郑《易》,皆省不置博士。太常荀崧上疏曰:
臣闻孔子有云,“才难,不其然乎”。自丧乱以来,经学尤寡。儒有席上之珍,然后能弘明道训。今处学则阙朝廷之秀,仕朝则废儒学之美。昔咸宁、太康、元康、永嘉之中,侍中、常侍、黄门之深博道奥,通洽古今,行为世表者,领国子博士。一则应对殿堂,奉酬顾问;二则参训门子,以弘儒学;三则祠、仪二曹,及太常之职,以得藉用质疑。今皇朝中兴,美隆往初,宜宪章令轨,祖述前典。世祖武皇帝圣德钦明,应运登禅,受终于魏。崇儒兴学,治致升平。经始明堂,营建辟雍,告朔班政,乡饮大射,西阁东序,图书禁籍,台省有宗庙太府金墉故事,太学有《石经》《古文》。先儒典训,贾、马、郑、杜、服、孔、王、何、颜、尹之徒,章句传注众家之学,置博士十九人。九州之中,师徒相传,学士如林,犹是选张华、刘寔居太常之官,以重儒教。
《传》称“孔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终而大义乖”。自顷中夏殄瘁,讲诵遏密,斯文之道,将坠于地。陛下圣哲龙飞,阐弘祖烈,申命儒术,恢崇道教,乐正《雅》、《颂》,于是乎在。江、扬二州,先渐声教,学士遗文,于今为盛;然方之畴昔,犹千之一也。臣学不章句,才不弘道,阶缘光宠,遂忝非服。方之华、实,儒风邈远;思竭驽骀,庶增万分,愿斯道隆于百代之上,搢绅咏于千载之下。
伏闻节省之制,皆三分置二,博士旧员十有九人,今五经合九人。准古计今,犹未中半。九人以外,犹宜增四。愿陛下万机余暇,时垂省览。《周易》一经,有郑玄注,其书根源,诚可深惜,宜为郑《易》博士一人。《仪礼》一经,所谓曲礼,郑玄于《礼》特明,皆有证据,宜置郑《仪礼》博士一人。《春秋公羊》,其书精隐,明于断狱,宜置博士一人。《谷梁》简约隐要,宜存于世,置博士一人。昔周之衰,下陵上替,臣弑其君,子弑其父;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善者谁赏,恶者谁罚,纲纪乱矣。孔子惧而作《春秋》,诸侯讳石,惧犯时禁,是以微辞妙旨,义不显明,故曰“知我者其唯《春秋》,罪我者其唯《春秋》。”时左丘明、子夏造膝亲受,无不精究。孔子既没,微言将绝,于是丘明退撰所闻而为之《传》。其书善礼,多膏腴美辞;张本继末,以发明经意,信多奇伟,学者好之。儒者称公羊高亲受子夏,立于汉朝,辞义清俊,断决明审,多可采用,董仲舒之所善也。谷梁赤师徒相传,暂立于汉,时刘向父子,汉之名儒,犹执一家,莫肯相从。其书文清约,诸所发明,或是《左氏》、《公羊》所不载,亦足有所订正,是以《三传》并行于先代,通才未能孤废。今去圣久远,斯文将坠,与其过废,宁过而立也。臣以为《三传》虽同一《春秋》,而发端异趣。案如三家异同之说,义则战争之场,辞亦剑戟之锋,于理不可得共。博士宜各置一人,以传其学。
元帝诏曰:“崧表如此,皆经国大务,而为治所由。息马投戈,犹可讲艺。今虽日不暇给,岂忘本而道存邪!可共博议之。”有司奏宜如崧表。诏曰:“《谷梁》肤浅,不足立博士。余如所奏。”会王敦之难,事不施行。
成帝咸康三年,国子祭酒袁环、太常冯怀又上疏曰:
臣闻先王之教也,崇典训,明礼学,以示后生,道万物之性,暢为善之道也。宗周既兴,文史载焕,端委治于南蛮,颂声逸于四海。故延州入聘,闻《雅》音而嗟咨;韩起适鲁,观《易》象而叹息。何者?立人之道,于此为首也。孔子恂恂,道化洙、泗;孟轲皇皇,诲诱无倦。是以仁义之声,于今犹存,礼让之风,千载未泯。
畴昔陵替,丧乱屡臻,儒林之教暂颓,庠序之礼有阙。国学索然,坟卷莫启,有心之徒,抱志无由。昔魏武身亲介胄,务在武功,犹尚息鞍披览,投戈吟咏,以为世之所须者,治之本宜崇。况今陛下以圣明临朝,百官以虔恭莅事,朝野无虞,江外静谧。如之何泱泱之风,漠焉无闻;洋洋之美,坠于圣世乎!古人有言,《诗》《书》义之府,礼乐德之则。实宜留心经籍,阐明学义,使讽颂之音,盈于京室;味道之贤,典谟是咏,岂不盛哉!
疏奏,帝有感焉。由是议立国学,征集生徒,而世尚庄、老,莫肯用心儒训。穆帝永和八年,殷浩西征,以军兴罢遣,由此遂废。征西将军庾亮在武昌,开置学官。教曰:
人情重交而轻财,好逸而恶劳。学业致苦,而禄答未厚,由捷径者多,故莫肯用心。洙、泗邈远,《风》、《雅》弥替,后生放任,不复宪章典谟;临官宰政者,务目前之治,不能闲以典诰。遂令《诗》、《书》荒尘,颂声寂漠,仰瞻俯省,能弗叹慨!自胡夷交侵,殆三十年矣。而未革面响风者,岂威武之用尽,抑文教未洽,不足绥之邪?昔鲁秉周礼,齐不敢侮;范会崇典,晋国以治。楚、魏之君,皆阻带山河,凭城据汉,国富民殷,而不能保其强大,吴起、屈完所以为叹也。由此言之,礼义之固,孰与金城汤池?季路称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为之三年,犹欲行其义方。况今江表晏然,王道隆盛,而不能弘敷礼乐,敦明庠序,其何以训彝伦而来远人乎!魏武帝于驰鹜之时,以马上为家,逮于建安之末,风尘未弭。然犹留心远览,大学兴业,所谓颠沛必于是,真通才也。
今使三时既务,五教并修,军旅已整,俎豆无废,岂非兼善者哉!便处分安学校处所,筹量起立讲舍。参佐大将子弟,悉令入学,吾家子弟,亦令受业。四府博学识义通涉文学经纶者,建儒林祭酒,使班同三署,厚其供给;皆妙选邦彦,必有其宜者,以充此举。近临川、临贺二郡,并求修复学校,可下听之。若非束修之流,礼教所不及,而欲阶缘免役者,不得为生。明为条制,令法清而人贵。
又缮造礼器俎豆之属,将行大射之礼。亮寻薨,又废。
孝武帝太元九年,尚书谢石又陈之曰: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翼善辅性,唯礼与学。虽理出自然,必须诱导。故洙、泗阐弘道之风,《诗》、《书》垂轨教之典。敦《诗》悦《礼》,王化以斯而隆;甄陶九流,群生于是乎穆。世不常治,道亦时亡。光武投戈而习诵,魏武息马以修学,惧坠斯文,若此之至也。大晋受命,值世多阴。虽圣化日融,而王道未备。庠序之业,或废或兴。遂令陶铸阙日用之功,民性靡素丝之益,亹亹玄绪,翳焉莫抽,臣所以远寻伏念,寤寐永叹者也。今皇威遐震,戎车方静,将洒玄风于四区,导斯民于至德。岂可不弘敷礼乐,使焕乎可观!请兴复国学,以训胄子;班下州郡,普修乡校。雕琢琳琅,和宝必至;大启群蒙,茂兹成德。匪懈于事,必由之以通,则人竞其业,道隆学备矣。
烈宗纳其言。其年,选公卿二千石子弟为生,增造庙屋一百五十五间。而品课无章,士君子耻与其列。国子祭酒殷茂言之曰:
臣闻弘化正俗,存乎礼教,辅性成德,必资于学。先王所以陶铸天下,津梁万物,闲邪纳善,潜被于日用者也。故能疏通玄理,穷综幽微,一贯古今,弥纶治化。且夫子称回,以好学为本;七十希仰,以善诱归宗。《雅》、《颂》之音,流咏千载。圣贤之渊范,哲王所同风。
自大晋中兴,肇基江左,崇明学校,修建庠序,公卿子弟,并入国学。寻值多故,训业不终。陛下以圣德玄一,思隆前美,顺通居方,导达物性,兴复儒肆,佥与后生。自学建弥年,而功无可名。惮业避役,就存者无几;或假托亲疾,真伪难知,声实浑乱,莫此之甚。臣闻旧制,国子生皆冠族华胄,比列皇储。而中者混杂兰艾,遂令人情耻之。子贡去朔之饩羊,仲尼犹爱其礼。况名实兼丧,面墙一世者乎!若以当今急病,未遑斯典,权宜停废者,别一理也。若其不然,宜依旧准。窃谓群臣内外,清官子侄,普应入学,制以程课。今者见生,或年在扞格,方圆殊趣,宜听其去就,各从所安。所上谬合,乞付外参议。
烈宗下诏褒纳,又不施行。朝廷及草莱之人有志于学者,莫不发愤叹息。清河人李辽又上表曰:“臣闻教者,治化之本,人伦之始,所以诱达群方,进德兴仁,譬诸土石,陶冶成器。虽复百王殊礼,质文参差,至于斯道,其用不爽。自中华湮没,阙里荒毁,先王之泽寝,圣贤之风绝。自此迄今,将及百年。造化有灵,否终以泰,河、济夷徙,海、岱清通,黎庶蒙苏,凫藻奋化。而典训弗敷,《雅》、《颂》寂蔑,久凋之俗,大弊未改。非演迪斯文,缉熙宏猷,将何以光赞时邕,克隆盛化哉!事有如赊而实急,此之谓也。亡父先臣回,绥集邦邑,归诚本朝。以太元十年,遣臣奉表。路经阙里,过觐孔庙,庭宇倾顿,轨式颓弛,万世宗匠,忽焉沦废;仰瞻俯慨,不觉涕流。既达京辇,表求兴复圣祀,修建讲学。至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奉被明诏,采臣鄙议,敕下兗州鲁郡,准旧营饰。故尚书令谢石令臣所须列上,又出家布,薄助兴立。故镇北将军谯王恬版臣行北鲁县令,赐许供遣。二臣薨徂,成规不遂。陛下体唐尧文思之美,访宣尼善诱之勤,矜荒余之凋昧,愍声教之未浃。愚谓可重符兗州刺史,遂成旧庙,蠲复数户,以供扫洒。并赐给《六经》,讲立庠序,延请宿学,广集后进,使油然入道,发剖琢之功。运仁义以征伐,敷道德以服远,何招而不怀,何柔而不从!所为者微,所弘甚大。臣自致身辇毂,于今八稔,违亲转积,夙夜匪宁。振武将军何澹之今震扞三齐,臣当随反。裴回天邑,感恋罔极。乞臣表付外参议。”又不见省。
宋高祖受命,诏有司立学,未就而崩。太祖元嘉二十年,复立国子学,二十七年废。魏高贵乡公甘露二年,车驾亲率群司行养老之礼于太学。于是王祥为三老,郑小同为五更。今无其注,然汉礼具存也。
晋武帝泰始六年十二月,帝临辟雍,行乡饮酒之礼。诏曰:“礼仪之废久矣,乃今复讲肄旧典。赐太常绢百匹,丞、博士及学生牛酒。”咸宁三年,惠帝元康九年,复行其礼。魏齐王正始中,齐王每讲经,使太常释奠先圣先师于避雍,弗躬亲。晋惠帝、明帝之为太子,及愍怀太子讲经竟,并亲释奠于太学。太子进爵于先师,中庶子进爵于颜渊。元帝诏曰:“吾识太子此事,祠讫便请王公以下者,昔在洛时,尝豫清坐也。”成、穆、孝武三帝,亦皆亲释奠。孝武时,以太学在水南县远,有司议依升平元年,于中堂权立行太学。于时无复国子生,有司奏:“应须二学生百二十人。太学生取见人六十,国子生权铨大臣子孙六十人,事讫罢。”奏可。释奠礼毕,会百官六品以上。元嘉二十二年,太子释奠,采晋故事,官有其注。祭毕,太祖亲临学宴会,太子以下悉豫。
兵者,守国之备。孔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兵,凶事,不可空设,因搜狩而习之。而凡师出曰治兵,入曰振旅,皆战陈之事。辨鼓铎镯铙之用,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遂以搜田。献禽以祭社。仲夏教茇舍,如振旅之陈,遂以苗田,如搜之法。献禽以享礿。仲秋教治兵,如振旅之陈,遂以狝田。如搜之法,致禽以祀方。仲冬教大阅,遂以狩田。献禽以享蒸。搜者,搜索取其不孕者也。苗者,为苗除害而已。狝者,杀也。从秋气所杀多也。狩者,冬物毕成,获则取之,无所择也。
汉仪,立秋日,郊礼毕,始扬威武,斩牲于郊,以荐陵庙,名曰貙刘。其仪,乘舆御戎路,白马硃鬣,躬执弩射牲。太宰令以获车送陵庙。于是乘舆还宫,遣使以束帛赐武官,肄孙、吴兵法战陈之仪,率以为常。至献帝建安二十一年,魏国有司奏:“古四时讲武,皆于农隙。汉西京承秦制,三时不讲,唯十月都试。今兵革未偃,士民素习,可无四时讲武。但以立秋择吉日大朝车骑,号曰治兵。上合礼名,下承汉制。”奏可。是冬,治兵。魏王亲金鼓以令进退。
延康元年,魏文帝为魏王,是年六月立秋,治兵于东郊,公卿相仪。王御华盖,亲令金鼓之节。明帝太和元年十月,治兵于东郊。晋武帝泰始四年、九年、咸宁元年、太康四年、六年冬,皆自临宣武观,大习众军,然不自令进退也。自惠帝以后,其礼遂废。元帝太兴四年,诏左右卫及诸营教习,依大习仪作雁羽仗。成帝咸和中,诏内外诸军戏兵于南郊之场,故其地因名斗场。自后蕃镇桓、庾诸方伯,往往阅习,然朝廷无事焉。
太祖在位,依故事肄习众军,兼用汉、魏之礼。其后以时讲武于宣武堂。元嘉二十五年闰二月,大搜于宣武场,主胄奉诏列奏申摄,克日校猎,百官备办。设行宫殿便坐武帐于幕府山南冈,设王公百官便坐幔省如常仪,设南北左右四行旌门;建获旗以表获车。殿中郎一人典获车,主者二人收禽,吏二十四人配获车。备获车十二两。校猎之官著袴褶。有带武冠者,脱冠者上缨。二品以上拥刀,备槊、麾幡,三品以下带刀。皆骑乘。将领部曲先猎一日,遣屯布围。领军将军一人督右甄;护军一人督左甄;大司马一人居中,董正诸军,悉受节度。殿中郎率获车部曲,在司马之后。尚书仆射、都官尚书、五兵尚书、左右丞、都官诸曹郎、都令史、都官诸曹令史干、兰台治书侍御史令史、诸曹令史干,督摄纠司,校猎非违。至日,会于宣武场,列为重围。设留守填街位于云龙门外内官道北,外官道南,以西为上。设从官位于云龙门内大官阶北,小官阶南,以西为上。设先置官位于行止车门外内官道西,外官道东,以北为上。设先置官还位于广莫门外道之东西,以南为上。校猎日平旦,正直侍中奏严。上水一刻,奏:“搥一鼓。”为一严。上水二刻,奏:“搥二鼓。”为再严。殿中侍御史奏开东中华云龙门,引仗为小驾卤簿。百官非校猎之官,著硃服,集列广莫门外。应还省者还省。留守填街后部从官就位;前部从官依卤簿;先置官先行。上水三刻,奏:“搥三鼓。”为三严。上水四刻,奏:“外办。”正次直侍中、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军校剑履进夹上皞。正直侍郎负玺,通事令史带龟印中书之印。上水五刻,皇帝出,著黑介帻单衣,乘辇。正直侍中负玺陪乘,不带剑。殿中侍御史督摄黄麾以内。次直侍中、次直黄门侍郎护驾在前。又次直侍中佩信玺、行玺,与正直黄门侍郎从护驾在后。不鸣鼓角,不得喧哗,以次引出,警跸如常仪。东驾出,驺赞,陛者再拜。皇太子入守。车驾将至,威仪唱:“引先置前部从官就位。”再拜。车驾至行殿前回辇,正直侍中跪奏:“降辇。”次直侍中称制曰:“可。”正直侍中俯伏起。皇帝降辇登御坐,侍臣升殿。直卫鈒戟虎贲,旄头文衣,鹖尾,以次列阶。正直侍中奏:“解严。”先置从驾百官还便坐幔省。
帝若躬亲射禽,变御戎服,内外从官以及虎贲悉变服,如校猎仪。鈒戟抽鞘,以备武卫。黄麾内官,从入围里。列置部曲,广张甄围,旗鼓相望,衔枚而进。甄周围会,督甄令史奔骑号法施令曰:“春禽怀孕,搜而不射;鸟兽之肉不登于俎,不射;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不射。”甄会。大司马鸣鼓蹙围,众军鼓噪警角,至宣武场止。大司马屯北旌门;二甄帅屯左右旌门;殿中中郎率获车部曲入次北旌门内之右。皇帝从南旌门入射禽。谒者以获车收载,还陈于获旗北。王公以下以次射禽,各送诣获旗下,付收禽主者。事毕,大司马鸣鼓解围复屯,殿中郎率其属收禽,以实获车,充庖厨。列言统曹正厨,置尊酒俎肉于中逵,以犒飨校猎众军。至晡,正直侍中量宜奏严,从官还著硃服,鈒戟复鞘。再严,先置官先还。三严后二刻,正直侍中奏:“外办。”皇帝著黑介帻单衣。正次直侍中、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军校进夹御坐。正直侍中跪奏:“还宫。”次直侍中称制曰:“可。”正直侍中俯伏起。乘舆登辇还,卫从如常仪。大司马鸣鼓散屯,以次就舍。车驾将至,威仪唱:“引留守填街先置前部从官就位。”再拜。车驾至殿前回辇,正直侍中跪奏:“降辇。”次直侍中称制曰:“可。”正直侍中俯伏起。乘舆降入。正直次直侍中、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散骑侍郎、军校从至皞,亦如常仪。正直侍中奏:“解严。”内外百官拜表问讯如常仪,讫,罢。
志第五 礼二
古者天子巡狩之礼,布在方策。至秦、汉巡幸,或以厌望气之祥,或以希神仙之应,烦扰之役,多非旧典。唯后汉诸帝,颇有古礼焉。魏文帝值参分初创,方隅事多,皇舆亟动,略无宁岁。盖应时之务,又非旧章也。明帝凡三东巡,所过存问高年,恤人疾苦,或赐谷帛,有古巡幸之风焉。齐王正始元年,巡洛阳,赐高年、力田各有差。
晋武帝泰始四年,诏刺史二千石长吏曰:“古之王者,以岁时巡狩方岳,其次则二伯述职,不然则行人巡省,掸人诵志。故虽幽遐侧微,心无壅隔。人情上通,上指远喻。至于鳏寡,罔不得所。用垂风遗烈,休声犹存。朕在位累载,如临深泉,夙兴夕惕,明发不寐,坐而待旦。思四方水旱灾眚,为之怛然。勤躬约己,欲令事事当宜。常恐众吏用情,诚心未著,万机兼猥,虑有不周;政刑失谬,而弗获备览。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惟岁之不易,未遑卜征巡省之事。人之未乂,其何以恤之。今使使持节侍中、副给事黄门侍郎,衔命四出,周行天下,亲见刺史二千石长吏,申喻朕心恳诚至意,访求得失损益诸宜,观省政治,问人间患苦。周典有之曰:‘其万人利害为一书,其礼俗政事教治刑禁之逆顺为一书,其悖逆暴乱作慝犯令为一书,其札丧凶荒厄贫为一书,其康乐和亲安平为一书。每国辩异之,以反命于王,以周知天下之故。’斯旧章前训,今率由之。还具条奏,俾朕昭然鉴于幽远,若亲行焉。大夫君子,其各悉乃心,各敬乃事,嘉谋令图,苦言至戒,与使者尽之,无所隐讳。方将虚心以俟。其勉哉勖之,称朕意焉。”挚虞新礼仪曰:“魏氏无巡狩故事,新礼则巡狩方岳,柴望告至,设壝宫,如礼诸侯之觐者。摈及执贽,皆如朝仪,而不建其旗。臣虞案觐礼,诸侯觐天子,各建其旗章,所以殊爵命,示等威。《诗》称‘君子至止,言观其旂’。宜定新礼建旗如旧礼。”然终晋世,巡狩废矣。
宋武帝永初元年,诏遣大使分行四方,举善旌贤,问其疾苦。元嘉四年二月己卯,太祖东巡。丁卯,至丹徒。己巳,告觐园陵。三月甲戌,幸丹徒离宫,升京城北顾。乙亥,飨父老旧勋于丹徒行宫,加赐衣裳各有差,蠲丹徒县其年租布之半,系囚见徒五岁刑以下,悉皆原遣。登城三战及先大将军并贵泥关头败没余口。老疾单孤,又诸战亡家不能自存者,并随宜隐恤。二十六年二月己亥,上东巡。辛丑,幸京城。辛亥,谒二陵。丁巳,会旧京故老万余人,往还飨劳,孤疾勤劳之家,咸蒙恤赉,发赦令,蠲徭役。其时皇太子监国,有司奏仪注。
某曹关某事云云。被令,仪宜如是。请为笺如左。谨关。
右署众官如常仪。
尚书仆射、尚书左右丞某甲,死罪死罪。某事云云。参议以为宜如是事诺。奉行。某年月日。某曹上。
右笺仪准于启事年月右方,关门下位及尚书官署。其言选事者,依旧不经它官。
太常主者寺押。某署令某甲辞。言某事云云。求告报如所称。详检相应。今听如所上处事诺。明详旨申勤,依承不得有亏。符到奉行。年月日。起尚书某曹。
右符仪。
某曹关太常甲乙启辞。押。某署令某甲上言。某事云云。请台告报如所称。主者详检相应。请听如所上事诺。别符申摄奉行。谨关。
年月日。
右关事仪准于黄案年月日右方,关门下位年月下左方,下附列尚书众官署。其尚书名下应云奏者,今言关。余皆如黄案式。
某曹关司徒长史王甲启辞。押。某州刺史丙丁解腾某郡县令长李乙书言某事云云。请台告报如所称。尚书某甲参议,以为所论正如法令,报听如所上。请为令书如左。谨关。
右关门下位及尚书署,如上仪。
司徒长史王甲启辞。押。某州刺史丙丁解腾某郡县令长李乙书言某事云云。州府缘案允。值。请台告报。
年月日。尚书令某甲上。
建康宫无令,称仆射。
令日下司徒,令报听如某所上。某宣摄奉行如故事。文书如千里驿行。
年月朔日甲子。尚书令某甲下。无令称仆射。司徒承书从事到上起某曹。
右外上事,内处报,下令书仪。
某曹关某事云云。令如是,请为令书如右。谨关。
右关署如前式。
令司徒。某事云云。令如是,其下所属,奉行如故事。文书如千里驿行。
年月日子,下起某曹。
右令书自内出下外仪。
令书前某官某甲。令以甲为某官,如故事。
右令书板文准于昭事板文。
年月日。侍御史某甲受。
尚书下云云。奏行如故事。
右以准尚书敕仪。起某曹。
右并白纸书。凡内外应关笺之事,一准此为仪。其经宫臣者,依臣礼。
拜刺史二千石诫敕文曰制诏云云。某动静屡闻。
右若拜诏书除者如旧文。其拜令书除者,“令”代“制诏”,余如常仪。辞关板文云:“某官粪土臣某甲临官。稽首再拜辞。”制曰右除粪土臣及稽首云云。
某官某甲再拜辞。以“令日”代“制曰”。某官宫臣者,称臣。
皇太子夜开诸门,墨令,银字启传令信。
太史每岁上某年历。先立春立夏大暑立秋立冬,常读五时令。皇帝所服,各随五时之色。帝升御坐,尚书令以下就席位,尚书三公郎以令著录案上,奉以入,就席伏读讫,赐酒一卮。官有其注。傅咸曰:“立秋一日,白路光于紫庭,白旗陈于玉阶。”然则其日旗、路皆白也。
晋成帝咸和五年六月丁未,有司奏读秋令。兼侍中散骑侍郎荀弈、兼黄门侍郎散骑侍郎曹宇驳曰:“尚书三公曹奏读秋令仪注。新荒以来,旧典未备。臣等参议,光禄大夫臣华恆议,武皇帝以秋夏盛暑,常阙不读令,在春冬不废也。夫先王所以从时读令者,盖后天而奉天时。正服,尊严之所重,今服章多阙如。比热隆赫,臣等谓可如恆议,依故事阙而不读。”诏可。六年三月,有司奏:“今月十六日立夏。案五年六月三十日门下驳,依武皇夏阙读令。今正服渐备,四时读令,是祗述天和隆赫之道。谓今故宜读夏令。”奏可。
宋文帝元嘉六年六月辛酉朔,驸马都尉奉朝请徐道娱上表曰:“谨案晋博士曹弘之议,立秋御读令,上应著缃帻,遂改用素,相承至今。臣浅学管见,窃有惟疑。伏寻《礼记·月令》,王者四时之服正见驾苍龙,载赤旗,衣白衣,服黑玉。季夏则黄,文极于此,无白冠则某履某耑也。且帻又非古服,出自后代。上附于冠,下不属衣。冠固不革,而帻岂容异色。愚谓应恆与冠同色,不宜随节变采。土令在近,谨以上闻。如或可采,乞付外详议。”太学博士荀万秋议:“伏寻帻非古者冠冕之服,《礼》无其文。案蔡邕《独断》云:‘帻是古卑贱供事不冠人所服。’又董仲舒《止雨书》曰:‘其执事皆赤帻。’知并不冠之服也。汉元始用,众臣率从。故司马彪《舆服志》曰:‘尚书帻名曰纳言。迎气五郊,各如其色,从章服也。’自兹相承,迄于有晋。大宋受命,礼制因循。斯既历代成准,谓宜仍旧。”有司奏:“谨案道娱启事,以土令在近,谓帻不宜变。万秋虽云帻宜仍旧,而不明无读土令之文。今书旧事于左。《魏台杂访》曰:‘前后但见读春夏秋冬四时令,至于服黄之时,独阙不读。今不解其故。’魏明帝景初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散骑常侍领太史令高堂隆上言曰:‘黄于五行,中央土也。王西季各十八日。土生于火,故于火用事之末服黄,三季则否。其令则随四时,不以五行为分也。是以服黄无令。’”其后太祖常谓土令,三公郎每读时令,皇帝临轩,百僚备位,多震悚失常仪。宋唯世祖世刘勰、太宗世谢纬为三公郎,善于其事,人主及公卿并属目称叹。勰见《宗室传》。纬,谢综弟也。
旧说后汉有郭虞者,有三女。以三月上辰产二女,上巳产一女。二日之中,而三女并亡,俗以为大忌。至此月此日,不敢止家,皆于东流水上为祈禳,自洁濯,谓之禊祠。分流行觞,遂成曲水。史臣案《周礼》,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也。衅浴谓以香薰草药沐浴也。《韩诗》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此则其来甚久,非起郭虞之遗风、今世之度水也。《月令》,暮春,天子始乘舟。蔡邕章句曰:“阳气和暖,鲔鱼时至,将取以荐寝庙,故因是乘舟禊于名川也。《论语》,暮春浴乎沂。自上及下,古有此礼。今三月上巳,祓于水滨,盖出此也。”邕之言然。张衡《南都赋》祓于阳滨又是也。或用秋,《汉书》八月祓于霸上。刘桢《鲁都赋》:“素秋二七,天汉指隅,人胥祓除,国子水嬉。”又是用七月十四日也。自魏以后但用三日,不以巳也。魏明帝天渊池南,设流杯石沟,燕群臣。晋海西钟山后流杯曲水,延百僚,皆其事也。宫人循之至今。
汉文帝始革三年丧制。临终诏曰:“天下吏民临三日,皆释服。无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其当给丧事者,无跣。绖带无过三寸。当临者,皆旦夕各十五举音。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而释服。”文帝以己亥崩,乙巳葬,其间凡七日。自是之后,天下遵令,无复三年之礼。案《尸子》,禹治水,为丧法,曰毁必杖,哀必三年,是则水不救也。故使死于陵者葬于陵,死于泽者葬于泽。桐棺三寸,制丧三日。然则圣人之于急病,必为权制也。但汉文治致升平,四海宁晏,废礼开薄,非也。宣帝地节四年,诏曰:“今百姓或遭衰绖凶灾,而吏徭事不得葬,伤孝子心。自今诸有大父母、父母丧者,勿徭事,使得收敛送终,尽其子道。”至成帝时,丞相翟方进事父母孝谨,母终,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视事。自以为身备汉相,不敢逾国家典章。然而原涉行父丧三年,显名天下。河间惠王行母丧三年,诏书褒称,以为宗室仪表。薛修服母丧三年,而兄宣曰:“人少能行之。”遂兄弟不同,宣卒以此获讥于世。是则丧礼见贵常存矣。至汉平帝崩,王莽欲眩惑天下,示忠孝,使六百石以上皆服丧三年。及莽母死,但服天子吊诸侯之服,一吊再会而已。而令子新都侯宇服丧三年。及元后崩,莽乃自服三年之礼。事皆奸妄,天下疾之。汉安帝初,长吏多避事弃官。乃令自非父母服,不得去职。是后吏又守职居官,不行三年丧服。其后又开长吏以下告宁,言事者或以为刺史二千石宜同此制,帝从之。建元元年,尚书孟布奏宜复如建武、永平故事,绝刺史二千石告宁及父母丧服,又从之。至桓帝永兴二年,复令刺史二千石行三年服。永寿二年,又使中常侍以下行三年服。至延熹元年,又皆绝之。
后汉世,诸帝不豫,并告泰山、弘农、庐江、常山、颍川、南阳、河东、东郡、广陵太守祷祠五岳四渎,遣司徒分诣郊庙社稷。
魏武临终遗令曰:“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百官临殿中者,十五举音。葬毕,便除服。其将兵屯戍者,不得离部。”帝以正月庚子崩,辛丑即殡。是月丁卯葬,葬毕反吉,是为不逾月也。诸葛亮受刘备遗诏,既崩,群臣发丧,满三日除服,到葬复如礼。其郡国太守、相、尉、县令长三日便除服。此则魏、蜀丧制,又并异于汉也。孙权令诸居任遭三年之丧,皆须交代乃去,然多犯者。嘉禾六年,使群臣议立制,胡综以为宜定大辟之科。又使代未至,不得告,告者抵罪。顾雍等同综议,从之。其后吴令孟仁闻丧辄去,陆逊陈其素行,得减死一等,自此遂绝。
晋宣帝崩,文、景并从权制。及文帝崩,国内行服三日。武帝亦遵汉、魏之典,既葬除丧,然犹深衣素冠,降席撤膳。太宰司马孚、太傅郑冲、太保王祥、太尉何曾、司徒领中领军司马望、司空荀顗、车骑将军贾充、尚书令裴秀、尚书仆射武陔、都护大将军郭建、侍中郭绥、中书监荀勖、中军将军羊祜等奏曰:“臣闻礼典轨度,丰杀随时,虞、夏、商、周,咸不相袭,盖有由也。大晋绍承汉、魏,有革有因,期于足以兴化致治而已。故未皆得返情太素,同规上古也。陛下既已俯遵汉、魏降丧之典,以济时务;而躬蹈大孝,情过乎哀,素冠深衣,降席撤膳。虽武丁行之于殷世,曾闵履之于布衣,未足以喻。方今荆蛮未夷,庶政未乂,万机事殷,动劳神虑。岂遑全遂圣旨,以从至情。加岁时变易,期运忽过,山陵弥远,攀慕永绝。臣等以为陛下宜回虑割情,以康时济治。辄敕御府易服,内省改坐,太官复膳。诸所施行,皆如旧制。”诏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终苴绖于草土,以存此痛,况当食稻衣锦,诚佹然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吾本诸生家,传礼来久,何心一旦便易此情于所天。相从已多,可试省孔子答宰我之言,无事纷纭也。言及悲剥,奈何奈何!”孚等重奏:“伏读明诏,感以悲怀。辄思仲尼所以抑宰我之问,圣思所以不能已已,甚深甚笃。然今者干戈未戢,武事未偃,万机至重,天下至众。陛下以万乘之尊,履布衣之礼,服粗席藁,水饮疏食,殷忧内盈,毁悴外表,而躬勤万机,坐而待旦,降心接下,仄不遑食,所以劳力者如斯之甚。是以臣等悚息不宁,诚惧神气用损,以疚大事。辄敕有司改坐复常,率由旧典。惟陛下察纳愚款,以慰皇太后之心。”又诏曰:“重览奏议,益以悲剥,不能自胜,奈何奈何!三年之丧,自古达礼,诚圣人称心立哀,明恕而行也。神灵日远,无所告诉;虽薄于情,食旨服美,朕更所不堪也。不宜反覆,重伤其心,言用断绝,奈何奈何!”帝遂以此礼终三年。后居太后之丧,亦如之。
泰始二年八月,诏书曰:“此上旬,先帝弃天下日也,便以周年。吾茕茕,常复何时壹得叙人子情邪?思慕烦毒,欲诣陵瞻侍,以尽哀愤。主者具行备。”太宰司马孚、尚书令裴秀、尚书仆射武陔等奏:“陛下至孝蒸蒸,哀思罔极。衰麻虽除,毁顇过礼,疏食粗服,有损神和。今虽秋节,尚有余暑,谒见山陵,悲感摧伤,群下窃用悚息。平议以为宜惟远体,降抑圣情,以慰万国。”诏曰:“孤茕忽尔,日月已周,痛慕摧感,永无逮及。欲奉瞻山陵,以叙哀偾。体气自佳,其又已凉,便当行,不得如所奏也。主者便具行备。”又诏曰:“昔者哀适三十日,便为梓宫所弃,遂离衰绖,感痛岂可胜言!顾汉文不使天下尽哀,亦先帝至谦之志,是以自割,不以副诸君子。有三年之爱,而身礼廓然,当见山陵,何心而无服,其以衰绖行。”孚等重奏:“臣闻上古丧期无数,后世乃有年月之渐。汉文帝随时之义,制为短丧,传之于后。陛下以社稷宗庙之重,万方亿兆之故,既从权制,释降衰麻;群臣庶僚吉服。今者谒陵,以叙哀慕,若加衰绖,近臣期服,当复受制进退无当,不敢奉诏。”诏曰:“亦知不在此麻布耳。然人子情思,为欲令哀丧之物在身,盖近情也。群臣自当案旧制。期服之义,非先帝意也。”孚等又奏:“臣闻圣人制作,必从时宜。故五帝殊乐,三王异礼。此古今所以不同,质文所以迭用也。陛下随时之宜,既降心克己,俯就权制;既除衰麻,而行心丧之礼。今复制服,义无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虽先帝厚恩,亦未之敢安也。参量平议,宜如前奏。臣等敢固以请。”诏曰:“患情不能企及耳,衣服何在?诸君勤勤之至,岂苟相违!”
泰始四年,皇太后崩。有司奏:“前代故事,倚庐中施白缣帐蓐,素床,以布巾裹[C052]草。轺辇板舆细犊车皆施缣里。”诏不听,但令以布衣车而已。其余居丧之制,一如礼文。有司又奏:“大行皇太后当以四月二十五日安厝。故事,虞著衰服,既虞而除。其内外官僚,皆就朝晡临位。御除服讫,各还所次除衰服。”诏曰:“夫三年之丧,天下之达礼也。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奈何葬而便即吉,情所不忍也。”有司又奏:“世有险易,道有洿隆,所遇之时异。诚有由然,非忽礼也。方今戎马未散,王事至殷,更须听断,以熙庶绩。昔周康王始登翌室,犹戴冕临朝。降于汉、魏,既葬除释,谅暗之礼,自远代而废矣。唯陛下割高宗之制,从当时之宜。敢固以请。”诏曰:“揽省奏事,益增感剥。夫三年之丧,所以尽情致礼。葬已便除,所不堪也。当叙吾哀怀,言用断绝,奈何奈何!”有司又固请。诏曰:“不能笃孝,勿以毁伤为忧也。诚知衣服末事耳。然今思存草土,率常以吉夺之,乃所以重伤至心,非见念也。每代礼典质文皆不同,此身何为限以近制,使达丧阙然乎!”群臣又固请,帝流涕久之,乃许。
文帝崇阳陵先开一日,遣侍臣侍梓宫,又遣将军校尉当直尉中监各一人,将殿中将军以下及先帝时左右常给使诣陵宿卫。文明皇后崩及武元杨后崩,天下将吏发哀三日止。
泰始元年,诏诸将吏二千石以下遭三年丧,听归终宁,庶人复除徭役。太康七年,大鸿胪郑默母丧,既葬,当依旧摄职,固陈不起。于是始制大臣得终丧三年。然元康中,陈准、傅咸之徒,犹以权夺,不得终礼。自兹至今,往往以为成比也。晋文帝之崩也,羊祜谓傅玄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汉文除之,毁礼伤义。今上有曾、闵之性,实行丧礼。丧礼实行,何为除服。若因此守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汉文以末世浅薄,不能复行国君之丧,故因而除之。数百年一旦复古,恐难行也。”祜曰:“且使主上遂服,犹为善乎?”玄曰:“若上不除而臣下除,此为但有父子,无复君臣,三纲之道亏矣。”习凿齿曰:“傅玄知无君臣之伤教,而不知兼无父子为重,岂不蔽哉!且汉废君臣之丧,不降父子之服,故四海黎庶,莫不尽情于其亲。三纲之道,二服恆用于私室,而王者独尽废之,岂所以孝治天下乎?《诗》云‘猷之未远’,其傅玄之谓也。”
泰始十年,武元杨皇后崩。博士张靖议:“太子宜依汉文权制,割情除服。”博士陈逵议:“太子宜令服重。”尚书仆射卢钦、尚书魏舒、杜预奏:“谅暗之制,乃因自古。是以高宗无服丧之文,唯称不言而已。汉文限三十六日,魏氏以既虞为断。皇太子与国为体,理宜释服。”博士段暢承述预旨,推引《礼》传以成其说。既卒哭,太子及三夫人以下皆随御除服。自汉文用权礼,无复□禁,历代遵用之。至晋孝武崩,太傅录尚书会稽王道子议:“山陵之后通婚嫁,不得作乐,以一期为限。”宋高祖崩,葬毕,吏民至于宫掖,悉通乐,唯殿内禁。
宋武帝永初元年,黄门侍郎王准之议:“郑玄丧制二十七月而终,学者多云得礼。晋初用王肃议,祥禫共月,遂以为制。江左以来,唯晋朝施用;搢绅之士,犹多遵玄议。宜使朝野一体。”诏可。
晋惠帝永康元年,愍怀太子薨,帝依礼服长子三年,群臣服齐衰期。晋孝武太元二十一年,孝武帝崩,李太后制三年之制。
宋武帝永初三年,武帝崩,萧太后制三年之服。
晋惠帝太安元年三月,皇太孙尚薨。有司奏:“御服齐衰期。”诏通议。散骑常侍谢衡以为诸侯之太子,誓与未誓,尊卑体殊,《丧服》云,为嫡子长殇,谓未誓也;已誓则不殇也。中书令卞粹曰:“太子始生,故已尊重,不待命誓。若衡议已誓不殇,则元服之子,当斩衰三年;未誓而殇,则虽十九,当大功九月。誓与未誓,其为升降也微;斩与大功,其为轻重也远。而今注云,诸侯不降嫡殇,重嫌于无,以大功为重嫡之服。大功为重嫡之服,则虽誓,无复有三年之理明矣。男能奉卫社稷,女能奉妇道,各以可成之年,而有已成之事,故可无殇,非孩龀之谓也。谓殇后者,尊之如父,犹无所加,而止殇服。况以天子之尊,为无服之殇,行成人之制邪!凡诸宜重之殇,皆士大夫不加服,而令至尊独居其重,未之前闻也。”博士蔡克同粹。秘书监挚虞议:“太子初生,举以成人之礼,则殇理除矣。太孙亦体君重,由位成而服全,非以年也。天子无服殇之仪,绝期故也。”于是御史以上皆服齐衰。
晋康帝建元元年正月晦,成恭杜皇后周忌。有司奏;“至尊期年应改服。”诏曰:“君亲,名教之重也。权制出于近代耳。”于是素服如旧,非汉、魏之典。晋孝武太元九年,崇德太后褚氏崩。后于帝为从嫂,或疑其服。太学博士徐藻议:“资父事君而敬同。又《礼》传,其夫属乎父道者,妻皆母道也。则夫属君道,妻亦后道矣。服后宜以资母之义。鲁讥逆祀,以明尊尊。今上躬奉康、穆、哀皇及靖后之祀,致敬同于所天,岂可敬之以君道,而服废于本亲!谓应服齐衰期。”于是帝制期服。
晋安帝隆安四年,太皇太后李氏崩。尚书祠部郎徐广议:“太皇太后名位允正,体同皇极,理制备尽,情礼弥申。《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既称夫人,礼服从正。故成风显夫人之号,昭公服三年之丧。子于父之所生,体尊义重。且礼祖不厌孙,宜遂服无屈。而缘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则疑斯从重。谓应同于为祖母后齐衰期。永安皇后无服,但一举哀。百官亦一期。”诏可。
宋文帝元嘉十七年七月壬子,元皇后崩。兼司徒给事中刘温持节监丧。神虎门设凶门柏历至西上皞,皇太子于东宫崇正殿及永福省并设庐。诸皇子未有府第者,于西廨设庐。元嘉十七年,元皇后崩。皇太子心丧三年。礼心丧者,有禫无禫,礼无成文,世或两行。皇太子心丧毕,诏使博议。有司奏:“丧礼有礻覃,以祥变有渐,不宜便除即吉,故其间服以FH缟也。心丧已经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祥禫变除,礼毕余一期,不应复有禫。宣下以为永制。”诏可。
孝武孝建三年三月,有司奏:“故散骑常侍、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义阳王师王偃丧逝。至尊为服缌三月,成服,仍即公除。至三月竟,未详当除服与不?又皇后依朝制服心丧,行丧三十日公除。至祖葬日,临丧当著何服?又旧事,皇后心丧,服终除之日,更还著未公除时服,然后就除。未详今皇后除心制日,当依旧更服?为但释心制中所著布素而已?勒礼官处正。”太学博士王膺之议:“尊卑殊制,轻重有级,五服虽同,降厌则异。礼,天子止降旁亲;外舅缌麻,本在服例,但衰绖不可临朝飨,故有公除之议。虽释衰袭冕,尚有缌麻之制。愚谓至尊服三月既竟,犹宜除释。”又议:“吉凶异容,情礼相称。皇后一月之限虽过,二功之服已释。哀情所极,莫深于尸柩,亲见之重,不可以无服。案周礼,为兄弟既除丧已,及其葬也,反服其服。轻丧虽除,犹齐衰以临葬。举轻明重,则其理可知也。愚谓王右光禄祖葬之日,皇后宜反齐衰。”又议:“丧礼即远,变除渐轻;情与日杀,服随时改。权礼既行,服制已变,岂容终除之日,而更重服乎?案晋泰始三年,武帝以期除之月,欲反重服拜陵,频诏勤勤,思申棘心。于时朝议譬执,亦遂不果。愚谓皇后终除之日,不宜还著重服,直当释除布素而已。”太常丞硃膺之议:“凡云公除,非全除之称。今朝臣私服,亦有公除,犹自穷其本制。膺之云,晋武拜陵不遂反服,此时是权制。既除衰麻,不可以重制耳,与公除不同。愚谓皇后除心制日,宜如旧反服未公除时服,以申创巨之情。”余同膺之议。国子助教苏玮生议:“案三日成服即除,及皇后行丧三十日,礼无其文。若并谓之公除,则可粗相依准。凡诸公除之设,盖以王制夺礼。葬及祥除,皆宜反服。未有服之于前,不除于后。虽有齐斩重制,犹为功缌除丧。夫公除暂夺,岂可遂以即吉邪?愚谓至尊三月服竟,故应依礼除释。皇后临祖,及一周祥除,并宜反服齐衰。”尚书令、中军将军建平王宏议谓:“至尊缌制终,止举哀而已,不须释服。”余同硃膺之议。前祠部郎中周景远议:“权事变礼,五服俱革,缌麻轻制,不容独异。”谓:“至尊既已公除,至三月竟,不复有除释之义。”其余同硃膺之议。重加研详,以宏议为允。诏可。
大明二年正月,有司奏:“故右光禄大夫王偃丧,依格皇后服期,心丧三年,应再周来二月晦。检元嘉十九年旧事,武康公主出适,二十五月心制终尽,从礼即吉。昔国哀再周,孝建二年二月,其月末,诸公主心制终,则应从吉。于时犹心禫素衣,二十七月乃除,二事不同。”领仪曹郎硃膺之议:“详寻礼文,心丧不应有禫,皇代考检,已为定制。元嘉季年,祸难深酷,圣心天至,丧纪过哀。是以出适公主,还同在室,即情变礼,非革旧章。今皇后二月晦,宜依元嘉十九年制,释素即吉。”文帝元嘉十五年,皇太子妃祖父右光禄大夫殷和丧,变除之礼,仪同皇后。
晋孝武太元十五年,淑媛陈氏卒,皇太子所生也。有司参详母以子贵,赠淑媛为夫人,置家令典丧事。太子前卫率徐邈议:“《丧服》传称,与尊者为体,则不服其私亲。又君父所不服,子亦不敢服。故王公妾子服其所生母,练冠麻衣,既葬而除。非五服之常,则谓之无服。”从之。宋孝武大明五年闰月,皇太子妃薨。樟木为榇,号曰樟宫。载以龙輴。造陵于龙山,置大匠卿断草,司空告后土,谓葬曰山茔。祔文元皇后庙之阴室,在正堂后壁之外,北向。御服大功九月,设位太极东宫堂殿。中监、黄门侍郎、仆射并从服。从服者,御服衰乃从服,他日则否。宫臣服齐衰三月,其居宫者处宁假。
大明五年闰月,有司奏:“依礼皇太后服太子妃小功五月,皇后大功九月。”右丞徐爰参议:“宫人从服者,若二御哭临应著衰时,从服者悉著衰,非其日如常仪。太子既有妃期服,诏见之日,还著公服。若至尊非哭临日幸东宫,太子见亦如之。宫臣见至尊,皆著硃衣。”大明五年闰月,有司奏:“皇太子妃薨,至尊、皇后并服大功九月,皇太后小功五月,未详二御何当得作鼓吹及乐?”博士司马兴之议:“案《礼》,‘齐衰大功之丧,三月不从政。’今临轩拜授,则人君之大典,今古既异,赊促不同。愚谓皇太子妃祔庙之后,便可临轩作乐及鼓吹。”右丞徐爰议:“皇太子妃虽未山茔,临轩拜官,旧不为碍。梓棺在殡,应县而不作。祔后三御乐,宜使学官拟礼上。”兴之又议:“案礼,大功至则辟琴瑟,诚无自奏之理。但王者体大,理绝凡庶。故汉文既葬,悉皆复吉,唯县而不乐,以此表哀。今准其轻重,侔其降杀,则下流大功,不容撤乐以终服。夫金石宾飨之礼,箫管警涂之卫,实人君之盛典,当阳之威饰,固亦不可久废于朝。又礼无天王服嫡妇之文,直后学推贵嫡之义耳。既已制服成丧,虚悬终窆,亦足以甄崇冢正,标明礼归矣。”爰参议,皇太子期服内,不合作乐及鼓吹。
明帝泰始中,陈贵妃父金宝卒,贵妃制服三十日满,公除。晋穆帝时,东海国言哀王薨逾年,嗣王乃来继,不复追服,群臣皆已反吉,国妃亦宜同除。诏曰:“朝廷所以从权制者,以王事夺之,非为变礼也。妇人传重义大,若从权制,义将安托?”于是国妃终三年之制。孙盛曰:“废三年之礼,开偷薄之源,汉、魏失之大者也。今若以丈夫宜夺以王事,妇人可终本服,是为吉凶之仪,杂陈于宫寝;彩素之制,乖异于内外,无乃情礼俱违,哀乐失所乎!蕃国寡务,宜如圣典,可无疑矣。”
宋文帝元嘉四年八月,太傅长沙景王神主随子南兗州刺史义欣镇广陵,备所加殊礼下船。及至镇,入行庙。大司马临川烈武王神主随子荆州刺史义庆江陵,亦如之。
元嘉二十三年七月,白衣领御史中丞何承天奏:
尚书刺:“海盐公主所生母蒋美人丧。海盐公主先离婚,今应成服,撰仪注参详,宜下二学礼官博士议公主所服轻重。太学博士顾雅议:‘今既咸用士礼,便宜同齐衰削杖,布带疏履,期,礼毕,心丧三年。’博士周野王议又云:‘今诸王公主咸用士礼。谯王、衡阳王为所生太妃皆居重服,则公主情礼,亦宜家中期服为允。’其博士庾邃之、颜测、殷明、王渊之四人同雅议;何惔、王罗云二人同野王议。”如所上台案。今之诸王,虽行士礼,是施于傍亲及自己以下。至于为帝王所厌,犹一依古典。又永初三年九月,符修仪亡,广德三主以余尊所厌,犹服大功。海盐公主体自宸极,当上厌至尊,岂得遂服?台据《经》、传正文,并引事例,依源责失。而博士顾雅、周野王等捍不肯怗,方称“自有宋以来,皇子蕃王,皆无厌降,同之士礼,著于故事。缌功之服,不废于末戚,顾独贬于所生,是申其所轻,夺其所重;夺其所重,岂缘情之谓?”台伏寻圣朝受终于晋,凡所施行,莫不上稽礼文,兼用晋事。又太元中,晋恭帝时为皇子,服其所生陈氏,练冠縓缘,此则前代施行故事,谨依礼文者也。又广德三公主为所生母符修仪服大功,此先君余尊之所厌者也。元嘉十三年,第七皇子不服曹婕妤,止于麻衣,此厌乎至尊者也。博士既不据古,又不依今,背违施行见事,而多作浮辞自卫。乃云五帝之时,三王之季。又言长子去斩衰,除禫杖,皆是古礼,不少今世。博士虽复引此诸条,无救于失。又诘台云“蕃国得遂其私情,此义出何经记?”臣案南谯、衡阳太妃并受朝命,为国小君,是以二王得遂其服,岂可为美人比例?寻蕃王得遂者,圣朝之所许也。皇子公主不得申者,由有厌而然也。台登重更责失制不得过十日,而复不酬答。既被催摄二三日,甫输怗辞。虽理屈事穷,犹闻义耻服。臣闻丧纪有制,礼之大经;降杀攸宜,家国旧典。古之诸侯众子,犹以尊厌;况在王室,而欲同之士庶。此之僻谬,不俟言而显。太常统寺,曾不研却,所谓同乎失者,亦未得之。宜加裁正,弘明国典。
谨案太学博士顾雅、国子助教周野王、博士王罗云、颜测、殷明、何惔、王渊之、前博士迁员外散骑侍郎庾邃之等,咸蒙抽饰,备位前疑,既不谨守旧文,又不审据前准,遂上背经典,下违故事,率意妄作,自造礼章。太常臣敬叔位居宗伯,问礼所司,腾述往反,了无研却,混同兹失,亦宜及咎。请以见事并免今所居官,解野王领国子助教。雅、野王初立议乖舛,中执捍愆失,未违十日之限。虽起一事,合成三愆,罗云掌押捍失,三人加禁固五年。
诏敬叔白衣领职。余如奏。元嘉二十九年,南平王铄所生母吴淑仪薨。依礼无服,麻衣练冠,既葬而除。有司奏:“古者与尊者为体,不得服其私亲。而比世诸侯咸用士礼,五服之内悉皆成服,于其所生,反不得遂。”于是皇子皆申母服。
孝武帝孝建元年六月己巳,有司奏:“故第十六皇弟休倩薨夭,年始及殇,追赠谥东平冲王。服制未有成准,辄下礼官详议。”太学博士陆澄议:“案礼有成人道,则不为殇。今既追胙土宇,远崇封秩,圭黻备典,成孰大焉。典文式昭,殇名去矣。夫典文垂式,元服表身,犹以免孺子之制,全丈夫之义。安有名颁爵首,而可服以殇礼!”有司寻澄议无明证,却使秉正更上。澄重议:“窃谓赠之为义,所以追加名器。故赠公者便成公,赠卿者便成卿。赠之以王,得不为王乎?然则有在生而封,或既没而爵,俱受帝命,不为吉凶殊典;同备文物,岂以存亡异数?今玺策咸秩,是成人之礼;群后临哀,非下殇之制。若丧用成人,亲以殇服,末学含疑,未之或辨。敢求详衷如所称。”左丞臣羊希参议:“寻澄议,既无画然前例,不合准据。案《礼》,子不殇父,臣不殇君。君父至尊,臣子恩重,不得以幼年而降。又曰,‘尊同则服其亲服’,推此文旨,旁亲自宜服殇,所不殇者唯施臣子而已。”诏可。
孝建元年六月,湘东国刺称“国太妃以去三十年闰六月二十八日薨。未详周忌当在六月?为取七月?勒礼官议正”。博士丘迈之议:“案吴商议,闰月亡者,应以本正之月为忌。谓正闰论虽各有所执,商议为允。宜以今六月为忌。”左仆射建平王宏谓:“迈之议不可准据。案晋世及皇代以来,闰月亡者,以闰之后月祥。宜以来七月为祥忌。”及大明元年二月,有司又奏:“太常鄱阳哀王去年闰三月十八日薨。今为何月末祥除?”下礼官议正。博士傅休议:“寻《三礼》,丧遇闰,月数者数闰,岁数者没闰,闰在期内故也。鄱阳哀王去年闰三月薨,月次节物,则定是四月之分,应以今年四月末为祥。晋元、明二帝,并以闰二月崩,以闰后月祥,先代成准,则是今比。”
太常丞庾蔚之议:“礼,正月存亲,故有忌日之感。四时既已变,人情亦已衰,故有二祥之杀。是则祥忌皆以同月为议,而闰亡者,明年必无其月,不可以无其月而不祥忌,故必宜用闰所附之月。闰月附正,《公羊》明议,故班固以闰九月为后九月,月名既不殊,天时亦不异。若用闰之后月,则春夏永革,节候亦舛。设有人以闰腊月亡者,若用闰后月为祥忌,则祥忌应在后年正月。祥涉三载,既失周期之义,冬亡而春忌;又乖致感之本。譬今年末三十日亡,明年末月小,若以去年二十九日亲尚存,则应用后年正朝为忌,此必不然。则闰亡可知也。”通关并同蔚之议,三月末祥。
大明五年七月,有司奏:“故永阳县开国侯刘叔子夭丧,年始四岁,傍亲服制有疑。”太学博士虞龢、领军长史周景远、司马硃膺之、前太常丞庾蔚之等议,并云“宜同成人之服。东平冲王服殇,实由追赠,异于已受茅土”。博士司马兴之议:“应同东平殇服。”左丞荀万秋等参议:“南面君国,继体承家,虽则佩觿,未阙成人,得君父名也,不容服殇,故云‘臣不殇君,子不殇父’。推此,则知傍亲故依殇制。东平冲王已经前议。若升仕朝列,则为大成,故鄱阳哀王追赠太常,亲戚不降。愚谓下殇以上,身居封爵,宜同成人。年在无服之殇,以登官为断。今永阳国臣,自应全服。至于傍亲,宜从殇礼。”诏:“景远议为允”。后废帝元徽二年七月,有司奏:“第七皇弟训养母郑修容丧。未详服制,下礼官正议。”太学博士周山文议:“案庶母慈己者,小功五月。郑玄云:‘其使养之不命为母子,亦服庶母慈己之服。’愚谓第七皇弟宜从小功之制。”参议并同。
汉、魏废帝丧亲三年之制,而魏世或为旧君服三年者。至晋太始四年,尚书何桢奏:“故辟举纲纪吏,不计违适,皆反服旧君齐衰三月。”于是诏书下其奏,所适无贵贱,悉同依古典。
魏武以正月崩,魏文以其年七月设伎乐百戏,是魏不以丧废乐也。晋武帝以来,国有大丧未除,正会亦废乐。太安元年,太子丧未除,正会亦废乐。穆帝永和中,为中原山陵未修复,频年会,辄废乐。是时太后临朝,后父褚裒薨,元会又废乐。晋世孝武太元六年,为皇后王氏丧,亦废乐。宋大丧则废乐。
汉献帝建安末,魏武帝作终令曰:“古之葬者,必在瘠薄之地,其规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周礼》,冢人掌公墓之地,凡诸侯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居后。汉制亦谓之陪陵。其公卿大臣列将有功者,宜陪寿陵。其广为兆域,使足相容。”魏武以送终制衣服四箧,题识其上,春秋冬夏日有不讳,随时以敛;金珥珠玉铜铁之物,一不得送。文帝遵奉,无所增加。及受禅,刻金玺,追加尊号。不敢开埏,乃为石室,藏玺埏首,示陵中无金银诸物也。汉礼明器甚多,自是皆省矣。
文帝黄初三年,又自作终制:“礼,国君即位,为椑,存不忘亡也。寿陵因山为体,无封无树,无立寝殿,造圆邑,通神道。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能见也。礼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黩也。皇后及贵人以下,不随王之国者,有终没,皆葬涧西,前又已表其处矣。”此诏藏之宗庙,副在尚书、秘书三府,明帝亦遵奉之。明帝性虽崇奢,然未遽营陵墓也。晋宣帝豫自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坟不树,作顾命终制,敛以时服,不设明器。文、景皆谨奉成命,无所加焉。景帝崩,丧事制度,又依宣帝故事。
武帝泰始四年,文明王皇后崩,将合葬,开崇阳陵。使太尉司马望奉祭,进皇帝密玺绶于便房神坐。魏氏金玺,此又俭矣。
泰始二年,诏曰:“昔舜葬苍梧,农不易亩;禹葬会稽,市不改肆。上惟祖考清简之旨,外欲移陵十里内居人,一切停之。”江左元、明崇俭,且百度草创,山陵奉终,省约备矣。
成帝咸康七年,杜后崩。诏外官五日一入临,内官旦一入而已。过葬虞祭礼毕止。有司奏;“大行皇后陵所作凶门柏历,门号显阳端门。”诏曰:“门如所处,凶门柏历,大为烦费,停之。”案蔡谟说,以二瓦器盛死者之祭,系于木表,以苇席置于庭中近南,名为重。今之凶门,是其象也。《礼》,既虞而作主。今未葬,未有主,故以重当之。《礼》称为主道,此其义也。范坚又曰:“凶门非古,古有悬重,形似凶门。后人出之门外以表丧,俗遂行之。薄帐,既古吊幕之类也。”是时又诏曰:“重壤之下,岂宜崇饰无用。陵中唯洁扫而已。”有司又奏,依旧选公卿以下六品子弟六十人为挽郎,诏又停之。
孝武帝太元四年九月,皇后王氏崩。诏曰:“终事唯从俭速。”又诏:“远近不得遣山陵使。”有司奏选挽郎二十四人,诏停。宋元帝元嘉十七年,元皇后崩,诏亦停选挽郎。汉仪五供毕则上陵,岁岁以为常,魏则无定礼。齐王在位九载,始一谒高平陵,而曹爽诛,其后遂废,终魏世。
晋宣帝遗诏:“子弟群官,皆不得谒陵。”于是景、文遵旨。至武帝犹再谒崇阳陵,一谒峻平陵,然遂不敢谒高原陵。至惠帝复止也。逮江左初,元帝崩后,诸公始有谒陵辞陵之事,盖由眷同友执,率情而举,非洛京之旧也。成帝时,中宫亦年年拜陵,议者以为非礼,于是遂止,以为永制。至穆帝时,褚太后临朝,又拜陵,帝幼故也。至孝武崩,骠骑将军司马道子命曰:“今虽权制释服,至于朔望诸节,自应展情陵所,以一周为断。”于是至陵变服单衣夹,烦渎无准,非礼意也。至安帝元兴元年,尚书左仆射桓谦奏曰:“百僚拜陵,起于中兴,非晋旧典。积习生常,遂为近法。寻武皇帝诏,乃不使人主诸王拜陵,岂唯百僚。谓宜遵奉。”于是施行。及义熙初,又复江左之旧。
宋明帝又断群臣初拜谒陵,而辞如故。自元嘉以来,每岁正月,舆驾必谒初宁陵,复汉仪也。世祖、太宗亦每岁拜初宁、长宁陵。
汉以后,天下送死奢靡,多作石室石兽碑铭等物。建安十年,魏武帝以天下雕弊,下令不得厚葬,又禁立碑。魏高贵乡公甘露二年,大将军参军太原王伦卒,伦兄俊作《表德论》,以述伦遗美,云“祗畏王典,不得为铭,乃撰录行事,就刊于墓之阴云尔”。此则碑禁尚严也,此后复弛替。晋武帝咸宁四年,又诏曰:“此石兽碑表,既私褒美,兴长虚伪,伤财害人,莫大于此;一禁断之。其犯者虽会赦令,皆当毁坏。”至元帝太兴元年,有司奏:“故骠骑府主簿故恩营葬旧君顾荣,求立碑。”诏特听立。自是后,禁又渐颓。大臣长吏,人皆私立。义熙中,尚书祠部郎中裴松之又议禁断,于是至今。
顺帝升明三年四月壬辰,御临轩,遣使奉玺绶禅位于齐王,悬而不乐。
宋明帝泰始二年九月,有司奏:“皇太子所生陈贵妃礼秩既同储宫,未详宫臣及朝臣并有敬不?妃主在内相见,又应何仪?”博士王庆绪议:“百僚内外礼敬贵妃,应与皇太子同。其东朝臣隶,理归臣节。”太常丞虞愿等同庆绪。尚书令建安王休仁议称:“礼云,妾既不得体君,班秩视子为序。母以子贵,经著明文。内外致敬贵妃,诚如庆绪议。天子姬嫔,不容通音介于外,虽义可致虔,不应有笺表。”参详休仁议为允。诏可。
泰豫元年,后废帝即位,崇所生陈贵妃为皇太妃。有司奏:“皇太妃位亚尊极,未详国亲举哀格当一同皇太后?为有降异?又于本亲期以下,当犹服与不?”前曹郎王燮之议:“案《丧服传》,‘妾服君之党,得与女君同’。如此,皇太妃服宗与太后无异。但太后既以尊降无服,太妃仪不应殊,故悉不服也。计本情举哀,其礼不异。又《礼》,‘诸侯绝期’。皇太妃虽云不居尊极,不容轻于诸侯。谓本亲期以下,一无所服。有惨自宜举哀。亲疏二仪,准之太后。”兼太常丞司马燮之议:“《礼》,‘妾服君之庶子及女君之党’。皆谓大夫士耳。妾名虽总,而班有贵贱。三夫人九嫔,位视公卿。大夫犹有贵妾,而况天子!诸侯之妾为他妾之子无服,既不服他妾之子,岂容服君及女君余亲。况皇太后妃贵亚相极,礼绝群后,崇辉盛典,有逾东储,尚不服期,太妃岂应有异。若本亲有惨,举哀之仪,宜仰则太后。”参议以燮之议为允。太妃于国亲无服,故宜缘情为诸王公主于至尊是期服者反,其太妃王妃三夫人九嫔各举哀。
宋孝武帝孝建三年八月戊子,有司奏:“云杜国解称国子檀和之所生亲王,求除太夫人。检无国子除太夫人先例,法又无科。下礼官议正。”太学博士孙豁之议:“《春秋》,‘母以子贵’。王虽为妾,是和之所生。案五等之例,郑伯许男同号夫人,国子体例,王合如国所生。”太常丞庾蔚之议:“‘母以子贵’,虽《春秋》明义,古今异制,因革不同。自顷代以来,所生蒙荣,唯有诸王。既是王者之嫔御,故宜见尊于蕃国。若功高勋重,列为公侯,亦有拜太夫人之礼。凡此皆朝恩曲降,非国之所求。子男妾母,未有前比。”祠部郎中硃膺之议以为:“子不得爵父母,而《春秋》有‘母以子贵’。当谓传国君母,本先公嫔媵,所因藉有由故也。始封之身,所不得同。若殊绩重勋,恩所特锡,时或有之,不由司存。”所议参议,以蔚之为允。诏可。
大明二年六月,有司奏:“凡侯伯子男世子丧,无嗣,求进次息为世子。检无其例,下礼官议正。”博士孙武议:“案晋济北侯荀勖长子连卒,以次子辑拜世子。先代成准,宜为今例。”博士傅郁议:“《礼记》,微子立衍,商礼斯行。仲子舍孙,姬典攸贬。历代遵循,靡替于旧。今胙土之君在而世子卒,厥嗣未育,非孙之谓。愚以为次子有子,自宜绍为世孙。若其未也,无容远搜轻属,承纲继体,传之有由。父在立子,允称情典。”曹郎诸葛雅之议:“案《春秋传》云,‘世子死,有母弟则弟,无则立长;年均则贤,义均则卜’。古之制也。今长子早卒,无嗣,进立次息以为世子,取诸《左氏》,理义无违。又孙武所据晋济北侯荀勖长子卒,立次子,亦近代成例。依文采比,窃所允安。谓宜开许,以为永制。”参议为允。诏可。
大明十二年十一月,有司奏:“兴平国解称国子袁愍孙母王氏,应除太夫人。检无国母除太夫人例。下礼官议正。”太学博士司马兴之议:“案礼,下国卿大夫之妻,皆命天子。以斯而推,则子男之母,不容独异。”博士程彦议以为:“五等虽差,而承家事等。公侯之母,崇号得从,子男于亲,尊秩宜显。故《春秋》之义,‘母以子贵’。固知从子尊与国均也。彦参议,以兴之议为允。除王氏为兴平县开国子太夫人。”诏可。
大明四年九月,有司奏:“陈留国王曹虔季长兄虔嗣早卒,季袭封之后,生子铣以继虔嗣。今依例应拜世子,未详应以铣为世子?为应立次子锴?”太学博士王温之、江长议,并为应以铣为正嗣;太常陆澄议立锴。右丞徐爰议谓:“礼后大宗,以其不可乏祀。诸侯世及,《春秋》成义。虔嗣承家传爵,身为国王,虽薨没无子,犹列昭穆。立后之日,便应即纂国统。于时既无承继,虔季以次袭绍。虔嗣既列庙飨,故自与世数而迁,岂容蒸尝无阙,横取他子为嗣!为人胤嗣,又应恭祀先父。案礼文,公子不得祢诸侯。虔嗣无缘降庙就寝。铣本长息,宜还为虔季世子。”诏如爰议。
宋文帝元嘉十三年七月,有司奏:“御史中丞刘式之议,‘每至出行,未知制与何官分道,应有旧科。法唯称中丞专道,传诏荷信,诏唤众官,应诏者行,得制令无分别他官之文,既无尽然定则,准承有疑。谓皇太子正议东储,不宜与众同例,中丞应与分道。扬州刺史、丹阳尹、建康令,并是京辇土地之主,或检校非违,或赴救水火,事应神速,不宜稽驻,亦合分道。又寻六门则为行马之内,且禁卫非违,并由二卫及领军,未详京尹、建康令门内之徒及公事,亦得与中丞分道与不?其准参旧仪。告报参详所宜分道。’听如台所上,其六门内,既非州郡县部界,则不合依门外。其尚书令、二仆射所应分道,亦悉与中丞同。”
孝武帝大明六年五月,诏立凌室藏冰。有司奏,季冬之月,冰壮之时,凌室长率山虞及舆隶取冰于深山穷谷涸阴冱寒之处,以纳于凌阴。务令周密,无泄其气。先以黑牡翙黍祭司寒于凌室之北。仲春之月,春分之日,以黑羔翙黍祭司寒。启冰室,先荐寝庙。二庙夏祠用鉴盛冰,室一鉴,以御温气蝇蚋。三御殿及太官膳羞,并以鉴供冰。自春分至立秋,有臣妾丧,诏赠秘器。自立夏至立秋,不限称数以周丧事。缮制夷盘,随冰借给。凌室在乐游苑内,置长一人,保举吏二人。
三公黄皞,前史无其义。史臣按,《礼记》“士韠与天子同,公侯大夫则异”。郑玄注:“士贱,与君同,不嫌也。”夫硃门洞启,当阳之正色也。三公之与天子,礼秩相亚,故黄其皞,以示谦不敢斥天子,盖是汉来制也。张超与陈公笺,“拜黄皞将有日月”是也。
史臣按:今朝士诣三公,尚书丞、郎诣令、仆射、尚书,并门外下车,履,度门阃乃纳屐。汉世朝臣见三公,并拜。丞、郎见八座,皆持板揖,事在《汉仪》及《汉旧仪》,然则并有敬也。陈蕃为光禄勋,范滂为主事,以公仪诣蕃,执板入皞,至坐,蕃不夺滂板,滂投板振衣而去。郭泰责蕃曰:“以阶级言之,滂宜有敬;以类数推之,至皞宜省。”然后敬止在门,其来久矣。
志第六 礼三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自书契经典,咸崇其义,而圣人之德,莫大于严父者也。故司马迁著《封禅书》,班固备《郊祀志》,上纪皇王正祀,下录郡国百神。司马彪又著《祭祀志》,以续终汉。中兴以后,其旧制诞章,粲然弘备。自兹以降,又有异同,故复撰次云尔。
汉献帝延康元年十一月己丑,诏公卿告祠高庙。遣兼御史大夫张音奉皇帝玺绶策书,禅帝位于魏。是时魏文帝继王位,南巡在颍阴。有司乃为坛于颍阴之繁阳故城。庚午,登坛。魏相国华歆跪受玺绂以进于王。既受毕,降坛视燎,成礼而返,未有祖配之事。魏文帝黄初二年正月,郊祀天地明堂。是时魏都洛京,而神祇兆域明堂灵台,皆因汉旧事。四年七月,帝将东巡,以大军当出,使太常以一特牛告祠南郊,自后以为常。及文帝崩,太尉钟繇告谥南郊,皆是有事于郊也。
明帝太和元年正月丁未,郊祀武皇帝以配天,宗祀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是时二汉郊禋之制具存,魏所损益可知也。
四年八月,帝东巡,过繁昌,使执金吾臧霸行太尉事,以特牛祠受禅坛。《后汉纪》,章帝诏高邑祠即位坛。此虽前代已行之事,然为坛以祀天,而坛非神也。今无事于上帝,而致祀于虚坛,未详所据也。
景初元年十月乙卯,始营洛阳南委粟山为圆丘,诏曰:“盖帝王受命,莫不恭承天地,以彰神明;尊祀世统,以昭功德。故先代之典既著,则禘郊祖宗之制备也。昔汉氏之初,承秦灭学之后,采摭残缺,以备郊祀。自甘泉、后土、雍宫、五畤神祗兆位,多不经见,并以兴废无常,一彼一此,四百余年,废无禘礼。古代之所更立者,遂有阙焉。曹氏世系,出自有虞氏。今祀圆丘,以始祖帝舜配,号圆丘曰皇皇帝天;方丘所祭曰皇皇后地,以舜妃伊氏配;天郊所祭曰皇天之神,以太祖武皇帝配;地郊所祭曰皇地之祗,以武宣皇后配;宗祀皇考高祖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十二月壬子冬至,始祀皇皇帝天于圆丘,以始祖有虞帝舜配。自正始以后,终魏世,不复郊祀。
孙权初称尊号于武昌,祭南郊告天。文曰:“皇帝臣孙权,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汉飨国二十有四世,历年四百三十,行气数终,禄胙运尽,普天弛绝,率土分崩。孽臣曹丕,遂夺神器;丕子睿继世作慝,窃名乱制。权生于东南,遭值期运,承乾秉戎,志在拯世,奉辞行罚,举足为民。群臣将相州郡百城执事之人,咸以为天意已去于汉,汉氏已终于天。皇帝位虚,郊祀无主,休征嘉瑞,前后杂沓,历数在躬,不得不受。权畏天命,敢不敬从。谨择元日,登坛柴燎,即皇帝位。唯尔有神飨之!左右有吴,永绥天极。”其后自以居非中土,不复修设。中年,群臣奏议,宜修郊祀,权曰:“郊祀当于中土,今非其所。”重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以天下为家。昔周文、武郊于禜、镐,非必中土。”权曰:“武王伐纣,即阼于镐京,而郊其所也。文王未为天子,立郊于禜,见何经典?”复奏曰:“伏见《汉书·郊祀志》,匡衡奏徙甘泉河东郊于长安,言文王郊于禜。”权曰:“文王德性谦让,处诸侯之位,明未郊也。经传无明文,由匡衡俗儒意说,非典籍正义,不可用也。”虞喜《志林》曰:“吴主纠驳郊祀,追贬匡衡,凡在见者,莫不慨然称善也。”何承天曰:“案权建号继天,而郊享有阙,固非也。末年虽一南郊,而遂无北郊之礼。环氏《吴纪》:‘权思崇严父配天之义,追上父坚尊号为吴始祖。’如此说,则权末年所郊,坚配天也。权卒后,三嗣主终吴世不郊祀,则权不享配帝之礼矣。”
刘备章武元年,即皇帝位,设坛。“建安二十六年夏四月丙午,皇帝臣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祗。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享。今曹操阻兵安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备惟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之威,又惧汉邦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僚登坛,受皇帝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大神。惟大神尚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章武二年十月,诏丞相诸葛亮营南北郊于成都。
魏元帝咸熙二年十二月甲子,使持节侍中太保郑冲、兼太尉司隶校尉李喜奉皇帝玺绶策书,禅帝位于晋。丙寅,晋设坛场于南郊,柴燎告类,未有祖配。其文曰:“皇帝臣炎,敢用玄牡,明告于皇皇后帝。魏帝稽协皇运,绍天明命,以命炎曰:‘昔者唐尧禅位虞舜,虞舜又以禅禹,迈德垂训,多历年载。暨汉德既衰,太祖武皇帝拨乱济民,扶翼刘氏,又用受禅于汉。粤在魏室,仍世多故,几于颠坠,实赖有晋匡拯之德,用获保厥肆祀,弘济于艰难,此则晋之有大造于魏也。诞惟四方之民,罔不祗顺,开国建侯,宣礼明刑,廓清梁、岷,苞怀扬、越,函夏兴仁,八纮同轨,遐迩弛义,祥瑞屡臻,天人协应,无思不服。肆予宪章三后,用集大命于兹。’炎惟德不嗣,辞不获命。于是群公卿士,百辟庶僚,黎献陪隶,暨于百蛮君长,佥曰:‘皇天鉴下,求民之瘼,既有成命,固非克让所得距违。’天序不可以无统,人神不可以旷主,炎虔奉皇运,畏天之威,敢不钦承休命,敬简元辰,升坛受禅,告类上帝,以永答民望,敷佑万国。惟明德是飨。”
泰始二年正月,诏曰:“有司前奏郊祀权用魏礼。朕不虑改作之难,今便为永制。众议纷互,遂不时定,不得以时供飨神祀,配以祖考,日夕叹企,贬食忘安。其便郊祀。”时群臣又议:“五帝,即天也。五气时异,故殊其号。虽名有五,其实一神。明堂南郊,宜除五帝之坐。五郊改五精之号,皆同称昊天上帝,各设一坐而已。北郊又除先后配祀。”帝悉从之。二月丁丑,郊祀宣皇帝以配天,宗祀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是年十一月,有司又议奏:“古者丘郊不异,宜并圆丘方泽于南北郊,更修治坛兆。其二至之祀,合于二郊。”帝又从之,一如宣帝所用王肃议也。是月庚寅冬至,帝亲祠圆丘于南郊。自是后,圆丘方泽不别立至今矣。太康十年十月,乃更诏曰:“《孝经》‘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而《周官》云:‘祀天旅上帝。’又曰:‘祀地旅四望。’四望非地,则明上帝不得为天也。往者众议除明堂五帝位,考之礼文正经不通。且《诗序》曰:‘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宣帝以神武创业,既已配天,复以先帝配天,于义亦不安。其复明堂及南郊五帝位。”晋武帝太康三年正月,帝亲郊礼。皇太子、皇弟、皇子悉侍祠,非前典也。愍帝都长安,未及立郊庙而败。
元帝中兴江南,太兴元年,始更立郊兆。其制度皆太常贺循依据汉、晋之旧也。三月辛卯,帝亲郊祀,飨配之礼,一依武帝始郊故事。初,尚书令刁协、国子祭酒杜夷,议宜须旋都洛邑乃修之。司徒荀组据汉献帝居许,即便立郊,自宜于此修奉。骠骑王导、仆射荀崧、太常华恆、中书侍郎庾亮皆同组议,事遂施行。按元帝绍命中兴,依汉氏故事,宜享明堂宗祀之礼。江左不立明堂,故阙焉。明帝太宁三年七月,始诏立北郊。未及建而帝崩,故成帝咸和八年正月,追述前旨,于覆舟山南立之。是月辛未,祀北郊,始以宣穆张皇后配地。魏氏故事,非晋旧也。
康帝建元元年正月,将北郊,有疑议。太常顾和表曰:“泰始中,合二至之祀于二郊。北郊之月,古无明文,或以夏至,或同用阳复。汉光武正月辛未,始建北郊,此则与南郊同月。及中兴草创,百度从简,合北郊于一丘。宪章未备,权用斯礼,盖时宜也。至咸和中,议别立北郊,同用正月。魏承后汉,正月祭天,以地配,而称周礼,三王之郊,一用夏正。”于是从和议。是月辛未,南郊。辛巳,北郊。帝皆亲奉。
安帝元兴三年三月,宋高祖讨桓玄走之。己卯,告义功于南郊。是年,帝蒙尘江陵未返。其明年应郊,朝议以为宜依周礼,宗伯摄职,三公行事。尚书左丞王纳之独曰:“既殡郊祀,自是天子当阳,有君存焉,禀命而行,何所辨也。斋之与否,岂如今日之比乎?议者又云今宜郊,故是承制所得命三公行事。又郊天极尊,唯一而巳,故非天子不祀也。庶人以上,莫不蒸尝,嫡子居外,庶子执事,礼文炳然。未有不亲受命而可祭天者。又武皇受禅,用二月郊,元帝中兴,以三月郊。今郊时未过,日望舆驾。无为欲速而无据,使皇舆旋返,更不得亲奉。”遂从纳之议。
晋恭帝元熙二年五月,遣使奉策,禅帝位于宋。永初元年六月丁卯,设坛南郊,受皇帝玺绂,柴燎告类。策曰:“皇帝臣讳,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晋帝以卜世告终,历数有归,钦若景运,以命于讳。夫树君司民,天下为公,德充帝王,乐推攸集。越俶唐、虞,降暨汉、魏,靡不以上哲格文祖,元勋陟帝位,故能大拯黔黎,垂训无穷。晋自东迁,四维弗树,宰辅焉依,为日已久。难棘隆安,祸成元兴,遂至帝王迁播,宗祀湮灭。讳虽地非齐、晋,众无一旅,仰愤时难,俯悼横流,投袂一麾,则皇祚克复。及危而能持,颠而能扶,奸宄具歼,僭伪必灭。诚否终必泰,兴废有期。至于拨乱济民,大造晋室,因藉时运,以尸其劳。加以殊俗慕义,重译来款,正朔所暨,咸服声教。至乃三灵垂象,山川告祥,人神和协,岁月兹著。是以群公卿士,亿兆夷人,佥曰皇灵降监于上,晋朝款诚于下;天命不可以久淹,宸极不可以暂旷。遂逼群议,恭兹大礼。猥以寡德,托于兆民之上。虽仰畏天威,略是小节,顾深永怀,祗惧若厉。敬简元日,升坛受禅,告类上帝,用酬万国之嘉望。克隆天保,永祚于有宋。惟明灵是飨。”
永初元年,皇太子拜告南北郊。永初二年正月上辛,上亲郊祀。文帝元嘉三年,车驾西征谢晦,币告二郊。
孝武帝孝建元年六月癸巳,八座奏:“刘义宣、臧质,干时犯顺,滔天作戾,连结淮、岱,谋危宗社。质反之始,戒严之日,二郊庙社,皆已遍陈。其义宣为逆,未经同告。舆驾将发,丑徒冰消,质既枭悬,义宣禽获,二寇俱殄,并宜昭告。检元嘉三年讨谢晦之始,普告二郊、太庙。贼既平荡,唯告太庙、太社,不告二郊。”礼官博议。太学博士徐宏、孙勃、陆澄议:“《礼》无不报。始既遍告,今贼已禽,不应不同。”国子助教苏玮生议:“案《王制》,天子巡狩,‘归,假于祖祢’。又《曾子问》:‘诸侯适天子,告于祖,奠于祢,命祝史告于社稷宗庙山川。告用牲币,反亦如之。诸侯相见,反必告于祖祢,乃命祝史告至于前所告者。’又云:‘天子诸侯将出,必以币帛皮圭,告于祖祢。反必告至。’天子诸侯,虽事有小大,其礼略钧,告出告至,理不得殊。郑云:‘出入礼同。’其义甚明。天子出征,类于上帝,推前所告者归必告至,则宜告郊,不复容疑。元嘉三年,唯告庙社,未详其义。或当以《礼记》唯云‘归假祖祢’,而无告郊之辞。果立此义,弥所未达。夫《礼记》残缺之书,本无备体,折简败字,多所阙略。正应推例求意,不可动必征文。天子反行告社,亦无成记,何故告郊,独当致嫌。但出入必告,盖孝敬之心。既以告归为义,本非献捷之礼。今舆驾竟未出宫,无容有告至之文;若陈告不行之礼,则为未有前准。愚谓祝史致辞,以昭诚信。苟其义舛于礼,自可从实而阙。臣等参议,以应告为允,宜并用牲告南北二郊、太庙、太社,依旧公卿行事。”诏可。
孝建二年正月庚寅,有司奏:“今月十五日南郊。寻旧仪,庙祠至尊亲奉,以太尉亚献;南郊亲奉,以太常亚献。又庙祠行事之始,以酒灌地;送神则不灌。而郊初灌,同之于庙,送神又灌,议仪不同,于事有疑。辄下礼官详正。”太学博士王祀之议:“案《周礼》,大宗伯‘佐王保国,以吉礼事鬼神祗,禋祀昊天。’则今太常是也。以郊天,太常亚献。又《周礼》外宗云:‘王后不与,则赞宗伯。’郑玄云:‘后不与祭,宗伯摄其事。’又说云:‘君执圭瓚稞尸,大宗伯执璋瓚亚献。’中代以来,后不庙祭,则应依礼大宗伯摄亚献也。而今以太尉亚献。郑注《礼·月令》云:‘三王有司马,无太尉。太尉,秦官也。’盖世代弥久,宗庙崇敬,摄后事重,故以上公亚献。”又议:“履时之思,情深于霜露;室户之感,有怀于容声。不知神之所在,求之不以一处。郑注《仪礼》有司云,天子诸侯祭于祊而绎。绎又祭也。今庙祠阙送神之稞,将移祭于祊绎,明在于留神,未得而杀。礼郊庙祭殊,故灌送有异。”
太常丞硃膺之议:“案《周礼》,大宗伯使掌典礼,以事神为上,职总祭祀,而昊天为首。今太常即宗伯也。又寻袁山松《汉·百官志》云:‘郊祀之事,太尉掌亚献,光禄掌三献。太常每祭祀,先奏其礼仪及行事,掌赞天子。’无掌献事。如仪志,汉亚献之事,专由上司,不由秩宗贵官也。今宗庙太尉亚献,光禄三献,则汉仪也。又贺循制太尉由东南道升坛,明此官必预郊祭。古礼虽由宗伯,然世有因革,上司亚献,汉仪所行。愚谓郊祀礼重,宜同宗庙。且太常既掌赞天子,事不容兼。又寻灌事,《礼记》曰:‘祭求诸阴阳之义也。殷人先求诸阳。’‘乐三阕然后迎牲。’则殷人后灌也。‘周人先求诸阴’,‘灌用鬯,达于渊泉。既灌,然后迎牲。’则周人先灌也。此谓庙祭,非谓郊祠。案《周礼》天官:‘凡祭祀赞王祼将之事。’郑注云:‘祼者,灌也。唯人道宗庙有灌,天地大神至尊不灌。’而郊未始有灌,于礼未详。渊儒注义,炳然明审。谓今之有灌,相承为失,则宜无灌。”通关八座丞郎博士,并同膺之议。尚书令建平王宏重参议,谓膺之议为允。诏可。
大明二年正月丙午朔,有司奏:“今月六日南郊,舆驾亲奉。至时或雨。魏世值雨,高堂隆谓应更用后辛。晋时既出遇雨,顾和亦云宜更告。徐禅云:‘晋武之世,或用丙,或用己,或用庚。’使礼官议正并详。若得迁日,应更告庙与不?”博士王燮之议称:“遇雨迁郊,则先代成议。《礼》传所记,辛日有征。《郊特牲》曰:‘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郑玄注曰:‘三王之郊,一用夏正。用辛者,取其斋戒自新也。’又《月令》曰:‘乃择元日,祈谷于上帝。’注曰:‘元日,谓上辛。郊祭天也。’又《春秋》载郊有二,成十七年九月辛丑,郊。《公羊》曰:‘曷用郊?用正月上辛。’哀元年四月辛巳,郊。《谷梁》曰:‘自正月至于三月,郊之时也。以十二月下辛卜正月上辛,如不从,以正月下辛卜二月上辛;如不从,以二月下辛卜三月上辛。’以斯明之,则郊祭之礼,未有不用辛日者也。晋氏或丙、或己、或庚,并有别议。武帝以十二月丙寅南郊受禅,斯则不得用辛也。又泰始二年十一月己卯,始并圆丘方泽二至之祀合于二郊。三年十一月庚寅冬至祠天,郊于圆丘。是犹用圆丘之礼,非专祈谷之祭,故又不得用辛也。今之郊飨,既行夏时,虽得迁却,谓宜犹必用辛也。徐禅所据,或为未宜。又案《郊特牲》曰:‘受命于祖庙,作龟于祢宫。’郑玄注曰:‘受命,谓告退而卜也。’则告义在郊,非为告日。今日虽有迁,而郊祀不异,愚谓不宜重告。”
曹郎硃膺之议:“案先儒论郊,其议不一。《周礼》有冬至日圆丘之祭。《月令》孟春有祈谷于上帝。郑氏说,圆丘祀昊天上帝,以帝喾配,所谓禘也。祈谷祀五精之帝,以后稷配,所谓郊也。二祭异时,其神不同。诸儒云,圆丘之祭,以后稷配。取其所在,名之曰郊。以形体言之,谓之圆丘。名虽有二,其实一祭。晋武舍郑而从诸儒,是以郊用冬至日。既以至日,理无常辛。然则晋代中原不用辛日郊,如徐禅议也。江左以来,皆用正月,当以传云三王之郊,各以其正,晋不改正朔,行夏之时,故因以首岁,不以冬日,皆用上辛,近代成典也。夫祭之礼,‘过时不举’。今在孟春,郊时未过,值雨迁日,于礼无违。既已告日,而以事不从,禋祀重敬,谓宜更告。高堂隆云:‘九日南郊,十日北郊。’是为北郊可不以辛也。”尚书何偃议:“郑玄注《礼记》,引《易》说三王之郊,一用夏正。《周礼》,凡国大事,多用正岁。《左传》又启蛰而郊。则郑之此说,诚有据矣。众家异议,或云三王各用其正郊天,此盖曲学之辩,于礼无取。固知《谷梁》三春皆可郊之月,真所谓肤浅也。然用辛之说,莫不必同。晋郊庚己,参差未见前征。愚谓宜从晋迁郊依礼用辛。燮之所受命作龟,知告不在日,学之密也。”右丞徐爰议以为:“郊祀用辛,有碍迁日,礼官祠曹,考详已备。何偃据礼,不应重告,愚情所同。寻告郊克辰,于今宜改,告事而已。次辛十日,居然展斋,养牲在涤,无缘三月。谓毛血告泬之后,虽有事碍,便应有司行事,不容迁郊。”众议不同。参议:“宜依《经》,遇雨迁用后辛,不重告。若杀牲荐血之后值雨,则有司行事。”诏可。
明帝泰始二年十一月辛酉,诏曰:“朕载新宝命,仍离多难,戎车遄驾,经略务殷,禋告虽备,弗获亲礼。今九服既康,百祀咸秩,宜聿遵前典,郊谒上帝。”有司奏检,未有先准。黄门侍郎徐爰议:“虞称肆类,殷述昭告。盖以创世成功,德盛业远,开统肇基,必享上帝。汉、魏以来,聿遵斯典。高祖武皇帝克伐伪楚,晋安帝尚在江陵,即于京师告义功于郊兆。伏惟泰始应符,神武英断,王赫出讨,戎戒淹时,虽司奉弗亏,亲谒尚阙。谨寻晋武郊以二月,晋元禋以三月。有非常之庆,必有非常之典,不得拘以常祀,限以正月上辛。愚谓宜下史官,考择十一月嘉吉,车驾亲郊,奉谒昊天上帝,高祖武皇帝配飨。其余祔食,不关今祭。”尚书令建安王休仁等同爰议。参议为允,诏可。
泰始六年正月乙亥,诏曰:“古礼王者每岁郊享,爰及明堂。自晋以来,间年一郊,明堂同日。质文详略,疏数有分。自今可间二年一郊,间岁一明堂。外可详议。”有司奏:“前兼曹郎虞愿议:‘郊祭宗祀,俱主天神,而同日殷荐,于义为黩。明诏使圆丘报功,三载一享。明堂配帝,间岁昭荐。详辰酌衷,实允懋典。’缘谘参议并同。曹郎王延秀重议:‘改革之宜,实如圣旨。前虞愿议,盖是仰述而已,未显后例。谨寻自初郊间二载,明堂间一年,第二郊与第三明堂,还复同岁。愿谓自始郊明堂以后,宜各间二年。以斯相推,长得异岁。’通关八座,同延秀议。”后废帝元徽二年十月丁巳,有司奏郊祀明堂,还复同日,间年一修。
汉文帝初祭地祇于渭阳,以高帝配;武帝立后土社祠于汾阴,亦以高帝配。汉氏以太祖兼配天地,则未以后配地也。王莽作相,引《周礼》享先妣为配北郊。夏至祭后土,以高后配,自此始也。光武建武中,不立北郊,故后地之祇,常配食天坛,山川群望皆在营内,凡一千五百一十四神。中元年,建北郊,使司空冯鲂告高庙,以薄后代吕后配地。江左初,未立北坛,地祇众神,共在天郊也。
晋成帝立二郊,天郊则六十二神,五帝之佐、日月五星、二十八宿、文昌、北斗、三台、司命、轩辕、后土、太一、天一、太微、钩陈、北极、雨师、雷电、司空、风伯、老人六十二神也。地郊则四十四神,五岳、四望、四海、四渎、五湖、五帝之佐、沂山、岳山、白山、霍山、医无闾山、蒋山、松江、会稽山、钱唐江、先农凡四十四也。江南诸小山,盖江左所立,犹如汉西京关中小水,皆有祭秩也。二郊所秩,官有其注。
宋武帝永初三年九月,司空羡之、尚书令亮等奏曰:“臣闻崇德明祀,百王之令典;宪章天人,自昔之所同。虽因革殊时,质文异世,所以本情笃教,其揆一也。伏惟高祖武皇帝允协灵祗,有命自天,弘日静之勤,立蒸民之极,帝迁明德,光宅八表,太和宣被,玄化遐通。陛下以圣哲嗣徽,道孚万国。祭礼久废,思光鸿烈,飨帝严亲,今实宜之。高祖武皇帝宜配天郊;至于地祗之配,虽礼无明文,先代旧章,每所因循,魏、晋故典,足为前式。谓武敬皇后宜配北郊。盖述怀以追孝,跻圣敬于无穷,对越两仪,允洽幽显者也。明年孟春,有事于二郊,请宣摄内外,详依旧典。”诏可。
晋武帝太康二年冬,有司奏:“三年正月立春祠,时日尚寒,可有司行事。”诏曰:“郊祀礼典所重,中间以军国多事,临时有所妨废,故每从奏可。自今方外事简,唯此为大,亲奉禋享,固常典也。”
成帝祠南郊,遇雨。侍中顾和启:“宜还,更克日。”诏可。汉明帝据《月令》有五郊迎气服色之礼,因采元始中故事,兆五郊于洛阳,祭其帝与神,车服各顺方色。魏、晋依之。江左以来,未遑修建。
宋孝武大明五年四月庚子,诏曰:“昔文德在周,明堂崇祀;高烈惟汉,汶邑斯尊。所以职祭罔愆,气令斯正,鸿名称首,济世飞声。朕皇考太祖文皇帝功耀洞元,圣灵昭俗,内穆四门,仁济群品,外薄八荒,威憺殊俗,南脑劲越,西髓刚戎。裁礼兴稼穑之根,张乐协四气之纪。匡饰坟序,引无题之外;旌延宝臣,尽盛德之范。训深劭农,政高刑厝。万物棣通,百神荐祉。动协天度,下沿地德。故精纬上灵,动殖下瑞,诸侯轨道,河溓海夷。朕仰凭洪烈,入子万姓,皇天降祐,迄将一纪。思奉扬休德,永播无穷。便可详考姬典,经始明堂,宗祀先灵,式配上帝,诚敬克展,幽显咸秩。惟怀永元,感慕崩心。”
有司奏:“伏寻明堂辟雍,制无定文,经记参差,传说乖舛。名儒通哲,各事所见,或以为名异实同,或以为名实皆异。自汉暨晋,莫之能辨。周书云,清庙明堂路寝同制。郑玄注《礼》,义生于斯。诸儒又云明堂在国之阳,丙巳之地,三里之内。至于室宇堂个,户牖达向,世代湮缅,难得该详。晋侍中裴頠,西都硕学,考详前载,未能制定。以为尊祖配天,其义明著,庙宇之制,理据未分,直可为殿,以崇严祀。其余杂碎,一皆除之。参详郑玄之注,差有准据;裴頠之奏,窃谓可安。国学之南,地实丙巳,爽垲平暢,足以营建。其墙宇规范,宜拟则太庙,唯十有二间,以应期数。依汉汶上图仪,设五帝位,太祖文皇帝对飨。祭皇天上帝,虽为差降,至于三载恭祀,理不容异。自郊徂宫,亦宜共日。《礼记》郊以特牲,《诗》称明堂羊牛,吉蠲虽同,质文殊典。且郊有燔柴,堂无禋燎,则鼎俎彝簋,一依庙礼。班行百司,搜材简工,权置起部尚书、将作大匠,量物商程,克今秋缮立。”乃依頠议,但作大殿屋雕画而已,无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之制。六年正月,南郊还,世祖亲奉明堂,祠祭五时之帝,以文皇帝配,是用郑玄议也。官有其注。
大明五年九月甲子,有司奏:“南郊祭用三牛;庙四时祠六室用二牛。明堂肇建,祠五帝,太祖文皇帝配,未详祭用几牛?”太学博士司马兴之议:“案郑玄注《礼记大传》:称‘《孝经》郊祀后稷以配天,配灵威仰也。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配五帝也。’夫五帝司方,位殊功一,牲牢之用,理无差降。太祖文皇帝躬成天地,则道兼覆载;左右群生,则化洽四气。祖、宗之称,不足彰无穷之美;金石之音,未能播勋烈之盛。故明堂聿修,圣心所以昭玄极;泛配宗庙,先儒所以得礼情。愚管所见,谓宜用六牛。”博士虞龢议:“祀帝之名虽五,而所生之实常一。五德之帝,迭有休王,各有所司,故有五室。宗祀所主,要随其王而飨焉。主一配一,合用二牛。”祠部郎颜奂议:“祀之为义,并五帝以为言。帝虽云五,牲牢之用,谓不应过郊祭庙祀。宜用二牛。”
明帝泰始七年十月庚子,有司奏:“来年正月十八日,祠明堂。寻旧南郊与明堂同日,并告太庙。未审今祀明堂,复告与不?”祠部郎王延秀议:“案郑玄云:‘郊者祭天之名,上帝者,天之别名也。神无二主,故明堂异处,以避后稷。’谨寻郊宗二祀,既名殊实同,至于应告,不容有异。”守尚书令袁粲等并同延秀议。
魏明帝世,中护军蒋济奏曰:“夫帝王大礼,巡狩为先;昭祖扬祢,封禅为首。是以自古革命受符,未有不蹈梁父,登泰山,刊无竟之名,纪天人之际者也。故司马相如谓有文以来七十二君,或从所由于前,谨遗迹于后。太史公曰:‘主上有圣明而不宣布,有司之过也。’然则元功懿德,不刊山、梁之石,无以显帝王之功,布生民不朽之观也。语曰,当君而叹尧、舜之美,譬犹人子对厥所生,誉他人之父。今大魏振前王之弊乱,拯流遁之艰危,接千载之衰绪,继百世之废始。自武、文至于圣躬,所以参成天地之道,纲维人神之化,上天报应,嘉瑞显祥,以比往古,其优衍丰隆,无所取喻。至于历世迄今,未发大礼。虽志在扫尽残盗,荡涤余秽,未遑斯事。若尔,三苗堀强于江海,大舜当废东巡之仪;徐夷跳梁于淮、泗,周成当止岱岳之礼也。且昔岁破吴虏于江、汉,今兹屠蜀贼于陇右。其震荡内溃,在不复淹,就当探其窟穴,无累于封禅之事也。此仪久废,非仓卒所定。宜下公卿,广纂其礼,卜年考时,昭告上帝,以副天下之望。臣待罪军旅,不胜大愿,冒死以闻。”诏曰:“闻济斯言,使吾汗出流足。自开辟以来,封禅者七十余君尔。故太史公曰:‘虽有受命之君,而功有不洽,是以中间旷远者,千有余年,近数百载。其仪阙不可得记。’吾何德之修,敢庶兹乎!济岂谓世无管仲,以吾有桓公登泰山之志乎?吾不敢欺天也。济之所言,华则华矣,非助我者也。公卿侍中、尚书、常侍省之而已。勿复有所议,亦不须答诏也。”帝虽拒济议,而实使高堂隆草封禅之仪。以天下未一,不欲便行大礼。会隆卒,故不行。
晋武帝平吴,混一区宇。太康元年九月庚寅,尚书令卫瓘、尚书左仆射山涛、魏舒、尚书刘实、张华等奏曰:“圣德隆茂,光被四表,诸夏乂清,幽荒率从。神策庙算,席卷吴越,孙皓稽颡,六合为家,巍巍之功,格于天地。宜同古典,勒封东岳,告三府太堂为仪制。”瓘等又奏:“臣闻肇自生民,则有后辟,载祀之数,莫之能纪。立德济世,挥扬仁风,以登封泰山者七十有四家,其谥号可知者,十有四焉。沉沦寂寞,曾无遗声者,不可胜记。自黄帝以前,古传昧略,唐、虞以来,典谟炳著。三王代兴,体业继袭,周道既没,秦氏承之,至于汉、魏,而质文未复。大晋之德,始自重、黎,实佐颛顼。至于夏、商,世序天地,其在于周,不失其绪。金德将升,世济明圣,外平蜀汉,海内归心,武功之盛,实由文德。至于陛下受命践阼,弘建大业,群生仰流,唯独江湖沅湘之表,凶桀负固,历代不宾。神谋独断,命将出讨,兵威暂加,数旬荡定,羁其鲸鲵,赦其罪逆。云覆雨施,八方来同,声教所被,达于四极。虽黄轩之征,大禹远略,周之奕世,何以尚今。若夫玄石素文,底号前载,象以姓表,言以事告,《河图》、《洛书》之征,不是过也。加以驺虞麟趾,众瑞并臻。昔夏、殷以丕崇为祥,周武以乌鱼为美,咸曰休哉;然符瑞之应,备物之盛,未有若今之富者也。宜宣大典,礼中岳,封泰山,禅梁父,发德号,明至尊,享天休,笃黎庶,勒千载之表,播流后之声,俾百代之下,莫不兴起。斯帝王之盛业,天人之至望也。”诏曰:“今逋寇虽殄,外则障塞有警,内则民黎未康,此盛德之事,所未议也。”
瓘等又奏:“今东渐于海,西被流沙,大漠之阴,日南北户,莫不通属。茫茫禹迹,今实过之,则天人之道已周,巍巍之功已著。宜有事梁父,修礼地祗,登封泰山,致诚上帝,以答人神之愿。乞如前奏。”诏曰:“今阴阳未和,政刑未当,百姓未得其所,岂可以勒功告成邪!”瓘又奏:“臣闻处帝王之位者,必有历运之期,天命之应;济生民之大功者,必有盛德之容,告成之典。无不可诬,有不可让,自古道也。而明诏谦冲,屡辞其礼。虽盛德攸在,推而未居。夫三公职典天地,实掌民物,国之大事取议于此。汉氏封禅,非是官也,不在其事。臣等前奏,盖陈祖考之功,天命又应,陛下之德,合同四海,述古考今,宜循此礼。至于克定岁月,须五府上议,然后奏闻。请写诏及奏,如前下议。”诏曰:“虽荡清江表,皆临事者之劳,何足以告成。方望群后,思隆大化,以宁区夏,百姓获乂,与之休息,此朕日夜之望。无所复下诸府矣。勿复为烦。”瓘等又奏:“臣闻唐、虞二代,济世弘功之君,莫不仰答天心,俯协民志,登介丘,履梁父,未有辞焉者,盖不可让也。今陛下勋高百王,德无与二,茂绩宏规,巍巍之业,固非臣等所能究论。而圣旨劳谦,屡自抑损,时至弗应,推美不居,阙皇代之上仪,塞神祇之款望,使大晋之典谟,不同风于三、五。臣等诚不敢奉诏,请如前奏施行。”诏曰:“方当共弘治道,以康庶绩,且俟他年,无复纷纭也。”
太康元年冬,王公有司又奏:“自古圣明,光宅四海,封禅名山,著于史籍,作者七十四君矣。舜、禹之有天下,巡狩四岳,躬行其道。《易》著‘观民省方’,《礼》有‘升中于天’,《诗》颂‘陟其高山’,皆载在方策。文王为西伯,以服事殷;周公以鲁蕃,列于诸侯,或享于岐山,或有事泰山。徒以圣德,犹得为其事。自是以来,功薄而僭其义者,不可胜言,号谥不泯,以至于今。况高祖宣皇帝肇开王业,海外有截;世宗景皇帝济以大功,辑宁区夏;太祖文皇帝受命造晋,荡定蜀汉;陛下应期龙兴,混壹六合,泽被群生,威震无外。昔汉氏失统,吴、蜀鼎峙,兵兴以来,近将百年。地险俗殊,民望绝塞,以为分外,其日久矣。大业之隆,重光四叶,不羁之寇,二世而平。非聪明神武,先天弗违,孰能巍巍其有成功若兹者欤!臣等幸以千载,得遭运会,亲奉大化,目睹太平,至公之美,谁与为让!宜祖述先朝,宪章古昔,勒功岱岳,登封告成,弘礼乐之制,正三雍之典,扬名万世,以显祖宗。是以不胜大愿,敢昧死以闻。请告太常具礼仪。”上复诏曰:“所议诚前烈之盛事也;方今未可以尔。便报绝之。”
宋太祖在位长久,有意封禅。遣使履行泰山旧道,诏学士山谦之草封禅仪注。其后索虏南寇,六州荒毁,其意乃息。
世祖大明元年十一月戊申,太宰江夏王义恭表曰:“惟皇天崇称大道,始行揖让。迄于有晋,虽聿修前绪,而迹沦言废,蔑记于竹素者,焉可单书。绍乾维,建徽号,流风声,被丝管,自无怀以来,可传而不朽者,七十有四君。罔仁厚而道灭,鲜义浇而德宣,钟律之先,旷世绵绝,难得而闻。《丘》、《索》著明者,尚有遗炳。故《易》称先天弗违,后天奉时。盖陶唐姚姒商姬之主,莫不由斯道也。是以风化大洽,光熙于后。炎汉二帝,亦踵曩则,因百姓之心,听舆人之颂,龙驾帝服,镂玉梁甫,昌言明称,告成上灵。况大宋表祥唐虞,受终素德,山龙启符,金玉显瑞,异采腾于轸墟,紫烟蔼于邦甸,锡冕兆九五之征,文豹赴天历之会。诚二祖之幽庆,圣后之冥休。道冠轩、尧,惠深亭毒;而犹执冲约,未言封禅之事,四海窃以恧焉。臣闻惟皇配极,惟帝祀天,故能上稽乾式,照临黔首,协和穹昊,膺兹多福。高祖武皇帝明并日月,光振八区,拯已溺之晋,济横流之世,拨乱宁民,应天受命,鸿徽洽于海表,威棱震乎沙外。太祖文皇帝体圣履仁,述业兴礼,正乐颂,作象历,明达通于神祇,玄泽被乎上下。仁孝命世,睿武英挺,遭运屯否,三才湮灭,乃龙飞五洲,凤翔九江,身先八百之期,断出人鬼之表,庆烟应高牙之建,风耀符发迹之辰,亲翦凶逆,躬清昏,天地革始,夫妇更造,岂与彼承业继绪,拓复禹迹,车一其轨,书罔异文者,同年而议哉!今龙麟已至,凤皇已仪,比李已实,灵茅已茂,雕气降雾于宫榭,珍露呈味于禁林,嘉禾积穗于殿甍,连理合干于园御,皆耀质离宫,植根兰囿。至夫霜毫玄文,素翮赪羽,泉河山岳之瑞,草木金石之祥,方畿憬涂之谒,抗驿绝祖之奏,彪炳杂沓,粤不可胜言。太平之应,兹焉富矣。宜其从天人之诚,遵先王之则,备万乘,整法驾,修封泰山,瘗玉岱趾,延乔、松于东序,诏韩、岐于西厢,麾天阍,使启关,谒紫宫,朝太一,奏《钧天》,咏《云门》,赞扬幽奥,超声前古,岂不盛哉!伏愿时命宗伯,具兹典度。”诏曰:“太宰表如此。昔之盛王,永保鸿名,常为称首,由斯道矣。朕遭家多难,入纂绝业,德薄勋浅,鉴寐崩愧。顷麟凤表祯,茅禾兼瑞,虽符祥显见,恧乎犹深,庶仰述先志,拓清中宇,礼祇谒神,朕将试哉。”
四年四月辛亥,有司奏曰:
臣闻崇号建极,必观俗以树教;正位居体,必采世以立言。是以重代列圣,咸由厥道。玄勋上烈,融章未分,鸣光委绪,歇而罔臧。若其显谥略腾轨,则系缀声采,征略闻听。爰洎姬、汉,风流尚存,遗芬余荣,绵映纪纬。虽年绝世祀,代革精华,可得腾金彩,奏玉润,镂迹以熏今,镌德以丽远。而四望埋禋歌之礼,日观弛修封之容,岂非神明之业难崇,功基之迹易泯。自兹以降,讫于季末,莫不欲英弘徽位,详固洪声。岂徒深默修文,渊幽驭世而已。谅以縢非虚奏,书匪妄埋,击雨恕神,淳廕复树,安得紫坛肃祗,竹宫载伫,散火投郊,流星奔座。宝纬初基,厌灵命历,德振弛维,功济沦象,玄浸纷流,华液幽润,规存永驭,思详树远。
太祖文皇帝以启遘泰运,景望震凝,采乐调风,集礼宣度,祖宗相映,轨迹重晖。圣上韫箓蕃河,伫翔衡汉,金波掩照,华耀停明,运动时来,跃飞风举,澄氛海、岱,开景中区,歇神还灵,颓天重耀,储正凝位于兼明,哀岳蕃华于元列。故以祥映昌基,系发篆素。重以班朝待典,饰令详仪,纂综沦芜,搜腾委逸,奏玉郊宫,禋珪玄畤,景集天庙,脉壤祥农,节至昕阳,川丘夙礼,纲威巡止,表绥中甸,史流其咏,民挹其风。于是涵迹视阴,振声威响,历代之渠,沉□望内,安侯之长,贤王入侍,殊生诡气,奉俗还乡,羽族卉仪,怀音革状,边帛绝书,权光弛烛。天岱发灵,宗河开宝,崇丘沦鼎,振采泗渊,云皇王岳,离藻□汉,并角即音,栖翔禁御,衮甲霜味,翾舞川肆,荣泉流镜,后昭河源,故以波沸外关,云蒸内泽。若其雪趾青毳,玄文硃彩,日月郊甸,择木弄音,重以荣露腾轩,萧云掩阁,镐颍孳萌,移华渊禁,山舆伫衡,云鹣竦翼,海鲽泳流,江茅吐廕。校书之列,仰笔以饰辞,济、代之蕃,献邑以待礼。岂非神勰气昌,物瑞云照,蒱轩龟轸,□泉淳芳。
太宰江夏王臣义恭咀道遵英,抽奇丽古,该润图史,施详载,表以功懋往初,德耀炎、昊,升文中岱,登牒天关,耀冠荣名,摛振声号。而道谦称首,礼以虚挹,将使玄祇缺观,幽瑞乖期,梁甫无盛德之容,介丘靡声闻之响。加穷泉之野,献八代之驷,交木之乡,奠绝金之楛,肃灵重表,珍符兼贶。伏惟陛下谟详渊载,衍属休章,依征圣灵,润色声业,诹辰稽古,肃齐警列,儒僚展采,礼官相仪,悬蕤动音,洪钟竦节,阳路整卫,正途清禁。于是绩环佩,端玉藻,鸣凤伫律,腾驾流文,间彩比象之容,昭明纪数之服。徽焯天阵,容藻神行,翠盖怀阴,羽华列照。乃诏联事掌祭,宾客赞仪,金支宿县,镛石润响。命五神以相列,辟九关以集灵,警卫兵而开云,先雨祇以洒路。霞凝生阙,烟起成宫,台冠丹光,坛浮素霭。尔乃临中坛,备盛礼,天降祥锡,寿固皇根,谷动神音,山传称响。然后辨年问老,陈诗观俗,归荐告神,奉遗清庙。光美之盛,彰乎万古;渊祥之烈,溢乎无穷。岂不盛欤!
臣等生接昌辰,肃懋明世,束教管闻,未足言道。且章志湮微,代往沦绝,拘采遗文,辩明训诰□□□□簉访邹、鲁,草縢书堙玉之礼,具竦石绳金之仪,和芝润瑛,镌玺乾封。惧弗轨属上徽,辉当王则。谨奉仪注以闻。
诏曰:“天生神物,昔王称愧,况在寡德,敢当鸿贶。今文轨未一,可停此奏。”
汉献帝建安十八年五月,以河北十郡封魏武帝为魏公。是年七月,始建宗庙于鄴,自以诸侯礼立五庙也。后虽进爵为王,无所改易。延康元年,文帝继王位。七月,追尊皇祖为太王,丁夫人曰太王后。黄初元年十一月受禅,又追尊太王曰太皇帝,皇考武王曰武皇帝。明帝太和三年六月,又追尊高祖大长秋曰高皇,夫人吴氏曰高皇后,并在鄴庙庙所祠。则文帝之高祖处士、曾祖高皇、祖太皇帝共一庙。考太祖武皇帝特一庙百世不毁,然则所祠止于亲庙四室也。至明帝太和三年十一月,洛京庙成,则以亲尽迁处士主,置园邑,使令丞奉荐。而使行太傅太常韩暨、行太常宗正曹恪持节迎高皇以下神主共一庙,犹为四室而已。至景初元年六月,群公有司始更奏定七庙之制,曰:“大魏三圣相承,以成帝业。武皇帝肇建洪基,拨乱夷险,为魏太祖。文皇帝继天革命,应期受禅,为魏高祖。上集成大命,清定华夏,兴制礼乐,宜为魏烈祖。”更于太祖庙北为二祧,其左为文帝庙,号曰高祖,昭祧,其右拟明帝号曰烈祖,穆祧。三祖之庙,万世不毁,其余四庙,亲尽迭迁,一如周后稷、文、武庙祧之礼。孙盛《魏氏春秋》曰:“夫谥以表行,庙以存容,皆于既殁然后著焉。所以原始要终,以示百世者也。未有当年而逆制祖宗,未终而豫自尊显。昔华乐以厚敛致讥,周人以豫凶违礼,魏之群司,于是乎失正矣。”
文帝甄后赐死,故不列庙。明帝即位,有司奏请追谥曰文昭皇后,使司空王朗持节奉策告祠于陵。三公又奏曰:“自古周人始祖后稷,又特立庙以祀姜嫄。今文昭皇后之于后嗣,圣德至化,岂有量哉!夫以皇家世妃之尊,神灵迁化,而无寝庙以承享祀,非以报显德,昭孝敬也。稽之古制,宜依周礼,先妣别立寝庙。”奏可。以太和元年二月,立庙于鄴。四月,洛邑初营宗庙,掘地得玉玺方一寸九分,其文曰:“天子羡思慈亲。”明帝为之改容,以太牢告庙。至景初元年十二月己未,有司又奏文昭皇后立庙京师,永传享祀。乐舞与祖庙同,废鄴庙。
魏文帝黄初二年六月,以洛京宗庙未成,乃祠武帝于建始殿,亲执馈奠如家人礼。何承天曰:“案礼,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庶人无庙,故祭于寝。帝者行之,非礼甚矣。”
汉献帝延康元年七月,魏文帝幸谯,亲祠谯陵,此汉礼也。汉氏诸陵皆有园寝者,承秦所为也。说者以为古前庙后寝,以象人君前有朝后有寝也。庙以藏主,四时祭祀,寝有衣冠象生之具以荐新。秦始出寝起于墓侧,汉因弗改。陵上称寝殿,象生之具,古寝之意也。及魏武帝葬高陵,有司依汉,立陵上祭殿。至文帝黄初三年,乃诏曰:“先帝躬履节俭,遗诏省约。子以述父为孝,臣以系事为忠。古不墓祭,皆设于庙。高陵上殿屋皆毁坏,车马还厩,衣服藏府,以从先帝俭德之志。”及文帝自作终制,又曰:“寿陵无立寝殿,造园邑。”自后至今,陵寝遂绝。
孙权不立七庙,以父坚尝为长沙太守,长沙临湘县立坚庙而已。权既不亲祠,直是依后汉奉南顿故事,使太守祠也。坚庙又见尊曰始祖庙,而不在京师。又以民人所发吴芮冢材为屋,未之前闻也。于建鄴立兄长沙桓王策庙于硃爵桥南。权疾,太子所祷,即策庙也。权卒,子亮代立。明年正月,于宫东立权庙曰太祖庙,既不在宫南,又无昭穆之序。
及孙皓初立,追尊父和曰文皇帝。皓先封乌程侯,即改葬和于乌程西山,号曰明陵,置园邑二百家。于乌程立陵寝,使县令丞四时奉祠。宝鼎元年,遂于乌程分置吴兴郡,使太守执事。有司寻又言宜立庙京邑。宝鼎二年,遂更营建,号曰清庙。遣守丞相孟仁、太常姚信等备官僚中军步骑,以灵舆法驾迎神主于明陵,亲引仁拜送于庭。比仁还,中吏手诏日夜相继,奉问神灵起居动止。巫觋言见和被服颜色如平日,皓悲喜,悉召公卿尚书诣皞下受赐。灵舆当至,使丞相陆凯奉三牲祭于近郊。皓于金城外露宿。明日,望拜于东门之外,又拜庙荐飨。比七日,三祭,倡伎昼夜娱乐。有司奏:“‘祭不欲数,数则黩’,宜以礼断情。”然后止。
刘备章武元年四月,建尊号于成都。是月,立宗庙,袷祭高祖已下。备绍世而起,亦未辨继何帝为祢,亦无祖宗之号。刘禅面缚,北地王谌哭于昭烈之庙,此则备庙别立也。
魏元帝咸熙元年,增封晋文帝进爵为王,追命舞阳宣文侯为晋宣王,忠武侯为晋景王。是年八月,文帝崩,谥曰文王。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丙寅,受禅。丁卯,追尊皇祖宣王为宣皇帝,伯考景王为景皇帝,考文王为文皇帝,宣王妃张氏为宣穆皇后,景王夫人羊氏为景皇后。二年正月,有司奏天子七庙,宜如礼营建。帝重其役,诏宜权立一庙。于是君臣奏议:“上古清庙一宫,尊远神祇,逮至周室,制为七庙,以辨宗祧。圣旨深弘,远迹上世,敦崇唐、虞。舍七庙之繁华,遵一宫之尊远。昔舜承尧禅,受终文祖,遂陟帝位,盖三十载,月正元日,又格于文祖。此则虞氏不改唐庙,因仍旧宫。可依有虞氏故事,即用魏庙。”奏可。于是追祭征西将军、豫章府君、颍川府君、京兆府君,与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为三昭三穆。是时宣皇未升,太祖虚位,所以祠六世与景帝为七庙,其礼则据王肃说也。七月,又诏曰:“主者前奏就魏旧庙,诚亦有准。然于祗奉神明,情犹未安。宜更营造,崇正永制。”于是改创宗庙。十一月,追尊景帝夫人夏侯氏为景怀皇后。
太康元年,灵寿公主修丽祔于太庙,周、汉未有其准。魏明帝则别立庙,晋又异魏也。六月,因庙陷当改治。群臣又议奏曰:“古者七庙异所,自宜如礼。”诏又曰:“古虽七庙,自近代以来,皆一庙七室,于礼无废,于情为叙,亦随时之宜也。其便仍旧。”至十年,乃更改筑于宣阳门内,穷壮极丽。然坎位之制,犹如初尔。庙成,帝率百官迁神主于新庙,自征西以下,车服导从,皆如帝者之仪。挚虞之议也。至世祖武皇帝崩,则迁征西;及惠帝崩,又迁豫章。而惠帝世,愍怀太子、太子二子哀太孙臧、冲太孙尚并祔庙。元帝世,怀帝殇太子又被庙,号为阴室四殇。怀帝初,又策谥武帝杨后曰武悼皇后,改葬峻阳陵侧。别立弘训宫,不列于庙。元帝既即尊位,上继武帝,于礼为祢,如汉光武上继元帝故事也。是时西京神主堙灭虏庭,江左建庙,皆更新造。寻以登怀帝之主,又迁颍川。位虽七室,其实五世,盖从刁协,以兄弟为世数故也。于时百度草创,旧礼未备,三祖毁主,权居别室。太兴三年,将登愍帝之主,于是乃定更制,还复豫章、颍川二主于昭穆之位,以同惠帝嗣武帝故事;而惠、怀、愍三帝自从《春秋》尊尊之义,在庙不替也。至元帝崩,则豫章复迁。然元帝神位,犹在愍帝之下,故有坎室者十也。至明帝崩,而颍川又迁,犹十室也。于时续广太庙,故三迁主并还西储,名之曰祧,以准远庙。
成帝咸和三年,苏峻覆乱京都,温峤等入伐,立行庙于白石,告先帝先后曰:“逆臣苏峻,倾覆社稷,毁弃三正,污辱海内。臣亮等手刃戎首,龚行天罚。惟中宗元皇帝、肃祖明皇帝、明穆皇后之灵,降鉴有罪,剿绝其命,翦此群凶,以安宗庙。臣等虽陨首摧躯,犹生之年。”咸康七年五月,始作武悼皇后神主,祔于庙,配飨世祖。成帝崩而康帝承统,以兄弟一世,故不迁京兆,始十一室也。康帝崩,京兆迁入西储,同谓之祧,如前三祖迁主之礼。故正室犹十一也。穆帝崩而哀帝、海西并为兄弟,无所登降。咸安之初,简文皇帝上继元皇帝,世秩登进。于是颍川、京兆二主,复还昭穆之位。至简文崩,颍川又迁。孝武皇帝太元十六年,改作太庙,殿正室十六间,东西储各一间,合十八间。栋高八丈四尺,堂基长三十九丈一尺,广十丈一尺。堂集方石,庭以砖。尊备法驾,迁神主于行庙。征西至京兆四主,及太子太孙,各用其位之仪服。四主不从帝者之仪,是与太康异也。诸主既入庙,设脯醢之奠。及新庙成,帝主还室,又设脯醢之奠。十九年二月,追尊简文母会稽太妃郑氏为简文皇帝宣太后,立庙太庙道西。及孝武崩,京兆又迁,如穆帝之世四祧故事。安帝隆安四年,以孝武母简文李太后、帝母宣德陈太后祔于宣郑太后之庙。
元兴三年三月,宗庙神主在寻阳,已立新主于太庙,权告义事。四月,辅国将军何无忌奉送神主还。丙子,百官拜迎于石头。戊寅,入庙。安帝崩,未及禘,而天禄终焉。
宋武帝初受晋命为宋王,建宗庙于彭城,依魏、晋故事,立一庙。初祠高祖开封府君、曾祖武原府君、皇祖东安府君、皇考处士府君、武敬臧后,从诸侯五庙之礼也。既即尊位,及增祠七世右北平府君、六世相国掾府君为七庙。永初初,追尊皇考处士为孝穆皇帝,皇妣赵氏为穆皇后。三年,孝懿萧皇后崩,又祔庙。高祖崩,神主升庙,犹从昭穆之序,如魏、晋之制,虚太祖之位也。庙殿亦不改构,又如晋初之因魏也。文帝元嘉初,追尊所生胡婕妤为章皇太后,立庙西晋宣太后地。孝武昭太后、明帝宣太后并祔章太后庙。
晋元帝太兴三年正月乙卯,诏曰:“吾虽上继世祖,然于怀、愍皇帝,皆北面称臣。今祠太庙,不亲执觞酌,而令有司行事,于情礼不安。可依礼更处。”太常华恆议:“今圣上继武皇帝,宜准汉世祖故事,不亲执觞爵。”又曰:“今上承继武帝,而庙之昭穆,四世而已。前太常贺循、博士傅纯以为惠、怀及愍宜别立庙。然臣愚谓庙室当以客主为限,无拘常数。殷世有二祖三宗,若拘七室,则当祭祢而已。推此论之,宜还复豫章、颍川,全祠七庙之礼。”骠骑长史温峤议:“凡言兄弟不相入庙,既非礼文。且光武奋剑振起,不策名于孝平,豫神其事,以应九世之谶;又古不共庙,故别立焉。今上以策名而言,殊于光武之事,躬奉烝尝,于经既正,于情又安矣。太堂恆欲还二府君以全七世,峤谓是宜。”骠骑将军王导从峤议。峤又曰:“其非子者,可直言皇帝敢告某皇帝。又若以一帝为一世,则不祭祢,反不及庶人。”于是帝从峤议,悉施用之。孙盛《晋春秋》曰:“《阳秋传》云,‘臣子一例也’。虽继君位,不以后尊,降废前敬。昔鲁僖上嗣庄公,以友于长幼而升之,为逆。准之古义,明诏是也。”
穆帝永和二年七月,有司奏:“十月殷祭,京兆府君当迁祧室。昔征西、豫章、颍川三府君毁主,中兴之初,权居天府,在庙门之西。咸康中,太常冯怀表续奉还于西储夹室,谓之为祧,疑亦非礼。今京兆迁入,是为四世远祖,长在太祖之上。昔周室太祖世远,故迁有所归。今晋庙宣皇为主,而四祖居之,是屈祖就孙也。殷袷在上,是代太祖也。”领司徒蔡谟议:“四府君宜改筑别室,若未展者,当入就太庙之室。人莫敢卑其祖,文、武不先不窋。殷祭之日,征西东面,处宣皇之上。其后迁庙之主,藏于征西之祧,祭荐不绝。”护军将军冯怀表议:“《礼》,‘无庙者,为坛以祭’。可别立室藏之,至殷禘,则祭于坛也。”辅国将军谯王司马无忌等议:“诸儒谓太王王季迁主藏于文、武之祧,如此,府君迁主,宜在宣皇帝庙中。然今无寝室,宜变通而改筑。又殷袷太庙,征西东面。”尚书郎孙绰与无忌议同,曰:“太祖虽位始九五,而道以从暢,赞人爵之尊,笃天伦之道,所以成教本而光百代也。”尚书郎徐禅议:“《礼》,‘去祧为坛,去坛为鸑,岁袷则祭之’。今四祖迁主,可藏之石室。有祷则祭于坛鸑。”又遣禅至会稽访处士虞喜。喜答曰:“汉世韦玄成等以毁主瘗于园。魏朝议者云应埋两阶之间。且神主本在太庙,若今别室而祭,则不如永藏。又四君无追号之礼,益明应毁而无祭。”于是抚军将军会稽王司马昱、尚书刘劭等奏:“四祖同居西祧,藏主石室,禘袷乃祭,如先朝旧仪。”时陈留范宣兄子问此礼。宣答曰;“舜庙所祭,皆是庶人。其后世远而毁,不居舜上,不序昭穆。今四君号犹依本,非以功德致礼也。若依虞主之瘗,则犹藏子孙之所;若依夏主之埋,则又非本庙之阶。宜思其变,别筑一室,亲未尽则禘袷,处宣帝之上;亲尽则无缘下就子孙之列。”其后太常刘遐等同蔡谟议。博士张凭议:“或疑陈于太祖者,皆其后毁之主。凭案古义,无别前后之文也。禹不先鲧,则迁主居太祖之上,亦可无疑矣。”
安帝义熙九年四月,将殷祭,诏博议迁毁之礼。大司马琅邪王司马德文议:“泰始之初,虚太祖之位,而缘情流远,上及征西,故世尽则宜毁,而宣皇帝正太祖之位。又汉光武帝移十一帝主于洛邑,则毁主不没,理可推矣。宜从范宣之言,筑别室以居四府君之主,永藏而不祀也。”大司农徐广议:“四府君尝处庙室之首,歆率土之祭。若埋之幽壤,于情理未必咸尽。谓可迁藏西储,以为远祧,而禘飨永绝也。”太尉谘议参军袁豹议:“仍旧无革。殷祠犹及四府君,情理为允。”祠部郎臧焘议:“四府君之主,享祀礼废,则亦神所不依。宜同虞主之瘗埋矣。”时高祖辅晋,与大司马议同。须后殷祀行事改制。
晋孝武帝太元十二年五月壬戌,诏曰:“昔建太庙,每事从俭约,思与率土,致力备礼。又太祖虚位,明堂未建。郊祀,国之大事,而稽古之制阙然。便可详议。”祠部郎徐邈议:“圆丘郊祀,经典无二,宣皇帝尝辨斯义。而检以圣典,爰及中兴,备加研极,以定南北二郊,诚非异学所可轻改也。谓仍旧为安。武皇帝建庙,六世三昭三穆,宣皇帝创基之主,实惟太祖,亲则王考,四庙在上,未及迁世,故权虚东向之位也。兄弟相及,义非二世,故当今庙祀,世数未足,而欲太祖正位,则违事七之义矣。又《礼》曰‘庶子王亦禘祖立庙’。盖谓支胤授位,则亲近必复。京兆府君于今六世,宜复立此室,则宣皇未在六世之上,须前世既迁,乃太祖位定尔。京兆迁毁,宜藏主于石室。虽禘袷犹弗及。何者?传称毁主升合乎太祖,升者自下之名,不谓可降尊就卑也。太子太孙阴室四主,储嗣之重,升祔皇祖所配之庙,世远应迁,然后从食之孙,与之俱毁。明堂圆方之制,纲领已举,不宜阙配帝之祀。且王者以天下为家,未必一邦,故周平、光武无废于二京也。周公宗祀文王,汉明配以世祖,自非惟新之考,孰配上帝。”邈又曰:“明堂所配之神,积疑莫辨。按《易》,‘殷荐上帝,以配祖考’。祖考同配,则上帝亦为天,而严父之义显。《周礼》,旅上帝者有故,告天与郊祀常礼同用四圭,故并言之。若上帝者五帝,经文何不言祀天旅五帝,祀地旅四望乎?人帝之与天帝,虽天人之通谓,然五方不可言上帝,诸侯不可言大君也。书无全证,而义容彼此,故太始、太康二纪之间,兴废迭用矣。”侍中车胤议同。又曰:“明堂之制,既其难详。且乐主于和,礼主于敬,故质文不同,音器亦殊。既茅茨广厦,不一其度,何必守其形范,而不知弘本顺民乎!九服咸宁,河朔无尘,然后明堂辟雍,可崇而修之。”中书令王珉意与胤同。太常孔汪议:“太始开元,所以上祭四府君,诚以世数尚近,可得飨祠,非若殷、周先世,王迹所因也。向使京兆尔时在七世之外,自当不祭此四王。推此知既毁之后,则殷禘所绝矣。”吏部郎王忱议:“明堂则天象地,仪观之大,宜俟皇居反旧,然后修之。”骠骑将军会稽王司马道子、尚书令谢石意同忱议,于是奉行,一无所改。
晋安帝义熙二年六月,白衣领尚书左仆射孔安国启云:“元兴三年夏,应殷祠。昔年三月,皇舆旋轸。其年四月,便应殷,而太常博士徐乾等议云:‘应用孟秋。’台寻校自太和四年相承皆用冬夏,乾等既伏应孟冬,回复追明孟秋非失。御史中丞范泰议:‘今虽既祔之后,得以烝尝,而无殷荐之比。太元二十一年十月应殷,烈宗以其年九月崩。至隆安三年,国家大吉,乃修殷事。又礼有丧则废吉祭,祭新主于寝。今不设别寝,既祔,祭于庙。故四时烝尝,以寄追远之思,三年一禘,以习昭穆之序,义本各异。三年丧毕,则合食太祖,遇时则殷,无取于限三十月也。当是内台常以限月成旧。’就如所言,有丧可殷。隆安之初,果以丧而废矣。月数少多,复迟速失中。至于应寝而修,意所未譬。”安国又启:“范泰云:‘今既祔,遂祭于庙,故四时烝尝。’如泰此言,殷与烝尝,其本不同。既祔之后,可亲烝尝而不得亲殷也。太常刘瑾云:‘章后丧未一周,不应祭。’臣寻升平五年五月,穆皇帝崩,其年七月,山陵,十月,殷。兴宁三年二月,哀皇帝崩,太和元年五月,海西夫人庾氏薨,时为皇后,七月,葬,十月,殷。此在哀皇再周之内,庾夫人既葬之后,二殷策文见在庙。又文皇太后以隆安四年七月崩,陛下追述先旨,躬服重制,五年十月,殷。再周之内,不以废事。今以小君之哀,而泰更谓不得行大礼。臣寻永和十年至今五十余载,用三十月辄殷,皆见于注记,是依礼,五年再殷。而泰所言,非真难臣,乃以圣朝所用,迟速失中。泰为宪司,自应明审是非,群臣所启不允,即当责失奏弹,而愆堕稽停,遂非忘旧。请免泰、瑾官。”丁巳,诏皆白衣领职。于是博士徐乾皆免官。
初,元兴三年四月,不得殷祠进用十月,计常限,则义熙三年冬又当殷;若更起端,则应用来年四月。领司徒王谧、丹阳尹孟昶议:“有非常之庆,必有非常之礼。殷祭旧准不差,盖施于经常尔。至于义熙之庆,经古莫二,虽曰旋幸,理同受命。愚谓理运惟新,于是乎始。宜用四月。”中领军谢混、太常刘瑾议:“殷无定日,考时致敬,且礼意尚简。去年十月祠,虽于日有差,而情典允备,宜仍以为正。”太学博士徐乾议:“三年一袷,五年一禘,经传记籍,不见补殷之文。”员外散骑侍郎领著作郎徐广议:“寻先事,海西公泰和六年十月,殷祠。孝武皇帝宁康二年十月,殷祠。若依常去前三十月,则应用四月也。于时盖当有故,而迁在冬,但未详其事。太元元年十月殷祠,依常三十月,则应用二年四月也。是追计辛未岁十月,来合六十月而再殷。何邵甫注《公羊传》云,袷从先君来,积数为限。‘自僖八年至文二年,知为袷祭’。如此,履端居始,承源成流,领会之节,远因宗本也。昔年有故推迁,非其常度。宁康、太元前事可依。虽年有旷近之异,然追计之理同矣。愚谓从复常次者,以推归正之道也。”左丞刘润之等议:“太元元年四月应殷,而礼官堕失,建用十月。本非正期,不应即以失为始也。宜以反初四月为始。当用三年十月。”尚书奏从王谧议,以元年十月为始也。
宋孝武帝孝建元年十二月戊子,有司奏:“依旧今元年十月是殷祠之月,领曹郎范泰参议,依永初三年例,须再周之外殷祭。寻祭再周来二年三月,若以四月殷,则犹在禫内。”下礼官议正。国子助教苏玮生议:“案《礼》,三年丧毕,然后袷于太祖。又云‘三年不祭,唯天地社稷,越绋行事’。且不禫即祭,见讥《春秋》。求之古礼,丧服未终,固无祼享之义。自汉文以来,一从权制,宗庙朝聘,莫不皆吉。虽祥禫空存,无FH缟之变,烝尝荐祀,不异平日。殷祠礼既弗殊,岂独以心忧为碍。”太学博士徐宏议:“三年之丧,虽从权制,再周祥变,犹服缟素,未为纯吉,无容以祭。谓来四月,未宜便殷,十月则允。”太常丞臣硃膺之议:“《虞礼》云:‘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犹未配。’谓二十七月既禫祭,当四时之祭日,则未以其妃配,哀未忘也。推此而言,未礻覃不得祭也。又《春秋》闵公二年,吉禘于庄公。郑玄云:‘闵公心惧于难,务自尊成以厌其祸,凡二十二月而除丧,又不禫。’云又不禫,明禫内不得禘也。案王肃等言于魏朝云,今权宜存古礼,俟毕三年。旧说三年丧毕,遇禘则禘,遇袷则袷。郑玄云:‘禘以孟夏,祫以孟秋。’今相承用十月。如宏所上《公羊》之文,如为有疑,亦以鲁闵设服,因言丧之纪制尔。何必全许素冠可吉禘。纵《公羊》异说,官以礼为正,亦求量宜。”郎中周景远参议:“永初三年九月十日奏傅亮议:‘权制即吉,御世宜尔。宗庙大礼,宜依古典。’则是皇宋开代成准。谓博士徐宏、太常丞硃膺之议用来年十月殷祠为允。”诏可。
宋殷祭皆即吉乃行。大明七年二月辛亥,有司奏:“四月应殷祠,若事中未得为,得用孟秋与不?”领军长史周景远议:“案《礼记》云:‘天子祫禘祫尝祫烝。’依如礼文,则夏秋冬三时皆殷,不唯用冬夏也。晋义熙初,仆射孔安国启议,自泰和四年相承殷祭,皆用冬夏。安国又启,永和十年至今五十余年,用三十月辄殷祠。博士徐乾据《礼》难安国。乾又引晋咸康六年七月殷祠,是不专用冬夏。于时晋朝虽不从乾议,然乾据礼及咸康故事,安国无以夺之。今若以来四月未得殷祠,迁用孟秋,于礼无违。参议据礼有证,谓用孟秋为允。”诏可。
晋武帝咸宁五年十一月己酉,弘训羊太后崩,宗庙废一时之祀,天地明堂去乐,且不上胙。升平五年十月己卯,殷祠,以穆帝崩后,不作乐。初,永嘉中,散骑常侍江统议曰:“《阳秋》之义,去乐卒事。”是为吉祭有废乐也,故升平末行之。其后太常江逌表:“穆帝山陵之后十月殷祭,从太常丘夷等议,撤乐。逌寻详今行汉制,无特祀之别。既入庙吉禘,何疑于乐。”
史臣曰:闻乐不怡,故申情于遏密。至于谅闇夺服,虑政事之荒废,是以乘权通以设变,量轻重而降屈。若夫奏音之与寝声,非有损益于机务,纵复回疑于两端,固宜缘恩而从戚矣。宋世国有故,庙祠皆悬而不乐。
志第七 礼四
宋文帝元嘉三年五月庚午,以诛徐羡之等,仇耻已雪,币告太庙。元嘉三年十二月甲寅,西征谢晦,告太庙、太社。晦平,车驾旋轸,又告。
元嘉六年七月,太学博士徐道娱上议曰:“伏见太庙烝尝仪注,皇帝行事毕,出便坐,三公已上献,太祝送神于门,然后至尊还拜,百官赞拜,乃退。谨寻清庙之道,所以肃安神也。《礼》曰,庙者,貌也;神灵所冯依也。事亡如存,若常在也。既不应有送神之文,自陈豆荐俎,车驾至止,并弗奉迎。夫不迎而送,送而后辞,暗短之情,实用未达。按时人私祠,诚皆迎送,由于无庙,庶感降来格。因心立意,非王者之礼也。《仪礼》虽太祝迎尸于门,此乃延尸之仪,岂是敬神之典!恐于礼有疑。谨以议上。”有司奏下礼官详判。
博士江邃议:“在始不逆,明在庙也;卒事而送,节孝思也。若不送而辞,是舍亲也;辞而后送,是遣神也。故孝子不忍违其亲,又不忍遣神。是以祝史送神以成烝尝之义。”博士贺道期议:“乐以迎来,哀以送往。《祭统》‘迎牲而不迎尸’。《诗》云:‘钟鼓送尸。’郑云:‘尸,神象也。’与今仪注不迎而后送,若合符契。”博士荀万秋议:“古之事尸,与今之事神,其义一也。周礼,尸出,送于庙门,拜,尸不顾。《诗》云:‘钟鼓送尸。’则送神之义,其来久矣。《记》曰:‘迎牲而不迎尸,别嫌也。尸在门外,则疑于臣;入庙中,则全于君。君在门外,则疑于君;入庙,则全于臣。是故不出者,明君臣之义。’”邃等三人谓旧仪为是,唯博士陈珉同道娱议。参详“邃等议虽未尽,然皆依拟经礼。道娱、珉所据难从。今众议不一,宜遵旧体”。诏可。
元嘉六年九月,太学博士徐道娱上议曰:“祠部下十月三日殷祠,十二日烝祀。谨按禘袷之礼,三年一,五年再。《公羊》所谓五年再殷祭也。在四时之间,《周礼》所谓凡四时之间祀也。盖历岁节月无定,天子诸侯,先后弗同。《礼》称‘天子袷尝,诸侯烝袷。有田则祭,无田则荐’。郑注:‘天子先袷然后时祭,诸侯先时祭然后祫。有田者既祭又荐新。祭以首时,荐以仲月。’然则大祭四祀,其月各异。天子以孟月殷,仲月烝,诸侯孟月尝,仲月袷也。《春秋》僖公八年秋七月,禘。文公二年八月,大事于太庙。《谷梁传》曰:‘著袷尝也。’昭公十五年二月,‘有事于武宫’。《左传》曰:‘礼也。’又《周礼》‘仲冬享烝’。《月令》‘季秋尝稻’。晋春烝曲沃,齐十月尝太公,此并孟仲区别不共之明文矣。凡祭必先卜,日用丁巳,如不从,进卜远日。卜未吉,岂容二事,推期而往,理尤可知。寻殷烝祀重,祭荐礼轻。轻尚异月,重宁反同。且‘祭不欲数,数则渎’。今隔旬频享,恐于礼为烦。自经纬坟诰,都无一月两献。先儒旧说,皆云殊朔。晋代相承,未审其原。国事之重,莫大乎祀。愚管肤浅,窃以惟疑。请详告下议。”寝不报。
元嘉七年四月乙丑,有司奏曰:“《礼·丧服》传云:‘有死于宫中者,则为之三月不举祭。’今礿祀既戒,而掖庭有故。下太常依礼详正。太学博士江邃、袁朗、徐道娱、陈珉等议,参互不同。殿中曹郎中领祠部谢元议以为:‘遵依《礼》传,使有司行事,于义为安。’辄重参详。宗庙敬重,飨祀精明。虽圣情罔极,必在亲奉。然苟曰有疑,则情以礼屈。无所称述,于义有据。请听如元所上。”诏可。
元嘉十年十二月癸酉,太祝令徐闰刺署:“典宗庙社稷祠祀荐五牲,牛羊豕鸡并用雄。其一种市买,由来送雌。窃闻周景王时,宾起见雄鸡自断其尾,曰:‘鸡惮牺,不详。’今何以用雌,求下礼官详正。”勒太学依礼详据。博士徐道娱等议称:“案《礼》孟春之月,‘是月也,牺牲无用牝’。如此,是春月不用雌尔,秋冬无禁。雄鸡断尾,自可是春月。”太常丞司马操议:“寻《月令》孟春‘命祀山林川泽,牺牲无用牝。’若如学议,春祠三牲以下,便应一时俱改,以从《月令》,何以偏在一鸡。”重更勒太学议答。博士徐道娱等又议称:“凡宗祀牲牝不一,前惟《月令》不用牝者,盖明在春必雄,秋冬可雌,非以山林同宗庙也。四牲不改,在鸡偏异,相承来久,义或有由,诚非末学所能详究。求详议告报,如所称令。”参详闰所称粗有证据,宜如所上。自今改用雄鸡。
孝武帝孝建三年五月丁巳,诏以第四皇子出绍江夏王太子睿为后。有司奏:“皇子出后,检未有告庙先例,辄勒二学礼官议正,应告与不?告者为告几室?”太学博士傅休议:“礼无皇子出后告庙明文。晋太康四年,封北海王寔绍广汉殇王后,告于太庙。汉初帝各异庙,故告不必同。自汉明帝以来,乃共堂各室,魏、晋依之。今既共堂,若独告一室,而阙诸室,则于情未安。”太常丞庾亮之议:“案《礼》,‘大事则告祖祢,小事则特告祢’。今皇子出嗣,宜告祢庙。”祠部硃膺之议以为:“有事告庙,盖国之常典。今皇子出绍,事非常均,愚以为宜告。贺循云,古礼异庙,唯谒一室是也。既皆共庙,而阙于诸帝,于情未安。谓循言为允,宜在皆告。”兼右丞殿中郎徐爰议以为:“国之大事,必告祖祢。皇子出嗣,不得谓小。昔第五皇子承统庐陵,备告七庙。”参议以爰议为允,诏可。
大明元年六月己卯朔,诏以前太子步兵校尉祗男歆绍南丰王朗。有司奏:“朗先嗣营阳,告庙临轩。检继体为旧,不告庙临轩。”下礼官议正。太学博士王燮之议:“南丰昔别开土宇,以绍营阳,义同始封,故有临轩告庙之礼。今歆奉诏出嗣,则成继体,先爵犹存,事是传袭,不应告庙临轩。”祠部郎硃膺之议:“南丰王嗣爵封已绝,圣恩垂矜,特诏继茅土,复申义同始封,为之告庙临轩。”殿中郎徐爰议:“营阳继体皇基,身亡封绝,恩诏追封,锡以一城。既始启建茅土,故宜临轩告庙。今歆继后南丰,彼此俱为列国,长沙、南丰,自应各告其祖,岂关太庙?事非始封,不合临轩。同博士王燮之议。”参详,爰议为允,诏可。
大明三年六月乙丑,有司奏:“来七月十五日,尝祠太庙、章皇太后庙,舆驾亲奉。而乘舆辞庙亲戎,太子合亲祠与不?且今月二十四日,第八皇女夭。案《礼》,‘宫中有故,三月不举祭’。皇太子入住上宫,于事有疑。”下礼官议正。太学博士司马兴之议:“窃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皇太子有抚军之道,而无专御之义,戎既如之,祀亦宜然。案《祭统》,‘夫祭之道,孙为王父尸’。又云,‘祭有昭穆,所以别父子’。太子监国,虽不摄,至于宗庙,则昭穆实存,谓事不可乱。又云,‘有故则使人’。准此二三,太子无奉祀之道。又皇女夭札,则实同宫一体之哀,理不得异。设令得祀,令犹无亲奉之义。”博士郁议:“案《春秋》,太子奉社稷之粢盛,长子主器,出可守宗庙,以为祭主,《易彖》明文。监国之重,居然亲祭。皇女夭札,时既同宫,三月废祭,于礼宜停。”二议不同。尚书参议,宜以郁议为允。诏可。
太明三年十一月乙丑朔,有司奏:“四时庙祠,吉日已定,遇雨及举哀,旧停亲奉,以有司行事。先下使礼官博议,于礼为得迁日与不?”博士江长议:“《礼记·祭统》:‘君之祭也,有故则使人,而君不失其仪。’郑玄云:‘君虽不亲,祭礼无阙,君德不损。’愚以为有故则必使人者,明无迁移之文。苟有司充事,谓不宜改日。”太常丞陆澄议:“案《周礼》宗伯之职,‘若王不与祭祀则摄位’。郑君曰:‘王有故,行其祭事也。’臣以为此谓在致斋,祭事尽备,神不可渎,斋不可久,而王有他故,则使有司摄焉。晋泰始七年四月,世祖将亲祠于太庙。庚戌,车驾夕牲。辛亥,雨,有司行事。此虽非人故,盖亦天硋也。求之古礼,未乖周制。案《礼记》,‘孔子答曾子,当祭而日蚀太庙火,如牲至未杀,则废’。然则祭非无可废之道也,但权所为之轻重耳。日蚀庙火,变之甚者,故乃牲至尚犹可废。推此而降,可以理寻。今散斋之内,未及致斋,而有轻哀甚雨,日时展事,可以延敬。不愆义情,无伤正典,改择令日,夫何以疑。愚谓散斋而有举哀若雨,可更迁日。唯入致斋及日月逼晚者,乃使有司行事耳。又前代司空顾和启,南郊车驾已出遇雨,宜迁日更郊,事见施用。郊之与庙,其敬可均,至日犹迁,况散斋邪!”殿中郎殷淡议:“《曾子问》‘日蚀太庙火,牲未杀则废’。纵有故则使人。清庙敬重,郊禋礼大,故庙焚日蚀,许以可迁;轻哀微故,事不合改。是以鼷鼠食牛,改卜非礼。晋世祖有司行事,顾司空之改郊月,既不见其当时之宜,此不足为准。愚谓日蚀庙火,天谴之变,乃可迁日。至于举哀小故,不宜改辰。”众议不同。参议,既有理据,且晋氏迁郊,宋初迁祠,并有成准。谓孟月散斋之中,遇雨及举轻哀,宜择吉更迁,无定限数。唯入致斋及侵仲月节者,使有司行事。诏可。
大明五年十月甲寅,有司奏:“今月八日烝祠二庙,公卿行事。有皇太子献妃服。”前太常丞庾蔚之议:“礼所以有丧废祭,由祭必有乐。皇太子以元嫡之重,故主上服妃,不以尊降。既正服大功,愚谓不应祭。有故,三公行事,是得祭之辰,非今之比。卿卒犹不绎,况于太子妃乎?”博士司马兴之议:“夫缌则不祭,《礼》之大经;卿卒不绎,《春秋》明义。又寻魏代平原公主薨,高堂隆议不应三月废祠,而犹云殡葬之间,权废事改吉,芬馥享祠。寻此语意,非使有司。此无服之丧,尚以未葬为废,况皇太子妃及大功未祔者邪?上寻礼文,下准前代,不得烝祠。”领军长史周景远议:“案《礼》,‘缌不祭’。大功废祠,理不俟言。今皇太子故妃既未山茔,未从权制,则应依礼废烝尝。至奠以大功之服,于礼不得亲奉,非有故之谓,亦不使公卿行事。”右丞徐爰议以为:“《礼》,‘缌不祭’,盖惟通议。大夫以尊贵降绝,及其有服,不容复异。《祭统》云‘君有故使人可’者,谓于礼应祭,君不得斋,祭不可阙,故使臣下摄奉。不谓君不应祭,有司行事也。晋咸宁四年,景献皇后崩,晋武帝伯母,宗庙废一时之祀,虽名号尊崇,粗可依准。今太子妃至尊正服大功,非有故之比。既未山茔,谓烝祠宜废。寻蔚之等议,指归不殊,阙烝为允。过卒哭祔庙,一依常典。”诏可。
大明七年二月丙辰,有司奏:“銮舆巡搜江左,讲武校猎,获肉先荐太庙、章太后庙,并设醢酒,公卿行事,及献妃阴室,室长行事。”太学博士虞龢议:“检《周礼》,四时讲武献牲,各有所施。振旅春搜,则以祭社;茇舍夏苗,则以享礿;治兵秋狝,则以祀祊;大阅冬狩,则以享烝。案《汉祭祀志》:‘唯立秋之日,白郊事毕,始扬威武,名曰:“貙刘”。乘舆入囿,躬执弩以射,牲以鹿麑。太宰令谒者各一人,载获车驰送陵庙。’然则春田荐庙,未有先准。”兼太常丞庾蔚之议:“龢所言是搜狩不失其时,此礼久废。今时龢表晏,讲武教人,又虔供乾豆,先荐二庙,礼情俱允。社主土神,司空土官,故祭社使司空行事。太庙宜使上公。参议搜狩之礼,四时异议,礼有损益,时代不同。今既无复四方之祭,三杀之仪,旷废来久,禽获牲物,面伤翦毛,未成禽不献。太宰令谒者择上杀奉送,先荐庙社二庙,依旧以太尉行事。”诏可。
明帝泰豫元年七月庚申,有司奏:“七月尝祠,至尊谅闇之内,为亲奉与不?使下礼官通议。伏寻三年之制,自天子达。汉文愍秦余之弊,于是制为权典。魏、晋以来,卒哭而祔则就吉。案《礼记王制》,‘三年不祭,唯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郑玄云:‘唯不敢以卑废尊也。’范宣难杜预、段暢,所以阙宗庙祭者,皆人理所奉,哀戚之情,同于生者。谯周《祭志》称:‘礼,身有丧,则不为吉祭。缌麻之丧,于祖考有服者,则亦不祭,为神不飨也。’寻宫中有故,虽在无服,亦废祭三月,有丧不祭。如或非若三年之内必宜亲奉者,则应禘序昭穆。而今必须免丧,然后禘袷,故知未祭之意,当似可思。《起居注》,晋武有二丧,两期之中,并不自祠,亦近代前事也。伏惟至尊孝越姬文,情深明发,公服虽释,纯哀内缠。推访典例,则未应亲奉。有司祗应,祭不为旷。仰思从敬,窃谓为允。臣等参议,甚有明证,宜如所上。”诏可。
后废帝元徽二年十月丙寅,有司奏:“至尊亲祠太庙文皇帝太后之日,孝武皇帝及昭皇太后,虽亲非正统,而尝经北面,未详应亲执爵与不?”下礼官议。太学博士周山文议:“案礼,尊者尊统上,卑者尊统下。孝武皇帝于至尊虽亲非正统,而祖宗之号,列于七庙。愚谓亲奉之日,应执觞爵。昭皇太后既亲非礼正,宜使三公行事。”博士颜燮等四人同山文。兼太常丞韩贲议:“晋景帝之于世祖,肃祖之于孝武,皆傍尊也,亲执觞杓。今孝武皇帝于至尊,亲为伯父,功列祖宗,奉祠之日,谓宜亲执。按昭皇太后于主上,亲无名秩,情则疏远,庶母在我,犹子祭孙止,况伯父之庶母。愚谓昭后觞爵,可付之有司。”前左丞孙缅议:“晋世祖宗祠显宗、烈宗、肃祖,并是晋帝之伯,今朝明准,而初无有司行事之礼。愚谓主上亲执孝武皇帝觞爵,有惬情敬。昭皇太后君母之贵,见尊一时,而与章、宣二庙同飨宫,非唯不躬奉,乃宜议其毁替。请且依旧,三公行事。”诏缅议为允。
宋孝武帝孝建元年十月戊辰,有司奏章皇太后庙毁置之礼。二品官议者六百六十三人。太傅江夏王义恭以为:“经籍残伪,训传异门,谅言之者罔一,故求之者鲜究。是以六宗之辩,舛于兼儒,迭毁之论,乱于群学。章皇太后诞神启圣,礼备中兴,庆流胙胤,德光义远。宜长代崇芬,奕叶垂则。岂得降侔通伦,反遵常典。夫议者成疑,实傍纪传,知一爽二,莫穷书旨。按《礼记》不代祭,爰及慈母,置辞令有所施。《谷梁》于孙止,别主立祭。则亲执虔祀,事异前志。将由大君之宜,其职弥重,人极之贵,其数特中。且汉代鸿风,遂登配祔,晋氏明规,咸留荐祀。远考史策,近因暗见,未应毁之,于义为长。所据《公羊》,祇足坚秉。安可以贵等帝王,祭从士庶,缘情访制,颠越滋甚。谓应同七庙,六代乃毁。”六百三十六人同义恭不毁,散骑侍郎王法施等二十七人议应毁。领曹郎中周景远重参议,义恭等不毁议为允。诏可。
大明二年二月庚寅,有司奏:“皇代殷祭,无事于章后庙。高堂隆议魏文思后依周姜嫄庙禘袷,及徐邈答晋宣太后殷荐旧事,使礼官议正。”博士孙武议:“按《礼记祭法》,‘置都立邑,设庙祧坛鸑而祭之,乃为亲疏多少之数。是故王立七庙,远庙为祧’。郑云:‘天子迁庙之主,昭穆合藏于二祧之中,袷乃祭之。’《王制》曰:‘袷禘。’郑云:‘袷,合也。合先君之主于祖庙而祭之,谓之袷。三年而夏禘,五年而秋袷,谓之五年再殷祭。’又‘禘,大祭也’。《春秋》文公二年,‘大事于太庙’。《传》曰:‘毁庙之主,陈于太祖;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太祖。’《传》曰:‘合族以食,序以昭穆。’《祭统》曰:‘有事于太庙,则群昭群穆咸在,不失其伦。’今殷祠是合食太祖,而序昭穆。章太后既屈于上,不列正庙。若迎主入太庙,既不敢配列于正序,又未闻于昭穆之外别立为位。若徐邈议,今殷祠就别庙奉荐,则乖禘袷大祭合食序昭穆之义。邈云:‘阴室四殇,不同袷就祭。’此亦其义也。《丧服小记》,‘殇与无后,从祖祔食’。《祭法》,‘王下祭殇’。郑玄云:‘祭适殇于庙之奥,谓之阴厌。’既从祖食于庙奥,是殇有位于奥,非就祭别宫之谓。今章太后庙,四时飨荐,虽不于孙止,若太庙禘袷,独祭别宫,与四时烝尝不异,则非禘大祭之义,又无取于袷合食之文。谓不宜与太庙同殷祭之礼。高堂隆答魏文思后依姜嫄庙禘袷,又不辨袷之义,而改祫大飨,盖有由而然耳。守文浅学,惧乖礼衷。”博士王燮之议:“按禘小袷大,礼无正文,求之情例如有。推寻袷之为名,虽在合食,而祭典之重,于此为大。夫以孝飨亲,尊爱罔极,既殷荐太祖,亦致盛祀于小庙。譬有事于尊者,可以及卑。故高堂隆所谓独以袷故而祭之也。是以魏之文思,晋之宣后,虽并不序于太庙,而犹均禘于姜嫄,其意如此。又徐邈所引四殇不袷,就而祭之,以为别飨之例,斯其证矣。愚谓章皇太后庙,亦宜殷荐。”太常丞孙缅议以为:“袷祭之名,义在合食,守经据古,孙武为详。窃寻小庙之礼,肇自近魏,晋之所行,足为前准。高堂隆以袷而祭,有附情敬。徐邈引就祭四殇,以证别飨。孙武据殇祔于祖,谓庙有殇位。寻事虽同庙,而祭非合食。且七庙同宫,始自后汉,礼之祭殇,各附厥祖。既豫袷,则必异庙而祭。愚谓章庙殷荐,推此可知。”祠部硃膺之议:“宫之祀,高堂隆、赵怡并云周人袷,岁俱袷祭之。魏、晋二代,取则奉荐,名儒达礼,无相讥非,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愚意同王燮之、孙缅议。”诏曰:“章皇太后追尊极号,礼同七庙,岂容独阙殷荐,隔兹盛祠。宫遥袷,既行有周,魏、晋从飨,式范无替。宜述附前典,以宣情敬。”
明帝泰始二年正月,孝武昭太后崩。五月甲寅,有司奏:“晋太元中,始正太后尊号,徐邈议庙制,自是以来,著为通典。今昭皇太后于至尊无亲,上特制义服,祔庙之礼,宜下礼官详议。”博士王略、太常丞虞愿议:“正名存义,有国之徽典;臣子一例,史传之明文。今昭皇太后正位母仪,尊号允著,祔庙之礼,宜备彝则。母以子贵,事炳圣文。孝武之祀,既百代不毁,则昭后之祔,无缘有亏。愚谓神主应入章后庙。又宜依晋元皇帝之于愍帝,安帝之于永安后,祭祀之日,不亲执觞爵,使有司行事。”时太宗宣太后已祔章太后庙,长兼仪曹郎虞龢议以为:“《春秋》之义,庶母虽名同崇号,而实异正嫡。是以犹考别宫,而公子主其祀。今昭皇太后既非所生,益无亲奉之理。《周礼》宗伯职云:‘若王不与祭,则摄位。’然则宜使有司行其礼事。又妇人无常秩,各以夫氏为定,夫亡以子为次。昭皇太后即正位在前,宣太后追尊在后,以从序而言,宜跻新祢于上。”参详,龢议为允。诏可。
泰始二年六月丁丑,有司奏:“来七月尝祀二庙,依旧车驾亲奉。孝武皇帝室至尊亲进觞爵及拜伏。又昭皇太后室应拜,及祝文称皇帝讳。又皇后今月二十五日虔见于祢,拜孝武皇帝、昭皇太后,并无明文,下礼官议正。”太学博士刘绲议;“寻晋元北面称臣于愍帝,烝尝奉荐,亦使有司行事。且兄弟不相为后,著于鲁史。以此而推,孝武之室,至尊无容亲进觞爵拜伏。其日亲进章皇太后庙,经昭皇太后室过,前议既使有司行事,谓不应进拜。昭皇太后正号久定,登列庙祀,详寻祝文,宜称皇帝讳。案礼,妇无见兄之典,昭后位居傍尊,致虔之仪,理不容备。孝武、昭后二室,牲荐宜阙。”太常丞虞愿议:“夫烝尝之礼,事存继嗣,故傍尊虽近,弟侄弗祀。君道虽高,臣无祭典。按晋景帝之于武帝,属居伯父,武帝至祭之日,犹进觞爵。今上既纂祠文皇,于孝武室谓宜进拜而已,觞爵使有司行事。按《礼》,‘过墓则轼,过祀则下’。凡在神祇,尚或致恭;况昭太后母临四海,至尊亲曾北面,兄母有敬,谓宜进拜,祝文宜称皇帝讳。寻皇后庙见之礼,本修虔为义,今于孝武,论其嫂叔,则无通问之典;语其尊卑,亦无相见之义。又皇后登御之初,昭后犹正位在宫,敬谒之道,久已前备。愚谓孝武、昭太后二室,并不复荐告。”参议以愿议为允。诏可。
后废帝元徽二年十月壬寅,有司奏昭太后庙毁置,下礼官详议。太常丞韩贲议:“按君母之尊,义发《春秋》,庶后飨荐无间。周典七庙承统,犹亲尽则毁。况伯之所生,而无服代祭,稽之前代,未见其准。”都令史殷匪子议:“昭皇太后不系于祖宗,进退宜毁。议者云,‘妾祔于妾祖姑’,祔既必告,毁不容异。应告章皇太后一室。按《记》云:‘妾祔于妾祖姑,无妾祖姑,则易牲而祔于女君可也。’始章太后于昭太后,论昭穆而言,则非妾祖姑,又非女君,于义不当。伏寻昭太后名位允极,昔初祔之始,自上祔于赵后,即安于西庙,并皆币告诸室。古者大事必告,又云每事必告。礼,牲币杂用。检魏、晋以来,互有不同。元嘉十六年,下礼官辨正。太学博士殷灵祚议称:‘吉事用牲,凶事用币。’自兹而后,吉凶为判,已是一代之成典。今事虽不全凶,亦未近吉,故宜依旧,以币遍告二庙。又寻昭太后毁主,无义陈列于太祖,博士欲依虞主埋于庙两阶之间。按阶间本以埋告币埋虞主之所。昔虞喜云,依五经典议,以毁主附于虞主,埋于庙之北墙,最为可据。昭太后神主毁之埋之后,上室不可不虚置,太后便应上下升之。既升之顷,又应设脯醢以安神。今礼官所议,谬略未周。迁毁事大,请广详访。”左仆射刘秉等七人同匪子。左丞王谌重参议,谓:“以币遍告二庙,埋毁殷主于北墙。宣太后上室,仍设脯醢以安神,匪子议为允。”诏可。
魏明帝太和三年,诏曰:“礼,王后无嗣,择建支子以继大宗,则当纂正统而奉公义,何得顾私亲哉!汉宣继昭帝,后加悼考以皇号;哀帝以外蕃援立,而董宏等称引亡秦,或误朝议。遂尊恭皇,立庙京师,又宠蕃妾,使比长信,僭差无礼,人神弗佑,非罪师丹忠正之谏,用致丁、傅焚如之祸。自是之后,相踵行之。其令公卿有司,深以前代为诫。后嗣万一有由诸侯入奉大统,则当明为人后之义。敢为佞邪,导谀君上,妄建非正之号,谓考为皇,称妣为后,则股肱大臣,诛之无赦。其书之金策,藏之宗庙,著于令典。”是后高贵、常道援立,皆不外尊也。
晋愍帝建兴四年,司徒梁芬议追尊之礼。帝既不从,而左仆射索綝等亦称引魏制,以为不可,故追赠吴王为太保而已。元帝太兴二年,有司言琅邪恭王宜称皇考。贺循议云:“礼典之义,子不敢以己爵加其父号。”帝又从之。二汉此典弃矣。
魏明帝有爱女曰淑涉,三月而夭,帝痛之甚,追封谥为平原懿公主,葬于南陵,立庙京师。无前典,非礼也。宋孝武帝孝建元年七月辛酉,有司奏:“东平冲王年稚无后,唯殇服五月。虽不殇君,应有主祭,而国是追赠,又无其臣。未详毁灵立庙,为当它祔与不?辄下礼官详议。”太学博士臣徐宏议:“王既无后,追赠无臣,殇服既竟,灵便合毁。《记》曰:‘殇与无后者,从祖祔食。’又曰:‘士大夫不得祔于诸侯,祔于祖之为士大夫者。’按诸侯不得祔于天子,冲王则宜祔诸祖之庙为王者,应祔付长沙景王庙。”诏可。
大明四年丁巳,有司奏:“安陆国土虽建,而奠酹之所,未及营立,四时荐飨,故祔江夏之庙,宣王所生夫人当应祠不?”太学博士傅郁议:“应废祭。”右丞徐爰议:“按《礼》,‘慈母妾母不世祭’。郑玄注:‘以其非正,故传曰子祭孙止。’又云:‘为慈母后者,为祖庶母可也。’注称:‘缘为慈母后之义,父妾无子,亦可命己庶子为之后也。’考寻斯义,父母妾之祭,不必唯子。江夏宣王太子,体自元宰,道戚之胤,遭时不幸,圣上矜悼。降出皇爱,嗣承徽绪,光启大蕃,属国为祖。始王夫人载育明懿,则一国之正,上无所厌,哀敬得申。既未获祔享江夏,又不从祭安陆,即事求情,愚以为宜依祖母有为后之义,谓合列祀于庙。”二议不同,参议以爰议为允。诏可。
大明六年十月丙寅,有司奏:“故晋陵孝王子云未有嗣,安庙后三日,国臣从权制除释,朔望周忌,应还临与不?祭之日,谁为主?”太常丞庾蔚之议:“既葬三日,国臣从权制除释。而灵筵犹存,朔望及期忌,诸臣宜还临哭,变服衣夹,使上卿主祭。王既未有后,又无三年服者,期亲服除之,而国尚存,便宜立庙,为国之始祖。服除之日,神主暂祔食祖庙。诸王不得祖天子,宜祔从祖国庙,还居新庙之室。未有嗣之前,四时飨荐,常使上卿主之。”左丞徐爰参议,以蔚之议为允。诏可。
大明七年正月庚子,有司奏:“故宣贵妃加殊礼,未详应立庙与不?”太学博士虞龢议:“《曲礼》云:‘天子有后,有夫人。’《檀弓》云:‘舜葬苍梧,三妃未之从。’《昏义》云:‘后之立六宫,有三夫人。’然则三妃即三夫人也。后之有三妃,犹天子之有三公也。按《周礼》,三公八命,诸侯七命。三公既尊于列国诸侯,三妃亦贵于庶邦夫人。据《春秋传》,仲子非鲁惠元嫡,尚得考彼别宫。今贵妃是秩,天之崇班,理应立此新庙。”左丞徐爰议:“宣贵妃既加殊命,礼绝五宫,考之古典,显有成据。庙堂克构,宜选将作大匠。”参详以龢、爰议为允。诏可。
大明七年三月戊戌,有司奏:“新安王服宣贵妃齐衰期,十一月练,十三月缟,十五月禫,心丧三年。未详宣贵妃祔庙,应在何时?入庙之日,当先有祔,但入新庙而已?若在大祥及禫中入庙者,遇四时便得祭不?新安王在心制中,得亲奉祭不?”太学博士虞龢议:“《春秋传》云:‘祔而作主,烝尝禘于庙。’尝为吉祭之名,大祥及禫,未得入庙,应在禫除之后也。新安王心丧之内,若遇时节,便应吉祭于庙,亲奉亦在无嫌。祔之为言,以后亡者祔于先庙也。《小记》云:‘诸侯不得祔于天子。’今贵妃爵视诸侯,居然不得祔于先后。又别考新宫,无所宜祔。且卒哭之后,益无祔理。”左丞徐爰议以:“礼有损益,古今异仪,虽云卒哭而祔,祔而作主,时之诸侯,皆禫终入庙。且麻衣縓缘,革服于元嘉,苫绖变除,申情于皇宋。况宣贵妃诞育睿蕃,葬加殊礼,灵筵庐位,皆主之哲王,考宫创祀,不得关之朝廷。谓禫除之后,宜亲执奠爵之礼。若有故,三卿行事。贵妃上厌皇姑,下绝列国,无所应祔。”参议,龢议大体与爰不异,宜以爰议为允。诏可。
大明七年十一月癸未,有司奏:“晋陵国刺:孝王庙依庐陵等国例,一岁五祭。二国以三卿主祭。应同有服之例与不?”博士颜僧道议:“《礼记》云:‘所祭者亡服则不祭。’今晋陵王于衡阳小功,宜依二国同废。”太常丞庾蔚之议:“缌不祭者,据主为言也。晋陵虽未有嗣,宜依有嗣致服,依阙祭之限。衡阳为族伯缌麻,则应祭三月。”兼左丞徐爰议:“嗣王未立,将来承胤未知疏近,岂宜空计服属,以亏祭敬。”参议以爰议为允,诏可。
大明八年正月壬辰,有司奏:“故齐敬王子羽将来立后,未详便应作主立庙?为须有后之日?未立庙者,为于何处祭祀?”游击将军徐爰议以为:“国无后,于制除罢。始封之君,宜存继嗣。皇子追赠,则为始祖。臣不殇君,事著前准,岂容虚阙烝尝,以俟有后。谓宜立庙作主,三卿主祭依旧。”通关博议,以爰议为允。令便立庙,庙成作主,依晋陵王近例,先暂祔庐陵孝献王庙。祭竟,神主即还新庙。未立后之前,常使国上卿主祭。
《礼》云:“共工氏之霸九州,其子句龙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周以甲日祭之,用日之始也。“社所以神地之道。地载万物,天垂象。取财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故教人美报焉。家主中溜而国主社,示本也。”故言报本反始。烈山氏之有天下,其子曰农,能殖百谷。其裔曰柱,佐颛顼为稷官,主农事,周弃系之,法施于人,故祀以为稷。
《礼》:“王为群姓立社曰太社,王自为立社曰王社。”故国有二社,而稷亦有二也。汉、魏则有官社,无稷,故常二社一稷也。晋初仍魏,无所增损。至太康九年,改建宗庙,而社稷坛与庙俱徙。乃诏曰:“社实一神,其并二社之礼。”于是车骑司马傅咸表曰:“《祭法》二社各有其义。天子尊事郊庙,故冕而躬耕也者,所以重孝享之粢盛,致殷荐于上帝也。《谷梁传》曰:‘天子亲耕以供粢盛。’亲耕,谓自报,自为立社者,为籍而报也。国以人为本,人以谷为命,故又为百姓立社而祈报焉。事异报殊,此社之所以有二也。王景侯之论王社,亦谓春祈籍田,秋而报之也。其论太社,则曰‘王者布下圻内,为百姓立之,谓之太社,不自立之于京师也’。景侯此论,据《祭法》,‘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景侯解曰:‘今之里社是也。’景侯解《祭法》,则以置社为人间之社矣。而别论复以太社为人间之社,未晓此旨也。太社,天子为民而祀,故称天子社。《郊特牲》曰:‘天子太社,必受霜露风雨。’夫以群姓之众,王者通为立社,故称太社。若夫置社,其数不一,盖以里所为名。《左氏传》盟于清丘之社是也。人间之社,既已不称太矣。若复不立之京都,当安所立乎?《祭法》又曰:‘王为群姓立七祀。自为立七祀。’言自为者,自为而祀也;为群姓者,为群姓而祀也。太社与七祀,其文正等。说者穷此,因云坟籍但有五祀,无七祀也。按祭五祀,国之大祀,七者小祀。《周礼》所云祭凡小祀,则墨冕之属也。景侯解大厉曰:‘如周杜伯,鬼有所归,乃不为厉。’今云无二社者,称景侯《祭法》不谓无二,则曰口传无其文也。夫以景侯之明,拟议而后为解,而欲以口论除明文。如此,非但二社,当是思惟景侯之后解,亦未易除也。前被敕,《尚书召诰》:‘社于新邑,唯一太牢,’不立二社之明义也。按《郊特牲》曰:‘社稷太牢。’必援一牢之文,以明社之无二,则稷无牲矣。说者则曰,举社以明稷。何独不可举一以明二。‘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若有过而除之,不若过而存之。况存之有义,而除之无据乎。《周礼》封人‘掌设社纮’。无稷字。今帝社无稷,盖出于此。然国主社稷,故经传动称社稷。《周礼》,王祭稷则絺冕。此王社有稷之文也。封人设纮之无稷字,说者以为略文,从可知也。谓宜仍旧立二社,而加立帝社之稷。”
时成粲议称:“景侯论太社不立京都,欲破郑氏学。”咸重表以为:“如粲之论,景侯之解文以此坏。《大雅》云:‘乃立冢土。’毛公解曰:‘冢土,太社也。’景侯解《诗》,即用此说。《禹贡》‘惟土五色’。景侯解曰:‘王者取五色土为太社,封四方诸侯。各割其方色土者覆四方也。’如此,太社复为立京都也。不知此论从何出而与解乖。上违经记明文,下坏景侯之解。臣虽顽蔽,少长学问,不能默已,谨复续上。”刘寔与咸议同。诏曰:“社实一神,而相袭二位,众议不同,何必改作,其使仍旧,一如魏制。”至元帝建武元年,又依洛京立二社一稷。其太社之祝曰:“地德普施,惠存无疆。乃建太社,保佑万邦。悠悠四海,咸赖嘉祥。”其帝社之祝曰:“坤德厚载,王畿是保。乃建帝社,以神地道。明祝惟辰,景福来造。”《礼》,左宗庙,右社稷,历代遵之,故洛京社稷在庙之右,而江左又然也。吴时宫东门雩门,疑吴社亦在宫东,与其庙同所也。宋仍旧,无所改作。
魏氏三祖皆亲耕籍,此则先农无废享也。其礼无异闻,宜从汉仪。执事告祠以太牢。晋武、哀帝并欲籍田而不遂,仪注亦阙略。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春,亲耕,乃立先农坛于籍田中阡西陌南,高四尺,方二丈。为四出陛,陛广五尺,外加埒。去阡陌各二十丈。车驾未到,司空、大司农率太祝令及众执事质明以一太牢告祠。祭器用祭社稷器。祠毕,班余胙于奉祠者。旧典先农又常列于郊祭云。
汉仪,皇后亲桑东郊苑中。蚕室祭蚕神曰:“苑灒妇人,寓氏公主。”祠用少牢。晋武帝太康九年,杨皇后躬桑于西郊,祀先蚕。坛高一丈,方二丈;为四出陛,陛广五尺。在采桑坛东南帷宫之外,去帷宫十丈。皇后未到,太祝令质明以一太牢告祠。谒者一人监祠。毕,彻馔,班余胙于从桑及奉祠者。
魏文帝黄初二年六月庚子,初礼五岳四渎,咸秩群祀,瘗沈珪璋。六年七月,帝以舟军入淮。九月壬戌,遣使者沈璧于淮,礼也。
魏明帝太和四年八月,帝东巡,遣使者以特牛祠中岳,礼也。魏元帝咸熙元年,帝行幸长安,遣使者以璧币礼华山,礼也。晋穆帝升平中,何琦论修五岳祠曰:“唐、虞之制,天子五载一巡狩,省时之方,柴燎五岳,望于山川,遍于群神。故曰‘因名山升中于天’。所以昭告神祇,飨报功德。是以灾厉不作,而风雨寒暑以时。降逮三代,年数虽殊,而其礼不易。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著在经记,所谓有其举之,莫敢废也。及秦、汉都西京,泾、渭长水,虽不在祀典,以近咸阳,故尽得比大川之祠。而正立之礼,可以阙哉!自永嘉之乱,神州倾覆,兹事替矣。唯灊之天柱,在王略之内,旧台选百石吏卒,以奉其职。中兴之际,未有官守,庐江郡常遣大吏兼假,四时祷赛,春释寒而冬请冰。咸和迄今,已复堕替。计今非典之祠,可谓非一。考其正名,则淫昏之鬼;推其糜费,则四人之蠹。而山川大神,更为简阙,礼俗颓紊,人神杂扰,公私奔蹙,渐以滋繁。良由顷国家多难,日不暇给,草建废滞,事有未遑。今元憝已歼,宜修旧典。岳渎之域,风教所被,来苏之人,咸蒙德泽,而神祇禋祀,未之或甄,巡狩柴燎,其废尚矣。崇明前典,将俟皇舆北旋,稽古宪章,大厘制度。其五岳、四渎宜遵修之处,但俎豆牲牢,祝嘏文辞,旧章靡记。可令礼官作式,归诸诚简,以达明德馨香,如斯而已。其诸妖孽,可俱依法令,先去其甚。俾邪正不渎。”不见省。
宋孝武帝大明七年六月丙辰,有司奏;“诏奠祭霍山,未审应奉使何官?用何牲馔?进奠之日,又用何器?”殿中郎丘景先议:“修祀川岳,道光列代;差秩珪璋,义昭联册。但业旷中叶,仪漏典文。寻姬典事继宗伯,汉载持节侍祠,血祭埋沉,经垂明范,酒脯牢具,悉有详例。又名山著珪币之异,大冢有尝禾之加。山海祠霍山,以太牢告玉,此准酌记传,其可言者也。今皇风缅暢,辉祀通岳,愚谓宜使以太常持节,牲以太牢之具,羞用酒脯时谷,礼以赤璋纁币。又鬯人之职,‘凡山川四方用蜃’,则盛酒当以蠡杯,其余器用,无所取说。按郊望山渎,以质表诚,器尚陶匏,籍以茅席,近可依准。山川以兆,宜为坛域。”参议景先议为允。令以兼太常持节奉使,牲用太牢,加以璋币,器用陶匏,时不复用蜃,宜同郊祀,以爵献。凡肴馔种数,一依社祭为允。诏可。
晋武帝咸宁二年春,久旱。四月丁巳,诏曰:“诸旱处广加祈请。”五月庚午,始祈雨于社稷山川。六月戊子,获澍雨。此雩禜旧典也。太康三年四月、十年二月,又如之。是后,修之至今。
魏文帝黄初二年正月,诏曰;“昔仲尼资大圣之才,怀帝王之器,当衰周之末,无受命之运,乃退考五代之礼,修素王之事,因鲁史而制《春秋》,就太师而正《雅》、《颂》,俾千载之后,莫不宗其文以述作,仰其圣以成谋。兹可谓命世大圣,亿载之师表者也。以遭天下大乱,百祀隳废,旧居之庙,毁而不修,褒成之后,绝而莫继,阙里不闻讲颂之声,四时不睹烝尝之位,斯岂所谓崇化报功,盛德百世必祀者哉!其以议郎孔羡为宗圣侯,邑百户,奉孔子祀。命鲁郡修旧庙,置百户吏卒,以守卫之。”晋武帝泰始三年十一月,改封宗圣侯孔震为奉圣亭侯。又昭太学及鲁国四时备三牲,以祀孔子。明帝太宁三年,诏给事奉圣亭侯孔亭四时祠孔子,祭宜如泰始故事。亭五代孙继之博塞无度,常以祭直顾进,替慢不祀。宋文帝元嘉八年,有司奏夺爵。至十九年,又授孔隐之。兄子熙先谋逆,又失爵。二十八年,更以孔惠云为奉圣侯。后有重疾,失爵。孝武大明二年,又以孔迈为奉圣侯。迈卒,子莽嗣,有罪,失爵。
魏齐王正始二年三月,帝讲《论语》通;五年五月,讲《尚书》通;七年十二月,讲《礼记》通;并使太常释奠,以太牢祀孔子于辟雍,以颜渊配。晋武帝泰始七年,皇太子讲《孝经》通;咸宁三年,讲《诗》通;太康三年,讲《论语》通。元帝太兴三年,皇太子讲《论语》通,太子并亲释奠,以太牢祠孔子,以颜渊配。成帝咸康元年,帝讲《诗》通,穆帝升平元年三月,帝讲《孝经》通;孝武宁康三年七月,帝讲《孝经》通,并释奠如故事。
穆帝、孝武并权以中堂为太学。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四月,皇太子讲《孝经》通,释奠国子学,如晋故事。
汉东海恭王薨,明帝出幸津门亭发哀。魏时会丧及使者吊祭,用博士杜希议,皆去玄冠,加以布巾。魏武帝少时,汉太尉桥玄独先礼异焉。故建安中,遣使祠以太牢。文帝黄初六年十二月,过梁郡,又以太牢祠之。黄初二年正月,帝校猎至原陵,遣使者以太牢祠汉世祖。宋文帝元嘉二十五年四月丙辰,车驾行幸江宁,经司徒刘穆之墓,遣使致祭焉。孝武帝大明三年二月戊申,行幸籍田,经左光禄大夫袁湛墓,遣使致祭。大明五年九月庚午,车驾行幸,经司空殷景仁墓,遣使致祭。大明七年十一月,南巡。乙酉,遣使祭晋大司马桓温、征西将军毛璩墓。
刘禅景耀六年,诏为丞相诸葛亮立庙于沔阳。先是所居各请立庙,不许,百姓遂私祭之。而言事者或以为可立于京师,乃从人意,皆不纳。步兵校尉习隆、中书侍郎向允等言于禅曰:“昔周人怀邵伯之美,甘棠为之不伐;越王思范蠡之功,铸金以存其象。自汉兴以来,小善小德,而图形立庙者多矣;况亮德范遐迩,勋盖季世,兴王室之不坏,实斯人是赖。而烝尝止于私门,庙象阙而莫立,百姓巷祭,戎夷野祀,非所以存德念功,述追在昔也。今若尽从人心,则渎而无典;建之京师,又逼宗庙,此圣怀所以惟疑也。愚以为宜因近其墓,立之于沔阳,使属所以时赐祭。凡其故臣欲奉祠者,皆限至庙。断其私祀,以崇正礼。”于是从之。何承天曰:“《周礼》:‘凡有功者祭于大烝。’故后代遵之,以元勋配飨。允等曾不是式,禅又从之,并非礼也。”
汉时城阳国人以刘章有功于汉,为之立祠。青州诸郡,转相放效,济南尤盛。至魏武帝为济南相,皆毁绝之。及秉大政,普加除翦,世之淫祀遂绝。至文帝黄初五年十一月,诏曰:“先王制祀,所以昭孝事祖,大则郊社,其次宗庙,三辰五行,名山川泽,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叔世衰乱,崇信巫史,至乃宫殿之内,户牖之间,无不沃酹,甚矣其惑也。自今其敢设非礼之祭,巫祝之言,皆以执左道论,著于令。”明帝青龙元年,又诏:“郡国山川不在祀典者,勿祠。”
晋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诏:“昔圣帝明王,修五岳、四渎,名山川泽,各有定制。所以报阴阳之功,而当幽明之道故也。然以道莅天下者,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也。故史荐而无愧词,是以其人敬慎幽冥,而淫祀不作。末代信道不笃,僭礼渎神,纵欲祈请,曾不敬而远之,徒偷以求幸,妖妄相扇,舍正为邪,故魏朝疾之。其按旧礼,具为之制,使功著于人者,必有其报,而妖淫之鬼,不乱其间。”二年正月,有司奏:“春分祠厉殃及禳祠。”诏曰:“不在祀典,除之。”
宋武帝永初二年,普禁淫祀。由是蒋子文祠以下,普皆毁绝。孝武孝建初,更修起蒋山祠,所在山川,渐皆修复。明帝立九州庙于鸡笼山,大聚群神。蒋侯宋代稍加爵,位至相国、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加殊礼,钟山王。苏侯骠骑大将军。四方诸神,咸加爵秩。
汉安帝元初四年,诏曰:“《月令》,‘仲秋,养衰老,授几杖,行糜鬻’。方今八月按比之时,郡县多不奉行。虽有糜鬻,糠秕泥土相和半,不可饮食。”按此诏,汉时犹依《月令》施政事也。
志第八 礼五
秦灭礼学,事多违古。汉初崇简,不存改作,车服之仪,多因秦旧。至明帝始乃修复先典,司马彪《舆服志》详之矣。魏代唯作指南车,其余虽累有改易,不足相变。晋立服制令,辨定众仪,徐广《车服注》,略明事目,并行于今者也。故复叙列,以通数代典事。
上古圣人见转蓬,始为轮,轮何可载,因为舆。任重致远,流运无极。后代圣人观北斗魁方杓曲携龙角,为帝车,曲其辀以便驾。《系本》云:“奚仲始作车。”案庖羲画《八卦》而为大舆,服牛乘马,以利天下。奚仲乃夏之车正,安得始造乎?《系本》之言,非也。“车服以庸”,著在唐《典》。夏建旌旗,以表贵贱。周有六职,百工居其一焉。一器而群工致其巧,车最居多。《明堂记》曰:“鸾车,有虞氏之路也。大路,殷路也。乘路,周路也。”殷有山车之瑞,谓桑根车,殷人制为大路。《礼纬》曰:“山车垂句。”句,曲也。言不揉治而自曲也。周之五路,则有玉、金、象、革、木。五者之饰,备于《考工记》。舆方法地,盖员象天,辐以象日月,二十八弓以象列宿。玉、金、象者,饰车诸末,因为名也。革者漆革,木者漆木也。玉路,建大常以祀;金路,建大旗以宾;象路,建大赤以朝;革路,建大白以戎;木路,建大麾以田。黑色,夏所尚也。
秦阅三代之车,独取殷制。古曰桑根车,秦曰金根车也。汉氏因秦之旧,亦为乘舆,所谓乘殷之路者也。《礼论·舆驾议》曰:“周则玉辂最尊,汉之金根,亦周之玉路也。”汉制乘舆金根车,轮皆硃斑,重毂两辖,飞軨。毂外复有毂,施辖,其外复设辖,施铜贯其中。《东京赋》曰:“重轮二辖,疏毂飞軨。”飞軨以赤油为之,广八寸,长注地,系轴头,谓之飞軨也。以金薄缪龙,为舆倚较。较在箱上,飐文画蕃。蕃,箱也。文虎伏轼,龙首衔轭,鸾雀立衡,飐文画辕,翠羽盖黄裹,所谓黄屋也。金华施末,建太常十二旒,画日月升龙,驾六黑马,施十二鸾,金为叉髦,插以翟尾。又加牦牛尾,大如斗,置左騑马轭上,所谓左纛舆也。路如周玉路之制。应劭《汉官卤簿图》,乘舆大驾,则御凤皇车,以金根为副。又五色安车、五色立车各五乘。建龙旗,驾四马,施八鸾,余如金根之制,犹周金路也。其车各如方色,所谓五时副车,俗谓为“五帝车”也。江左则阙矣。白马者,硃其鬣,安车者,坐乘。又有建华盖九重。甘泉卤簿者,道车五乘,游车九乘,在乘舆车前。又有象车,最在前,试桥道。晋江左驾犹有之。凡妇人车皆坐乘,故《周礼》王后有安车而王无也。汉制乘舆乃有之。天子所御驾六,其余副车皆驾四。案《书》称朽索御六马。逸礼《王度记》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楚平王驾白马。梁惠王以安车驾三送淳于髡,大夫之仪。《周礼》,四马为乘。毛诗,“天子至大夫同驾四,士驾二”。袁盎谏汉文驰六飞。魏时天子亦驾六。晋《先蚕仪》,皇后安车驾六,以两辕安车驾五为副。江左以来,相承无六,驾四而已。
宋孝武大明三年,使尚书左丞荀万秋造五路。《礼图》,金路,通赤旗,无盖,改造依拟金根,而赤漆飐画,玉饰诸末,建青旗,十有二旒,驾玄马四,施羽葆盖,以祀。即以金根为金路,建大青旗,十有二旒,驾玄马四,羽葆盖,以宾。象、革、木路,《周官》、《舆服志》、《礼图》并不载其形段,并依拟玉路,漆飐画,羽葆盖,象饰诸末,建立赤旗,十有二旒,以视朝。革路,建赤旗,十有二旒,以即戎。木路,建赤麾,以田。象、革驾玄,木驾赤,四马。旧有大事,法驾出,五路各有所主,不俱出也。大明中,始制五路俱出。亲耕籍田,乘三盖车,一名芝车,又名耕根车,置耒耜于轼上。戎车立乘,夏曰钩车,殷曰寅车,周曰元戎。建牙麾,邪注之,载金鼓羽幢,置甲弩于轼上。猎车,辋宪,轮画缪龙绕之。一名蹋猪车。魏文帝改曰蹋虎车。
指南车,其始周公所作,以送荒外远使。地域平漫,迷于东西,造立此车,使常知南北。鬼谷子云:“郑人取玉,必载司南,为其不惑也。”至于秦、汉,其制无闻。后汉张衡始复创造。汉末丧乱,其器不存。魏高堂隆、秦朗,皆博闻之士,争论于朝,云无指南车,记者虚说。明帝青龙中,令博士马钧更造之而车成。晋乱复亡。石虎使解飞,姚兴使令狐生又造焉。安帝义熙十三年,宋武帝平长安,始得此车。其制如鼓车,设木人于车上,举手指南。车虽回转,所指不移。大驾卤簿,最先启行。此车戎狄所制,机数不精,虽曰指南,多不审正。回曲步骤,犹须人功正之。范阳人祖冲之,有巧思,常谓宜更构造。宋顺帝升明末,齐王为相,命造之焉。车成,使抚军丹阳尹王僧虔、御史中丞刘休试之。其制甚精,百屈千回,未尝移变。晋代又有指南舟。索虏拓跋焘使工人郭善明造指南车,弥年不就。扶风人马岳又造,垂成,善明鸩杀之。
记里车,未详所由来,亦高祖定三秦所获。制如指南,其上有鼓,车行一里,木人辄击一槌。大驾卤簿,以次指南。
辇车,《周礼》王后五路之卑者也。后宫中从容所乘,非王车也。汉制乘舆御之,或使人挽,或驾果下马。汉成帝欲与班婕妤同辇是也。后汉阴就外戚骄贵,亦辇。井丹讥之曰:“昔桀乘人车,岂此邪!”然则辇夏后氏末代所造也。井丹讥阴就乘人,而不云僭上,岂贵臣亦得乘之乎?未知何代去其轮。《傅玄子》曰:“夏曰余车,殷曰胡奴,周曰辎车。”辎车,即辇也。魏、晋御小出,常乘马,亦多乘舆车。舆车,今之小舆。
犊车,軿车之流也。汉诸侯贫者乃乘之,其后转见贵。孙权云“车中八牛”,即犊车也。江左御出,又载储偫之物。汉代贱轺车而贵辎軿,魏晋贱辎軿而贵轺车。又有追锋车,去小平盖,加通幔,如轺车,而驾马。又以云母饰犊车,谓之云母车,臣下不得乘,时以赐王公。晋氏又有四望车,今制亦存。又汉制,唯贾人不得乘马车,其余皆乘之矣。除吏赤盖杠,余则青盖杠云。
《周礼》,王后亦有五路,重翟、厌翟、安车、翟车、辇车,凡五也。汉制,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法驾乘重翟羽盖金根车,驾青交路,青帷裳,云飐画辕,黄金涂五末,盖爪施金华,驾三马,左右騑。其法驾则紫罽軿车。按《字林》,軿车有衣蔽,无后辕。其有后辕者谓之辎。应劭《汉官》,明帝永平七年,光烈阴皇后葬,魂车,鸾路青羽盖,驾驷马,龙旗九旒,前有方相。凤皇车,大将军妻参乘,太仆妻、御女骑夹毂,此前汉旧制也。
晋《先蚕仪注》,皇后乘油画云母安车,驾六騩马。騩,浅黑色也。油画两辕安车,驾五騩马为副。公主油画安车,驾三。三夫人青交路安车,驾三。皆以紫绛罽軿车,驾三为副。九嫔世妇軿车,驾二。宫入辎车,驾一。王妃、公侯特进夫人、封君皁交路安车,驾三。
汉制,贵人、公主、王妃、封君油軿皆驾二,右騑而已。汉制,太子、皇子皆安车,硃斑轮,倚虎较,伏鹿轼,黑飐文画蕃,青盖,金华施末,黑飐文画辕,金涂五末。皇子为王,锡以此乘,故曰王青盖车。皆左右騑驾,五旗,旗九飐,画降龙。皇孙乘绿车,亦驾三。魏、晋之制,太子及诸王皆驾四。
晋元帝太兴三年,太子释奠。诏曰:“未有高车,可乘安车。”高车,即立乘车也。公及列侯安车,硃斑轮、倚鹿较、伏熊轼、黑蕃者谓之轩,皁缯盖,驾二,右騑。王公旗八旒,侯七旒,卿五旒,皆降龙。公卿中二千石二千石郊陵法驾出,皆大车立乘,驾四。后导从大车,驾二,右騑。他出乘安车。其去位致仕,皆赐安车四马。中二千石皆皁盖、硃蕃,铜五末,驾二,右騑。《晋令》,王公之世子摄命治国者,安车,驾三,旗七旒,其侯世子,五旒。
傅暢《故事》,三公安车,驾三;特进驾二;卿一。汉制,公、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夫人会庙及蚕,各乘其夫之安车,右騑,加皁交路,帷裳。非公会,则乘漆布辎軿,铜五末。晋武帝太康四年,诏依汉故事,给九卿朝车驾及安车各一乘。傅暢《故事》,尚书令轺车,黑耳后户。仆射但后户无耳。中书监令如仆射。
汉制,乘舆御大驾,公卿奉引,太仆、大将军参乘,备千乘万骑,属车八十一乘。古者诸侯贰车九乘,秦灭九国,兼其车服,故八十一乘也。汉遵弗改。汉都长安时,祠天于甘泉用之。都洛阳,上原陵,又用之,大丧又用之。法驾则河南尹、洛阳令奉引,奉车郎御,侍中参乘,属车三十六乘。凡属车皆皁盖赤里。后汉祠天郊用法驾,祠宗庙用小驾。小驾,减损副车也。前驱有九游云罕,皮轩鸾旗,车皆大夫载之。鸾旗者,编羽旄列系幛傍也。金钲黄钺,黄门鼓车,乘舆之后有属车,尚书、御史载之。最后一车悬豹尾。豹尾以前,比于省中。每出警跸清道,建五旗。太仆奉驾条上卤簿,尚书郎侍御史令史皆执注以督整车骑,所谓护驾也。春秋上陵,尤省于小驾。直事尚书一人从,其余令史以下皆从行,所谓先置也。薛综《东京赋》注以云罕九游为旌旗别名,亦不辨其形。案魏命晋王建天子旌旗,置旄头云罕。是知云罕非旌旗也。徐广《车服注》以为九游,游车九乘。云罕疑是璟罕。《诗叙》曰:“齐侯田猎璟弋,百姓苦之。”璟罕勣施游猎,遂为行饰乎?潘岳《籍田赋》先叙五路九旗,次言琼璟云罕。若罕为旗,则岳不应频句于九旗之下。又以其物匹璟戟,宜是今毕网明矣。此说为得之。皮轩,以虎皮为轩也。徐又引《淮南子》“军正执豹皮以制正其众。”《礼记》“前月士师,则载虎皮”。乘舆豹尾,亦其义类乎?五旗者,五色各一旗,以木牛承其下。徐又云“木牛,盖取其负重而安稳也。”五旗缠竿,即《礼记》德车结旌不尽饰也。戎事乃散之。又武车绥旌,垂舒之也。史臣案:今结旌绥旌同,而德车武车之所不建。又木牛之义,亦未灼然可晓。又案《周礼》辨载法物,莫不详究,然无相风、璟网、旄头之属,此非古制明矣。何承天谓战国并争,师旅数出,悬乌之设,务察风昆,宜是秦矣。晋武尝问侍臣:“旄头何义?”彭推对曰:“秦国有奇怪,触山截水,无不崩溃,唯畏旄头,故虎士服之,则秦制也。”张华曰:“有是言而事不经。臣谓壮士之怒,发踊冲冠,义取于此。”挚虞《决疑》无所是非也。徐爰曰:“彭、张之说,各言意义,无所承据。案天文毕昴之中谓之天街,故车驾以璟罕前引,毕方昴员,因其象。《星经》,昴一名旄头,故使执之者冠皮毛之冠也。”
轻车,古之战车也。轮舆洞硃,不巾不盖,建矛戟幢麾,置弩于轼上,驾二。射声校尉司马吏士载,以次属车。
《汉仪》曰:“出称警,入称跸。”说者云,车驾出则应称警,入则应称跸也,而今俱唱之。史臣以为警者,警戒也;跸者,止行也。今从乘舆而出者,并警戒以备非常也。从外而入乘舆相干者,跸而止之也。董巴、司马彪云:“诸侯王遮迾出入,称警设跸。”武刚车,有巾有盖,在前为先驱。又在轻车之后为殿也。驾一。《史记》,卫青征匈奴,以武刚车为营是也。
汉制,大行载辒辌车,四轮。其饰如金根,加施组连璧,交络,四角金龙首衔璧垂五采,析羽流苏,前后云气画帷裳,飐文画曲蕃,长与车等。太仆御,驾六白骆马,以黑药灼其身为虎文,谓之布施马。既下,马斥卖,车藏城北秘宫。今则马不虎文,不斥卖;车则毁也。自汉霍光、晋安平、齐王、贾充、王导、谢安、宋江夏王葬以殊礼者,皆大辂黄屋,载纻辌车。
《晋令》曰:“乘传出使,遭丧以上,即自表闻,听得白服乘骡车,到副使摄事。”徐广《车服注》:“传闻骡车者,犊车装而马车辕也。”又车无盖者曰科车。晋武帝时,护军将军羊琇乘羊车,司隶校尉刘毅奏弹之。诏曰:“羊车虽无制,犹非素者所服。”江左来无禁也。
旧有充庭之制,临轩大会,陈乘舆车辇旌鼓于殿庭。张衡《东京赋》云:“龙路充庭,鸾旗拂霓。”晋江左废绝。宋孝武大明中修复。
上古寝处皮毛,未有制度。后代圣人见鸟兽毛羽及其文章与草木华采之色,因染丝彩以作衣裳,为玄黄之服,以法乾坤上下之仪:观鸟兽冠胡之形,制冠冕缨蕤之饰。虞氏作缋,采章弥文,夏后崇约,犹美黻冕。咎繇陈《谟》,则称五服五章。皆后王所不得异也。周监二代,典制详密,故弁师掌六冕,司服掌六服,设拟等差,各有其序。《礼记·冠义》曰:“冠者礼之始,事之重者也。”太古布冠,齐则缁之。夏曰毋追,殷曰章甫,周曰委貌,此皆三代常所□□周之祭冕,缫采备饰,故夫子曰“服周之冕”,以尽美称之。
至秦以战国即天子位,灭去古制,郊祭之服,皆以袀玄。至汉明帝始采《周官》、《礼记》、《尚书》诸儒说,还备衮冕之服。魏明帝以公卿衮衣黼黻之文,拟于至尊,复损略之。晋以来无改更也。天子礼郊庙,则黑介帻,平冕,今所谓平顶冠也。皁表硃绿里,广七寸,长尺二寸,垂珠十二旒。以组为缨,衣皁上绛下,前三幅,后四幅,衣画而裳绣,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黼、黻之象,凡十二章也。素带广四寸,硃里,以硃缘裨饰其侧。中衣以绛缘其领袖,赤皮蔽膝。蔽膝,古之韨也。绛袴,绛袜,赤幹。未元服者,空顶介帻。其释奠先圣,则皁纱裙,绛缘中衣,绛袴袜,黑幹。其临轩亦衮冕也。其朝服,通天冠,高九寸,金博山颜,黑介帻,绛纱裙,皁缘中衣。其拜陵,黑介帻,緌单衣。其杂服,有青赤黄白缃黑色介帻,五色纱裙,五梁进贤冠,远游冠,平上帻,武冠。其素服,白夹单衣。《汉仪》,立秋日猎服缃帻。晋哀帝初,博士曹弘之等议:“立秋御读令,不应缃帻,求改用素。”诏从之。宋文帝元嘉六年,奉朝请徐道娱表:“不应素帻。”诏门下详议,帝执宜如旧,遂不改。
进贤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梁数随贵贱,古之缁布冠也。文儒者之所服。上公、卿助祭于郊庙,皆平冕,王公八旒,卿七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王公衣山龙以下,九章也;卿衣华虫以下,七章也。行乡射礼,则公卿委貌冠,以皁绢为之,形如覆杯,与皮弁同制。长七寸,高四寸。衣黑而裳素。其中衣以皁缘领袖;其执事之人皮弁,以鹿皮为之。
武冠,昔惠文冠,本赵服也,一名大冠。凡侍臣则加貂蝉。应劭《汉官》曰:“说者以金取坚刚,百炼不耗;蝉居高食洁,口在腋下;貂内劲悍而外温润。”此因物生义,非其实也。其实赵武灵王变胡,而秦灭赵,以其君冠赐侍臣,故秦、汉以来,侍臣有貂蝉也。徐广《车服注》称其意曰:“北土寒凉,本以貂皮暖额,附施于冠,因遂变成首饰乎?”侍中左貂,常侍右貂。
法冠,本楚服也。一名柱后,一名獬豸。说者云:“獬豸兽知曲直,以角触不正者也。”秦灭楚,以其君冠赐法官。
谒者高山冠,本齐服也。一名侧注冠。秦灭齐,以其君冠赐谒者。魏明帝以其形似通天、远游,乃毁变之。
樊哙冠,广九寸,制似平冕,殿门卫士服之。汉将樊哙常持铁盾。鸿门之会,项羽欲害汉王,乃裂裳以苞盾,戴入见羽。汉承秦制,冠有十三种。魏、晋以来,不尽施用。今志其施用者也。
帻者,古贱人不冠者之服也。汉元帝额有壮发,始引帻服之。王莽顶秃,又加其屋也。《汉注》曰:“冠进贤者宜长耳,今介帻也;冠惠文者宜短耳,今平中帻也。知时各随所宜,后遂因冠为别。”介帻服文吏,平上服武官也。童子帻无屋者,示未成人也。又有纳言帻,后收,又一重,方三寸。又有赤帻,骑吏、武史、乘舆鼓吹所服。救日蚀,文武官皆免冠,著赤帻,对朝服,示威武也。宋乘舆鼓吹,黑帻武冠。
汉制,祀事五郊,天子与执事所服各如方色;百官不执事者,自服常服以从。常服,绛衣也。魏秘书监秦静曰:“汉氏承秦,改六冕之制,俱玄冠绛衣而已。”晋名曰五时朝服;有四时朝服,又有朝服。
凡兵事,总谓之戎。《尚书》云:“一戎衣而天下定。”《周礼》:“革路以即戎。”又曰:“兵事韦弁服。”以韎韦为弁,又以为衣裳。《春秋左传》:“戎服将事。”又云:“晋郤至衣韎韦之跗。”注,先儒云:“韎,绛色。”今时伍伯衣。说者云,五霸兵战,犹有绶绂、冠缨、漫胡,则戎服非袴褶之制,未详所起。近代车驾亲戎中外戒严之服,无定色,冠黑帽,缀紫褾。褾以缯为之,长四寸,广一寸。腰有络带,以代鞶革。中官紫褾。外官绛褾。又有纂严戎服,而不缀褾。行留文武悉同。其畋猎巡幸,则唯从官戎服,带鞶革;文官不下缨,武官脱冠。宋文帝元嘉中,巡幸搜狩皆如之;救宫庙水火,亦如之。
汉制,太后入庙祭神服,绀上皁下;亲蚕,青上缥下,皆深衣。深衣,即单衣也。首饰剪牦帼。汉制,皇后谒庙服,绀上皁下;亲蚕,青上缥下。首饰,假髻,步摇,八雀,九华,加以翡翠。晋《先蚕仪注》,皇后十二钅奠,步摇,大手髻,衣纯青之衣,带绶佩。今皇后谒庙服袿襡大衣,谓之袆衣。公主三夫人大手髻,七钅奠蔽髻。九嫔及公夫人五钅奠。世妇三钅奠。公主会见,大手髻。其长公主得有步摇。公主封君以上皆带绶,以采组为绲带,各如其绶色。公特进列侯夫人、卿校世妇、二千石命妇年长者,绀缯帼。佐祭则皁绢上下;助蚕则青绢上下。自皇后至二千石命妇,皆以蚕衣为朝服。
刘向曰:“古者天子至于士,王后至于命妇,必佩玉,尊卑各有其制。”《礼记》曰:“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公侯山玄玉而硃组绶,卿大夫水苍玉而缁组绶,士佩瓀玟而缊组绶。”缊,赤黄色。绶者,所贯佩相承受也。上下施韨如蔽膝,贵贱亦各有殊。五霸之后,战兵不息,佩非兵器,韨非战仪,于是解去佩韨,留其系襚而已。秦乃以采组连结于襚,转相结受,谓之绶。汉承用之。至明帝始复制佩,而汉末又亡绝。魏侍中王粲识其形,乃复造焉。今之佩,粲所制也。皇后至命妇所佩,古制不存,今与外同制,秦组绶,仍又施之。
汉制,自天子至于百官,无不佩刀。司马彪志具有其制。汉高祖为泗水亭长,拔剑斩白蛇。隽不疑云:“剑者,君子武备。”张衡《东京赋》“纡黄组,腰干将。”然则自人君至士人,又带剑也。自晋代以来,始以木剑代刃剑。
乘舆六玺,秦制也。《汉旧仪》曰:“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此则汉遵秦也。初,高祖入关,得秦始皇蓝田玉玺,螭虎纽,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高祖佩之,后代名曰传国玺,与斩白蛇剑俱为乘舆所宝。传国玺,魏、晋至今不废;斩白蛇剑,晋惠帝武库火烧之,今亡。晋怀帝没胡,传国玺没于刘聪,后又属石勒。及石勒弟石虎死,胡乱,晋穆帝代,乃还天府。虞喜《志林》曰:“传国玺,自在六玺之外,天子凡七玺也。”《汉注》曰:“玺,印也。自秦以前,臣下皆以金玉为印,龙虎纽,唯所好。秦以来,以玺为称,又独以玉,臣下莫得用。”汉制,皇帝黄赤绶,四采,黄、赤、缥、绀。皇后金玺,绶亦如之。于礼,士绶之色如此,后代变古也。吴无刻玉工,以金为玺。孙皓造金玺六枚是也。又有麟凤龟龙玺,驼马鸭头杂印,今代则阙也。
皇太子,金玺,龟纽,纁硃绶,四采,赤、黄、缥、绀。给五时朝服,远游冠,亦有三梁进贤冠,佩瑜玉。
诸王,金玺,龟纽,纁硃绶,四采,赤、黄、缥、绀。给五时朝服,远游冠,亦有三梁进贤冠,佩山玄玉。
郡公,金章,玄硃绶。给五时朝服,进贤三梁冠,佩山玄玉。太宰、太傅、太保、丞相、司徒、司空,金章,紫绶,给五时朝服,进贤三梁冠,佩山玄玉。相国则绿綟绶,三采,绿、紫、绀。綟,草名也,其色绿。大司马、大将军、太尉、凡将军位从公者,金章,紫绶,给五时朝服,武冠。佩山玄玉。郡侯,金章,青硃绶,给五时朝服,进贤三梁冠。佩水苍玉。骠骑、车骑将军,凡诸将军加大者,征、镇、安、平、中军、镇军、抚军、前、左、右、后将军、征虏、冠军、辅国、龙骧将军,金章,紫绶。给五时朝服,武冠,佩水苍玉。
贵嫔、夫人、贵人,金章,文曰贵嫔、夫人、贵人之章。紫绶,佩于阗玉。淑妃、淑媛、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银印,文曰淑妃、淑媛、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之印。青绶。佩五采琼玉。
皇太子妃,金玺,龟纽,纁硃绶。佩瑜玉。诸王太妃、诸长公主、公主、封君,金印,紫绶,佩山玄玉。诸王世子,金印,紫绶。五时朝服,进贤两梁冠,佩山玄玉。郡公侯太夫人,银印,青绶,佩水苍玉。郡公侯太子,银印,青绶。给五时朝服,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
侍中、散骑常侍及中常侍,给五时朝服,武冠。貂蝉,侍中左,右常侍,皆佩水苍玉。尚书令、仆射,铜印,墨绶。给五时朝服,纳言帻,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尚书,给五时朝服,纳言帻,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中书监令、秘书监,铜印,墨綟绶。给五时朝服,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
光禄大夫、卿、尹、太子保、傅、大长秋、太子詹事,银章,青绶。给五时朝服,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
卫尉,则武冠。卫尉,江左不置。宋孝武孝建初始置,不检晋服制,止以九卿皆文冠及进贤两梁冠,非旧也。司隶校尉、武尉、左右卫、中坚、中垒、骁骑、游击、前军、左军、右军、后军、宁朔、建威、振威、奋威、扬威、广威、建武、振武、奋武、扬武、广武、左右积弩、强弩诸将军、监军,银章,青绶。给五时朝服,武冠,佩水苍玉。领军、护军、城门五营校尉、东南西北中郎将,银印,青绶。给五时朝服,武冠,佩水苍玉。
县、乡、亭侯,金印,紫绶。朝服,进贤三梁冠。
鹰扬、折冲、轻车、扬烈、威远、宁远、虎威、材官、伏波、凌江诸将军,银章,青绶。给五时朝服,武冠。奋武护军、安夷抚军、护军、军州郡国都尉、奉车、驸马、骑都尉、诸护军将兵助郡都尉、水衡、典虞、牧官、典牧都尉、度支中郎将、校尉、都尉、司监都尉、材官校尉、王国中尉、宜和伊吾都尉、监淮南津都尉,银印,青绶。五时朝服,武冠。
州刺史,铜印,墨绶。给绛朝服,进贤两梁冠。御史中丞、都水使者,铜印,墨绶。给五时朝服,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谒者仆射,铜印,墨绶。给四时朝服,高山冠,佩水苍玉。诸军司马,银章,青绶。朝服,武冠。
给事中、黄门侍郎、散骑侍郎、太子中庶子、庶子,给五时朝服,武冠。中书侍郎,给五时朝服,进贤一梁冠。冗从仆射、太子卫率,铜印,墨绶。给五时朝服,武冠。
虎贲中郎将、羽林监,铜印,墨绶。给四时朝服,武冠。其在陛列及备卤簿,鹖尾,绛纱谷单衣。鹖鸟似鸡,出上党。为鸟强猛,斗不死不止。复著鹖尾。
北军中侯、殿中监,铜印,墨绶。给四时朝服,武冠。护匈奴中郎将、护羌夷戎蛮越乌丸西域戊己校尉,铜印,青绶。朝服,武冠。
郡国太守、相、内史,银章,青绶。朝服,进贤两梁冠。江左止单衣帻。其加中二千石者,依卿、尹。牙门将,银章,青绶。朝服,武冠。
骑都督、守,银印,青绶。朝服,武冠。
尚书左右丞、秘书丞,铜印,黄绶。朝服,进贤一梁冠。尚书秘书郎、太子中舍人、洗马、舍人,朝服,进贤一梁冠。黄沙治书侍御史,银印,墨绶。朝服,法冠。侍御史,朝服,法冠。
关内、关中名号侯,金印,紫绶。朝服,进贤两梁冠。诸博士,给皁朝服,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公府长史、诸卿尹丞、诸县署令秩千石者,铜印,墨绶。朝服,进贤两梁冠。江左公府长史无朝服,县令止单衣帻。宋后废帝元徽四年,司徒右长史王俭议公府长史应服朝服,曰:“《春秋国语》云:‘貌者情之华,服者心之文。’岩廊盛礼,衣冠为大。是故军国异容,内外殊序。而自顷承用,每有乖违。府职掌人,教四方是则。臣居毗佐,志在当官,永言先典,载怀夕惕。按晋令,公府长史,官品第六,铜印,墨绶,朝服,进贤两梁冠。掾、属,官品第七,朝服,进贤一梁冠。晋官表注,亦与《令》同。而今长史、掾、属,但著硃服而已,此则公违明文,积习成谬。谓宜依旧制,长史两梁冠,掾、属一梁冠,并同备朝服。中单韦幹,率由旧章。若所上蒙允,并请班司徒二府及诸仪同三府,通为永准。又寻旧事,司徒公府领步兵者,职僚悉同降朝不领兵者。主簿祭酒,中单韦幹并备,令史以下,唯著玄衣。今府既开公,谨遵此制。其或有署台位者,玄服为宜。按《令》称诸有兼官,皆从重官之例。寻内官为重,其署台位者,悉宜著位之服,不在玄服之例。若署诸卿寺位兼府职者,虽三品,而卿寺为卑,则宜依公府玄衣之制。服章事重,礼仪所先,请台详服。”
议曹郎中沈俣之议曰:“制珪象德,损替因时;裁服象功,施用随代。车旗变于商、周,冠佩革于秦、汉,岂必殊代袭容,改尚沿物哉。夫边貂假幸侍之首,贱帻登尊极之颜,一适时用,便隆后制。况硃裳以朝,缅倾百祀,韦幹不加,浩然惟旧。服为定章,事成永则。其俭之所秉,会非古训。青素相因,代有损益,何事弃盛宋之兴法,追往晋之颓典。变改空烦,谓不宜革。”俭又上议曰:“自顷服章多阙,有违前准。近议依令文,被报不宜改革,又称左丞刘议,‘按令文,凡有朝服,今多阙亡。然则文存服损,非唯铉佐,用舍既久,即为旧章’。如下旨,伏寻皇宋受终,每因晋旧制,律令条章,同规在昔。若事有宜,必合惩改,则当上关诏书,下由朝议,县诸日月,垂则后昆。岂得因外府之乖谬,以为盛宋之兴典;用晋氏之律令,而谓其仪为颓法哉!顺违从失,非所望于高议;申明旧典,何改革之可论。又左丞引令史之阙服,以为铉佐之明比。夫名位不同,礼数异等,令史从省,或有权宜;达官简略,为失弥重。又主簿、祭酒,备服于王庭,长史、掾、属,硃衣以就列。于是伦比,自成矛盾。此而可忍,孰不可安!将引令以遵旧,台据失以为例,研详符旨,良所未譬。当官而行,何强之有,制令昭然,守以无贰。”俣之又议:“云火从物,沿损异仪,帝乐五殊,王礼三变,岂独大宋造命,必咸仍于晋旧哉!夫宗社疑文,庭庙阙典,或上降制书,下协朝议,何乃铉府佐属裳黻,稍改白虎之诏,断宣室之畴咨乎。又许令史之从省,咎达官之简略。律苟可遵,固无辨于贵贱;规若必等,亦何关于权宜。一用一舍,弥增其滞。且佐非韦幹之职,吏本朝服之官,凡在班列,罔不如一,此盖前令违而遂改,今制允而长用也。爵异服殊,宁会矛盾之譬;讨论疑制,焉取强弱之辨。府执既革之余文,台据永行之成典,良有期于无固,非所望于行迷。”参详并同俭,议遂寝。
诸军长史、诸卿尹丞、狱丞、太子保傅詹事丞、郡国太守相内史、丞、长史、诸县署令长相、关谷长、王公侯诸署令、长、司理、治书、公主家仆,铜印,墨绶。朝服,进贤一梁冠。江左太子保傅卿尹詹事丞,皁朝服。郡丞、县令长,止单衣帻。
公车司马、太史、太医、太官、御府、内省令、太子诸署令、仆、门大夫、陵令,铜印,墨绶。朝服,进贤一梁冠。太子率更、家令、仆,铜印,墨绶。给五时朝服,进贤两梁冠。黄门诸署令、仆、长,铜印,墨绶。四时朝服,进贤一梁冠。黄门冗从仆射监、太子寺人监,铜印,墨绶。给四时朝服,武冠。
公府司马、诸军城门五营校尉司马、护匈奴中郎将护羌戎夷蛮越乌丸戊己校尉长史、司马,铜印,墨绶。朝服,武冠。江左公府司马无朝服,余止单衣帻。廷尉正、监、平,铜印,墨绶。给皁零辟朝服,法冠。
王郡公侯郎中令、大农,铜印,青绶。朝服,进贤两梁冠。北军中候丞,铜印,黄绶。朝服,进贤一梁冠。太子常从虎贲督、校督、司马虎贲督,铜印,墨绶。朝服,武冠。殿中将军,银章,青绶。四时朝服,武冠。宋末不复给章绶。水衡、典虞、牧官、典牧、材官、州郡国都尉、司马,铜印,墨绶。朝服,武冠。诸谒者,朝服,高山冠。门下中书通事舍人令史、门下主事令史,给四时朝服,武冠。
尚书典事、都水使者参事、散骑集书中书尚书令史、门下散骑中书尚书令史、录尚书中书监令仆省事史、秘书著作治书、主书、主玺、主谱令史、兰台殿中兰台谒者都水使者令史、书令史,朝服,进贤一梁冠。江左凡令史无朝服。
节骑郎,朝服,武冠。其在陛列及备卤簿,著鹖尾、绛纱縠单衣。
殿中中郎将校尉、都尉、黄门中郎将校尉、殿中太医校尉、都尉,银印,青绶。四时朝服,武冠。
关外侯,银印,青绶。朝服,进贤两梁冠。左右都候、阊阖司马、城门候,铜印,墨绶朝服,武冠。王郡公侯中尉,铜印,墨绶。朝服,武冠。
部曲督护、司马史、部曲将,铜印。朝服,武冠。司马史,假墨绶。
太中中散谏议大夫、议郎、郎中、舍人,朝服,进贤一梁冠。秩千石者,两梁。
城门令史,朝服,武冠。江左凡令史无朝服。诸门仆射佐史、东宫门吏,皁零辟朝服。仆射东宫门吏,却非冠。佐史,进贤冠。
宫内游徼、亭长,皁零辟朝服,武冠。太医校尉、都尉、总章协律中郎将校尉、都尉,银印,青绶。朝服,武冠。小黄门,给四时朝服,武冠。黄门谒者,给四时朝服,进贤一梁冠。朝贺通谒时,著高山冠。
黄门诸署史,给四时朝服,武冠。
中黄门黄门诸署从官寺人,给四时科单衣,武冠。
殿中司马、及守陵者、殿中太医司马,铜印,墨绶。给四时朝服,武冠。
太医司马,铜印。朝服,武冠。总章监鼓吹监司律司马,铜印,墨绶。朝服。鼓吹监总章协律司马,武冠。总章监司律司马,进贤一梁冠。
诸县署丞、太子诸署丞、王公侯诸署及公主家丞,铜印,黄绶。朝服,进贤一梁冠。太医丞,铜印。朝服,进贤一梁冠。黄门诸署丞,铜印,黄绶。给四时朝服,进贤一梁冠。黄门称长、园监,铜印,黄绶。给四时朝服,武冠。
诸县尉、关谷塞护道尉,铜印,黄绶。朝服,武冠。江左止单衣帻。
洛阳卿有秩,铜印,青绶。朝服,进贤一梁冠。
宣威将军以下至裨将军,铜印。朝服,武冠。其以此官为刺史、郡守、若万人司马虎贲督以上、及司马史者,皆假青绶。平虏武猛中郎将、校尉、都尉,银印。朝服,武冠。其以此官为千人司马虎贲督以上、及司马史者,皆假青绶。别部司马、军假司马,银印。朝服,武冠。
图像都匠行水中郎将、校尉、都尉,银印,青绶。朝服,武冠。若非以工伎巧能特加此官者,羽林长郎,佩武猛都尉以上印者,假青绶。别部司马以下,假墨绶。朝服,武冠。其长郎壮士,武弁冠。在陛列及卤簿,服绛縠单衣。
陛下甲仆射主事吏将骑、廷上五牛旗假使虎贲,在陛列及备卤簿,服锦文衣,武冠,鹖尾。陛长,假铜印,墨绶,旄头。
羽林在陛列及备卤簿,服绛科单衣,上著韦画要襦,假旄头。
举辇迹禽前驱由基强弩司马、守陵虎贲,佩武猛都尉以上印者,假青绶。别部司马以下,假墨绶。守陵虎贲,给绛科单衣,武冠。
殿中冗从虎贲、殿中虎贲、及守陵者持鈒戟冗从虎贲,佩武猛都尉以下印者,假青绶。别部司马以下,假墨绶。绛科单衣,武冠。
持椎斧武骑虎贲、五骑传诏虎贲、殿中羽林及守陵者太官尚食虎贲、称饭宰人、诸官尚食虎贲,佩武猛都尉以上印者,假青绶。别部司马以下,假墨绶。给绛蠙,武冠。其在陛列及备卤簿,五骑虎贲,服锦文衣,鹖尾。宰人服离支衣。
黄门鼓吹、及钉官仆射、黄门鼓吹史主事、诸官鼓吹、尚书廊下都坐门下守皞、殿中威仪驺、虎贲常直殿黄云龙门者、门下左右部虎贲羽林驺、给传事者诸导驺、门下中书守皞,给绛蠙,武冠。南书门下虎贲羽林驺、兰台五曹节藏射廊下守皞、威仪、发符驺、都水使者黄沙廊下守皞、谒者、录事、威仪驺、河堤谒者驺、诸官谒者驺,绛蠙,武冠。给其衣服,自如故事。大谁士皁科单衣,樊哙冠。卫士墨布皞,却敌冠。凡此前众职,江左多不备,又多阙朝服。
诸应给朝服佩玉,而不在京都者,给朝服;非护乌丸羌夷戎蛮诸校尉以上及刺史、西域戊己校尉,皆不给佩玉。其来朝会,权时假给,会罢输还。凡应朝服者,而官不给,听自具之。诸假印绶而官不给鞶囊者,得自具作。其但假印不假绶者,不得佩绶。
鞶,古制也。汉代著鞶囊者,侧在腰间。或谓之傍囊,或谓之绶囊。然则以此囊盛绶也。或盛或散,各有其时乎。
朝服一具,冠帻各一,绛绯袍、皁缘中单衣领袖各一领,革带袷裤各一,幹、袜各一量,簪导饷自副。四时朝服者,加绛绢黄绯青绯皁绯袍单衣各一领;五时朝服者,加给白绢袍单衣一领。
诸受朝服,单衣七丈二尺,科单衣及皞五丈二尺,中衣绢五丈,缘皁一丈八尺,领袖练一匹一尺,绢七尺五寸。给裤练一丈四尺,缣二丈。袜布三尺。单衣及皞袷带,缣各一段,长七尺。江左止给绢各有差。宋元嘉末,断不复给,至今。山鹿、豽、柱豽白豽、施毛狐白领、黄豹、斑白鼲子、渠搜裘、步摇、八钅奠、蔽结、多服蝉、明中、欋白,又诸织成衣帽、锦帐、纯金银器、云母从广一寸以上物者,皆为禁物。
诸在官品令第二品以上,其非禁物,皆得服之。第三品以下,加不得服三钅奠以上、蔽结、爵叉、假真珠翡翠校饰缨佩、杂采衣、杯文绮、齐绣黻、钅適离、袿袍。第六品以下,加不得服金钅奠、绫、锦、锦绣、七缘绮、貂豽裘、金叉环铒、及以金校饰器物、张绛帐。第八品以下,加不得服罗、纨、绮、縠,杂色真文。骑士卒百工人,加不得服大绛紫襈、假结、真珠珰珥、犀、玳瑁、越叠、以银饰器物、张帐、乘犊车,履色无过绿、青、白。奴婢衣食客,加不得服白帻、茜、绛、金黄银叉、环、铃、钅適、铒,履色无过纯青。诸去官及薨卒不禄物故,家人所服,皆得从故官之例。诸王皆不得私作禁物,及罽碧校鞍,珠玉金银错刻镂雕饰无用之物。
天子坐漆床,居硃屋。史臣按《左传》,丹桓宫之楹。何休注《公羊》,亦有硃屋以居。所从来久矣。漆床亦当是汉代旧仪,而《汉仪》不载。寻所以必硃必漆者,其理有可言焉。夫珍木嘉树,其品非一,莫不植根深且,致之未易。藉地广之资,因人多之力,则役苦费深,为敝滋重。是以上古圣王,采椽不斫,斫之则惧刻桷雕楹,莫知其限也。哲人县鉴微远,杜渐防萌,知采椽不惬后代之心,不斫不为将来之用,故加硃施漆,以传厥后。散木凡材,皆可入用。远探幽旨,将在斯乎。
殿屋之为员渊方井兼植荷华者,以厌火祥也。
古者贵贱皆执笏,其有事则搢之于腰带。所谓搢绅之士者,搢笏而垂绅带也。绅垂三尺。笏者有事则书之,故常簪笔,今之白笔,是其遗象。三台五省二品文官簪之;王公侯伯子男卿尹及武官不簪。加内侍位者,乃簪之。手板,则古笏矣。尚书令、仆射、尚书手板头复有白笔,以紫皮裹之,名笏。朝服肩上有紫生袷囊,缀之朝服外,俗呼曰紫荷。或云汉代以盛奏事,负荷以行,未详也。
魏文帝黄初三年,诏赐汉太尉杨彪几杖,待以客礼。延请之日,使挟杖入朝。又令著鹿皮冠。彪辞让,不听。乃使服布单衣皮弁以见。《傅玄子》曰:“汉末王公名士,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钧之徒,虽为将帅,皆著巾。”
魏武以天下凶荒,资财乏匮,拟古皮弁,裁缣帛以为夹,合乎简易随时之义,以色别其贵贱。本施军饰,非为国容也。徐爰曰:“俗说夹本未有歧,荀文若巾之,行触树枝成歧,谓之为善,因而弗改。”通以为庆吊服。巾以葛为之,形如夹,而横著之,古尊卑共服也。故汉末妖贼以黄为巾,时谓之“黄巾贼。”今国子太学生冠之,服单衣以为朝服,执一卷经以代手板。居士野人,皆服巾焉。
徐爰曰:“帽名犹冠也。义取于蒙覆其首。其本纚也。古者有冠无帻,冠下有纚,以缯为之。后世施帻于冠,因裁纚为帽。自乘舆宴居,下至庶人无爵者,皆服之。”史臣案晋成帝咸和九年制,听尚书八座丞郎、门下三省侍郎乘车白帢低帻出入掖门。又二宫直宫著乌纱夹。然则士人宴居,皆著帢矣。而江左时野人已著帽,士人亦往往而然,但其顶圆耳。后乃高其屋云。古者人君有朝服,有祭服,有宴服,有吊服。吊服皮弁疑衰,今以单衣黑帻为宴会服,拜陵亦如之。以单衣白夹为吊服,修敬尊秩亦服之也。单衣,古之深衣也。今单衣裁制与深衣同,唯绢带为异。深衣绢帽以居丧,单衣素帢以施吉。
晋武帝泰始三年,诏太宰安平王孚服侍中之服,赐大司马义阳王望衮冕之服。四年,又诏赵、乐安、燕王服散骑常侍之服。十年,赐彭城王衮冕之服。伪楚桓玄将篡,亦加安帝母弟太宰琅邪王衮冕服。宋兴以来,王公贵臣加侍中、散骑常侍,乃得服貂珰也。
宋孝武孝建元年,丞相南郡王义宣,二年,雍州刺史武昌王浑,又有异图。世祖嫌侯王强盛,欲加减削。其年十月己未,大司马江夏王义恭、骠骑大将军竟陵王诞表改革诸王车服制度,凡九条,表在《义恭传》。上因讽有司更增广条目。奏曰:“车服以庸,《虞书》茂典;名器慎假,《春秋》明诫。是以尚方所制,禁严汉律,诸侯窃服,虽亲必罪。自顷以来,下僭弥盛。器服装饰,乐舞音容,通于王公,达于众庶。上下无辨,人志靡一。今表之所陈,实允礼度。九条之格,犹有未尽,谨共附益,凡二十四条。听事不得南向坐,施帐并沓。蕃国官正冬不得跣登国殿,及夹侍国师传令及油戟。公主王妃传令,不得硃服。舆不得重杠。鄣扇不得雉尾;剑不得鹿卢形;槊毦不得孔雀白;夹毂队不得绛袄;平乘诞马不得过二匹;胡伎不得彩衣。舞伎正冬著袿衣,不得庄而蔽花;正冬会不得铎舞、杯柈舞。长褵伎、褷舒、丸剑、博山伎、缘大橦伎、升五案伎,自非正冬会奏舞曲,不得舞。诸妃主不得著衮带。信幡,非台省官悉用绛。郡县内史相及封内官长,于其封君,既非在三,罢官则不复追敬,不合称臣,正宜上下官敬而已。诸镇常行,车前后不得过六队,白直夹毂,不在其限。刀不得过银铜为装。诸王女封县主、诸王子孙袭封王王之妃及封侯者夫人行,并不得卤簿。诸王子继体为王者,婚姻吉凶,悉依诸国公侯之礼,不得同皇弟皇子。车舆不得油幢,轺车不在其限。平乘舫皆平两头作露平形,不得拟像龙舟,悉不得硃油。帐钩不得作五花及竖笋形。若先有器物者,悉输送台臧。书到后二十日期,若有窃玩犯禁者,及统司无举纠,并临时议罪。”诏可。
车前五百者,卿行旅从,五百人为一旅。汉氏一统,故去其人,留其名也。
宋孝武孝建二年十一月乙巳,有司奏:“侍中祭酒何偃议:‘自今临轩,乘舆法服,焘华盖,登殿宜依庙斋以夹御,侍中、常侍夹扶上殿,及应为王公兴,又夹扶,毕,还本位。’求详议。”曹郎中徐爰参议:“宜如省所称,以为永准。”诏可。
孝建三年五月壬戌,有司奏:“案汉胡广、蔡邕并云古者诸侯贰车九乘,秦灭六国,兼其车服,故王者大驾属车八十一乘。尚书、御史乘之。最后一车,悬豹尾。法驾则三十六乘。检晋江左逮至于今,乘舆出行,副车相承五乘。”尚书令建平王宏参议:“八十一乘,义兼九国,三十六乘无所准,并不出经典。自邕、广传说,又是从官所乘,非帝者副车正数。江左五乘,俭不中礼。案《周官》云:‘上公九命,贰车九乘。侯伯七命,车七乘。子男五命,车五乘。’然则帝王十二乘。”诏可。
大明元年九月丁未朔,有司奏:“未有皇太后出行副车定数,下礼官议正。”博士王燮之议:“《周礼》,后六服五路之数,悉与王同,则副车之制,不应独异。又《记》云:‘古者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郑注云:‘后象王立六宫而居之,亦正寝一,燕寝五。’推所立每与王同,礼无降亦明矣。皇太后既礼均至极,弥不应殊。谓并应同十二乘。”通关为允。诏可。
大明四年正月戊辰,尚书左丞荀万秋奏:“《籍田仪注》,‘皇帝冠通天冠,硃珣,青介帻,衣青纱袍。侍中陪乘,奉车郎秉辔。’案《汉·舆服志》曰:‘通天冠,乘舆常服也。’若斯岂可以常服降千亩邪?《礼记》曰:‘昔者天子为藉千亩,冕而硃珣,躬秉耒耜。’郑玄注《周官》司服曰:‘六服同冕’,尊故也。时服虽变,冕制不改。又潘岳《藉田赋》云:‘常伯陪乘,太仆秉辔。’推此,舆驾藉田,宜冠冕,璪十二旒,硃珣,黑介帻,衣青纱袍。常伯陪乘,太仆秉辔。宜改仪注,一遵二《礼》,以为定仪。”诏可。
大明四年正月己卯,有司奏:“南郊亲奉仪注,皇帝初著平天冠,火龙黼黻之服。还,变通天冠,绛纱袍。庙祠亲奉,旧仪,皇帝初服与郊不异,而还变著黑介帻,单衣即事,乖体。谓宜同郊还,亦变著通天冠,绛纱袍。又旧仪乘金根车,今五路既备,依《礼》玉路以祀,亦宜改金根车为玉路。”诏可。
大明六年八月壬戌,有司奏:“《汉仪注》‘大驾卤簿,公卿奉引,大将军参乘,太仆卿御。法驾,侍中参乘,奉车郎御’。晋氏江左,大驾未立,故郊祀用法驾,宗庙以小驾。至于仪服,二驾不异。拜陵,御服单衣帻,百官陪从,硃衣而已,亦谓之小驾,名实乖舛。考寻前记,大驾上陵,北郊。周礼宗庙于昊天有降,宜以大驾郊祀,法驾祠庙,小驾上陵,如为从序。今改祠庙为法驾卤簿,其军幢多少,临时配之。至尊乘玉路,以金路象路革路木路小辇轮御轺衣书等车为副。其余并如常仪。”诏可。大明七年二月甲寅,舆驾巡南豫、兗二州,冕服,御玉路,辞二庙。改服通天冠,御木路,建大麾,备春搜之典。
明帝太始四年五月甲戌,尚书令建安王休仁参议:“天子之子,与士齿让,达于辟雍,无生而贵者也。既命而尊,礼同上公。周制五等,车服相涉,公降王者,一等而已。王以金路赐同姓诸侯,象及革木,以赐异姓侯伯,在朝卿士,亦准斯礼。按如此制,则东宫应乘金路。自晋武过江,礼仪疏舛,王公以下,车服卑杂;唯有东宫,礼秩崇异,上次辰极,下绝侯王。而皇太子乘石山安车,义不见经,事无所出。《礼》所谓金、玉路者,正以金玉饰辂诸末耳。左右前后,同以漆画。秦改周辂,制为金根,通以金薄,周匝四面。汉、魏、二晋,因循莫改。逮于大明,始备五辂。金玉二制,并类金根,造次瞻睹,殆无差别。若锡之东储,于礼嫌重,非所以崇峻陛级,表示等威。且《春秋》之义,降下以两,臣子之义,宜从谦约。谓东宫车服,宜降天子二等,骖驾四马,乘象辂,降龙碧旗九叶。进不斥尊,退不逼下,沿古酌时,于礼为衷。”诏可。
泰始四年八月甲寅,诏曰:“车服之饰,象数是遵。故盛皇留范,列圣垂制。朕近改定五路,酌古代今,修成六服,沿时变礼。所施之事,各有条叙;便可付外,载之典章。朕以大冕纯玉缫,玄衣黄裳,乘玉辂,郊祀天,宗祀明堂。又以法冕五彩缫,玄衣绛裳,乘金路,祀太庙,元正大会诸侯。又以饰冠冕四彩缫,紫衣红裳,乘象辂,小会宴飨,饯送诸侯,临轩会王公。又以绣冕三彩缫,硃衣裳,乘革路,征伐不宾,讲武校猎。又以宏冕二彩缫,青衣裳,乘木辂,耕稼,飨国子。又以通天冠,硃纱袍,为听政之服。”
泰始六年正月戊辰,有司奏:“被敕皇太子正冬朝驾,合著衮冕九章衣不?”仪曹郎丘仲起议:“案《周礼》,公自衮冕以下。郑注:‘衮冕以至卿大夫之玄冕,皆其朝聘天子之服也。’伏寻古之上公,尚得服衮以朝。皇太子以储副之尊,率土瞻仰。愚谓宜式遵盛典,服衮冕九旒以朝贺。”兼左丞陆澄议:“服冕以朝,实著经典。秦除六冕之制,至汉明帝始与诸儒还备古章。自魏、晋以来,宗庙行礼之外,不欲令臣下服衮冕,故位公者,每加侍官。今皇太子承乾作副,礼绝群后,宜遵圣王之盛典,革近代之陋制。臣等参议,依礼,皇太子元正朝贺,应服衮冕九章衣。以仲起议为允。撰载仪注。”诏可。
后废帝即位,尊所生陈贵妃为皇太妃,舆服一如晋孝武太妃故事,唯省五牛旗及赤旗。
志第九 乐一
《易》曰:“先王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自黄帝至于三代,名称不同。周衰凋缺,又为郑卫所乱。魏文侯虽好古,然犹昏睡于古乐。于是淫声炽而雅音废矣。及秦焚典籍,《乐经》用亡。汉兴,乐家有制氏,但能记其铿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周存六代之乐,至秦唯余《韶》、《武》而已。始皇改周舞曰《五行》,汉高祖改《韶舞》曰《文始》,以示不相袭也。又造《武德舞》,舞人悉执干戚,以象天下乐己行武以除乱也。故高祖庙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周又有《房中之乐》,秦改曰《寿人》。其声,楚声也,汉高好之;孝惠改曰《安世》。高祖又作《昭容乐》、《礼容乐》。《昭容》生于《武德》,《礼容》生于《文始》、《五行》也。汉初,又有《嘉至乐》,叔孙通因秦乐人制宗庙迎神之乐也。文帝又自造《四时舞》,以明天下之安和。盖乐先王之乐者,明有法也;乐己所自作者,明有制也。孝景采《武德舞》作《昭德舞》,荐之太宗之庙。孝宣采《昭德舞》为《盛德舞》,荐之世宗之庙。汉诸帝奏《文始》、《四时》、《五行》之舞焉。
武帝时,河间献王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著《乐记》,献八佾之舞,与制氏不相殊。其内史中丞王定传之,以授常山王禹。禹,成帝时为谒者,数言其义,献记二十四卷。刘向校书,得二十三篇,然竟不用也。至明帝初,东平宪王苍总定公卿之议,曰:“宗庙宜各奏乐,不应相袭,所以明功德也。承《文始》、《五行》、《武德》为《大武》之舞。”又制舞哥一章,荐之光武之庙。
汉末大乱,众乐沦缺。魏武平荆州,获杜夔,善八音,常为汉雅乐郎,尤悉乐事,于是以为军谋祭酒,使创定雅乐。时又有邓静、尹商,善训雅乐,哥师尹胡能哥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悉总领之。远考经籍,近采故事,魏复先代古乐,自夔始也。而左延年等,妙善郑声,惟夔好古存正焉。
文帝黄初二年,改汉《巴渝舞》曰《昭武舞》,改宗庙《安世乐》曰《正世乐》,《嘉至乐》曰《迎灵乐》,《武德乐》曰《武颂乐》,《昭容乐》曰《昭业乐》,《云翘舞》曰《凤翔舞》,《育命舞》曰《灵应舞》,《武德舞》曰《武颂舞》,《文始武舞》曰《大韶舞》,《五行舞》曰《大武舞》。其众哥诗,多即前代之旧;唯魏国初建,使王粲改作登哥及《安世》、《巴渝》诗而已。
明帝太和初,诏曰;“礼乐之作,所以类物表庸而不忘其本者也。凡音乐以舞为主,自黄帝《云门》以下,至于周《大武》,皆太庙舞名也。然则其所司之官,皆曰太乐,所以总领诸物,不可以一物名。武皇帝庙乐未称,其议定庙乐及舞,舞者所执,缀兆之制,声哥之诗,务令详备。乐官自如故为太乐。”太乐,汉旧名,后汉依谶改太予乐官,至是改复旧。于是公卿奏曰:“臣闻德盛而化隆者,则乐舞足以象其形容,音声足以发其哥咏。故荐之郊庙,而鬼神享其和;用之朝廷,则君臣乐其度。使四海之内,遍知至德之盛,而光辉日新者,礼乐之谓也。故先王殷荐上帝,以配祖考,盖当其时而制之矣。周之末世,上去唐、虞几二千年,《韶箾》、《南》、《龠》、《武》、《象》之乐,风声遗烈,皆可得而论也。由斯言之,礼乐之事,弗可以已。今太祖武皇帝乐,宜曰《武始之乐》。武,神武也;武,又迹也。言神武之始,又王迹所起也。高祖文皇帝乐,宜曰《咸熙之舞》。咸,皆也;熙,兴也。言应受命之运,天下由之皆兴也。至于群臣述德论功,建定烈祖之称,而未制乐舞,非所以昭德纪功。夫哥以咏德,舞以象事。于文,文武为斌,兼秉文武,圣德所以章明也。臣等谨制乐舞名《章斌之舞》。昔《箫韶》九奏,亲于虞帝之庭,《武》、《象》、《大武》,亦振于文、武之阼。特以显其德教,著其成功,天下被服其光辉,习咏其风声者也。自汉高祖、文帝各逮其时,而为《武德》、《四时》之舞,上考前代制作之宜,以当今成业之美,播扬弘烈,莫盛于《章斌》焉。《乐志》曰:‘钟磬干戚,所以祭先王之庙,又所以献酬酳酢也。在宗庙之中,君臣莫不致敬;族长之中,长幼无不从和。’故仲尼答宾牟贾之问曰:‘周道四达,礼乐交通。’《传》云:‘鲁有禘乐,宾祭用之。’此皆祭礼大享,通用盛乐之明文也。今有事于天地宗庙,则此三舞宜并以为荐享;及临朝大享,亦宜舞之。然后乃合古制事神训民之道,关于万世,其义益明。又臣等思惟,三舞宜有总名,可名《大钧之乐》。钧,平也。言大魏三世同功,以至隆平也。于名为美,于义为当。”尚书奏:“宜如所上。”帝初不许制《章斌之乐》;三请,乃许之。
于是尚书又奏:“祀圆丘以下,《武始舞》者,平冕,黑介帻,玄衣裳,白领袖,绛领袖中衣,绛合幅袴,绛釭,黑韦鞮。《咸熙舞》者,冠委貌,其余服如前。《章斌舞》者,与《武始》、《咸熙》舞者同服。奏于朝庭,则《武始舞》者,武冠,赤介帻,生绛袍单衣,绛领袖,皁领袖中衣,虎文画合幅袴,白布釭,黑韦鞮。《咸熙舞》者,进贤冠,黑介帻,生黄袍单衣,白合幅袴,其余服如前。”奏可。史臣案,《武始》、《咸熙》二舞,冠制不同,而云《章斌》与《武始》、《咸熙》同服,不知服何冠也?
侍中缪袭又奏:“《安世哥》本汉时哥名。今诗哥非往诗之文,则宜变改。案《周礼》注云:《安世乐》,犹周《房中之乐》也。是以往昔议者,以《房中》哥后妃之德,所以风天下,正夫妇,宜改《安世》之名曰《正始之乐》。自魏国初建,故侍中王粲所作登哥《安世诗》,专以思咏神灵及说神灵鉴享之意。袭后又依哥省读汉《安世哥》咏,亦说‘高张四县,神来燕享,嘉荐令仪,永受厥福’。无有《二南》后妃风化天下之言。今思惟往者谓《房中》为后妃之哥者,恐失其意。方祭祀娱神,登堂哥先祖功德,下堂哥咏燕享,无事哥后妃之化也。自宜依其事以名其乐哥,改《安世哥》曰《享神哥》。”奏可。案文帝已改《安世》为《正始》,而袭至是又改《安世》为《享神》,未详其义。王粲所造《安世诗》,今亡。袭又奏曰:“文昭皇后庙,置四县之乐,当铭显其均奏次第,依太祖庙之名,号曰昭庙之具乐。”尚书奏曰:“礼,妇人继夫之爵,同牢配食者,乐不异文。昭皇后今虽别庙,至于宫县乐器音均,宜如袭议。”奏可。
散骑常侍王肃议曰:“王者各以其礼制事天地,今说者据《周官》单文为经国大体,惧其局而不知弘也。汉武帝东巡封禅还,祠太一于甘泉,祭后土于汾阴,皆尽用其乐。言尽用者,为尽用宫县之乐也。天地之性贵质者,盖谓其器之不文尔,不谓庶物当复减之也。礼,天子宫县,舞八佾。今祀圆丘方泽,宜以天子制,设宫县之乐,八佾之舞。”卫臻、缪袭、左延年等咸同肃议。奏可。
肃又议曰:“说者以为周家祀天,唯舞《云门》;祭地,唯舞《咸池》;宗庙,唯舞《大武》,似失其义矣。周礼宾客皆作备乐。《左传》:‘王子颓享五大夫,乐及遍舞。’六代之乐也。然则一会之日,具作六代乐矣。天地宗庙,事之大者,宾客燕会,比之为细。《王制》曰:‘庶羞不逾牲,燕衣不逾祭服。’可以燕乐而逾天地宗庙之乐乎?《周官》:‘以六律、六吕、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以致鬼神,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安宾客,以说远人。’夫六律、六吕、五声、八音,皆一时而作之,至于六舞独分擘而用之,所以不厌人心也。又《周官》:‘韎师掌教韎乐,祭祀则帅其属而舞之,大享亦如之。’韎,东夷之乐也。又:‘鞮鞻氏掌四夷之乐与其声哥,祭祀则吹而哥之,燕亦如之。’四夷之乐,乃入宗庙;先代之典,独不得用。大享及燕日如之者,明古今夷、夏之乐,皆主之于宗庙,而后播及其余也。夫作先王乐者,贵能包而用之;纳四夷之乐者,美德广之所及也。高皇帝、太皇帝、太祖、高祖、文昭庙,皆宜兼用先代及《武始》、《太钧》之舞。”有司奏:“宜如肃议。”奏可。肃私造宗庙诗颂十二篇,不被哥。晋武帝泰始二年,改制郊庙哥,其乐舞亦仍旧也。
汉光武平陇、蜀,增广郊祀,高皇帝配食,乐奏《青阳》、《硃明》、《西皓》、《玄冥》、《云翘》、《育命》之舞。北郊及祀明堂,并奏乐如南郊。迎时气五郊:春哥《青阳》,夏哥《硃明》,并舞《云翘》之舞;秋哥《西皓》,冬哥《玄冥》,并舞《育命》之舞;季夏哥《硃明》,兼舞二舞。章帝元和二年,宗庙乐,故事,食举有《鹿鸣》、《承元气》二曲。三年,自作诗四篇,一曰《思齐皇姚》,二曰《六骐驎》,三曰《竭肃雍》,四曰《陟叱根》。合前六曲,以为宗庙食举。加宗庙食举《重来》、《上陵》二曲,合八曲为上陵食举。减宗庙食举《承元气》一曲,加《惟天之命》、《天之历数》二曲,合七曲为殿中御食饭举。又汉太乐食举十三曲:一曰《鹿鸣》,二曰《重来》,三曰《初造》,四曰《侠安》,五曰《归来》,六曰《远期》,七曰《有所思》,八曰《明星》,九曰《清凉》,十曰《涉大海》,十一曰《大置酒》,十二曰《承元气》,十三曰《海淡淡》。魏氏及晋荀勖、傅玄并为哥辞。魏时以《远期》、《承元气》、《海淡淡》三曲多不通利,省之。魏雅乐四曲:一曰《鹿鸣》,后改曰《于赫》,咏武帝;二曰《驺虞》,后改曰《巍巍》,咏文帝;三曰《伐檀》,后省除;四曰《文王》,后改曰《洋洋》,咏明帝。《驺虞》、《伐檀》、《文王》并左延年改其声。正旦大会,太尉奉璧,群后行礼,东厢雅乐郎作者是也。今谓之行礼曲,姑洗厢所奏。按《鹿鸣》本以宴乐为体,无当于朝享,往时之失也。
晋武泰始五年,尚书奏使太仆傅玄、中书监荀勖、黄门侍郎张华各造正旦行礼及王公上寿酒食举乐哥诗。诏又使中书郎成公绥亦作。张华表曰:“按魏上寿食举诗及汉氏所施用,其文句长短不齐,未皆合古。盖以依咏弦节,本有因循,而识乐知音,足以制声,度曲法用,率非凡近所能改。二代三京,袭而不变,虽诗章词异,兴废随时,至其韶逗曲折,皆系于旧,有由然也。是以一皆因就,不敢有所改易。”荀勖则曰:“魏氏哥诗,或二言,或三言,或四言,或五言,与古诗不类。”以问司律中郎将陈颀,颀曰:“被之金石,未必皆当。”故勖造晋哥,皆为四言,唯王公上寿酒一篇为三言五言,此则华、勖所明异旨也。九年,荀勖遂典知乐事,使郭琼、宋识等造《正德》、《大豫》之舞,而勖及傅玄、张华又各造此舞哥诗。勖作新律笛十二枚,散骑常侍阮咸讥新律声高,高近哀思,不合中和。勖以其异己,出咸为始平相。晋又改魏《昭武舞》曰《宣武舞》,《羽龠舞》曰《宣文舞》。咸宁元年,诏定祖宗之号,而庙乐同用《正德》、《大豫》之舞。
至江左初立宗庙,尚书下太常祭祀所用乐名,太常贺循答云:“魏氏增损汉乐,以为一代之礼,未审大晋乐名所以为异。遭离丧乱,旧典不存,然此诸乐,皆和之以钟律,文之以五声,咏之于哥词,陈之于舞列,宫县在下,琴瑟在堂,八音迭奏,雅乐并作,登哥下管,各有常咏,周人之旧也。自汉氏以来,依放此礼,自造新诗而已。旧京荒废,今既散亡,音韵曲折,又无识者,则于今难以意言。”于时以无雅乐器及伶人,省太乐并鼓吹令。是后颇得登哥,食举之乐,犹有未备。明帝太宁末,又诏阮孚等增益之。成帝咸和中,乃复置太乐官,鸠习遗逸,而尚未有金石也。
初,荀勖既以新律造二舞,又更修正钟磬,事未竟而勖薨。惠帝元康三年,诏其子黄门侍郎籓修定金石,以施郊庙。寻值丧乱,遗声旧制,莫有记者。庾亮为荆州,与谢尚共为朝廷修雅乐,亮寻薨。庾翼、桓温专事军旅,乐器在库,遂至朽坏焉。晋氏之乱也,乐人悉没戎虏。及胡亡,鄴下乐人,颇有来者。谢尚时为尚书仆射,因之以具钟磬。太元中,破符坚,又获乐工杨蜀等,闲练旧乐,于是四厢金石始备焉。宋文帝元嘉九年,太乐令钟宗之更调金石。十四年,治书令史奚纵又改之。语在《律历志》。晋世曹毗、王珣等亦增造宗庙哥诗,然郊祀遂不设乐。何承天曰:“世咸传吴朝无雅乐。案孙皓迎父丧明陵,唯云倡伎昼夜不息,则无金石登哥可知矣。”承天曰:“或云今之《神弦》,孙氏以为宗庙登哥也。”史臣案陆机《孙权诔》“《肆夏》在庙,《云翘》承□”,机不容虚设此言。又韦昭孙休世上《鼓吹铙哥》十二曲表曰:“当付乐官善哥者习哥。”然则吴朝非无乐官,善哥者乃能以哥辞被丝管,宁容止以《神弦》为庙乐而已乎?
宋武帝永初元年七月,有司奏:“皇朝肇建,庙祀应设雅乐,太常郑鲜之等八十八人各撰立新哥。黄门侍郎王韶之所撰哥辞七首,并合施用。”诏可。十二月,有司又奏:“依旧正旦设乐,参详属三省改太乐诸哥舞诗。黄门侍郎王韶之立三十二章,合用教试,日近,宜逆诵习。辄申摄施行。”诏可。又改《正德舞》曰《前舞》,《大豫舞》曰《后舞》。元嘉十八年九月,有司奏:“二郊宜奏登哥。”又议宗庙舞事,录尚书江夏王义恭等十二人立议同,未及列奏,值军兴,事寝。二十二年,南郊,始设登哥,诏御史中丞颜延之造哥诗,庙舞犹阙。
孝建二年九月甲午,有司奏:“前殿中曹郎荀万秋议:按礼,祭天地有乐者,为降神也。故《易》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周官》曰:‘作乐于圆丘之上,天神皆降。作乐于方泽之中,地祇皆出。’又曰:‘乃奏黄钟,哥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乃奏太簇,哥应钟,舞《咸池》,以祀地祇。’由斯而言,以乐祭天地,其来尚矣。今郊享阙乐,窃以为疑。《祭统》曰:‘夫祭有三重焉,献之属莫重于祼,声莫重于升哥,舞莫重于《武宿夜》,此周道也。’至于秦奏《五行》,魏舞《咸熙》,皆以用享。爰逮晋氏,太始之初,傅玄作晋郊庙哥诗三十二篇。元康中,荀籓受诏成父勖业,金石四县,用之郊庙。是则相承郊庙有乐之证也。今庙祠登哥虽奏,而象舞未陈,惧阙备礼。夫圣王经世,异代同风,虽损益或殊,降杀迭运,未尝不执古御今,同规合矩。方兹休明在辰,文物大备,礼仪遗逸,罔不具举,而况出祇降神,辍乐于郊祭,昭德舞功,有阙于庙享。谓郊庙宜设备乐。”
于是使内外博议。骠骑大将军竟陵王诞等五十一人并同万秋议。尚书左仆射建平王宏议以为:“圣王之德虽同,创制之礼或异,乐不相沿,礼无因袭。自宝命开基,皇符在运,业富前王,风通振古,朝仪国章,并循先代。自后晋东迁,日不暇给,虽大典略备,遗阙尚多。至于乐号庙礼,未该往正。今帝德再昌,大孝御宇,宜讨定礼本,以昭来叶。寻舜乐称《韶》,汉改《文始》,周乐《大武》,秦革《五行》。眷夫祖有功而宗有德,故汉高祖庙乐称《武德》,太宗庙乐曰《昭德》。魏制《武始》舞武庙,制《咸熙》舞文庙。则祖宗之庙,别有乐名。晋氏之乐,《正德》、《大豫》,及宋不更名,直为《前》《后》二舞,依据昔代,义舛事乖。今宜厘改权称,以《凯容》为《韶舞》,《宣烈》为《武舞》。祖宗庙乐,总以德为名。若庙非不毁,则乐无别称,犹汉高、文、武,咸有嘉号,惠、景二主,乐无余名。章皇太后庙,依诸儒议,唯奏文乐。何休、杜预、范宁注‘初献六羽’,并不言佾者,佾则干在其中,明妇人无武事也。郊祀之乐,无复别名,仍同宗庙而已。寻诸《汉志》,《永至》等乐,各有义况,宜仍旧不改。爰及东晋,太祝唯送神而不迎神。近议者或云庙以居神,恆如在也,不应有迎送之事,意以为并乖其衷。立庙居灵,四时致享,以申孝思之情。夫神升降无常,何必恆安所处?故《祭义》云:‘乐以迎来,哀以送往。’郑注云:‘迎来而乐,乐亲之来;送往而哀,哀其享否,不可知也。’《尚书》曰‘祖考来格’。又《诗》云:‘神保遹归。’注曰:‘归于天地也。’此并言神有去来,则有送迎明矣。即周《肆夏》之名,备迎送之乐。古以尸象神,故《仪礼》祝有迎尸送尸,近代虽无尸,岂可阙迎送之礼?又傅玄有迎神送神哥辞,明江左不迎,非旧典也。”
散骑常侍、丹阳尹建城县开国侯颜竣议以为:“德业殊称,则干羽异容,时无沿制,故物有损益。至于礼失道愆,称习忘反,中兴厘运,视听所革,先代缪章,宜见刊正。郊之有乐,盖生《周易》、《周官》,历代著议,莫不援准。夫‘扫地而祭,器用陶匏’,唯质与诚,以章天德,文物之备,理固不然。《周官》曰:‘国有故,则旅上帝及四望。’又曰:‘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两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四望非地,则知上帝非天。《孝经》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则《豫》之作乐,非郊天也。大司乐职,‘奏黄钟,哥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郑注:‘天神,五帝及日月星辰也。’王者以夏正月祀其所受命之帝于南郊,则二至之祀,又非天地。考之众经,郊祀有乐,未见明证。宗庙之礼,事炳载籍。爰自汉元,迄乎有晋,虽时或更制,大抵相因,为不袭名号而已。今乐曲沦灭,知音世希,改作之事,臣闻其语。《正德》、《大豫》,礼容具存,宜殊其徽号,饰而用之。以《正德》为《宣化》之舞,《大豫》为《兴和》之舞,庶足以光表世烈,悦被后昆。前汉祖宗,庙处各异,主名既革,舞号亦殊。今七庙合食,庭殿共所,舞蹈之容,不得庙有别制。后汉东平王苍已议之矣。又王肃、韩祗以王者德广无外,六代四夷之舞,金石丝竹之乐,宜备奏宗庙。愚谓苍、肃、祗议,合于典礼,适于当今。”
左仆射建平王宏又议:“竣据《周礼》、《孝经》,天与上帝,连文重出,故谓上帝非天,则《易》之作乐,非为祭天也。按《易》称‘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尚书》云:‘肆类于上帝。’《春秋传》曰:‘告昊天上帝。’凡上帝之言,无非天也。天尊不可以一称,故或谓昊天,或谓上帝,或谓昊天上帝,不得以天有数称,便谓上帝非天。徐邈推《周礼》‘国有故,则旅上帝’,以知礼天,旅上帝,同是祭天。言礼天者,谓常祀也;旅上帝者,有故而祭也。《孝经》称‘严父莫大于配天’,故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既天为议,则上帝犹天益明也。不欲使二天文同,故变上帝尔。《周礼》祀天之言再见,故郑注以前天神为五帝,后冬至所祭为昊天。竣又云‘二至之祀,又非天地’。未知天地竟应以何时致享?《记》云:‘扫地而祭,器用陶匏。’旨明所用质素,无害以乐降神。万秋谓郊宜有乐,事有典据。竣又云‘东平王苍以为前汉诸祖别庙,是以祖宗之庙可得各有舞乐。至于袷祭始祖之庙,则专用始祖之舞。故谓后汉诸祖,共庙同庭,虽有祖宗,不宜入别舞’。此诚一家之意,而未统适时之变也。后汉从俭,故诸祖共庙,犹以异室存别庙之礼。晋氏以来,登哥诵美,诸室继作。至于祖宗乐舞,何犹不可迭奏。苟所咏者殊,虽复共庭,亦非嫌也。魏三祖各有舞乐,岂复是异庙邪?”众议并同宏:“祠南郊迎神,奏《肆夏》。皇帝初登坛,奏登哥。初献,奏《凯容》、《宣烈》之舞。送神,奏《肆夏》。祠庙迎神,奏《肆夏》。皇帝入庙门,奏《永至》。皇帝诣东壁,奏登哥。初献,奏《凯容》、《宣烈之舞》。终献,奏《永安》。送神奏《肆夏》。”诏可。
孝建二年十月辛未,有司又奏:“郊庙舞乐,皇帝亲奉,初登坛及入庙诣东壁,并奏登哥,不及三公行事。”左仆射建平王宏重参议:“公卿行事,亦宜奏登哥。”有司又奏:“元会及二庙斋祠,登哥依旧并于殿庭设作。寻庙祠,依新仪注,登哥人上殿,弦管在下;今元会,登哥人亦上殿,弦管在下。”并诏可。文帝章太后庙未有乐章,孝武大明中使尚书左丞殷淡造新哥,明帝又自造昭太后宣太后哥诗。
后汉正月旦,天子临德阳殿受朝贺,舍利从西方来,戏于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鱼,跳跃嗽水,作雾翳日;毕,又化成黄龙,长八九丈,出水游戏,炫耀日光。以两大丝绳系两柱头,相去数丈,两倡女对舞,行于绳上,相逢切肩而不倾。
魏晋讫江左,犹有《夏育扛鼎》、《巨象行乳》、《神龟抃舞》、《北负灵岳》、《桂树白雪》、《画地成川》之乐焉。
晋成帝咸康七年,散骑侍郎顾臻表曰:“臣闻圣王制乐,赞扬治道,养以仁义,防其邪淫,上享宗庙,下训黎民,体五行之正音,协八风以陶气。以宫声正方而好义,角声坚齐而率礼,弦哥钟鼓金石之作备矣。故通神至化,有率舞之感;移风改俗,致和乐之极。末世之伎,设礼外之观,逆行连倒,头足入筥之属,皮肤外剥,肝心内摧。敦彼行苇,犹谓勿践,矧伊生民,而不恻怆。加以四海朝觐,言观帝庭,耳聆《雅》《颂》之声,目睹威仪之序,足以蹋天,头以履地,反两仪之顺,伤彝伦之大。方今夷狄对岸,外御为急,兵食七升,忘身赴难,过泰之戏,日禀五斗。方扫神州,经略中甸,若此之事,不可示远。宜下太常,纂备雅乐,《箫韶》九成,惟新于盛运;功德颂声,永著于来叶。此乃《诗》所以‘燕及皇天,克昌厥后’者也。杂伎而伤人者,皆宜除之。流简俭之德,迈康哉之咏,清风既行,民应如草,此之谓也。愚管之诚,唯垂采察。”于是除《高絙》、《紫鹿》、《跂行》、《鳖食》及《齐王卷衣》、《笮兒》等乐。又减其禀。其后复《高絙》、《紫鹿》焉。
宋文帝元嘉十三年,司徒彭城王义康于东府正会,依旧给伎。总章工冯大列:“相承给诸王伎十四种,其舞伎三十六人。”太常傅隆以为:“未详此人数所由。唯杜预注《左传》佾舞云诸侯六六三十六人,常以为非。夫舞者,所以节八音者也。八音克谐,然后成乐。故必以八八为列,自天子至士,降杀以两,两者,减其二列尔。预以为一列又减二人,至士止余四人,岂复成乐。按服虔注《传》云:‘天子八八,诸侯六八,大夫四八,士二八。’其义甚允。今诸王不复舞佾,其总章舞伎,即古之女乐也。殿庭八八,诸王则应六八,理例坦然。又《春秋》,郑伯纳晋悼公女乐二八,晋以一八赐魏绛,此乐以八人为列之证也。若如议者,唯天子八,则郑应纳晋二六,晋应赐绛一六也。自天子至士,其文物典章,尊卑差级,莫不以两,未有诸侯既降二列,又列辄减二人,近降太半,非唯八音不具,于两义亦乖,杜氏之谬可见矣。国典事大,宜令详正。”事不施行。
民之生,莫有知其始也。含灵抱智,以生天地之间。夫喜怒哀乐之情,好得恶失之性,不学而能,不知所以然而然者也。怒则争斗,喜则咏哥。夫哥者,固乐之始也。咏哥不足,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然则舞又哥之次也。咏哥舞蹈,所以宣其喜心,喜而无节,则流淫莫反。故圣人以五声和其性,以八音节其流,而谓之乐,故能移风易俗,平心正体焉。昔有戎氏有二女,居九成之台。天帝使燕夜往,二女覆以玉筐,既而发视之,燕遗二卵,五色,北飞不反。二女作哥,始为北音。禹省南土,嵞山之女令其妾候禹于嵞山之阳,女乃作哥,始为南音。夏后孔甲田于东阳萯山,天大风晦冥,迷入民室。主人方乳,或曰:“后来是良日也,必大吉。”或曰:“不胜之子,必有殃。”后乃取以归,曰:“以为余子,谁敢殃之?”后析,斧破断其足。孔甲曰:“鸣呼!有命矣。”乃作《破斧》之哥,始为东音。周昭王南征,殒于汉中。王右辛余靡长且多力,振王北济,周公乃封之西翟,徙宅西河,追思故处作哥,始为西音。此盖四方之哥也。
黄帝、帝尧之世,王化下洽,民乐无事,故因击壤之欢,庆云之瑞,民因以作哥。其后《风》衰《雅》缺,而妖淫靡漫之声起。
周衰,有秦青者,善讴,而薛谈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伎而辞归。青饯之于郊,乃抚节悲歌,声震林木,响遏行云。薛谈遂留不去,以卒其业。又有韩娥者,东之齐,至雍门,匮粮,乃鬻哥假食。既而去,余响绕梁,三日不绝。左右谓其人不去也。过逆旅,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而追之,韩娥还,复为曼声长哥,一里老幼,喜跃抃舞,不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赂遣之。故雍门之人善哥哭,效韩娥之遗声。卫人王豹处淇川,善讴,河西之民皆化之。齐人绵驹居高唐,善哥,齐之右地,亦传其业。前汉有虞公者,善哥,能令梁上尘起。若斯之类,并徒哥也。《尔雅》曰:“徒哥曰谣。”
凡乐章古词,今之存者,并汉世街陌谣讴,《江南可采莲》、《乌生》、《十五子》、《白头吟》之属是也。吴哥杂曲,并出江东,晋、宋以来,稍有增广。
《子夜哥》者,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晋孝武太元中,琅邪王轲之家有鬼哥《子夜》。殷允为豫章时,豫章侨人庾僧虔家亦有鬼哥《子夜》。殷允为豫章,亦是太元中,则子夜是此时以前人也。《凤将雏哥》者,旧曲也。应琚《百一诗》云:“为作《陌上桑》,反言《凤将雏》。”然则《凤将雏》其来久矣,将由讹变以至于此乎?
《前溪哥》者,晋车骑将军沈玩所制。
《阿子》及《欢闻哥》者,晋穆帝升平初,哥毕辄呼“阿子!汝闻不?”语在《五行志》。后人演其声,以为二曲。《团扇哥》者,晋中书令王珉与嫂婢有情,爱好甚笃,嫂捶挞婢过苦,婢素善哥,而珉好捉白团扇,故制此哥。《督护哥》者,彭城内史徐逵之为鲁轨所杀,宋高祖使府内直督护丁旿收敛殡埋之。逵之妻,高祖长女也,呼旿至阁下,自问敛送之事,每问,辄叹息曰:“丁督护!”其声哀切,后人因其声,广其曲焉。《懊憹哥》者,晋隆安初,民间讹谣之曲。语在《五行志》。宋少帝更制新哥,太祖常谓之《中朝曲》。《六变》诸曲,皆因事制哥。《长史变》者,司徒左长史王廞临败所制。《读曲哥》者,民间为彭城王义康所作也。其哥云“死罪刘领军,误杀刘第四”是也。凡此诸曲,始皆徒哥,既而被之弦管。又有因弦管金石,造哥以被之,魏世三调哥词之类是也。
古者天子听政,使公卿大夫献诗,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秦、汉阙采诗之官,哥咏多因前代,与时事既不相应,且无以垂示后昆。汉武帝虽颇造新哥,然不以光扬祖考、崇述正德为先,但多咏祭祀见事及其祥瑞而已。商周《雅颂》之体阙焉。
《鞞舞》,未详所起,然汉代已施于燕享矣。傅毅、张衡所赋,皆其事也。曹植《鞞舞哥序》曰:“汉灵帝《西园故事》,有李坚者,能《鞞舞》。遭乱,西随段煨。先帝闻其旧有技,召之。坚既中废,兼古曲多谬误,异代之文,未必相袭,故依前曲改作新哥五篇,不敢充之黄门,近以成下国之陋乐焉。”晋《鞞舞哥》亦五篇,又《铎舞哥》一篇,《幡舞哥》一篇,《鼓舞伎》六曲,并陈于元会。今《幡》、《鼓》哥词犹存,舞并阙。《鞞舞》,即今之《鞞扇舞》也。又云晋初有《杯盘舞》、《公莫舞》。史臣按:杯盘,今之《齐世宁》也。张衡《舞赋》云:“历七盘而纵蹑。”王粲《七释》云:“七盘陈于广庭。”近世文士颜延之云:“递间关于盘扇。”鲍昭云:“七盘起长袖。”皆以七盘为舞也。《搜神记》云:“晋太康中,天下为《晋世宁舞》,矜手以接杯盘反覆之。”此则汉世唯有盘舞,而晋加之以杯,反覆之也。
《公莫舞》,今之巾舞也。相传云项庄剑舞,项伯以袖隔之,使不得害汉高祖。且语庄云:“公莫。”古人相呼曰“公”,云莫害汉王也。今之用巾,盖像项伯衣袖之遗式。按《琴操》有《公莫渡河曲》,然则其声所从来已久,欲云项伯,非也。
江左初,又有《拂舞》。旧云《拂舞》,吴舞。检其哥,非吴词也,皆陈于殿庭。扬泓《拂舞序》曰:“自到江南,见《白符舞》,或言《白凫鸠舞》,云有此来数十年。察其词旨,乃是吴人患孙皓虐政,思属晋也。”又有《白珝舞》,按舞词有巾袍之言;珝本吴地所出,宜是吴舞也。晋《俳歌》又云:“皎皎白绪,节节为双。”吴音呼绪为珝,疑白珝即白绪。
《鞞舞》,故二八,桓玄将即真,太乐遣众伎,尚书殿中郎袁明子启增满八佾,相承不复革。宋明帝自改舞曲哥词,并诏近臣虞龢并作。又有西、伧、羌、胡诸杂舞。随王诞在襄阳,造《襄阳乐》;南平穆王为豫州,造《寿阳乐》;荆州刺史沈攸之又造《西乌飞哥曲》,并列于乐官。哥词多淫哇不典正。
前世乐饮,酒酣,必起自舞。《诗》云“屡舞仙仙”是也。宴乐必舞,但不宜屡尔。讥在屡舞,不讥舞也。汉武帝乐饮,长沙定王舞又是也。魏、晋已来,尤重以舞相属。所属者代起舞,犹若饮酒以杯相属也。谢安舞以属桓嗣是也。近世以来,此风绝矣。
孝武大明中,以《鞞》、《拂》、杂舞合之钟石,施于殿庭。顺帝升明二年,尚书令王僧虔上表言之,并论三调哥曰:“臣闻《风》、《雅》之作,由来尚矣。大者系乎兴衰,其次者著于率舞。在于心而木石感,铿锵奏而国俗移。故郑相出郊,辩声知戚;延陵入聘,观乐知风。是则音不妄启,曲岂徒奏。哥倡既设,休戚已征,清浊是均,山琴自应。斯乃天地之灵和,升降之明节。今帝道四达,礼乐交通,诚非寡陋所敢裁酌。伏以三古缺闻,六代潜响,舞咏与日月偕湮,精灵与风云俱灭。追余操而长怀,抚遗器而太息,此则然矣。夫钟县之器,以雅为用,凯容之制,八佾为体。故羽龠击拊,以相谐应,季氏获诮,将在于此。今总章旧佾二八之流,袿服既殊,曲律亦异,推今校古,皎然可知。又哥钟一肆,克谐女乐,以哥为称,非雅器也。大明中,即以宫县合和《鞞》、《拂》,节数虽会,虑乖雅体。将来知音,或讥圣世。若谓钟舞已谐,不欲废罢,别立哥钟,以调羽佾,止于别宴,不关朝享,四县所奏,谨依雅则,斯则旧乐前典,不坠于地。臣昔已制哥磬,犹在乐官,具以副钟,配成一部,即义沿理,如或可安。又今之《清商》,实由铜雀,魏氏三祖,风流可怀,京、洛相高,江左弥重。谅以金县干戚,事绝于斯。而情变听改,稍复零落,十数年间,亡者将半。自顷家竞新哇,人尚谣俗,务在噍危,不顾律纪,流宕无涯,未知所极,排斥典正,崇长烦淫。士有等差,无故不可以去礼;乐有攸序,长幼不可以共闻。故喧丑之制,日盛于廛里;风味之韵,独尽于衣冠。夫川震社亡,同灾异戒,哀思靡漫,异世齐欢。咎征不殊,而欣畏并用,窃所未譬也。方今尘静畿中,波恬海外,《雅》《颂》得所,实在兹辰。臣以为宜命典司,务勤课习,缉理旧声,迭相开晓,凡所遗漏,悉使补拾。曲全者禄厚,艺敏者位优。利以动之,则人思自劝;风以靡之,可不训自革。反本还源,庶可跂踵。”诏曰:“僧虔表如此。夫钟鼓既陈,《雅》《颂》斯辨,所以惠感人祇,化动翔泳。顷自金龠弛韵,羽佾未凝,正俗移风,良在兹日。昔阮咸清识,王度昭奇,乐绪增修,异世同功矣。便可付外遵详。”
乐器凡八音:曰金,曰石,曰土,曰革,曰丝,曰木,曰匏,曰竹。
八音一曰金。金,钟也,袴也,錞也,镯也,铙也。,铎也。钟者,《世本》云“黄帝工人垂所造。”《尔雅》云“大钟曰镛”。《书》曰“笙镛以间”是也。中者曰剽,剽音瓢。小者曰栈,栈音盏,晋江左初所得栈钟是也。县钟磬者曰笋虡,横曰笋,从曰虡。蔡邕曰:“写鸟兽之形,大声有力者以为钟虡,清声无力者以为磬虚,击其所县,知由其虡鸣焉。”袴如钟而大。史臣案:前代有大钟,若周之无射,非一,皆谓之钟;袴之言,近代无闻焉。
筼,筼于也。圆如碓头,大上小下,今民间犹时有其器。《周礼》,“以金筼和鼓”。
镯,钲也。形如小钟,军行鸣之,以为鼓节。《周礼》,“以金镯节鼓”。
铙,如铃而无舌,有柄,执而鸣之。《周礼》,“以金铙止鼓”。汉《鼓吹曲》曰铙哥。
铎,大铃也。《周礼》,“以金铎通鼓”。
八音二曰石。石,磬也。《世本》云叔所造,不知叔何代人。《尔雅》曰:“形似犁筜,以玉为之。”大曰綍。綍音嚣。
八音三曰土。土,埙也。《世本》云,暴新公所造,亦不知何代人也。周畿内有暴国,岂其时人乎?烧土为之,大如鹅卵,锐上平底,形似称锤,六孔。《尔雅》云,大者曰祇,祇音叫。“小者如鸡子”。
八音四曰革。革,鼓也,鞉也,节也。大曰鼓,小曰朄,又曰应。应劭《风俗通》曰:“不知谁所造。”以桴击之曰鼓,以手摇之曰鞉。鼓及鞉之八面者曰雷鼓、雷鞉;六面者曰灵鼓、灵鞉;四面者曰路鼓、路鞉。《周礼》:“以雷鼓祀天神,以灵鼓鼓社祭,以路鼓致鬼享。”鼓长八尺者曰{卉鼓}鼓,以鼓军事。长丈二尺者曰鼛鼓,凡守备及役事则鼓之。今世谓之下鼜。鼜,《周礼》音戚,今世音切豉反。长六尺六寸者曰晋鼓,金奏则鼓之。应鼓在大鼓侧,《诗》云“应朄悬鼓”是也。小鼓有柄曰鞀。大鞀谓之鞞。《月令》“仲夏修鞀、鞞”。是也。然则鞀、鞞即鞉类也。又有鼍鼓焉。
节,不知谁所造。傅玄《节赋》云:“黄钟唱哥,《九韶》兴舞。口非节不咏,手非节不拊。”此则所从来亦远矣。
八音五曰丝。丝,琴、瑟也,筑也,筝也,琵琶、空侯也。
琴,马融《笛赋》云:“宓羲造琴。”《世本》云:“神农所造。”《尔雅》“大琴曰离”,二十弦。今无其器。齐桓曰号钟,楚庄曰绕梁,相如曰燋尾,伯喈曰绿绮,事出傅玄《琴赋》。世云燋尾是伯喈琴,伯喈传亦云尔。以傅氏言之,则非伯喈也。
瑟,马融《笛赋》云“神农造瑟。”世本,“宓羲所造”。《尔雅》云:“瑟二十七弦者曰洒。”今无其器。筑,不知谁所造。史籍唯云高渐离善击筑。
筝,秦声也。傅玄《筝赋序》曰:“世以为蒙恬所造。今观其体合法度,节究哀乐,乃仁智之器,岂亡国之臣所能关思哉?”《风俗通》则曰:“筑身而瑟弦。”不知谁所改作也。
琵琶,傅玄《琵琶赋》曰:“汉遣乌孙公主嫁昆弥,念其行道思慕,故使工人裁筝、筑,为马上之乐。欲从方俗语,故名曰琵琶,取其易传于外国也。”《风俗通》云:“以手琵琶,因以为名。”杜挚云:“长城之役,弦鼗而鼓之。”并未详孰实。其器不列四厢。
空侯,初名坎侯。汉武帝赛灭南越,祠太一后土用乐,令乐人侯晖依琴作坎侯,言其坎坎应节奏也。侯者,因工人姓尔。后言空,音讹也。古施郊庙雅乐,近世来专用于楚声。宋孝武帝大明中,吴兴沈怀远被徙广州,造绕梁,其器与空侯相似。怀远后亡,其器亦绝。
八音六曰木。木,柷也,敔也。并不知谁所造。《乐记》曰:“圣人作为控、楬、埙、篪。”所起亦远矣。柷如漆筒,方二尺四寸,深尺八寸,中有椎柄,连底挏之,令左右击敔。,状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鉏铻。以竹长尺名曰止,横擽之,以节乐终也。
八音七曰匏。匏,笙也,竽也。笙,随所造,不知何代人。列管匏内,施簧管端。宫管在中央,三十六簧曰竽;宫管在左傍,十九簧至十三簧曰笙。其它皆相似也。竽今亡。“大笙谓之巢,小者谓之和”。其笙中之簧,女娲所造也。《诗》传云:“吹笙则簧鼓矣。”盖笙中之簧也。《尔雅》曰:“笙十九簧者曰巢。”汉章帝时,零陵文学奚景于舜祠得笙,白玉管。后世易之以竹乎。
八音八曰竹。竹,律也,吕也,箫也,管也,篪也,龠也,笛也。律吕在《律历志》。
箫,《世本》云:“舜所造。”《尔雅》曰:“编二十三管,尺四寸者曰言;十六管长尺二寸者筊。”筊者爻。凡箫一名籁。前世有洞箫,其器今亡。蔡邕曰:“箫,编竹有底。”然则邕时无洞箫矣。
管,《尔雅》曰:“长尺,围寸,并漆之,有底。”大者曰簥。簥音骄;中者曰篞;小者曰篎,篎音妙。古者以玉为管,舜时西王母献白玉琯是也。《月令》:“均琴、瑟、管、箫。”蔡邕章句曰:“管者,形长尺,围寸,有孔无底。”其器今亡。
篪,《世本》云:“暴新公所造。”旧志云,一曰管。史臣案:非也。虽不知暴新公何代人,而非舜前人明矣。舜时西王母献管,则是已有其器,新公安得造篪乎?《尔雅》曰:“篪,大者尺四寸,围三寸,曰沂。”沂音银,一名翘。“小者尺二寸”。今有胡篪,出于胡吹,非雅器也。
籥,不知谁所造。《周礼》有籥师,掌教国子秋冬吹籥。今《凯容》、《宣烈》舞所执羽籥是也。盖《诗》所云“左手执籥,右手秉翟”者也。《尔雅》云:“籥如笛,三孔而短小。”《广雅》云,七孔。大者曰产,中者曰仲,小者曰箹。箹音握。
笛,案马融《长笛赋》,此器起近世,出于羌中,京房备其五音。又称丘仲工其事,不言仲所造。《风俗通》则曰:“丘仲造笛,武帝时人。”其后更有羌笛尔。三说不同,未详孰实。
絪,杜挚《笳赋》云:“李伯阳入西戎所造。”汉旧注曰:“,号曰吹鞭。《晋先蚕注》:“车驾住,吹小;发,吹大。”即絪也。又有胡笳。汉旧《筝笛录》有其曲,不记所出本末。
鼓吹,盖短箫铙哥。蔡邕曰:“军乐也,黄帝岐伯所作,以扬德建武,劝士讽敌也”《周官》曰:“师有功则恺乐。”《左传》曰,晋文公胜楚,“振旅,凯而入”。《司马法》曰:“得意则恺乐恺哥。”雍门周说孟尝君,“鼓吹于不测之渊”。说者云,鼓自一物,吹自竽、籁之属,非箫、鼓合奏,别为一乐之名也。然则短箫铙哥,此时未名鼓吹矣。应劭汉《卤簿图》,唯有骑执。即笳,不云鼓吹,而汉世有黄门鼓吹。汉享宴食举乐十三曲,与魏世鼓吹长箫同。长箫短箫,《伎录》并云,丝竹合作,执节者哥。又《建初录》云,《务成》、《黄爵》、《玄云》、《远期》,皆骑吹曲,非鼓吹曲。此则列于殿庭者为鼓吹,今之从行鼓吹为骑吹,二曲异也。又孙权观魏武军,作鼓吹而还,此又应是今之鼓吹。魏、晋世,又假诸将帅及牙门曲盖鼓吹,斯则其时谓之鼓吹矣。魏、晋世给鼓吹甚轻,牙门督将五校,悉有鼓吹。晋江左初,临川太守谢摛每寝,辄梦闻鼓吹。有人为其占之曰:“君不得生鼓吹,当得死鼓吹尔。”摛击杜韬战没,追赠长水校尉,葬给鼓吹焉。谢尚为江夏太守,诣安西将军庾翼于武昌咨事,翼与尚射,曰:“卿若破的,当以鼓吹相赏。”尚射破的,便以其副鼓吹给之。今则甚重矣。
角,书记所不载。或云出羌胡,以惊中国马;或云出吴越。旧志云:“古乐有籁、缶。”今并无。史臣按:《尔雅》,籁自是箫之一名耳。《诗》云:“坎其击缶。”毛传曰:“盎谓之缶。”
筑城相杵者,出自梁孝王。孝王筑睢阳城,方十二里,造倡声,以小鼓为节,筑者下杵以和之。后世谓此声为《睢阳曲》,至今传之。
魏、晋之世,有孙氏善弘旧曲,宋识善击节倡和,陈左善清哥,列和善吹笛,郝索善弹筝,硃生善琵琶,尤发新声。傅玄著书曰:“人若钦所闻而忽所见,不亦惑乎!设此六人生于上世,越古今而无俪,何但夔、牙同契哉!”案此说,则自兹以后,皆孙、硃等之遗则也。
志第十 乐二
蔡邕论叙汉乐曰:一曰郊庙神灵,二曰天子享宴,三曰大射辟雍,四曰短箫铙歌。
晋郊祀歌五篇,傅玄造:
天命有晋,穆穆明明。我其夙夜,祗事上灵。常于时假,迄用有成。于荐玄牡,进夕其牲。崇德作乐,神祗是听。
右祠天地五郊夕牲歌一篇。
宣文烝哉,曰靖四方。永言保之,夙夜匪康。光天之命,上帝是皇。嘉乐殷荐,灵祚景详。神祗隆假,享福无疆。
右祠天地五郊迎送神歌一篇。
天祚有晋,其命惟新。受终于魏,奄有兆民。燕及皇天,怀柔百神。不显遗烈,之德之纯。享其玄牡,式用肇禋。神祇来格,福禄是臻。
时迈其犹,昊天子之。祐享有晋,兆民戴之。畏天之威,敬授民时。不显不承,于犹绎思。皇极斯建,庶绩咸熙。庶几夙夜,惟晋之祺。
宣文惟后,克配彼天。抚宁四海,保有康年。于乎缉熙,肆用靖民。爰立曲制,爰修礼纪。作民之极,莫匪资始。克昌厥后,永言保之。
右飨天地五郊歌三篇。
前所作天地郊明堂歌五篇,傅玄造:
皇矣有晋,时迈其德。受终于天,光济万国。万国既光,神定厥祥。虔于郊祀,祗事上皇。祗事上皇,百禄是臻。巍巍祖考,克配彼天。嘉牲匪歆,德馨惟飨。受天之祚,神和四暢。
右天地郊明堂夕牲歌。
于赫大晋,膺天景祥。二帝迈德,宣兹重光。我皇受命,奄有万方。郊祀配享,礼乐孔章。神祇嘉飨,祖考是皇。克昌厥后,保祚无疆。
右天地郊明堂降神歌。
整泰坛,祀皇神。精气感,百灵宾。蕴硃火,燎芳薪。紫烟游,冠青云。神之体,靡象形。旷无方,幽以清。神之来,光景照。听无闻,视无兆。神之至,举歆歆。灵爽协,动余心。神之坐,同欢娱。泽云翔,化风舒。嘉乐奏,文中声。八音谐,神是听。咸洁斋,并芬芳。烹牷牲,享玉觞。神说飨,歆禋祀。祐大晋,降繁祉。胙京邑,行四海。保天年,穷地纪。
右天郊飨神歌。
整泰行,俟皇祗。众神感,群灵仪。阴祀设,吉礼施。夜将极,时未移。祗之体,无形象。潜泰幽,洞忽荒。祗之出,渼若有。灵无远,天下母。祗之来,遗光景。照若存,终冥冥。祗之至,举欣欣。舞象德,歌成文。祗之坐,同欢豫。泽雨施,化云布。乐八变,声教敷。物咸享,祗是娱。斋既洁,侍者肃。玉觞进,咸穆穆。飨嘉庆,歆德馨。胙有晋,暨群生。溢九壤,格天庭。保万寿,延亿龄。
右地郊飨神歌。
经始明堂,享祀匪懈。于皇烈考,光配上帝。赫赫上帝,既高既崇。圣考是配,明德显融。率土敬职,万方来祭。常于时假,保胙永世。
右明堂飨神歌。
宋南郊雅乐登歌三篇,颜延之造:
夤威宝命,严恭帝祖。表海炳岱,系唐胄楚。灵鉴浚文,民属睿武。奄受敷锡,宅中拓宇。亘地称皇,罄天作主。月来宾,日际奉土。开元首正,礼交乐举。六曲联事,九官列序。有牷在涤,有洁在俎。以荐王衷,以答神祜。
右天地郊夕牲歌。
维圣飨帝,维孝飨亲。皇乎备矣,有事上春。礼行宗祀,敬达郊禋。金枝中树,广乐四陈。陟配在京,降德在民。奔精照夜,高燎炀晨。阴明浮烁,沈崇深沦。告成大报,受厘元神。月御按节,星驱扶轮。遥兴远驾,耀耀振振。
右天地郊迎送神歌。
营泰畤,定天衷。思心睿,谋筮从。建表蕝,设郊宫。田烛置,爟火通。历元旬,律首吉。饰紫坛,坎列室。中星兆,六宗秩。乾宇晏,地区谧。大孝昭,祭礼供。牲日展,盛自躬。具陈器,备礼容。形舞缀,被歌钟。望帝阍,耸神跸。灵之来,辰光溢。洁粢酌,娱太一。明辉夜,华{折日}日。稞既始,献又终。烟芗鬯,报清穹。飨宋德,胙王功。休命永,福履充。
右天地飨神歌。
宋明堂歌,谢庄造:
地纽谧,乾枢回。华盖动,紫微开。旌弊日,车若云。驾六气,乘芃缊。晔帝京,辉天邑。圣祖降,五灵集。构瑶戺,耸珠帘。汉拂幌,月栖檐。舞缀暢,钟石融。驻飞景,郁行风。懋粢盛,洁牲牷。百礼肃,群司虔。皇德远,大孝昌。贯九幽,洞三光。神之安,解玉銮。景福至,万宇欢。
右迎神歌诗。依汉郊祀迎神,三言,四句一转韵。
雍台辨朔,泽宫练辰。洁火夕照,明水朝陈。六瑚贲室,八羽华庭。昭事先圣,怀濡上灵。《肆夏》式敬,升歌发德。永固鸿基,以绥万国。
右登歌词。 旧四言。
维天为大,维圣祖是则。辰居万宇,缀旒下国。内灵八辅,外光四瀛。蒿宫仰盖,日馆希旌。复殿留景,重檐结风。刮楹接纬,达响承虹。设业设虚,在王庭。肇禋祀,克配乎灵。我将我享,维孟之春。以孝以敬,以立我烝民。
右歌太祖文皇帝词。依《周颂》体。
参映夕,驷照晨。灵乘震,司青春。雁将向,桐始蕤。柔风舞,暄光迟。萌动达,万品新。润无际,泽无垠。
右歌青帝词。 三言,依木数。
龙精初见大火中。硃光北至圭景同。帝位在《离》实司衡。水雨方降木槿荣。庶物盛长咸殷阜。恩覃四溟被九有。
右歌赤帝辞。 七言,依火数。
履建宅中宇,司绳御四方。裁化遍寒燠,布政周炎凉。景丽条可结,霜明冰可折。凯风扇硃辰,白云流素节。分至乘结晷,启闭集恆度。帝运缉万有,皇灵澄国步。
右歌黄帝辞。 五言,依土数。
百川如镜,天地爽且明。云冲气举,德盛在素精。木叶初下,洞庭始扬波。夜光彻地,翻霜照悬河。庶类收成,岁功行欲宁。浃地奉渥,罄宇承秋灵。
右歌白帝辞。 九言,依金数。
岁既晏,日方驰。灵乘坎,德司规。玄云合,晦鸟路。白云繁,亘天涯。雷在地,时未光。饬国典,闭关梁。四节遍,万物殿。福九域,祚八乡。晨晷促,夕漏延。大阴极,微阳宣。鹊将巢,冰已解。气濡水,风动泉。
右歌黑帝辞。 六言,依水数。
蕴礼容,余乐度。灵方留,景欲暮。开九重,肃五达。凤参差,龙已秣。云既动,河既梁。万里照,四空香。神之车,归清都。旋庭寂,玉殿虚。睿化凝,孝风炽。顾灵心,结皇思。
右送神歌辞。汉郊祀送神,亦三言。右天郊飨神歌。
魏《俞兒舞歌》四篇,王粲造:
汉初建国家,匡九州。蛮荆震服,五刃三革休。安不忘备武乐修。宴我宾师,敬用御天,永乐无忧。子孙受百福,常与松乔游。蒸庶德,莫不咸欢柔。
右《矛俞新福歌》。
材官选士,剑弩错陈。应桴蹈节,俯仰若神。绥我武烈,笃我淳仁。自东自西,莫不来宾。
右《弩俞新福歌》。
我功既定,庶士咸绥。乐陈我广庭,式宴宾与师。昭文德,宣武威。平九有,抚民黎。荷天宠,延寿尸。千载莫我违。
右《安台新福歌》曲。
神武用师士素厉。仁恩广覆,猛节横逝。自古立功,莫我弘大。桓桓征四国,爰及海裔。汉国保长庆,垂祚延万世。
右《行辞新福歌》曲。
晋《宣武舞歌》四篇,傅玄造:
《惟圣皇篇》 《矛俞》第一:
惟圣皇,德巍巍,光四海。礼乐犹形影,文武为表里,乃作《巴俞》。肆舞士,剑弩齐列,戈矛为之始。进退疾鹰鹞,龙战而豹起。如乱不可乱,动作顺其理,离合有统纪。
《短兵篇》 《剑俞》第二:
剑为短兵,其势险危。疾逾飞电,回旋应规。武节齐声,或合或离。电发星骛,若景若差。兵法攸象,军容是仪。
《军镇篇》 《弩俞》第三:
弩为远兵军之镇,其发有机。体难动,往必速,重而不迟。锐精分袴,射远中微。《弩俞》之乐,一何奇!变多姿,退若激,进若飞。五声协,八音谐。宣武象,赞天威。
《穷武篇》 《安台行乱》第四:
穷武者丧,何但败北。柔弱亡战,国家亦废。秦始徐偃,既已作戒前世。先王鉴其机,修文整武艺。文武足相济,然后得光大。
乱曰:高则亢,满则盈。亢必危,盈必倾。去危倾,守以平。冲则久,浊能清。混文武,顺天经。
晋《宣文舞歌》二篇,傅玄造:
《羽龠舞歌》:羲皇之初,天地开元。网罟禽兽,群黎以安。神农教耕,创业诚难。民得粒食,澹然无所患。黄帝始征伐,万品造其端。军驾无常居,是曰轩辕。轩辕既勤止,尧舜匪荒宁。夏禹治水,汤武又用兵。孰能保安逸,坐致太平?圣皇迈乾乾,天下兴颂声,穆穆且明明。惟圣皇,道化彰。澄四海,清三光。万机理,庶事康。潜龙升,仪凤翔。风雨时,物繁昌。却走马,降瑞祥。扬仄陋,简忠良。百禄是荷,眉寿无疆。
《羽铎舞歌》:昔在浑成时,两仪尚未分。阳升垂清景,阴降兴浮云。中和含氛氲,万物各异群。人伦得其序,众生乐圣君。三统继五行,然后有质文。皇王殊运代,治乱亦缤纷。伊大晋,德兼往古。越牺农,邈舜禹。参天地,陵三五。礼唐周,乐《韶武》。岂唯《箫韶》六代具举。泽霑地境,化充天宇。圣明临朝,元凯作辅,普天同乐胥。浩浩元气,遐哉太清。五行流迈,日月代征。随时变化,庶物乃成。圣皇继天,光济群生。化之以道,万国咸宁。受兹介福,延于亿龄。
晋宗庙歌十一篇,傅玄造:
我夕我牲,猗欤敬止。嘉豢孔时,供兹享祀。神鉴厥诚,博硕斯歆。神考降飨,以虞孝孙之心。
右祠庙夕牲歌。
呜呼悠哉!日鉴在兹。以时享祀,神明降之。神明斯降,既祐飨之。祚我无疆,受天之祜。赫赫太上,巍巍圣祖。明明烈考,丕承继序。
右祠庙迎送神歌。
经始宗庙,神明戾止。申锡无疆,祗承享祀。假哉皇祖,绥予孙子。燕及后昆,锡兹繁祉。
右祠征西将军登歌。
嘉乐肆庭,荐祀在堂。皇皇宗庙,乃祖先皇。济济辟公,相予烝尝。享祀不忒,降福穰穰。
右祠豫章府君登歌。
于邈先后,实司于天。显矣皇祖,帝祉肇臻。本支克昌,资始开元。惠我无疆,享祚永年。
右祠颍川府君登歌。
于惟曾皇,显显令德。高明清亮,匪竞柔克。保乂命祜,基命惟则。笃生圣祖,光济四国。
右祠京兆府君登歌。
于铄皇祖,圣德钦明。勤施四方,夙夜敬止。载敷文教,载扬武烈。匡定社稷,龚行天罚。经始大业,造创帝基。畏天之命,于时保之。
右祠宣皇帝登歌。
执竞景皇,克明克哲。旁作穆穆,惟祗惟畏。纂宣之绪,耆定厥功。登此隽乂,纠彼群凶。业业在位,帝既勤止。维天之命,于穆不已。
右祠景皇帝登歌。
于皇时晋,允文文皇。聪明睿智,圣敬神武。万机莫综,皇斯清之。虎兕放命,皇斯平之。柔远能迩,简授英贤。创业垂统,勋格皇天。
右祠文皇帝登歌。
曰晋是常,享祀时序。宗庙致敬,礼乐具举。惟其来祭,普天率土。牺樽既奠,清酤既载。亦有和羹,荐羞斯备。蒸蒸永慕,感时兴思。登歌奏舞,神乐其和。祖考来格,祐我邦家。敷天之下,罔不休嘉。
肃肃在位,济济臣工。四海来格,礼仪有容。钟鼓振,管弦理。舞开元,歌永始。神胥乐兮。肃肃在位,臣工济济。小大咸敬,上下有礼。理管弦,振鼓钟。舞象德,歌咏功。神胥乐兮。肃肃在位,有来雍雍。穆穆天子,相惟辟公。礼有仪,乐有则。舞象功,歌咏德。神胥乐兮。右祠庙飨神歌二篇。
晋江左宗庙歌十三篇,曹毗造十一首,王珣造二首:
歌高祖宣皇帝,曹毗造:
于赫高祖,德协灵符。应运拨乱,厘整天衢。勋格宇宙,化动八区。肃以典刑,陶以玄珠。神石吐瑞,灵芝自敷。肇基天命,道均唐虞。
歌世宗景皇帝:
景皇承运,纂隆洪绪。皇维重抗,天晖再举。蠢矣二寇,扰我扬楚。乃整元戎,以膏齐斧。亹亹神算,赫赫王旅。鲸鲵既平,功冠帝宇。
歌太祖文皇帝:
太祖齐圣,王猷诞融。仁教四塞,天基累崇。皇室多难,严清紫宫。威厉秋霜,惠过春风。平蜀夷楚,以文以戎。奄有参墟,声流无穷。
歌世祖武皇帝:
于穆武皇,允龚钦明。应期登禅,龙飞紫庭。百揆时序,听断以情。殊域既宾,伪吴亦平。晨流甘露,宵映朗星。野有击壤,路垂颂声。
歌中宗元皇帝:
运屯百六,天罗解贯。元皇勃兴,网笼江汉。仰齐七政,俯平祸乱。化若风行,泽犹雨散。沦光更耀,金辉复焕。德冠千载,蔚有余粲。
歌肃祖明皇帝:
明明肃祖,阐弘帝胙。英风夙发,清晖载路。奸逆纵忒,罔式皇度。躬振硃旗,遂豁天步。宏猷渊塞,高罗云布。品物咸宁,洪基永固。
歌显宗成皇帝:
于休显宗,道泽玄播。式宣德音,暢物以和。迈德蹈仁,匪礼弗过。敷以纯风,濯以清波。连理映阜,鸣凤栖柯。同规放勋,义盖山河。
歌康皇帝:
康皇穆穆,仰嗣洪德。为而不宰,雅音四塞。闲邪以诚,镇物以默。威静区宇,道宣邦国。
歌孝宗穆皇帝:
孝宗夙哲,休音允臧。如彼晨离,耀景扶桑。垂训华幄,流润八荒。幽赞玄妙,爰该曲章。西平僭蜀,北静旧疆。高猷远暢,朝有遗芳。
歌哀皇帝:
于穆哀皇,圣心虚远。雅好玄古,大庭是践。道尚无为,治存易简。化若风行,民犹草偃。虽曰登遐,徽音弥阐。愔愔《云》《韶》,尽美尽善。
歌太宗简文皇帝,王珣造:
皇矣简文,于昭于天。灵明若神,周淡如渊。冲应其来,实与其迁。娓娓心化,日用不言。易而有亲,简而可传。观流弥远,求本愈玄。
歌烈宗孝武皇帝,王珣造:
天鉴有晋,钦哉烈宗。同规文考,玄默允龚。威而不猛,约而能通。神钲一震,九域来同。道积淮海,《雅》《颂》自东。气陶淳露,化协时雍。
四时祠祀歌,曹毗造:
肃肃清庙,巍巍圣功。万国来宾,礼仪有容。钟鼓振,金石熙。宣兆祚,武开基。神斯乐兮。理管弦,有来斯和。说功德,吐清歌。神斯乐兮。洋洋玄化,润被九壤。民无不悦,道无不往。礼有仪,乐有式。咏九功,永无极。神斯乐兮。
宋宗庙登歌八篇,王韶之造:
绵绵遐绪,昭明载融。汉德未远,尧有遗风。于穆皇祖,永世克隆。本枝惟庆,贻厥靡穷。
右祠北平府君登歌。
乃立清庙,清庙肃肃。乃备礼容,礼容穆穆。显允皇祖,昭是嗣服。锡兹繁祉,聿怀多福。
右祠相国掾府君登歌。
四县既序,箫管既举。堂献六瑚,庭舞八羽。先王有典,克禋皇祖。丕显洪烈,永介休祜。
右祠开封府君登歌。
钟鼓喤喤,威仪将将。温恭礼乐,敬享曾皇。迈德垂仁,系轨重光。天命纯嘏,惠我无疆。
右祠武原府君登歌。
铄矣皇祖,帝度其心。永言配命,播兹徽音。思我茂猷,如玉如金。骏奔在陛,是鉴是歆。
右祠东安府君登歌。
烝哉孝皇,齐圣广渊。发祥诞庆,景胙自天。德敷金石,道被管弦。有命既集,徽风永宣。
右祠孝皇帝登歌。
惟天有命,眷求上哲。赫矣圣武,抚运桓拨。功并敷土,道均汝坟。止戈曰武,经纬称文。鸟龙失纪,云火代名。受终改物,作我宋京。至道惟王,大业有劭。降德兆民,升歌清庙。
右祠高祖武皇帝登歌。
奕奕寝庙,奉璋在庭。笙龠既列,牺象既盈。黍稷匪芳,明祀惟馨。乐具礼充,洁羞荐诚。神之格思,介以休祯。济济群辟,永观厥成。
右祠七庙享神登歌。并以歌章太后篇。
世祖孝武皇帝歌,谢庄造:
帝锡二祖,长世多祜。于穆睿考,袭圣承矩。玄极弛驭,乾纽坠绪。辟我皇维,缔我宋宇。刊定四海,肇构神京。复礼辑乐,散马堕城。泽牣九有,化浮八瀛。庆云承掖,甘露飞甍。肃肃清庙,徽徽宫。舞蹈象德,笙磬陈风。黍稷非盛,明德惟崇。神其歆止,降福无穷。
宣皇太后庙歌:
禀祥月辉,毓德轩光。嗣徽妫,思媚周姜。母临万宇,训蔼紫房。硃弦玉龠,式载琼芳。
晋四厢乐歌三首,傅玄造:
天鉴有晋,世祚圣皇。时齐七政,朝此万方。其一
钟鼓斯震,九宾备礼。正位在朝,穆穆济济。其二
煌煌三辰,实丽于天。君后是象,威仪孔虔。其三
率礼无愆,莫匪迈德。仪刑圣皇,万邦惟则。其四
右《天鉴》四章,章四句。正旦大会行礼歌。
于赫明明,圣德龙兴。三朝献酒,万寿是膺。敷佑四方,如日之升。自天降祚,元吉有征。
右《于赫》一章,八句。上寿酒歌。
天命大晋,载育群生。于穆上德,随时化成。其一
自祖配命,皇皇后辟。继天创业,宣文之绩。其二
丕显宣文,先知稼穑。克恭克俭,足教足食。其三
既教食之,弘济艰难。上帝是祐,下民所安。其四
天祐圣皇,万邦来贺。虽安勿安,乾乾匪暇。其五
乃正丘郊,乃定冢社。暠暠作宗,光宅天下。其六
惟敬朝飨,爰奏食举。尽礼供御,嘉乐有序。其七
树羽设业,笙镛以间。琴瑟齐列,亦有篪埙。其八
喤々鼓钟,枪枪磬管。八音克谐,载夷载简。其九
既夷既简,其大不御。风化潜兴,如云如雨。其十
如云之覆,如雨之润。声教所暨,无思不顺。其十一
教以化之,乐以和之。和而养之,时惟邕熙。其十二
礼慎其仪,乐节其声。于铄皇繇,既和且平。其十三
右《天命》十三章,章四句。食举东西厢歌。
晋《正德大豫》二舞歌二篇,傅玄造:
天命有晋,光济万国。穆穆圣皇,文武惟则。在天斯正,在地成德。载韬政刑,载崇礼教。我敷玄化,臻于中道。右《正德舞歌》。
于铄皇晋,配天受命。熙帝之光,世德惟圣。嘉乐《大豫》,保祐万姓。渊兮不竭,冲而用之。先天弗违,虔奏天时。
右《大豫舞歌》。
晋四厢乐歌十七篇,荀勖造:
正旦大会行礼歌四篇:于皇元首,群生资始。履端大享,敬御繁祉。肆觐群后,爰及卿士。钦顺则元,允也天子。
《于皇》一章,八句。当《于赫》
明明天子,临下有赫。四表宅心,惠浃荒貊。柔远能迩,孔淑不逆。来格祁祁,邦家是若。
《明明》一章,八句。当《巍巍》。
光光邦国,天笃其祜。丕显哲命,顾柔三祖。世德作求,奄有九土。思我皇度,彝伦攸序。
《邦国》一章,八句。当《洋洋》。
惟祖惟宗,高朗缉熙。对越在天,骏惠在兹。聿求厥成,我皇崇之。式固其犹,往敬用治。
《祖宗》一章,八句。当《鹿鸣》
正旦大会王公上寿酒歌一篇
践元辰,延显融。献羽觞,祈令终。我皇寿而隆,我皇茂而嵩。本枝奋百世,休祚钟圣躬。
《践元辰》一章,八句。当《羽觞行》
食举乐东西厢歌十二篇:
煌煌七耀,重明交暢。我有嘉宾,是应是贶。邦政既图,接以大飨。人之好我,式遵德让。
《煌煌》一章,八句。当《鹿鸣》
宾之初筵,蔼蔼济济。既朝乃宴,以洽百礼。颁以位叙,或廷或陛。登傧台叟,亦有兄弟。胥子陪僚,宪兹度楷。观颐养正,降福孔偕。
《宾之初筵》一章,十二句。当《于穆》
昔我三后,大业是维。今我圣皇,焜耀前晖。奕世重规,明照九畿。思辑用光,时罔有违。陟禹之迹,莫不来威。天被显禄,福履是绥。
《三后》一章,十二句。当《昭昭》
赫矣太祖,克广明德。廓开宇宙,正世立则。变化不经,民无瑕慝。创业垂统,兆我晋国。
《赫矣》一章,八句。当《华华》
烈文伯考,时惟帝景。夷险平乱,威而不猛。御衡不迷,皇涂焕炳。七德咸宣,其宁惟永。
《烈文》一章,八句。当《朝宴》
猗欤盛欤,先皇圣文。则天作孚,大哉为君。慎徽五典,帝载是勤。文武发挥,茂建嘉勋。修己济治,民用宁殷。怀远烛幽,玄教氛氲。善世不伐,服事参分。德博化隆,道冒无垠。
《猗欤》一章,十六句。当《盛德》
隆化洋洋,帝命溥将。登我晋道,越惟圣皇。龙飞革运,临焘八荒。睿哲钦明,配踪虞唐。封建厥福,骏发其祥。三朝习吉,终然允臧。其臧惟何,总彼万方。元侯列辟,四岳蕃王。时见世享,率兹有常。旅揖在庭,嘉客在堂。宋卫既臻,陈留山阳。我有宾使,观国之光。贡贤纳计,献璧奉璋。保祐命之,申锡无疆。
《隆化》一章,二十八句。当《绥万邦》
振鹭于飞,鸿渐其翼。京邑穆穆,四方是式。无竞惟人,王纲允敕。君子来朝,言观其极。
《振鹭》一章,八句。当《朝朝》
翼翼大君,民之攸暨。信理天工,惠康不匮。将远不仁,训以淳粹。幽明有伦,俊乂在位。九族既睦,庶邦顺比。开元布宪,四海鳞萃。协时正统,殊涂同致。厚德载物,灵心隆贵。敷奏谠言,纳以无讳。树之典象,诲之义类。上教如风,下应如卉。一人有庆,群萌以遂。我后宴喜,令闻不坠。
《翼翼》一章,二十六句。当《顺天》
既宴既喜,翕是万邦。礼仪卒度,物有其容。{折日}々庭燎,喤喤鼓钟。笙磬咏德,万舞象功。八音克谐,俗易化从。其和如乐,庶品时邕。
《既宴》一章,十二句。当《陟天庭》
时邕份份,六合同尘。往我祖宣,威静殊邻。首定荆楚,遂平燕秦。娓娓文皇,迈德流仁。爰造草昧,应乾顺民。灵瑞告符,休征飨震。天地弗违,以和神人。既戡庸蜀,吴会是宾。肃慎率职,楛矢来陈。韩惛进乐,均协清《钧》。西旅献獒,扶南效珍。蛮裔重译,玄齿文身。我皇抚之,景命惟新。
《时邕》一章,二十六句。当《参两仪》
愔愔嘉会,有闻无声。清酤既奠,笾豆既馨。礼充乐备,《箫韶》九成。恺乐饮酒,酣而不盈。率土欢豫,邦国以宁。王猷允塞,万载无倾。
《嘉会》一章,十二句。
晋《正德》《大豫》二舞歌二篇,荀勖造:
人文垂则,盛德有容。声以依咏,舞以象功。干戚发挥,节以笙镛。羽龠云会,翊宣令踪。敷美尽善,允协时邕。焕炳其章,光乎万邦。万邦洋洋,承我晋道。配天作享,元命有造。上化如风,民应如草。穆穆斌斌,形于缀兆。文武旁作,庆流四表。无竞维烈,永世是绍。
右《正德舞歌》。
豫顺以动,大哉惟时。时迈其仁,世载邕熙。兆我区夏,宣文是基。大业惟新,我皇隆之。重光累曜,钦明文思。迄用有成,惟晋之祺。穆穆圣皇,受命既固。品物咸宁,芳烈云布。文教旁通,笃以淳素。玄化洽暢,被之暇豫。作乐崇德,同美《韶》、《濩》。浚邈幽遐,式遵王度。
右《大豫舞歌》。
晋四厢乐歌十六篇,张华造:
称元庆,奉寿觞。后皇延遐祚,安乐抚万方。
右王公上寿诗一章。
明明在上,丕显厥繇。翼翼三寿,蕃后惟休。群生渐德,六合承流。
三正元辰,朝庆鳞萃。华夏奉职贡,八荒觐殊类。黻冕充广庭,鸣玉盈朝位。济济朝位,言观其光。仪序既以时,礼文涣以彰。思皇享多祜,嘉乐永无央。
九宾在庭,胪赞既通。升瑞奠贽,乃侯乃公。穆穆天尊,隆礼动容。履端承元吉,介福御万邦。
朝享上,下咸雍。崇多仪,繁礼容。舞盛德,歌九功。扬芳烈,播休踪。皇化洽,洞幽明。怀柔百神,辑祥祯。潜龙跃,雕虎仁。仪凤鸟,届游麟。枯蠹荣,竭泉流。菌芝茂,枳棘柔。和气应,休征滋。协灵符,彰帝期。绥宇宙,万国和。昊天成命,赉皇家,赉皇家。
世资圣哲,三后在天,启鸿烈。启鸿烈,隆王基。率土讴吟,欣戴于时。恆文示象,代气著期。
太始开元,龙升在位。四庾同风,燮宁殊类。五韪来备,嘉生以遂。
凝庶绩,臻太康。申繁祉,胤无疆。本枝百世,继绪不忘。继绪不忘,休有烈光。永言配命,惟晋之祥。
圣明统世,笃皇仁。广大配天地,顺动若陶钧。玄化参自然,至德通神明。清风暢八极,流泽被无垠。
于皇时晋,奕奕齐圣。惟天降嘏,神祇保定。弘济区夏,允集大命。有命既集,光帝猷。大明重耀,鉴六幽。声教洋溢,惠滂流。惠滂流,移风俗。多士盈朝,贤俊比屋。敦世心,斫雕反素朴。反素朴,怀庶方。干戚舞阶庭,疏狄说遐荒。扶南假重译,肃慎袭衣裳。云覆雨施,德洽无疆。旁作穆穆,仁化翔。
朝元日,宾王庭。承宸极,当盛明。衍和乐,竭祗诚。仰嘉惠,怀德馨。游淳风,泳淑清。协亿兆,同欢荣。建皇极,统天位。运阴阳,御六气。殷群生,成性类。王道浃,治功成。人伦序,俗化清。虔明祀,祗三灵。崇礼乐,式仪刑。
庆元吉,宴三朝。播金石,咏泠箫。奏《九夏》,舞《云》《韶》。迈德音,流英声。八珣一,六合宁。六合宁,承圣明。王泽洽,道登隆。绥函夏,总华戎。齐德教,混殊风。混殊风,康万国。崇夷简,尚敦德。弘王度,表遐则。
右食举东西厢乐诗十一章。
于赫皇祖,迪哲齐圣。经纬大业,基天之命。克开洪绪,诞笃天庆。旁济彝伦,仰齐七政。
烈烈景皇,克明克聪,静封略,定勋功。成民立政,仪刑万邦。式固崇轨,光绍前踪。
允文烈考,浚哲应期。参德天地,比功四时。大亨以正,庶绩咸熙。肇启晋宇,遂登皇基。
明明我后,玄德通神。受终正位,协应天人。容民厚下,育物流仁。跻我王道,晖光日新。
右雅乐正旦大会行礼诗四章。
晋《正德》、《大豫》二舞歌二篇,张华造:
《正德舞》歌诗:
曰皇上天,玄鉴惟光。神器周回,五德代章。祚命于晋,世有哲王。弘济区夏,甄陶万方。大明垂曜,旁烛无疆。蚩蚩庶类,风德永康。皇道惟清,礼乐斯经。金石在县,万舞在庭。象容表庆,协律被声。轶《武》超《濩》,取节六英。同进退让,化渐无形。太和宣洽,通于幽冥。
《大豫舞》歌诗:
惟天之命,符运有归。赫赫大晋,三后重晖。继明绍世,光抚九围。我皇绍期,遂在璿玑。群生属命,奄有庶邦。慎徽五典,玄教遐通。万方同轨,率土咸雍。爰制《大豫》,宣德舞功。淳化既穆,王道协隆。仁及草木,惠加昆虫。亿兆夷人,说仰皇风。丕显大业,永世弥崇。
晋四厢歌十六篇,成公绥造:
上寿酒,乐未央。大晋应天庆,皇帝永无疆。
右诗一章,王公上寿酒所用。
穆穆天子,光临万国。多士盈朝,莫匪俊德。流化罔极,王猷允塞。嘉会置酒,嘉宾充庭。羽旄耀辰极,钟鼓振泰清。百辟朝三朝,彧彧明仪刑。济济锵锵,金振玉声。
礼乐具,宴嘉宾。眉寿祚圣皇,景福惟日新。群后戾止,有来雍雍。献酬纳贽,崇此礼容。丰肴万俎,旨酒千钟。嘉乐尽乐宴,福禄咸攸同。
乐哉!天下安宁。道化行,风俗清。《箫韶》作,咏九成。年丰穰,世泰平。至治哉!乐无穷。元首聪明,股肱忠。澍丰泽,扬清风。
嘉瑞出,灵应彰。麒麟见,凤皇翔。醴泉涌,流中唐。嘉禾生,穗盈箱。降繁祉,祚圣皇。承天位,统万国。受命应期,授圣德。四世重光,宣开洪业,景克昌,文钦明,德弥彰。肇启晋邦,流祚无疆。
泰始建元,凤皇龙兴。龙兴伊何,享祚万乘。奄有八荒,化育黎蒸。图书焕炳,金石有征。德光大,道熙隆。被四表,格皇穹。奕奕万嗣,明明显融。高朗令终。保兹永祚,与天比崇。
圣皇君四海,顺人应天期。三叶合重光,泰始开洪基。明耀参日月,功化侔四时。宇宙清且泰,黎庶咸雍熙。善哉雍熙。
惟天降命,翼仁祐圣。于穆三皇,载德弥盛。总齐璇玑,光统七政。百揆时序,化若神圣。四海同风,兴至仁。济民育物,拟陶钧。拟陶钧,垂惠润。皇皇群贤,峨峨英俊。德化宣,芬芳播来胤。播来胤,垂后昆。
清庙何穆穆,皇极辟四门。皇极辟四门,万机无不综。娓娓翼翼,乐不及荒,饥不遑食。大礼既行,乐无极。
登昆仑,上增城。乘飞龙,升泰清。冠日月,佩五星。扬虹霓,建彗旌。披庆云,廕繁荣。览八极,游天庭。顺天地,和阴阳。序四气,耀三光。张帝网,正皇纲。播仁风,流惠康。迈洪化,振灵威。怀万方,纳九夷。朝阊阖,宴紫微。
建五旗,罗钟虡。列四县,奏《韶》《武》。铿金石,扬旌羽。纵八佾,巴渝舞。咏《雅》《颂》,和律吕。于胥乐,乐圣主。
化荡荡,清风泄。总英雄,御俊杰。开宇宙,扫四裔。光缉熙,美圣哲。超百代,扬休烈,流景祚,显万世。
皇皇显祖,翼世佐时。宁济六合,受命应期。神武鹰扬,大化咸熙。廓开皇衢,用成帝基。
光光景皇,无竞维烈。匡时拯俗,休功盖世。宇宙既康,九域有截。天命降鉴,启祚明哲。
穆穆烈考,克明克俊。实天生德,诞膺灵运。肇建帝业,开国有晋。载德奕世,垂庆洪胤。
明明圣帝,龙飞在天。与灵合契,通德幽玄。仰化清云,俯育重渊。受灵之祐,于万斯年。
右雅乐正旦大会行礼诗十五章。
宋四厢乐歌五篇,王韶之造:
于铄我皇,礼仁包元。齐明日月,比量乾坤。陶甄百王,稽则黄轩。訏谟定命,辰告四蕃。
将将蕃后,翼翼群僚。盛服待晨,明发来朝。飨以八珍,乐以九《韶》。仰祗天颜,厥猷孔昭。
法章既设,初筵长舒。济济列辟,端委皇除。饮和无盈。威仪有余。温恭在位,敬终如初。
九功既歌,六代惟时。被德在乐,宣道以诗。穆矣太和,品物咸熙。庆积自远,告成在兹。
右《肆夏》乐歌四章。客入,于四厢振作《于铄曲》。皇帝当阳,四厢振作《将将曲》。皇帝入变服,四厢振作《于铄》、《将将》二曲。又黄钟、太簇二厢作《法章》、《九功》二曲。
大哉皇宋,长发其祥,纂系在汉,统源伊唐。德之克明,休有烈光。配天作极,辰居四方。
皇矣我后,圣德通灵。有命自天,诞授休祯。龙飞紫极,造我宋京。光宅宇宙,赫赫明明。
右大会行礼歌二章。姑洗厢作。
献寿爵,庆圣皇。灵祚穷二仪,休明等三光。
右王公上寿歌一章。黄钟厢作。
明明大宋,缉熙皇道。则天垂化,光定天保。天保既定,肆觐万方。礼繁乐富,穆穆皇皇。
沔彼流水,朝宗天池。洋洋贡职,抑抑威仪。既习威仪,亦闲礼容。一人有则,作孚万邦。
烝哉我皇,固天诞圣。履端惟始,对越休庆。如天斯久,如日斯盛。介兹景福,永固骏命。
右殿前登歌三章,别有金石。
晨羲载耀,万物咸睹。嘉庆三朝,礼乐备举。元正肇始,典章晖明。万方毕来贺,华裔充皇庭。多士盈九位,俯仰观玉声。恂恂俯仰,载烂其辉。鼓钟震天区,礼容塞皇闱。思乐穷休庆,福履同所归。
五玉既献,三帛是荐。尔公尔侯,鸣玉华殿。皇皇圣后,降礼南面。元首纳嘉礼,万邦同欢愿。休哉!君臣嘉燕。建五旗,列四县。乐有文,礼无倦。融皇风,穷一变。
体至和,感阴阳。德无不柔,繁休祥。瑞徽璧,应嘉钟。舞灵凤,跃潜龙。景星见,甘露坠。木连理,禾同穗。玄化洽,仁泽敷。极祯瑞,穷灵符。
怀荒裔,绥齐民。荷天祐,靡不宾。靡不宾,长世弘盛。昭明有融,繁嘉庆。繁嘉庆,熙帝载。合气成和,苍生欣戴。三灵协瑞,惟新皇代。
王道四达,流仁布德。穷理咏乾元,垂训顺帝则。灵化侔四时,幽诚通玄默。德泽被八珣,乾宁轨万国。
皇猷缉,咸熙泰。礼仪焕帝庭,要荒服遐外。被发袭缨冕,左衤任回衿带。天覆地载,流泽汪惛。声教布濩,德光大。
开元辰,毕来王。奉贡职,朝后皇。鸣珩佩,观典章。乐王度,说徽芳。陶盛化,游太康。丕昭明,永克昌。
惟永初,德丕显。齐七政,敷五典。彝伦序,洪化阐。王泽流,太平始。树声教,明皇纪。和灵祇,恭明祀。衍景祚,膺嘉祉。
礼有容,乐有仪。金石陈,牙羽施。迈《武》《濩》,均《咸池》。歌《南风》,舞德称。文武焕,颂声兴。
王道纯,德弥淑。宁八表,康九服。道礼让,移风俗。移风俗,永克融。歌盛美,告成功。咏徽烈,邈无穷。
右食举歌十章。黄钟、太簇二厢更作。黄钟作《晨羲》、《体至和》、《王道》、《开元辰》、《礼有容》五曲。太簇作《五玉》、《怀荒裔》、《皇猷缉》、《惟永初》、《王道纯》五曲。
宋《前舞》《后舞》歌二篇,王韶之造:
于赫景明,天监是临。乐来伊阳,礼作惟阴。歌自德富,儛由功深。庭列宫县,陛罗瑟琴。翿龠繁会,笙磬谐音。《箫韶》虽古,九成在今。道志和声,德音孔宣。光我帝基,协灵配乾。仪刑六合,化穆自然。如彼云汉,为章于天。熙熙万类,陶和当年。击辕中《韶》,永世弗骞。
右《前舞歌》一章。晋《正德之舞》,蕤宾厢作。
假乐圣后,实天诞德。积美自中,王猷四塞。龙飞在天,仪刑万国。钦明惟神,临朝渊默。不言之化,品物咸德。告成于天,铭勋是勒。翼翼厥犹,娓娓其仁。顺天创制,因定和神。海外有截,九围无尘。冕旒司契,垂拱临民。乃舞《大豫》,钦若天人。纯嘏孔休,万载弥新。
右《后舞歌》一章。晋《大豫之舞》,蕤宾厢作。
章庙乐舞歌祠。杂歌悉同用太庙词,唯三后别撰。殷淡造:
宾出入奏《肃成乐》歌词二章:
彝承孝曲,恭事严圣。浃天奉赆,罄壤齐庆。司仪具序,羽容夙彰。芬枝飏烈,黼构周张。助宝奠轩,酎珍充庭。璆县凝会,涓硃伫声。先期选礼,肃若有承。祗对灵祉,皇庆昭膺。
尊事威仪,晖容昭叙。迅恭神明,梁盛牲俎。肃肃严宫,蔼蔼崇基。皇灵降祉,百祗具司。戒诚望夜,端列承朝。依微昭旦,物色轻霄。鸿庆遐鬯,嘉荐令芳。翊帝明德,永祚流光。
牲出入奏《引牲乐》歌词:
维诚洁飨,维孝奠灵。敬芬黍稷,敬涤牺牲。骍茧在豢,载溢载丰。以承宗祀,以肃皇衷。萧芳四举,华火周传。神监孔昭,嘉是柔牷。
荐豆呈毛血奏《嘉荐乐》歌词:
肇禋戒祀,礼容咸举。六典饰文,九司昭序。牲柔既昭,仪刚既陈。恭涤惟清,敬事惟神。加笾再御,兼俎重荐。节动轩越,声流金县。奕奕幄,娓娓严闱。洁诚夕鉴,端服晨晖。圣灵戾止,翊我皇则。上绥四宇,下洋万国。永言孝飨,孝飨有容。傧僚赞列,肃肃雍雍。
右夕牲歌词。
迎神奏《韶夏乐》歌词:
宫黝黝,复殿微微。璇除肃炤,釭璧彤辉。黼帟神凝,玉堂严馨。圆火夕耀,方水朝清。金枝委树,翠镫伫县。渟波澄宿,华汉浮天。恭事既夙,虔心有慕。仰降皇灵,俯宁依祚。
皇帝入庙北门奏《永至乐》歌词:
皇明鬯矣,孝容以昭。銮华羽{辶列},拂汉涵滈。申申嘉夜,翊翊休朝。行金景送,步玉风《韶》。师承祀则,肃对禋祧。
太祝稞地奏登歌乐词二章:
帝容承祀,练时涓日。九重彻关,四灵宾室。肃倡函音,庶旄委佾。休灵告飨,嘉荐尚芬。玉瑚饰列,桂簋昭陈。具司选礼,翼翼振振。
稞崇祀典,酎恭孝时。礼无爽物,信靡愧词。精华孚鬯,诚监昭通。升歌翊节,下管调风。皇心履变,敬明尊亲。大哉孝德,至矣交神。
章皇太后神室奏《章德凯容》之乐舞歌词:
幽瑞浚灵,表彰嫔圣。翊载徽文,敷光崇庆。上纬缠祥,中维饰咏。永属辉猷,联昌景命。
昭皇太后神室奏《昭德凯容》之乐舞歌词,明帝造:
表灵缠象,缵仪纬风。膺华丹耀,登瑞紫穹。训形霄宇,武彰宸宫。腾芬金会,写德声容。
宣皇太后神室奏《宣德凯容》之乐舞歌词,明帝造:
天枢凝耀,地纽俪辉。联光腾世,炳庆翔机。薰蔼中宇,景缠上微。玉颂镂德,金龠传徽。
皇帝还东壁受福酒奏《嘉时》之乐舞词:
礼荐洽,福时昌。皇圣膺嘉祐,帝业凝休祥。居极乘景运,宅德瑞中王。澄明临四表,精华延八乡。洞海周声惠,彻宇丽乾光。灵庆缠世祉,鸿烈永无疆。
送神奏《昭夏》之乐舞歌词二章:
大孝备,盛礼丰。神安留,嘉乐充。旋驾耸,泛青穹。延八虚,辟四空。蔼流景,肃行风。
昭融教,缉风度。恋皇灵,结深慕。解羽县,辍华树。背璇除,端玉辂。流汪惛,庆国步。
皇帝诣便殿奏《休成》之乐歌词:
酾醴具登,嘉俎咸荐。飨洽诚陈,礼周乐遍。祝词罢稞,序容辍县。跸动端庭,銮回严殿。神仪驻景,华汉亭虚。八灵案卫,三祗解途。翠盖耀澄,璟奕凝宸。玉镳息节,金辂怀音。式诚达孝,底心肃感。追凭皇鉴,思承渊范。神锡懋祉,四纬昭明。仰福帝徽,俯齐庶生。
志第十一 乐三
《但歌》四曲,出自汉世。无弦节,作伎,最先一人倡,三人和。魏武帝尤好之。时有宋容华者,清彻好声,善唱此曲,当时特妙。自晋以来,不复传,遂绝。《相和》,汉旧歌也。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本一部,魏明帝分为二,更递夜宿。本十七曲,硃生、宋识、列和等复合之为十三曲。
《相和》
《驾六龙》、《气出倡》,武帝词:
驾六龙乘风而行,行四海外。路下之八邦,历登高山,临溪谷,乘云而行,行四海外,东到泰山。仙人玉女,下来翱游,骖驾六龙,饮玉浆,河水尽,不东流。解愁腹,饮玉浆。奉持行,东到蓬莱山。上至天之门。玉阙下,引见得入,赤松相对,四面顾望,视正焜煌。开王心正兴,其气百道至,传告无穷。闭其口,但当爱气,寿万年。东到海,与天连。神仙之道,出窈入冥。常当专之,心恬忄詹无所愒欲,闭门坐自守,天与期气。愿得神之人,乘驾云车,骖驾白鹿,上到天之门,来赐神之药。跪受之,敬神齐。当如此,道自来。
华阴山,自以为大,高百丈,浮云为之盖。仙人欲来,出随风,列之雨。吹我洞箫鼓瑟琴,何,酒与歌戏。今日相乐诚为乐,玉女起,起儛移数时。鼓吹一何嘈嘈,从西北来时,仙道多驾烟,乘云驾龙,郁何{艹务}々。遨游八极,乃到昆仑之山,西王母侧。神仙金止玉亭,来者为谁?赤松王乔,乃德旋之门。乐共饮食到黄昏,多驾合坐,万岁长宜子孙。
游君山,甚为真,磪磈砟硌,尔自为神。乃到王母台,金阶玉为堂,芝草生殿旁。东西厢,客满堂。主人当行觞,坐者长寿遽何央。长乐甫始宜孙子,常愿主人增年,与天相守。
《厥初生》、《精列》,武帝词:
厥初生,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莫不有终期,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愿螭龙之驾,思想昆仑居。思想昆仑居,见期于迂怪,志意在蓬莱。志意在蓬莱,周孔圣徂落,会稽以坟丘。会稽以坟丘,陶陶谁能度,君子以弗忧。年之暮,奈何,过时时来微。
《江南可采莲》、《江南》,古祠: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天地间》、《度关山》,武帝词:
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为之轨则。车辙马迹,经纬四极。绌陟幽明,黎庶繁息。于铄贤圣,总统邦域,封建五爵,井田刑狱。有燔丹书,无普赦赎。皋陶《甫刑》,何有失职。嗟哉后世,改制易律。劳民为君,役赋其力。舜漆食器,畔者十国;不及唐尧,采椽不斫。世叹伯夷,欲以厉俗。侈恶之大,俭为恭德。许由推让,岂有讼曲。兼爱尚同,疏者为戚。
《东光乎》、《东光乎》,古词:
东光乎!仓梧何不乎!仓梧多腐粟,无益诸军粮。诸军游荡子,蚤行多悲伤。
《登山有远望》、《十五》,文帝词:
登山而远望,溪谷多所有。楩柟千余尺,众草之盛茂。华叶耀人目。五色难可纪。雉雊山鸡鸣,虎啸谷风起。号罴当我道,狂顾动牙齿。
《惟汉二十二世》、《薤露》,武帝词:
惟汉二十二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智小而谋强。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关东有义士》、《蒿里行》,武帝词: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绝人肠。
《对酒歌太平时》、《对酒》,武帝词: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斑白不负戴。雨泽如此,五谷用成。却走马以粪其土田。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路无拾遗之私,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鸡鸣高树颠》、《鸡鸣》,古词:
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荡子何所之,天下方太平。刑法非有贷,柔协正乱名。黄金为君门,璧玉为轩阑堂。上有双尊酒,作使邯郸倡。刘玉碧青甓,后出郭门王。舍后有方池,池中双鸳鸯。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鸣声何啾啾,闻我殿东厢。兄弟四五人,皆为侍中郎。五日一时来,观者满道傍。黄金络马头,何煌煌。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傍,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
《乌生八九子》、《乌生》,古词:
乌生八九子,端坐秦氏桂树间。唶我秦氏,家有游遨荡子,工用睢阳强苏合弹。左手持强弹,两丸出入乌东西。唶我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飞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唶我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射工尚复得白鹿脯哺。唶我黄鹄摩天极高飞,后宫尚复得烹煮之。鲤鱼乃在洛水深渊中,钓钩尚得鲤鱼口。唶我人民生各各有寿命,死生何须复道前后。
《平陵东》、《平陵》,古词:
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劫义公在高堂下,交钱百万两走马。两走马,亦诚难,顾见追吏心中恻。心中恻,血出漉,归告我家卖黄犊。
《弃故乡》亦在瑟调《东西门行》《陌上桑》,文帝词:
弃故乡,离室宅,远从军旅万里客。披荆棘,求阡陌,侧足独窘步,路局笮。虎豹嗥动,鸡惊,禽失群,鸣相索。登南山,奈何蹈盘石,树木丛生郁差错。寝蒿草,廕松柏,涕泣雨面沾枕席。伴旅单,稍稍日零落,惆怅窃自怜,相痛惜。
《今有人》、《陌上桑》,《楚词》钞:
今有人,山之阿,被服薜荔带女萝。既含睇,又宜笑,子恋慕予善窈窕。乘赤豹,从文狸,辛夷车驾结桂旗。被石兰,带杜衡,折芳拔荃遗所思。处幽室,终不见,天路险艰独后来。表独立,山之上,云何容容而在下。杳冥冥,羌昼晦,东风飘濆神灵雨。风瑟瑟,木搜搜,思念公子徒以忧。
《驾虹霓》、《陌上桑》,武帝词:
驾虹霓,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济天汉,至昆仑,见西王母,谒东君。交赤松,及羡门,受要秘道爱精神。食芝英,饮醴泉,柱杖桂枝佩秋兰。绝人事,游浑元,若疾风游焱飘飘。景未移,行数千,寿如南山不忘愆。
清商三调歌诗,荀勖撰,旧词施用者,平调。
《周西》、《短歌行》,武帝词六解:
周西伯昌,怀此圣德,参分天下,而有其二。修奉贡献,臣节不坠。崇侯谗之,是以拘系。一解后见赦原,赐之斧钺,得使征伐。为仲尼所称,达及德行,犹奉事殷,论叙其美。二解齐桓之功,为霸之首,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一匡天下,不以兵车。正而不谲,其德传称。三解孔子所叹,并称夷吾,民受其恩。赐与庙胙,命无下拜。小白不敢尔,天威在颜咫尺。四解晋文亦霸,躬奉天王。受赐珪瓚、秬鬯雕弓、卢弓、矢千,虎贲三百人。五解威服诸侯,师之者尊,八方闻之,名亚齐桓。河阳之会,诈称周王,是以其名纷葩。六解
《秋风》、《燕歌行》,文帝词七解: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一解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二解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它方。三解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四解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瑟鸣弦发清商。五解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六解星汉西流夜未央,牵年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七解
《仰瞻》、《短歌行》,文帝词六解:
仰瞻帷幕,俯察几筵。其物如故,其人不存。一解神灵倏忽,弃我遐迁。靡瞻靡恃,泣涕连连。二解呦呦游鹿,衔草鸣麑。翩翩飞鸟,挟子巢栖。三解我独孤茕,怀此百离。忧心孔疚,莫我能知。四解人亦有言,忧令人老。嗟我白发,生一何早。五解长吟永叹,怀我圣考。曰仁者寿,胡不是保。六解
《别日》、《燕歌行》,文帝词六解:
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一解郁陶思君未敢言,寄书浮云往不还。二解涕零雨面毁形颜,谁能怀忧独不叹。三解耿耿伏枕不能眠,披衣出户步东西。四解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心肝。悲风清厉秋气寒,罗帷徐动经秦轩。五解仰戴星月观云间,飞鸟晨鸣,声气可怜,留连顾怀不自存。六解
《对酒》、《短歌行》,武帝词六解: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一解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以何解愁,唯有“杜康”。二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三解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四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五解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六解
清调
《晨上》、《秋胡行》,武帝词:
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牛顿不起,车堕谷间。坐盘石之上,弹五弦之琴,作为清角韵,意中述烦。歌以言志,晨上散关山。一解有何三老公,卒来在我傍。有何三老公,卒来在我傍。员掩被裘,似非恆人。谓卿云何,困苦以自怨,徨徨所欲,来到此间。歌以言志,有何三老公。二解我居昆仑山,所谓者真人。我居昆仑山,所谓者真人。道深有可得。名山历观,遨游八极。枕石漱流饮泉。沈吟不决,遂上升天。歌以言志,我居昆仑山。三解去去不可追,长恨相牵攀。去去不可追,长恨相牵攀。夜夜安得寐,惆怅以自怜。正而不谲,辞赋依因。经传所过,西来所传。歌以言志,去去不可追。四解。又本: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有‖何‖三‖老‖公,卒‖来‖在‖我‖傍‖。我‖居‖我‖昆‖仑‖山‖,所‖谓‖真‖人‖,去‖不‖可‖追‖,长‖相‖牵‖攀‖。
《北上》、《苦寒行》,武帝词六解: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一解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道啼。二解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三解我心何‖佛‖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道正裴回。四解迷惑失‖径‖路‖,暝‖无‖所‖宿‖栖‖。行行日以远,人马同时饥。五解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六解
《愿登》、《秋胡行》,武帝词五解:
愿‖登‖泰‖华‖山‖,神‖人‖共‖远‖游‖。经历昆仑山,到蓬莱。飘濆八极,与神人俱。思得神药,万岁为期。歌以言志,愿登泰华山。一解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世言伯阳,殊不知老,赤松王乔,亦云得道。得之未闻,庶以寿考。歌以言志,天地何长久!二解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二仪合圣化,贵者独人不。万国率土,莫非王臣。仁义为名,礼乐为荣。歌以言志,明明日月光。三解四‖时‖更‖逝‖去‖,昼‖夜‖以‖成‖岁‖。大人先天,而天弗违。不戚年往,世忧不治。存亡有命,虑之为蚩。歌以言志,四时更逝去。四解戚‖戚‖欲‖何‖念‖,欢‖笑‖意‖所‖之‖。盛壮智惠,殊不再来。爱时进趣,将以惠谁。泛泛放逸,亦同何为。歌以言志,戚戚欲何念?五解
《上谒》、《董桃行》,古词五解:
吾欲上谒从高山,山头危嶮大难。遥望五岳端,黄金为阙,班璘。但见芝草,叶落纷纷。一解百鸟集,来如烟。山兽纷纶,麟辟邪其端。鹍鸡声鸣,但见山兽援戏相拘攀。二解小复前行玉堂,未心怀流还。传教出门来,门外人何求?所言欲从圣道,求一得命延。三解教敕凡吏受言,采取神药若木端。白兔长跪捣药虾蟆丸,奉上陛下一玉柈,服此药可得即仙。四解服尔神药,无不欢喜。陛下长生老寿,四面肃肃稽首,天神拥护左右,陛下长与天相保守。五解
《蒲生》、《塘上行》,武帝词五解: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仪仪,莫能缕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一解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今悉夜夜愁不寐。二解莫‖用‖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用鱼肉贵,弃捐葱与薤;莫用麻枲贱,弃捐菅与蒯。三解倍‖恩‖者‖苦‖栝‖,蹶船常苦没。教君安息定,慎莫致仓卒。念与君一共离别,亦当何时共坐复相对。四解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萧萧。今日乐相乐,延年寿千秋。五解
《悠悠》、《苦寒行》,明帝词五解:
悠‖悠‖发‖洛‖都‖,{艹幵}‖我‖征‖东‖行‖。征行弥二旬,屯吹龙陂城。一解顾观故‖垒‖处‖,皇‖祖‖之‖所‖营‖。屋室若平昔,栋宇无邪倾。二解奈何‖我‖皇‖祖‖,潜‖德‖隐‖圣‖形‖。虽没而不朽,书贵垂休名。三解光光我‖皇‖祖‖,轩‖耀‖同‖其‖荣‖。遗化布四海,八表以肃清。四解虽有吴‖蜀‖寇‖,春‖秋‖足‖耀‖兵。徒悲我皇祖,不永享百龄。赋诗以写怀,伏轼泪沾缨。五解
瑟调
《朝日》、《善哉行》,文帝词。五解:
朝日乐相乐,酣饮不知醉。悲弦激新声,长笛吐清气。一解弦歌感人肠,四坐皆欢说。寥寥高堂上,凉风入我室。二解持满如不盈,有得者能卒。君子多苦心,所愁不但一。三解慊慊下白屋,吐握不可失。众宾饱满归,主人苦不悉。四解比翼翔云汉,罗者安所羁。冲静得自然,荣华何足为。五解
《上山》、《善哉行》,文帝词六解:
上山采薇,薄莫苦饥。溪谷多风,霜露沾衣。一解野雉群雊,猿猴相追。还望故乡,郁何垒垒,二解高山有崖,林木有支。忧来无方,人莫之知。三解人生若寄,多忧何为。今我不乐,岁月其驰。四解汤汤川流,中有行舟。随波转薄,有似客游。五解策我良马,被我轻裘。载驰载驱,聊以忘忧。六解
《朝游》、《善哉行》,文帝词五解:
朝游高台观,夕宴华池阴。大酋奉甘醪,狩人献嘉禽。一解齐倡发东舞,秦筝奏西音。有客从南来,为我弹清琴。二解五音纷繁会,拊者激微吟。淫鱼乘波听,踊跃自浮沉。三解飞鸟翻翔舞,悲鸣集北林。乐极哀情来,憀亮摧肝心。四解清角岂不妙,德薄所不任。大哉子野言,弭弦且自禁。五解
《古公》、《善哉行》,武帝词七解:
古公亶甫,积德垂仁。思弘一道,哲王于幽。一解太伯仲雍,王德之仁。行施百世,断发文身。二解伯夷叔齐,古之遗贤。让国不用,饿殂首山。三解智哉山甫,相彼宣王。何用杜伯,累我圣贤。四解齐桓之霸,赖得仲父。后任竖刁,虫流出户。五解晏子平仲,积德兼仁。与世沈德,未必思命。六解仲尼之世,王国为君。随制饮酒,扬波使官。七解
《自惜》、《善哉行》,武帝词六解:
自惜身薄祜,夙贱罹孤苦。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一解其穷如抽裂,自以思所怙。虽怀一介志,是时其能与。二解守穷者贫贱,惋叹泪如雨。泣涕于悲夫,乞活安能睹。三解我愿于天穷,琅邪倾侧左。虽欲竭忠诚,欣公归其楚。四解快人曰为叹,抱情不得叙。显行天教人,谁知莫不绪。五解我愿何时随,此叹亦难处。今我将何照于光耀,释衔不如雨。六解
《我徂》、《善哉行》,明帝词八解:
我徂我征,伐彼蛮虏。练师简卒,爰正其旅。一解轻舟竟川,初鸿依浦。桓桓猛毅,如罴如虎。二解发砲若雷,吐气成雨。旄旍指麾,进退应矩。三解百马齐辔,御由造父。休休六军,咸同斯武。四解兼涂星迈,亮兹行阻。行行日远,西背京许。五解游弗淹旬,遂届扬土。奔寇震惧,莫敢当御。六解虎臣列将,怫郁充怒。淮泗肃清,奋扬微所。七解运德耀威,惟镇惟抚。反旆言归,告入皇祖。八解
《赫赫》、《善哉行》,明帝词四解:
赫赫大魏,王师徂征。冒暑讨乱,振耀威灵。一解泛舟黄河,随波潺湲。通渠回越,行路绵绵。二解采旄蔽日,旗旒翳天。淫鱼瀺灂,游戏深渊。三解唯塘泊,从如流。不为单,握扬楚。心惆怅,歌《采薇》。心绵绵,在淮肥。愿君速捷蚤旋归。四解
《来日》、《善哉行》,古词六解:
来日大难,口燥脣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一解经历名山,芝草翻翻。仙人王乔,奉药一丸。二解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惭无灵辄,以报赵宣。三解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交在门,饥不及餐。四解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五解淮南八公,要道不烦。参驾六龙,游戏云端。六解
大曲
《东门》、《东门行》,古词四解:
出东门,不愿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储,还视桁上无县衣。一解拔剑出门去,兒女牵衣啼。它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饣甫糜。二解共铺糜,上用仓浪天故,下为黄口小兒。今时清廉,难犯教言,君复自爱莫为非。三解今时清廉,难犯教言,君复自爱莫为非。行!吾去为迟,平慎行,望吾归。四解
《西山》、《折杨柳行》,文帝词四解:
西山一何高,高高殊无极。上有两仙僮,不饮亦不食。与我一丸药,光耀有五色。一解服药四五日,身体生羽翼。轻举乘浮云,倏忽行万亿。流览观四海,芒芒非所识。二解彭祖称七百,悠悠安可原。老聃适西戎,于今竟不还。王乔假虚词,赤松垂空言。三解达人识真伪,愚夫好妄传。追念往古事,愦愦千万端。百家多迂怪,圣道我所观。四解
《罗敷》、《艳歌罗敷行》,古词三解: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发,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群,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怒怨,但坐观罗敷。一解使君从南来,五马立歭躇。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罗敷前置词,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二解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直千万余。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晳,鬑々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三解前有艳词曲,后有趋。
《西门》、《西门行》,古词六解:
出西门,步念之。今日不作乐,当待何时。一解夫为乐,为乐当及时。何能坐愁怫郁,当复来兹。二解饮醇酒,炙肥牛。请呼心所欢,可用解愁忧。三解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而夜长,何不秉烛游。四解自‖非‖仙‖人‖王‖子‖乔‖,计‖会‖寿‖命‖难‖‖与‖期‖。五解人寿非金石,年命安可期;贪财爱惜费,但为后世嗤。六解。一本“烛游”后“行去之,如云除,弊车羸马为自推”,无“自非”以下四十八字。
《默默》、《折杨柳行》,古词四解:
默默施行违,厥罚随事来,末喜杀龙逢,桀放于鸣条。一解祖伊言不用,纣头县白旄。指鹿用为马,胡亥以丧躯。二解夫差临命绝,乃云负子胥。戎王纳女乐,以亡其由余。璧马祸及虢,二国俱为墟。三解三夫成市虎,慈母投杼趋。卞和之刖足,接予归草庐。四解
《园桃》、《煌煌京洛行》,文帝词五解:
夭夭园桃,无子空长。虚美难假,偏轮不行。一解淮阴五刑,鸟得弓藏。保身全名,独有子房。大愤不收,褒衣无带;多言寡诚,祗令事败。二解苏秦之说,六国以亡。倾侧卖主,车裂固当。贤矣陈轸,忠而有谋,楚怀不从,祸卒不救。三解祸夫吴起,智小谋大,西河何健,伏尸何劣。四解嗟彼郭生,古之雅人,智矣燕昭,可谓得臣。峨峨仲连,齐之高士;北辞千金,东蹈沧海。五解
《白鹄》、《艳歌何尝》一曰《飞鹄行》,古词四解:
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十十五五,罗列成行。一解妻卒被病,行不能相随。五里一反顾,六里一裴回。二解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三解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躇踌顾群侣,泪下不自知。四解念与君离别,气结不能言。各各重自爱,道远归还难。妾当守空房,闭门下重关。若生当相见,亡者会黄泉。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念与”下为趋曲,前有艳。
《碣石》、《步出夏门行》,武帝词四解:
云行雨步,超越九江之皋,临观异同。心意怀游豫,不知当复何从。经过至我碣石,心惆怅我东海。《云行》至此为艳。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淡淡,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涛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粲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观沧海》,一解。
孟冬十月,北风裴回。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鹍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钱袴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冬十月》,二解。
乡土不同,河朔隆寒。流澌浮漂,舟船行难。锥不入地,蘴裛深奥。水竭不流,冰坚可蹈。士隐者贫,勇侠轻非。心常叹怨,戚戚多悲。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河朔寒》,三解。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骥老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神龟虽寿》,四解。
《何尝》、《艳歌何尝行》,古词五解:
何尝快独无忧?但当饮醇酒,炙肥牛。一解长兄为二千石,中兄被貂裘。二解小弟虽无官爵,鞍马反反,往来王侯长者游。三解但当在王侯殿上,快独摴蒲六博,对坐弹棋。四解男兒居世,各当努力;蹙迫日暮,殊不久留。五解少小相触抵,寒苦常相随,忿恚安足诤,吾中道与卿共别离。约身奉事君,礼节不可亏。上惭沧浪之天,下顾黄口小兒。奈何复老心皇皇,独悲谁能知!“少小”下为趋曲,前为艳。
《置酒》、《野田黄雀行》,《空侯引》亦用此曲。东阿王词四解:
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一解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乐饮过三爵,缓带倾庶羞,主称千金寿,宾奉万年酬。二解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三解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四解
《为乐》、《满歌行》,古词:四解:
为乐未几时,遭世险戏,逢此百离;伶丁荼毒,愁懑难支。遥望辰极,天晓月移。忧来阗心,谁当我知。一解戚戚多思虑,耿耿不宁。祸福无形,唯念古人,逊位躬耕。遂我所愿,以兹自宁。自鄙山栖,守此一荣。二解莫秋冽风起。西蹈沧海,心不能安。揽衣起瞻夜,北斗阑干。星汉照我,去去自无它。奉事二亲,劳心可言。三解穷达天所为,智者不愁,多为少忧。安贫乐正道,师彼庄周。遗名者贵,子熙同戏。往者二贤,名垂千秋。四解饮酒歌舞,不乐何须!善哉照观日月,日月驰驱。轗轲世间,何有何无!贪财惜费,此一何愚!命如凿石见火,居世竟能几时?但当欢乐自娱,尽心极所熙怡。安善养君德性,百年保此期颐。“饮酒”下为趋。
《夏门》、《步出夏门行》,一曰《陇西行》明帝词二解:
步出夏门,东登首阳山。嗟哉夷叔,仲尼称贤。君子退让,小人争先;惟斯二子,于今称传。林钟受谢,节改时迁。日月不居,谁得久存。善哉殊复善,弦歌乐情。一解商风夕起,悲彼秋蝉,变形易色,随风东西。乃眷西顾,云雾相连,丹霞蔽日,采虹带天。弱水潺潺,落叶翩翩,孤禽失群,悲鸣其间。善哉殊复善,悲鸣在其间。二解朝游清泠,日莫嗟归。“朝游”上为艳。蹙迫日莫,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卒逢风雨,树折枝摧。雄来惊雌,雌独愁栖。夜失群侣,悲鸣裴回。芃芃荆棘,葛生绵绵。感彼风人,惆怅自怜。月盈则冲,华不再繁;古来之说,嗟哉一言。“蹙迫”下为趋。
《王者布大化》、《翟歌行》,明帝词五解:
王者布大化,配乾稽后祗。阳育则阴杀,晷景应度移。一解文德以时振,武功伐不随。重华儛干戚,有苗服从妫。二解蠢尔吴蜀虏,冯江栖山阻。哀哀王士民,瞻仰靡依怙。三解皇上悼愍斯,宿昔奋天怒。发我许昌宫,列舟于长浦。四解翌日乘波扬,棹歌悲且凉。大常拂白日,旗帜纷设张。五解将抗旄与钺,耀威于彼方。伐罪以吊民,清我东南疆。“将抗”下为趋。
《洛阳行》、《雁门太守行》,古词八解:
孝和帝在时,洛阳令王君,本自益州广汉民,少行宦,学通五经论。一解明知法令,历世衣冠。从温补洛阳令,治行致贤,拥护百姓,子养万民。二解外行猛政,内怀慈仁。文武备具,料民富贫,移恶子姓名,五篇著里端。三解,伤杀人,比伍同罪对门。禁镏矛八尺,捕轻薄少年,加笞决罪,诣马市论。四解无妄发赋,念在理冤,敕吏正狱,不得苛烦。财用钱三十,买绳礼竿。五解贤哉贤哉!我县王君。臣吏衣冠,奉事皇帝。功曹主簿,皆得其人。六解临部居职,不敢行恩。清身苦体,夙夜劳勤。治有能名,远近所闻。七解天年不遂,蚤就奄昏。为君作祠,安阳亭西。欲令后世,莫不称传。八解
《白头吟》、与《棹歌》同调,古词五解:
晴如山上云,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一解平生共城中,何尝斗酒会。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踥御沟上,沟水东西流。二解郭东亦有樵,郭西亦有樵。两樵相推与,无亲为谁骄?三解凄凄重凄凄,嫁娶亦不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四解竹竿何弱弱,鱼尾何离簁,男兒欲相知,何用钱刀为?如五马啖萁,川上高士嬉。今日相对乐,延年万岁期。五解一本云:词曰上有“紫罗咄咄奈何”。
楚调怨诗
《明月》,东阿王词七解: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裴回。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一解借问叹者谁?自云客子妻。夫行逾十载,贱妾常独栖。二解念君过于渴,思君剧于饥。君为高山柏,妾为浊水泥。三解北风行萧萧,烈烈入吾耳。心中念故人,泪堕不能止。四解沉浮各异路,会合当何谐?愿作东北风,吹我入君怀。五解君怀常不开,贱妾当何依。恩情中道绝,流止任东西。六解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七解
志第十二 乐四
汉《鼙舞歌》五篇:《关东有贤女》、《章和二年中》、《乐久长》、《四方皇》、《殿前生桂树》。
魏《鼙舞歌》五篇:《明明魏皇帝》、《太和有圣帝》、《魏历长》、《天生烝民》、《为君既不易》。
魏陈思王《鼙舞歌》五篇:
《圣皇篇》,当《章和二年中》:圣皇应历数,正康帝道休。九州咸宾服,威德洞八幽。三公奏诸公,不得久淹留。蕃位任至重,旧章咸率由。侍臣省文奏,陛下体仁慈。沉吟有爱恋,不忍听可之。迫有官典宪,不得顾恩私。诸王当就国,玺绶何累缞。便时舍外殿,宫省寂无人。主上增顾念,皇母怀苦辛。何以为赠赐,倾府竭宝珍。文钱百亿万,采帛若烟云。乘舆服御物,锦罗与金银。龙旗垂九旒,羽盖参斑轮。诸王自计念,无功荷厚德。思一效筋力,糜躯以报国。鸿胪拥节卫,副使随经营。贵戚并出送,夹道交辎軿。车服齐整设,鞾晔耀天精。武骑卫前后,鼓吹箫笳声。祖道魏东门,泪下沾冠缨。扳盖因内顾,俯仰慕同生。行行将日莫,何时还阙庭。车轮为裴回,四马踌躇鸣。路人尚酸鼻,何况骨肉情。
《灵芝篇》,当《殿前生桂树》:灵芝生玉地,硃草被洛滨。荣华相晃耀,光采晔若神。古时有虞舜,父母顽且嚚。尽孝于田陇,烝烝不违仁。伯瑜年七十,采衣以娱亲,慈母笞不痛,歔欷涕沾巾。丁兰少失母,自伤蚤孤茕,刻木当严亲,朝夕致三牲。暴子见陵侮,犯罪以亡形,丈人为泣血,免戾全其名。董永遭家贫,父老财无遗。举假以供养,佣作致甘肥。责家填门至,不知何用归。天灵感至德,神女为秉机。岁月不安居,乌乎我皇考!生我既已晚,弃我何期蚤!《蓼莪》谁所兴,念之令人老。退咏《南风》诗,洒泪满袆抱。乱曰:圣皇君四海,德教朝夕宣。万国咸礼让,百姓家肃虔。庠序不失仪,孝悌处中田。户有曾闵子,比屋皆仁贤。髫龀无夭齿,黄发尽其年。陛下三万岁,慈母亦复然。
《大魏篇》,当《汉吉昌》:大魏应灵符,天禄方甫始。圣德致泰和,神明为驱使。左右宜供养,中殿宜皇子。陛下长寿考,群臣拜贺咸说喜。积善有余庆,荣禄固天常。众善填门至,臣子蒙福祥。无患及阳遂,辅翼我圣皇。众吉咸集会,凶邪奸恶并灭亡。黄鹄游殿前,神鼎周四阿。玉马充乘舆,芝盖树九华。白虎戏西除,舍利从辟邪。骐驎蹑足舞,凤凰拊翼歌。丰年大置酒,玉尊列广庭。乐饮过三爵,硃颜暴己形。式宴不违礼,君臣歌《鹿鸣》。乐人舞鼙鼓,百官雷抃赞若惊。储礼如江海,积善若陵山。皇嗣繁且炽,孙子列曾玄。群臣咸称万岁,陛下长乐寿年!御酒停未饮,贵戚跪东厢。侍人承颜色,奉进金玉觞。此酒亦真酒,福禄当圣皇。陛下临轩笑,左右咸欢康。杯来一何迟,群僚以次行。赏赐累千亿,百官并富昌。
《精微篇》,当《关东有贤女》:精微烂金石,至心动神明。杞妻哭死夫,梁山为之倾。子丹西质秦,乌白马角生。邹羡囚燕市,繁霜为夏零。关东有贤女,自字苏来卿。壮年报父仇,身没垂功名。女休逢赦书,白刃几在颈。俱上列仙籍,去死独就生。太仓令有罪,远征当就拘。自悲居无男,祸至无与俱。缇萦痛父言,何担西上书。盘桓北阙下,泣泪何涟如。乞得并姊弟,没身赎父躯。汉文感其义,肉刑法用除。其父得以免,辨义在列图。多男亦何为,一女足成居。简子南渡河,津吏废舟船。执法将加刑,女娟拥翟前。“妾父闻君来,将涉不测渊。畏惧风波起,祷祝祭名川。备礼飨神祗,为君求福先。不胜釂祀诚,至令犯罚艰。君必欲加诛,乞使知罪愆。妾愿以身代”,至诚感苍天。国君高其义,其父用赦原。河激奏中流,简子知其贤。归娉为夫人,荣宠超后先。辩女解父命,何况健少年。黄初发和气,明堂德教施。治道致太平,礼乐风俗移。刑错民无枉,怨女复何为。圣皇长寿考,景福常来仪。
《孟冬篇》,当《狡兔》:孟冬十月,阴气厉清。武官诫田,讲旅统兵。元龟袭吉,元光著明。蚩尤跸路,风弭雨停。乘舆启行,鸾鸣幽轧。虎贲采骑,飞象珥鹖。钟鼓铿锵,箫管嘈喝。万骑齐镳,千乘等盖。夷山填谷,平林涤薮。张罗万里,尽其飞走。翟翟狡兔,扬白跳翰。猎以青骹,掩以修竿。韩卢宋鹊,呈才骋足。噬不尽厓,牵麋掎鹿。魏氏发机,养基抚弦。都卢寻高,搜索猴猨。庆忌孟贲,蹈谷超峦。张目决眦,发怒穿冠。顿熊扼虎,蹴豹搏貙。气有余势,负象而趋。获车既盈,日侧乐终。罢役解徒,大飨离宫。乱曰:圣皇临飞轩,论功校猎徒。死禽积如京,流血成沟渠。明诏大劳赐,大官供有无。走马行酒醴,驱车布肉鱼。鸣鼓举觞爵,钟击位无余。绝网纵麟麑,弛罩出凤雏。收功在羽校,威灵振鬼区。陛下长欢乐,永世合天符。
《晋鼙舞歌》五篇:
《洪业篇》、《鼙舞歌》,当魏曲《明明魏皇帝》,古曲《关东有贤女》:宣文创洪业,盛德在太始。圣皇应灵符,受命君四海。万国何所乐,上有明天子。唐尧禅帝位,虞舜惟恭己。恭己正南面,道化与时移。大赦荡萌渐,文教被黄支。象天则地,体无为。聪明配日月,神圣参两仪。虽有三凶类,静言无所施。象天则地,体无为。稷契并佐命,伊吕升王臣。兰芷登朝肆,下无失宿民。声发响自应,表立景来附。虓虎从羁制,潜龙升天路。备物立成器,变通极其数。百事以时叙,万机有常度。训之以克让,纳之以忠恕。群下仰清风,海外同欢慕。象天则地,化云布。昔日贵雕饰,今尚俭与素。昔日多纤介,今去情与故。象天则地,化云布。济济大朝士,夙夜综万机。万机无废理,明明降畴咨。臣譬列星景,君配朝日晖。事业并通济,功烈何巍巍。五帝继三皇,三王世所归。圣德应期运,天地不能违。仰之弥已高,犹天不可阶。将复御龙氏,凤皇在庭栖。
《天命篇》、《鼙舞歌》,当魏曲《太和有圣帝》,古曲《章和二年中》:圣祖受天命,应期辅魏皇。入则综万机,出则征四方。朝廷无遗理,方表宁且康。道隆舜臣尧,积德逾太王。孟度阻穷险,造乱天一隅。神兵出不意,奉命致天诛。赦善戮有罪,元恶宗为虚。威风震劲蜀,武烈慑强吴。诸葛不知命,肆逆乱天常。拥徒十余万,数来寇边疆。我皇迈神武,秉钺镇雍凉。亮乃畏天威,未战先仆僵。盈虚自然运,时变固多难。东征陵海表,万里枭贼渊。受遗齐七政,曹爽又滔天。群凶受诛殛,百禄咸来臻。黄华应福始,王凌为祸先。
《景皇帝》、《鼙舞歌》,当魏曲《魏历长》,古曲《乐久长》:景皇帝,聪明命世生,盛德参天地。帝王道,创基既已难,继世亦未易。外则夏侯玄,内则张与李,三凶称逆,乱帝纪。从天行诛,穷其奸宄。遏将御其渐,潜谋不得起。罪人咸伏辜,威风震万里。平衡综万机,万机无不理。召陵桓不君,内外何纷纷,众小便成群。蒙昧恣心,治乱不分。睿圣独断,济武常以文。从天惟废立,扫霓披浮云。云霓既已辟,清和未几间。羽檄首尾至,变起东南蕃。俭钦为长蛇,外则冯吴蛮。万国纷骚扰,戚戚天下惧不安。神武御六军,我皇秉钺征。俭钦起寿春,前锋据项城。出其不意,并纵奇兵。奇兵诚难御,庙胜实难支。两军不期遇,敌退计无施。虎骑惟武进,大战沙阳陂。钦乃亡魂走,奔虏若云披。天恩赦有罪,东土放鲸鲵。
《大晋篇》、《鼙舞歌》,当魏曲《天生烝民》,古曲《四方皇》:赫赫大晋,于穆文皇。荡荡巍巍,道迈陶唐。世称三皇五帝,及今重其光。九德克明,文既显,武又章。恩弘六合,兼济万方。内举元凯,朝政以纲。外简虎臣,时惟鹰扬。靡从不怀,逆命斯亡。仁配春日,威逾秋霜。济济多士,同兹兰芳。唐虞至治,四凶滔天。致讨俭钦,罔不肃虔。化感海外,海外来宾。献其声乐,并称妾臣。西蜀猾夏,僭号方域。命将致讨,委国稽服。吴人放命,冯海阻江。飞书告谕,响应来同。先王建万国,九服为蕃卫。亡秦坏诸侯,序胙不二世。历代不能复,忽逾五百岁。我皇迈圣德,应期创典制。分土五等,蕃国正封界。莘莘文武佐,千秋遘嘉会。洪业溢区内,仁风翔海外。
《明君篇》、《鼙舞歌》,当魏曲《为君既不易》,古曲《殿前生桂树》:明君御四海,听鉴尽物情。顾望有谴罚,竭忠身必荣。兰茝出荒野,万里升紫庭。茨草秽堂阶,扫截不得生。能否莫相蒙,百官正其名。恭己慎有为,有为无不成。暗君不自信,群下执异端。正直罹谮润,奸臣夺其权。虽欲尽忠诚,结舌不敢言。结舌亦何惮,尽忠为身患。清流岂不洁,飞尘浊其源。歧路令人迷,未远胜不还。忠臣立君朝,正色不顾身。邪正不并存,譬若胡与秦。秦胡有合时,邪正各异津。忠臣遇明君,乾乾惟日新。群目统在纲,众星拱北辰。设令遭暗主,斥退为凡民。虽薄供时用,白茅犹可珍。冰霜昼夜结,兰桂摧为薪。邪臣多端变,用心何委曲。便辟从情指,动随君所欲。偷安乐目前,不问清与浊。积伪罔时主,养交以持禄。言行恆相违,难餍甚溪谷。昧死射乾没,觉露则灭族。右五篇《鼙舞歌行》。
《铎舞》歌诗二篇。《圣人制礼乐篇》:
昔皇文武邪 弥弥舍善 谁吾时吾 行许帝道 衔来治路万邪 治路万邪赫赫意黄运道吾治路万邪 善道明邪金邪 善道 明邪金邪帝邪 近帝武武邪邪圣皇八音 偶邪尊来 圣皇八音 及来义邪同邪 乌及来义邪 善草供国吾咄等邪乌 近帝邪武邪 近帝武邪武邪 应节合用 武邪尊邪 应节合用 酒期义邪同邪 酒期义邪善草供国吾 咄等邪乌 近帝邪武邪 近帝武武邪邪 下音足木 上为鼓义邪 应众义邪 乐邪邪延否 已邪乌已礼祥 咄等邪乌 素女有绝其圣乌乌武邪
《云门篇》、《铎舞歌行》,当魏《太和时》:黄《云门》,唐《咸池》,虞《韶舞》,夏殷《濩》。列代有五,振铎鸣金,近《大武》。清歌发倡,刑为主。声和八音,协律吕。身不虚动,手不徒举。应节合度,周其叙。时奏宫商,杂之以徵羽。下餍众目,上从钟鼓。乐以移风,与德礼相辅,安有失其所。
右二篇《铎舞歌行》。
《拂舞》歌诗五篇:
《白鸠篇》:翩翩白鸠,再飞再鸣。怀我君德,来集君庭。白雀呈瑞,素羽明鲜。翔庭舞翼,以应仁乾。交交鸣鸠,或丹或黄。乐我君惠,振羽来翔。东壁余光,鱼在江湖。惠而不费,敬我微躯。策我良驷,习我驱驰。与君周旋,乐道亡余。我心虚静,我志沾濡。弹琴鼓瑟,聊以自娱。陵云登台,浮游太清。扳龙附凤,日望身轻。
《济济篇》:暢飞暢舞,气流芳。追念三五,大绮黄。去失有,时可行。去来同时,此未央。时冉冉,近桑榆。但当饮酒,为欢娱。衰老逝,有何期。多忧耿耿,内怀思。渊池广,鱼独希。愿得黄浦,众所依。恩感人,世无比。悲歌具舞,无极已。
《独禄篇》:独禄独禄,水深泥浊。泥浊尚可,水深杀我。雍雍双雁,游戏田畔。我欲射雁,念子孤散。翩翩浮苹,得风遥轻。我心何合,与之同并。空床低帷,谁知无人。夜衣锦绣,谁别伪真。刀呜削中,倚床无施。父冤不报,欲活何为。猛虎班班,游戏山间。虎欲啮人,不避豪贤。
《碣石篇》: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粲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观沧海》。
孟冬十月,北风裴回。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鹍鸡晨鸣,雁过南飞。鸷乌潜藏,熊罴窟栖。钱袴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冬十月》。
乡土不同,河朔隆寒。流澌浮漂,舟船行难。锥不入地,丰籁深奥,水竭不流,冰坚可蹈。士隐者贫,勇侠轻非。心常叹怨,戚戚多悲。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土不同》。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莫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龟虽寿》。
《淮南王篇》:淮南王,自言尊,百尺高楼与天连。后园凿井银作床,金瓶素绠汲寒浆。汲寒浆,饮少年。少年窈窕何能贤?扬声悲歌音绝天。我欲度河河无梁,愿化双黄鹄,还故乡。还故乡,入故里。徘徊故乡,苦身不已。繁舞寄声无不泰,徘徊桑梓游天外。
右五篇《拂舞行》。
《杯盘舞》歌诗一篇:晋世宁,四海平,普天安乐永大宁。四海安,天下欢,乐治兴隆舞杯盘。舞杯盘,何翩翩,举坐翻覆寿万年。天与日,终与一,左回右转不相失。筝笛悲,酒舞疲,心中慷慨可健兒。樽酒甘,丝竹清,愿令诸君醉复醒。醉复醒,时合同,四坐欢乐皆言工。丝竹音,可不听,亦舞此盘左右轻。自相当,合坐欢乐人命长。人命长,当结友,千秋万岁皆老寿。
右《杯盘舞歌行》。
《巾舞》歌诗一篇:吾不见公莫时吾何婴公来婴姥时吾哺声何为茂时为来婴当思吾明月之上转起吾何婴土来婴转去吾哺声何为土转南来婴当去吾城上羊下食草吾何婴下来吾食草吾哺声汝何三年针缩何来婴吾亦老吾平平门淫涕下吾何婴何来婴涕下吾哺声昔结吾马客来婴吾当行吾度四州洛四海吾何婴海何来婴海何来婴四海吾哺声熇西马头香来婴吾洛道吾治五丈度汲水吾噫邪哺谁当求兒母何意零邪钱健步哺谁当吾求兒母何吾哺声三针一发交时还弩心意何零意弩心遥来婴弩心哺声复相头巾意何零何邪相哺头巾相吾来婴头巾母何何吾复来推排意何零相哺推相来婴推非母何吾复车轮意何零子以邪相哺转轮吾来婴转母何吾使君去时意何零子以邪使君去时使来婴去时母何吾思君去时意何零子以邪思君去时思来婴吾去时母何何吾吾
右《公莫巾舞歌行》。
《白珝舞》歌诗三篇:高举两手白鹄翔。轻躯徐起何洋洋。凝停善睐容仪光。宛若龙转乍低昂。随世而变诚无方。如推若引留且行。宋世方昌乐未央。舞以尽神安可忘。爱之遗谁赠佳人。质如轻云色如银。袍以光躯巾拂尘。制以为袍余作巾。四坐欢乐胡可陈。清歌徐舞降祗神。
右一篇。
双袂齐举鸾凤翔。罗裾飘濆昭仪光。趋步生姿进流芳。鸣弦清歌及三阳。人生世间如电过。乐时每少苦日多。幸及良辰曜春花。齐倡献舞赵女歌。羲和驰景逝不停。春露未晞严霜零。百草凋索花落英。蟋蟀吟牖寒蝉鸣。百年之命忽若倾。蚤知迅速秉烛行。东造扶桑游紫庭。西至昆仑戏曾城。
右一篇。
阳春白日风花香。趋步明玉舞瑶珰。声发金石媚笙簧。罗袿徐转红袖扬。清歌流响绕凤梁。如矜若思凝且翔。转盼遗精艳辉光。将流将引双雁翔。欢来何晚意何长。明君御世永歌倡。
右一篇。《白珝》旧新合三篇。
宋泰始歌舞曲词:
《皇业颂》歌自尧至楚元王、高祖,世世载圣德。明帝造:皇业沿德建,帝运资勋融。胤唐重盛轨,胄楚载休风。尧帝兆深祥,元王衍遐庆。积善传上业,祚福启英圣。衰数随金禄,登历昌水命。维宋垂光烈,世美流舞咏。
《圣祖颂》:圣祖惟高德,积勋代晋历。永建享鸿基,万古盛音册。睿文缵宸驭,广运崇帝声。衍德被仁祉,留化洽民灵。孝建缔孝业,允协天人谋。宇内齐政轨,宙表烛威流。钟管腾列圣,彝铭贲重猷。
《明君大雅》,虞龢造:明君应乾数,拨乱纽颓基。民庆来苏日,国颂《薰风》诗。天步或暂难,列蕃扇迷慝。庙胜敷九代,神谟洞七德。文教洗昏俗,武谊清昆埏。英勋冠帝则,万寿永衍天。
《通国风》,明帝造:开宝业,资贤昌,谟明盛,弼谐光。烈武惟略,景王勋。南康华容,变政文。猛绩爰著,有左军。三王到氏,文武赞。丞相作辅,属伊旦。沈柳宗侯,皆殄乱。泰始开运,超百王。司徒骠骑,勋德康。江安谋效,殷诚彰。刘沈承规,功名扬。庆归我后,祚无疆。
《天符颂》,明帝造:天符革运,世诞英皇。在馆神炫,既壮龙骧。六钟集表,四纬骈光。于穆配天,永休厥祥。
《明德颂》,明帝造:明德孚教,幽符丽纪。山鼎见奇,醴液涵祉。鹓雏耀仪,驺虞游趾。福延亿祚,庆流万祀。
《帝图颂》:帝图凝远,瑞美昭宣。济流月镜,鹿毳霜鲜。甘露降和,花雪表年。孝德载衍,芳风永传。
《龙跃大雅》:龙跃式符,玉耀蕃宫。岁淹豫野,玺属嫔中。江波澈映,石柏开文。观毓花蕊,楼凝景云。白乌三获,甘液再呈。嘉穟表沃,连理协成。德充动物,道积通神。宋业允大,灵瑞方臻。
《淮祥风》:淮祥应,贤彦生。翼赞中兴,致太平。
《宋世大雅》,虞龢造:
宋世宁,在太始。醉酒欢,饱德喜。万国朝,上寿酒。帝同天,惟长久。
《治兵大雅》,明帝造:王命治兵,有征无战。巾拂以净,丑类革面。王仪振旅,载戢在辰。中虚巾拂,四表静尘。
《白珝篇大雅》,明帝造:在心曰志发言诗,声成于文被管丝。手舞足蹈欣泰时,移风易俗王化基。琴角挥韵白云舒,《箫韶》协音神凤来。拊击和节咏在初,章曲乍毕情有余。文同轨壹道德行,国靖民和礼乐成。四县庭响美勋英,八列陛倡贵人声。舞饰丽华乐容工,罗裳皎日袂随风。金翠列辉蕙麝丰,淑姿委体允帝衷。
汉鼓吹铙歌十八曲,《硃鹭曲》:硃鹭,鱼以乌路訾邪。鹭何食,食茄下。不之食,不以吐,将以问诛一作谏者。
《思悲翁曲》:思悲翁,唐思,夺我美人侵以遇,悲翁也,但我思。蓬首一作蕞狗,逐狡兔,食交君,枭子五。枭母六,拉沓高飞莫安宿。
《艾如张曲》:艾而张罗,夷于何。行成之,四时和。山出黄雀亦有罗,雀以高飞柰雀何?为此倚欲,谁肯礞室。
《上之回曲》:上之回,所中益。夏将至,行将北。以承甘泉宫,寒暑德。游石关,望诸国,月支臣,匈奴服。令从百官疾驱驰,千秋万岁乐无极。
《翁离曲》:拥离趾中,可筑室,何用葺之蕙用兰。拥离趾中。
《战城南曲》: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裴回鸣。梁筑室,何以南?梁何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莫不夜归!
《巫山高曲》: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临水远望。泣下沾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上陵曲》:上陵何美美,下津风以寒。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木兰为君翟,黄金错其间。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醴泉之水,光泽何蔚蔚。芝为车,龙为马。览遨游,四海外。甘露初二年,芝生铜池中,仙人下来饮,延寿千万岁。
《将进酒曲》:将进酒,乘太白。辨加哉,诗审搏。放故歌,心所作。同阴气,诗悉索。使禹良工,观者苦。
《君马黄歌》:君马黄,臣马苍,三马同逐臣马良。易之有騩蔡有赭,美人归以南,驾车驰马。美人伤我心!佳人归以北,驾车驰马。佳人安终极!
《芳树曲》:芳树,日月君乱,如于风,芳树不上无心。温而鹄,三而为行。临兰池,心中怀我怅。心不可匡,目不可顾,石人之子悲杀人。君有它心,乐不可禁。王将何似?如孙如鱼乎?悲矣!
《有所思曲》: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遣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它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犭希!秋风肃肃晨风穀,东方须臾高知之。
《雉子曲》:雉子,班如此,之于雉梁,无以吾翁孺。雉子,知得雉子高飞止,黄鹄蜚之以千里,王可思。雄来蜚从雌,视子趋一雉。雉子车大驾马滕,被王送行所中,尧芊蜚从王孙行。
《圣人出曲》:圣人出,阴阳和。美人出,游九河。佳人来,騑离哉何。驾六飞龙四时和。君之臣明护不道,美人哉,宜天子。免甘星筮乐甫始,美人子,含四海。
《上邪曲》: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临高台曲》:临高台以轩,下有清水清且寒。江有香草目以兰,黄鹄高飞离哉翻。关弓射鹄,令我主寿万年。收中吾。
《远如期曲》:远如期,益如寿,处天左侧,大乐,万岁与天无极。雅乐陈,佳哉纷,单于自归,动如惊心。虞心大佳,万人还来,谒者引,乡殿陈,累世未尝闻之。增寿万年亦诚哉!
《石留曲》:石留凉阳凉石水流为沙锡以微河为香向始冷将风阳北逝肯无敢与于杨心邪怀兰志金安薄北方开留离兰
魏鼓吹曲十二篇,缪袭造:汉第一曲《硃鹭》,今第一曲《初之平》,言魏也。
初之平,义兵征。神武奋,金鼓鸣。迈武德,扬洪名。汉室微,社稷倾。皇道失,桓与灵。阉宦炽,群雄争。边韩起,乱金城。中国扰,无纪经。赫武皇,起旗旌。麾天下,天下平。济九州,九州宁。创武功,武功成。越五帝,邈三王。兴礼乐,定纪纲。普日月,齐晖光。
右《初之平曲》凡三十句,句三字。
汉第二曲《思悲翁》,今第二曲《战荥阳》,言曹公也。
战荥阳,汴水陂。戎士愤怒,贯甲驰。陈未成,退徐荣。二万骑,堑垒平。戎马伤,六军惊。势不集,众几倾。白日没,时晦冥,顾中牟,心屏营。同盟疑,计无成。赖我武皇,万国宁。
右《战荥阳》曲凡二十句,其十八句句三字,二句句四字。
汉第三曲《艾如张》,今第三曲《获吕布》,言曹公东围临淮,生擒吕布也。
获吕布,戮陈宫。芟夷鲸鲵,驱骋群雄。囊括天下,运掌中。
右《获吕布曲》凡六句,其三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
汉第四曲《上之回》,今第四曲《克官渡》,言曹公与袁绍战,破之于官渡也。
克绍官渡,由白马。僵尸流血,被原野。贼众如犬羊,王师尚寡。沙醿傍,风飞扬。转战不利,士卒伤。今日不胜,后何望!土山地道,不可当。卒胜大捷,震冀方。屠城破邑,神武遂章。
右《克官渡曲》凡十八句,其八句句三字,一句句五字,九句句四字。
汉第五曲《翁离》,今第五曲《旧邦》,言曹公胜袁绍于官渡,还谯收藏士卒死亡也。
旧邦萧条,心伤悲。孤魂翩翩,当何依。游士恋故,涕如摧。兵起事大,令愿违。博求亲戚,在者谁。立庙置后,魂来归。
右《旧邦曲》凡十二句,其六句句三字,六句句四字。
汉第六曲《战城南》,今第六曲《定武功》,言曹公初破鄴,武功之定,始乎此也。
定武功,济黄河。河水汤汤,旦莫有横流波。袁氏欲衰,兄弟寻干戈。决漳水,水流滂沱。嗟城中如流鱼,谁能复顾室家!计穷虑尽,求来连和。和不时,心中忧戚。贼众内溃,君臣奔北。拨鄴城,奄有魏国。王业艰难,览观古今,可为长叹。
右《定武功曲》凡二十一句,其五句句三字,三句句六字,十二句句四字,一句五字。
汉第七曲《巫山高》,今第七曲《屠柳城》,言曹公越北塞,历白檀,破三郡乌桓于柳城也。
屠柳城,功诚难。越度陇塞,路漫漫。北逾冈平,但闻悲风正酸。蹋顿授首,遂登白狼山。神武{埶心}海外,永无北顾患。
右《屠柳城曲》凡十句,其三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三句句五字,一句六字。
汉第八曲《上陵》,今第八曲《平南荆》,言曹公南平荆州也。
南荆何辽辽,江汉浊不清。菁茅久不贡,王师赫南征。刘琮据襄阳,贼备屯樊城。六军庐新野,金鼓震天庭。刘子面缚至,武皇许其成。许与其成,抚其民。陶陶江汉间,普为大魏臣。大魏臣,向风思自新。思自新,齐功古人。在昔虞与唐,大魏得与均。多选忠义士,为喉脣。天下一定,万世无风尘。
右《平南荆曲》凡二十四句,其十七句句五字,四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
汉第九曲《将进酒》,今第九曲《平关中》,言曹公征马超,定关中也。
平关中,路向潼。济浊水,立高墉。斗韩马,离群凶。选骁骑,纵两翼,虏崩溃,级万亿。
右《平关中曲》凡十句,句三字。
汉第十曲《有所思》,今第十曲《应帝期》,言曹文帝以圣德受命,应运期也。
应帝期,于昭我文皇,历数承天序,龙飞自许昌。聪明昭四表,恩德动遐方。星辰为垂耀,日月为重光。河洛吐符瑞,草木挺嘉祥。麒麟步郊野,黄龙游津梁。白虎依山林,凤凰鸣高冈。考圆定篇籍,功配上古羲皇。羲皇无遗文,仁圣相因循。运期三千岁,一生圣明君。尧授舜万国,万国皆附亲。四门为穆穆,教化常如神。大魏兴盛,与之为邻。
右《应帝期曲》凡二十六句,其一句三字,二句四字,二十二句句五字,一句六字。
汉第十一曲《芳树》,今第十一曲《邕熙》,言魏氏临其国,君臣邕穆,庶绩咸熙也。
邕熙,君臣合德,天下治。隆帝道,获瑞宝,颂声并作,洋洋浩浩。吉日临高堂,置酒列名倡。歌声一何纡余,杂笙簧。八音谐,有纪纲。子孙永建万国,寿考乐无央。
右《邕熙曲》凡十五句,其六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一句二字,三句句五字,二句句六字。
汉第十二曲《上邪》,今第十二曲《太和》,言魏明帝继体承统,太和改元,德泽流布。
惟太和元年,皇帝践阼,圣且仁,德泽为流布。灾蝗一时为绝息,上天时雨露。五谷溢田畴,四民相率遵轨度。事务澄清,天下狱讼察以情。元首明,魏家如此,那得不太平?
右《太和曲》凡十三句,其二句句三字,五句句五字,三句句四字,三句句七字。
晋鼓吹歌曲二十二篇,傅玄作:《灵之祥》,古《硃鹭行》。《灵之祥》,言宣皇帝之佐魏,犹虞舜之事尧也。既有石瑞之征,又能用武以诛孟度之逆命也。
灵之祥,石瑞章。旌金德,出西方。天命降,授宣皇。应期运,时龙骧。继大舜,佐陶唐。赞武文,建帝纲。孟氏叛,据南疆。追有扈,乱五常。吴寇劲,蜀虏强。交誓盟,连遐荒。宣赫怒,奋鹰扬。震乾威,耀电光。陵九天,陷石城。枭逆命,拯有生。万国安,四海宁。
《宣受命》,古《思悲翁行》。《宣受命》,言宣皇帝御诸葛亮,养威重,运神兵,亮震怖而死。
宣受命,应天机。风云时动,神龙飞。御葛亮,镇雍凉。边境安,民夷康。务节事,勤定倾。览英雄,保持盈。渊穆穆,赫明明。冲而泰,天之经。养威重,运神兵。亮乃震死,平下宁。
《征辽东》、古《艾而张行》。《征辽东》,言宣皇帝陵大海之表,讨灭公孙渊而枭其首也。
征辽东,敌失据,威灵迈日域。渊既授首,群逆破胆,咸震怖。朔北响应,海表景附。武功赫赫,德云布。
《宣辅政》,古《上之回行》:《宣辅政》,言宣皇帝圣道深远,拨乱反正,网罗文武之才,以定二仪之序也。
宣皇辅政,圣列深。拨乱反正,从天心。网罗文武才,慎厥所生。所生贤,遗教施,安上治民,化风移。肇创帝基,洪业垂。于铄明明,时赫戏。功济万世,定二仪。定二仪,云泽雨施,海外风驰。
《时运多难》,古《拥离行》:《时运》,言宣皇帝致讨吴方,有征无战也。
时运多难,道教痡。天地变化,有盈虚。蠢尔吴蛮,虎视江湖。我皇赫斯,致天诛。有征无战,弭其图。天威横被,震东隅。
《景龙飞》,古《战城南行》。《景龙飞》,言景帝克明威教,赏从夷逆,祚隆无疆,崇此洪基也。
景龙飞,御天威。聪鉴玄发,动与神明协机。从之者显,逆之者灭夷。文教敷,武功巍。普被四海,万邦望风,莫不来绥。圣德潜断,先天弗违。弗违祥,享世永长。猛以致宽,道化光。赫明明,祚隆无疆。帝绩惟期,有命既集,崇此洪基。
《平玉衡》,古《巫山高行》。《平玉衡》,言景皇帝一万国之殊风,齐四海之乖心,礼贤养士,而纂洪业也。
平玉衡,纠奸回。万国殊风,四海乖。礼贤养士,羁御英雄思心齐。纂成洪业,崇皇阶。品物咸亨,圣敬日跻。聪鉴尽下情,明明综天机。
《文皇统百揆》,古《上陵行》。《百揆》,言文皇帝始统百揆,用人有序,以敷泰平之化也。
文皇统百揆,继天理万方。武将镇四隅,英佐盈朝堂。谋言协秋兰,清风发其芳。洪泽所渐润,砾石为珪璋。大道侔五帝,盛德逾三王。咸光大,上参天与地,至化无内外。无内外,六合并康乂。并康乂,遘兹嘉会。在昔羲与农,大晋德斯迈。镇征及诸州,为蕃卫。功济四海,洪烈流万世。
《因时运》,古《将进酒行》。《因时运》,言文皇帝因时运变,圣谋潜施,解长蛇之交,离群桀之党,以武济文,审其大计,以迈其德也。
因时运,圣策施。长蛇交解,群桀离。势穷奔吴,虎骑厉。惟武进,审大计。时迈其德,清一世。
《惟庸蜀》,古《有所思行》。《惟庸蜀》,言文皇帝既平万乘之蜀,封建万国,复五等之爵也。
惟庸蜀,僭号天一隅。刘备逆帝命,禅亮承其余。拥众数十万,窥隙乘我虚。驿骑进羽檄,天下不遑居。姜维屡寇边,陇上为荒墟。文皇愍斯民,历世受罪辜。外谟蕃屏臣,内谋众士夫。爪牙应指授,腹心献良图。良图协成文,大兴百万军。雷鼓震地起,猛势陵浮云。逋虏畏天诛,面缚造垒门。万里同风教,逆命称妾臣。光建五等,纪纲天人。
《天序》,古《芳树行》。《天序》,言圣皇应历受禅,弘济大化,用人各尽其才也。
天序,应历受禅,承灵祜。御群龙,勒螭虎。弘济大化,英俊作辅。明明统万机,赫赫镇四方。咎由稷契之畴,协兰芳。礼王臣,覆兆民。化之如天与地,谁敢爱其身。
《大晋承运期》,古《上邪行》。《大晋承运期》,言圣皇应箓受图,化象神明也。
大晋承运期,德隆圣皇。时清晏,白日垂光。庆箓图,陟帝位,继天正玉衡,化行象神明。至哉道隆虞与唐。元首敷洪化,百僚股肱并忠良,民大康。隆隆赫赫,福祚盈无疆。
《金灵运》,古《君马黄行》。《灵运》,言圣皇践阼,致敬宗庙,而孝道施于天下也。
金灵运,天符发。圣征见,参日月。惟我皇,体神圣。受魏禅,应天命。皇之兴,灵有征。登大麓,御万乘。皇之辅,若虓虎。爪牙奋,莫之御。皇之佐,赞清化。百事理,万邦贺。神祗应,嘉瑞章。恭享祀,荐先皇。乐时奏,磬管锵。鼓渊渊,钟喤喤。奠尊俎。实玉觞。神歆飨,咸说康。宴孙子,祐无疆。大孝烝烝,德教被万方。
《于穆我皇》,古《雉子行》。《于穆》,言圣皇受命,德合神明也。
于穆我皇,盛德圣且明。受禅君世,光济群生。普天率土,莫不来庭。颙颙六合内,望风仰泰清。万国雍雍,兴颂声。大化洽,地平而天成。七政齐,玉衡惟平。峨峨佐命,济济群英。夙夜乾乾,万机是经。虽治兴,匪荒宁。谦道光,冲不盈。天地合德,日月同荣。赫赫煌煌,耀幽冥。三光克从,于显天垂景星。龙凤臻,甘露宵零。肃神祗,祗上灵。万物欣戴,自天效其成。
《仲春振旅》,古《圣人出行》。《仲春》,言大晋申文武之教,田猎以时也。
仲春振旅,大致民,武教于时日新。师执提,工执鼓,坐作从,节有序,盛矣允文允武。搜田表祃,申法誓,遂围禁,献社祭,允矣时明国制。文武并用,礼之经,列车如战,大教明,古今谁能去兵。大晋继天,济群生。
《夏苗田》,古《临高台行》。《苗田》,言大晋田狩从时,为苗除害也。
夏苗田,运将徂,军国异容,文武殊。乃命群吏,选车徒,辩其名号,赞契书。王军启八门,行同上帝居。时路建大麾,云旗翳紫虚。百官象其事,疾则疾,徐则徐。回衡旋轸,罢陈敝车。献禽享祠,烝烝配有虞。惟大晋,德参两仪,化云敷。
《仲秋狝田》,古《远期行》。《仲秋》,言大晋虽有文德,不废武事,从时以杀伐也。仲秋狝田,金德常刚。凉风清且厉,凝露结为霜。白虎司辰,苍隼时鹰扬。鹰扬犹周尚父,从天以杀伐。春秋时叙,雷霆震威耀,进退由钲鼓。致禽祀惣,羽毛之用充军府。赫赫大晋德,芬烈陵三五,敷化以文,虽治不废武。光宅四海,永享天之祜。
《从天道》,古《石留行》。《从天道》,言仲冬大阅,用武修文,大晋之德配天也。
从天道,握神契。三时亦讲武事,冬大阅。鸣镯振鼓铎,旌旗象虹霓。文制其中,武不穷武,动军誓众,礼成而义举。三驱以崇仁,进止不失其序。兵卒练,将如虎。惟虓虎,气陵青云。解围三面,杀不殄群。偃旌麾,班六军。献享烝,修典文。嘉大晋,德配天。禄报功,爵俟贤。飨燕乐,受兹百禄,嘉万年。
《唐尧》,《古务成行》,古曲亡。《唐尧》,言圣皇陟帝位,德化光四表也。
唐尧咨务成,谦谦德所兴。积渐终光大,履霜致坚冰。神明道自然,河海犹可凝。舜禹统百揆,元凯以次升。禅让应天历,睿圣世相承。我皇陟帝位,平衡正准绳。德化飞四表,祥气见其征。兴王坐俟旦,亡主恬自矜。致远由近始,覆篑成山陵。披图按先籍,有其证灵液。
《玄云》,古《玄云行》,古曲亡。《玄云》,言圣皇用人,各尽其材也。
玄云起山岳,祥气万里会。龙飞何蜿蜿,凤翔何翙翙。昔在唐虞朝,时见青云际。今亲游方国,流光溢天外。鹤鸣在后园,清音随风迈。成汤隆显命,伊挚来如飞。周文猎渭滨,遂载吕望归。符合如影响,先天天弗违。辍耕总地纲,解褐衿天维。元功配二主,芬馨世所稀。我皇叙群才,洪烈何巍巍。桓桓征四表,济济理万机。神化感无方,髦才盈帝畿。丕显惟昧旦,日新孔所咨。茂哉圣明德,日月同光辉。
《伯益》,古《黄爵行》,古曲亡。《伯益》,言赤乌衔书,有周以兴;今圣皇受命,神雀来也。
伯益佐舜禹,职掌山与川。德侔十六相,思心入无间。智理周万物,下知众鸟言。黄雀应清化,翔集何翩翩。和鸣栖庭树,徘徊云日间。夏桀为无道,密网施山阿。酷祝振纤网,当柰黄雀何。殷汤崇天德,去其三面罗。逍遥群飞来,鸣声乃复和。硃雀作南宿,凤皇统羽群。赤鸟衔书至,天命瑞周文。神雀今来游,为我受命君。嘉祥致天和,膏泽降青云。兰风发芳气,阖世同其芬。
《钓竿》,古《钓竿行》,汉《铙歌》二十二无《钓竿》。《钓竿》,言圣皇德配尧、舜,又有吕望之佐以济大功致太平也。
钓竿何冉冉,甘饵芳且鲜。临川运思心,微纶沈九渊。太公宝此术,乃在灵秘篇。机变随物移,精妙贯未然。游鱼惊著钓,潜龙飞戾天。戾天安所至,抚翼翔太清。太清一何异,两仪出浑成。玉衡正三辰,造化赋群形。退愿辅圣君,与神合其灵。我君弘远略,天人不足并。天人初并时,昧昧何茫茫。日月有征兆,文象兴二皇。蚩尤乱生民,黄帝用兵征万方。逮夏禹而德衰,三代不及虞与唐。我皇圣德配尧舜,受禅即阼享天祥。率土蒙祐,靡不肃,庶事康。庶事康,穆穆明明。荷百禄,保无极,永泰平。
吴鼓吹曲十二篇,韦昭造:《炎精缺》者,言汉室衰,武烈皇帝奋迅猛志,念在匡救,然而王迹始乎此也。汉曲有《硃鹭》,此篇当之。第一。
炎精缺,汉道微。皇纲弛,政德违。众奸炽,民罔依。赫武烈,越龙飞。陟天衢,耀灵威。鸣雷鼓,抗电麾。抚乾衡,镇地机。厉虎旅,骋熊罴。发神听,吐英奇。张角破,边韩羁。宛颍平,南土绥。神武章,渥泽施。金声震,仁风驰。显高门,启皇基。统罔极,垂将来。
右《炎精缺曲》凡三十句,句三字。
《汉之季》者,武烈皇帝悼汉之微,痛卓之乱,兴兵奋击,功盖海内也。汉曲有《曲悲翁》,此篇当之。第二。
汉之季,董卓乱。桓桓武烈,应时运。义兵兴,云旗建。厉六师,罗八陈。飞鸣镝,接白刃。轻骑发,介士奋。丑虏震,使众散。劫汉主,迁西馆。雄豪怒,元恶偾。赫赫皇祖,功名闻。
右《汉之季曲》凡二十句,其十八句句三字,二句句四字。
《摅武师》者,言大皇帝卒武烈之业而奋征也。汉曲有《艾如张》,此篇当之。第三。
摅武师,斩黄祖。肃夷凶族,革平西夏。炎炎大烈,震天下。
右《摅武师曲》凡六句,其三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
《乌林》者,言曹操既破荆州,从流东下,欲来争锋。大皇帝命将周瑜逆击之于乌林而破走也。汉曲有《上之回》,此篇当之。第四。
曹操北伐,拔柳城。乘胜席卷,遂南征。刘氏不睦,八郡震惊。众既降,操屠荆。舟车十万,扬风声。议者狐疑,虑无成。赖我大皇,发圣明。虎臣雄烈,周与程。破操乌林,显章功名。
右《伐乌林曲》凡十八句,其十句句四字,八句句三字。
《秋风》者,言大皇帝说以使民,民忘其死。汉曲有《拥离》,此篇当之。第五。
秋风扬沙尘,寒露沾衣裳。角弓持弦急,鸠鸟化为鹰。边垂飞羽檄,寇贼侵界疆。跨马披介胄,慷慨怀悲伤。辞亲向长路,安知存与亡。穷达固有分,志士思立功。邀之战场,身逸获高赏,身没有遗封。
右《秋风曲》凡十五句,其十四句句五字,一句四字。
《克皖城》者,言曹操志图并兼,而令硃光为庐江太守。上亲征光,破之于皖城也。汉曲有《战城南》,此篇当之。第六。
克灭皖城,遏寇贼。恶此凶孽,阻奸慝。王师赫征,众倾覆。除秽去暴,戢兵革。民得就农,边境息。诛君吊臣,昭至德。
右《克皖城曲》凡十二句,其六句句三字,六句句四字。
《关背德》者,言蜀将关羽背弃吴德,心怀不轨。大皇帝引师浮江而禽之也。汉曲有《巫山高》,此篇当之。第七。
关背德,作鸱张。割我邑城,图不祥。称兵北伐,围樊襄阳。嗟臂大于股,将受其殃。巍巍吴圣主,睿德与玄通。与玄通,亲任吕蒙。泛舟洪氾池,溯涉长江。神武一何桓桓!声烈正与风翔。历抚江安城,大据郢邦。虏羽授首,百蛮咸来同,盛哉无比隆。
右《关背德曲》凡二十一句,其八句句四字,二句句六字,七句句五字,四句句三字。
《通荆门》者,言大皇帝与蜀交好齐盟,中有关羽自失之愆,戎蛮乐乱,生变作患,蜀疑其眩,吴恶其诈,乃大治兵,终复初好也。汉曲有《上陵》,此篇当之。第八。
荆门限巫山,高峻与云连。蛮夷阻其险,历世怀不宾。汉王据蜀郡,崇好结和亲。乖微中情疑,谗夫乱其间。大皇赫斯怒,虎臣勇气震。荡涤幽薮,讨不恭。观兵扬炎耀,厉锋整封疆。整封疆,阐扬威武容。功赫戏,洪烈炳章。邈矣帝皇世,圣吴同厥风。荒裔望清化,化恢弘。煌煌大吴,延祚永未央。
右《通荆门曲》凡二十四句,其十七句句五字,四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
《章洪德》者,言大皇帝章其大德,而远方来附也。汉曲有《将进酒》,此篇当之。第九。
章洪德,迈威神。感殊风,怀远邻。平南裔,齐海滨。越裳贡,扶南臣。珍货充庭,所见日新。
右《章洪德曲》凡十句,其八句句三字,二句句四字。
《从历数》者,言大皇帝从箓图之符,而建大号也。汉曲有《有所思》,此篇当之。第十。
从历数,于穆我皇帝。圣哲受之天,神明表奇异。建号创皇基,聪睿协神思。德泽浸及昆虫,浩荡越前代。三光显精耀,阴阳称至治。肉角步郊畛,凤凰栖灵囿。神龟游沼池,图谶摹文字。黄龙觌鳞,符祥日月记。览往以察今,我皇多哙事。上钦昊天象,下副万姓意。光被弥苍生,家户蒙惠赉。风教肃以平,颂声章嘉喜。大吴兴隆,绰有余裕。
右《从历数曲》凡二十六句,其一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二十二句句五字,一句六字。
《承天命》者,言上以圣德践位,道化至盛也。汉曲有《芳树》,此篇当之。第十一。
承天命,于昭圣德。三精垂象,符灵表德。巨石立,九穗植。龙金其鳞,乌赤其色。舆人歌,亿夫叹息。超龙升,袭帝服。躬淳懿,体玄默。夙兴临朝,劳谦日昃。易简以崇仁,放远谗与慝。举贤才,亲近有德。均田畴,茂稼穑。审法令,定品式。考功能,明黜陟。人思自尽,惟心与力。家国治,王道直。思我帝皇,寿万亿。长保天禄,祚无极。
右《承天命曲》凡三十四句,其十九句句三字,二句句五字,十三句句四字。
《玄化》者,言上修文训武,则天而行,仁泽流洽,天下喜乐也。汉曲有《上邪》,此篇当之。第十二。
玄化象以天,陛下圣真。张皇纲,率道以安民。惠泽宣流而云布,上下睦亲。君臣酣宴乐,激发弦歌扬妙新。修文筹庙胜,须时备驾巡洛津。康哉泰,四海欢忻,越与三五邻。
右《玄化曲》凡十三句,其五句句五字,二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三句句七字。
今鼓吹铙歌词。乐人以音声相传,训诂不可复解。
大竭夜乌自云何来堂吾来声乌奚姑悟姑尊卢圣子黄尊来餭清婴乌白日为随来郭吾微令吾
应龙夜乌由道何来直子为乌奚如悟姑尊卢鸡子听乌虎行为来明吾微令吾
诗则夜乌道禄何来黑洛道乌奚悟如尊尔尊卢起黄华乌伯辽为国日忠雨令吾
伯辽夜乌若国何来日忠雨乌奚如悟姑尊卢面道康尊录龙永乌赫赫福胙夜音微令吾
右四解,《上邪曲》。
几令吾几令诸韩乱发正令吾
几令吾诸韩从听心令吾若里洛何来韩微令吾
尊卢忌卢文卢子路子路为路鸡如文卢炯乌诸胙微令吾
几令诸韩或公随令吾
几令吾几诸或言随令吾黑洛何来诸韩微令吾
尊卢安成随来免路路子为吾路奚如文卢炯乌诸胙微令吾
右九解,《晚芝曲》。汉曲有《远期》,疑是。
几令吾呼历舍居执来随咄武子邪令乌衔针相风其右其右
几令吾呼群议破葫执来随吾咄武子邪令乌今乌今狖入海相风及后
几令吾呼无公赫吾执来随吾咄武子邪令乌无公赫吾婮立诸布始布
右三解,《艾如张曲》。
鼓吹铙歌十五篇,何承天义熙中私造:
《硃路篇》:硃路扬和鸾,翠盖耀金华。玄牡饰樊缨,流旌拂飞霞。雄戟辟旷涂,班剑翼高车。三军且莫喧,听我奏铙歌。清鞞惊短箫,朗鼓节鸣笳。人心惟恺豫,兹音亮且和。轻风起红尘,渟澜发微波。逸韵腾天路,颓响结城阿。仁声被八表,威震振九遐。嗟嗟介胄士,勖哉念皇家。
《思悲公篇》:思悲公,怀衮衣。东国何悲,公西归。公西归,流二叔,幼主既悟,偃禾复。偃禾复,圣志申。营都新邑,从斯民。从斯民,德惟明。制礼作乐,兴颂声。兴颂声,致嘉祥。鸣凤爰集,万国康。万国康,犹弗已。握发吐餐,下群士。惟我君,继伊周。亲睹盛世,复何求。
《雍离篇》:雍士多离心,荆民怀怨情。二凶不量德,构难称其兵。王人衔朝命,正辞纠不庭。上宰宣九伐,万里举长旌。楼船掩江濆,驷介飞重英。归德戒后夫,贾勇尚先鸣。逆徒既不济,愚智亦相倾。霜锋未及染,鄢郢忽已清。西川无潜鳞,北渚有奔鲸。凌威致天府,一战夷三城。江汉被美化,宇宙歌太平。惟我东郡民,曾是深推诚。
《战城南篇》:战城南,衡黄尘。丹旌电烻,鼓雷震。勍敌猛,戎马殷。横陈亘野,若屯云。仗大从,应三灵。义之所感,士忘生。长剑击,繁弱鸣。飞镝炫晃,乱奔星。虎骑跃,华毦旋。硃火延起,腾飞烟。骁雄斩,高旗搴。长角浮叫,响清天。夷群寇,殪逆徒。余黎沾惠,咏来苏。奏恺乐,归皇都。班爵献俘,邦国娱。
《巫山高篇》:巫山高,三峡峻。青壁千寻,深谷万仞。崇岩冠灵,林冥冥。山禽夜响,晨猿相和鸣。洪波迅澓,载逝载停。忄妻忄妻商旅之客,怀苦情。在昔阳九,皇纲微。李氏窃命,宣武耀灵威。蠢尔逆纵,复践乱机。王旅薄伐,传首来至京师。古之为国,惟德是贵。力战而虚民,鲜不颠坠。矧乃叛戾,伊胡能遂。咨尔巴子,无放肆。
《上陵者篇》:上陵者,相追攀。被服纤丽,振绮纨。携童幼,升崇峦。南望城阙,郁盘桓。王公第,通衢端。高甍华屋,列硃轩。临浚谷,掇秋兰。士女悠奕,映隰原。指营丘,感牛山。爽鸠既没,景君叹。嗟岁聿,游不还。志气衰沮,玄鬓斑。野莽宿,坟土乾。顾此累累,中心酸。生必死,亦何怨。取乐今日,展情欢。
《将进酒篇》:将进酒,庆三朝。备繁礼,荐嘉肴。荣枯换,霜雾交。缓春带,命朋僚。车等旗,马齐镳。怀温克,乐林濠。士失志,愠情劳。思旨酒,寄游遨。败德人,甘醇醪。耽长夜,或淫妖。兴屡舞,厉哇谣。形亻差亻差,声号呶。首既濡,志亦荒。性命天,国家亡。嗟后生,节酣觞。匪酒辜,孰为殃。
《君马篇》:君马丽且闲,扬镳腾逸姿。骏足蹑流景,高步追轻飞。冉冉六辔柔,奕奕金华晖。轻霄翼羽盖,长风靡淑旗。愿为范氏驱,雍容步中畿。岂效诡遇子,驰骋趣危机。铅陵策良驷,造父为之悲。不怨吴坂峻,但恨伯乐稀。赦彼岐山盗,实跻韩原师。柰何汉魏主,纵情营所私。疲民甘藜藿,厩马患盈肥。人畜贸厥养,苍生将焉归。
《芳树篇》:芳树生北庭,丰隆正裴徊。翠颖陵冬秀,红葩迎春开。佳人闲幽室,惠心婉以谐。兰房掩绮幌,绿草被长阶。日夕游云际,归禽命同栖。皓月盈素景,凉风拂中闺。哀弦理虚堂,要妙清且忄妻。啸歌流激楚,伤此硕人怀。梁尘集丹帷,微飙扬罗袿。岂怨嘉时莫,徒惜良愿乖。
《有所思篇》:有所思,思昔人。曾闵二子,善养亲。和颜色,奉晨昏。至诚烝烝,通明神。邹孟轲,为齐卿。称身受禄,不贪荣。道不用,独拥楹。三徙既谇,礼义明。飞鸟集,猛兽附。功成事毕,乃更娶。哀我生,遘凶旻。幼罹荼毒,备艰辛。慈颜绝,见无因。长怀永思,托丘坟。
《雉子游原泽篇》:雉子游原泽,初怀耿介心。饮啄虽勤苦,不愿栖园林,古有避世士,抗志清霄岑。浩然寄卜肆,挥棹通川阴。消摇风尘外,散发抚鸣琴。卿相非所眄,何况于千金。功名岂不美,宠辱亦相寻。冰炭结六府,忧虞缠胸襟。当世须大度,量己不克任。三复泉流诫,自惊良已深。
《上邪篇》:上邪下难正,众枉不可矫。音和响必清,端影缘直表。大化扬仁风,齐人犹偃草。圣王既已没,谁能弘至道。开春湛柔露,代终肃严霜。承平贵孔孟,政敝侯申商。孝公明赏罚,六世犹克昌。李斯肆滥刑,秦氏所以亡。汉宣隆中兴,魏祖宁三方。譬彼针与石,效疾故称良。《行苇》非不厚,悠悠何讵央。琴瑟时永调,改弦当更张。矧乃治天下,此要安可忘。
《临高台篇》:临高台,望天衢,飘然轻举,陵太虚。携列子,超帝乡。云衣雨带,乘风翔。肃龙驾,会瑶台。清晖浮景,溢蓬莱。济四海,濯洧盘。伫立云岳,结幽兰。驰迅风,游炎州。愿言桑梓,思旧游。倾霄盖,靡电旌。降彼天涂,颓窈冥。辞仙族,归人群。怀忠抱义,奉明君。任穷达,随所遭。何为远想,令心劳。
《远期篇》:远期千里客,肃驾候良辰。近命城郭友,具尔惟懿亲。高门启双闱,长筵列嘉宾。中唐儛六佾,三厢罗乐人。箫管激悲音,羽毛扬华文。金石响高宇,弦歌动梁尘。修标多巧捷,九剑亦入神。迁善自雅调,成化由清均。主人垂隆庆,群士乐亡身。愿我圣明君,迩期保万春。
《石流篇》:石上流水,湔湔其波。发源幽岫,永归长河。瞻彼逝者,岁月其偕。子在川上,惟以增怀。嗟我殷忧,载劳寤寐。遘此百罹,有志不遂。行年倏忽,长勤是婴。永言没世,悼兹无成。幸遇开泰,沐浴嘉运。缓带安寝,亦又何愠。古之为仁,自求诸己。虚情遥慕,终于徒已。
《圣人制礼乐》一篇,《巾舞歌》一篇,按《景祐广乐记》言,字讹谬,声辞杂书。宋鼓吹铙歌辞四篇,旧史言,诂不可解。汉鼓吹铙歌十八篇,按《古今乐录》,皆声、辞、艳相杂,不复可分。
志第十三 天文一
言天者有三家,一曰宣夜,二曰盖天,三曰浑天,而天之正体,经无前说,马《书》、班《志》,又阙其文。汉灵帝议郎蔡邕于朔方上书曰:“论天体者三家,宣夜之学,绝无师法。《周髀》术数具存,考验天状,多所违失。惟浑天仅得其情,今史官所用候台铜仪,则其法也。立八尺圆体,而具天地之形,以正黄道;占察发敛,以行日月,以步五纬,精微深妙,百世不易之道也。官有其器而无本书,前志亦阙而不论。本欲寝伏仪下,思惟微意,按度成数,以著篇章。罪恶无状,投畀有北,灰灭雨绝,势路无由。宜问群臣,下及岩穴,知浑天之意者,使述其义。”时阉官用事,邕议不行。
汉末吴人陆绩善天文,始推浑天意。王蕃者,卢江人,吴时为中常侍,善数术,传刘洪《乾象历》。依《乾象法》而制浑仪,立论考度曰:
前儒旧说,天地之体,状如鸟卵,天包地外,犹壳之裹黄也。周旋无端,其形浑浑然,故曰浑天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五百八十九分度之百四十五,半露地上,半在地下。其二端谓之南极、北极。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亦三十六度,两极相去一百八十二度半强。绕北极径七十二度,常见不隐,谓之上规;绕南极七十二度,常隐不见,谓之下规。赤道带天之纮,去两极各九十一度少强。黄道,日之所行也。半在赤道外,半在赤道内,与赤道东交于角五少弱,西交于奎十四少强。其出赤道外极远者,去赤道二十四度,斗二十一度是也。其入赤道内极远者,亦二十四度,井二十五度是也。
日南至在斗二十一度,去极百一十五度少强是也。日最南,去极最远,故景最长。黄道斗二十一度,出辰入申,故日亦出辰入申。日昼行地上百四十六度强,故日短;夜行地下二百一十九度少弱,故夜长。自南至之后,日去极稍近,故景稍短。日昼行地上度稍多,故日稍长;夜行地下度稍少,故夜稍短。日所在度稍北,故日稍北,以至于夏至,日在井二十五度,去极六十七度少强,是日最北,去极最近,景最短。黄道井二十五度,出寅入戌,故日亦出寅入戌。日昼行地上二百一十九度少弱,故日长;夜行地下百四十六度强,故夜短。自夏至之后,日去极稍远,故景稍长。日昼行地上度稍少,故日稍短;夜行地下度稍多,故夜稍长。日所在度稍南,故日出入稍南,以至于南至而复初焉。斗二十一,井二十五,南北相觉四十八度。
春分日,在奎十四少强;秋分日,在角五少弱,此黄赤二道之交中也。去极俱九十一度少强,南北处斗二十一井二十五之中,故景居二至长短之中。奎十四,角五,出卯入酉,故日亦出卯入酉。日昼行地上,夜行地下,俱百八十二度半强。故日见之漏五十刻,不见之漏五十刻,谓之昼夜同。夫天之昼夜,以日出入为分;人之昼夜,以昏明为限。日未出二刻半而明,日已入二刻半而昏,故损夜五刻以益昼,是以春秋分之漏昼五十五刻。
三光之行,不必有常,术家以算求之,各有同异,故诸家历法参差不齐。《洛书甄耀度》、《春秋考异邮》皆云周天一百七万一千里,一度为二千九百三十二里七十一步二尺七寸四分四百八十七分分之三百六十二。陆绩云:天东西南北径三十五万七千里,此言周三径一也。考之径一不啻周三,率周百四十二而径四十五,则天径三十三万九千四百一里一百二十二步三尺二寸一分七十一分分之九。
《周礼》:“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郑众说:“土圭之长,尺有五寸。以夏至之日,立八尺之表,其景与土圭等,谓之地中,今颍川阳城地也。”郑玄云:“凡日景于地千里而差一寸,景尺有五寸者,南戴日下万五千里也。”以此推之,日当去其下地八万里矣。日邪射阳城,则天径之半也。天体圆如弹丸,地处天之半,而阳城为中,则日春秋冬夏,昏明昼夜,去阳城皆等,无盈缩矣。故知从日邪射阳城为天径之半也。
以句股法言之,傍万五千里,句也;立八万里,股也;从日邪射阳城,弦也。以句股求弦法入之,得八万一千三百九十四里三十步五尺三寸六分,天径之半,而地上去天之数也。倍之,得十六万二千七百八十八里六十一步四尺七寸二分,天径之数也。以周率乘之,径率约之,得五十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七里六十八步一尺八寸二分,周天之数也。减《甄耀度》、《考异邮》五十五万七千三百一十二里有奇。一度凡千四百六里百二十四步六寸四分十万七千五百六十五分分之万九千三十九,减旧度千五百二十五里二百五十六步三尺三寸二十一万五千一百三十分分之十六万七百三十分。黄赤二道,相与交错,其间相去二十四度。以两仪推之,二道俱三百六十五度有奇,是以知天体圆如弹丸。而陆绩造浑象,其形如鸟卵,然则黄道应长于赤道矣。绩云天东西南北径三十五万七千里,然则绩亦以天形正圆也。而浑象为鸟卵,则为自相违背。
古旧浑象以二分为一度,凡周七尺三寸半分。张衡更制,以四分为一度,凡周一丈四尺六寸。蕃以古制局小,星辰稠穊;衡器伤大,难可转移。更制浑象,以三分为一度,凡周天一丈九寸五分四分分之三也。
御史中丞何承天论浑象体曰:“详寻前说,因观浑仪,研求其意,有以悟天形正圆,而水周其下。言四方者,东旸谷,日之所出,西至濛汜,日之所入。庄子又云:‘北溟之鱼,化而为鸟,将徙于南溟。’斯亦古之遗记,四方皆水证也。四方皆水,谓之四海。凡五行相生,水生于金,是故百川发源,皆自山出,由高趣下,归注于海。日为阳精,光耀炎炽,一夜入水,所经燋竭,百川归注,足于补复,故旱不为减,浸不为益。径天之数,蕃说近之。”
太中大夫徐爰曰:“浑仪之制,未详厥始。王蕃言:‘《虞书》称“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则今浑天仪日月五星是也。郑玄说:“动运为机,持正为衡,皆以玉为之。视其行度,观受禅是非也。”浑仪,羲和氏之旧器,历代相传,谓之机衡,其所由来,有原统矣。而斯器设在候台,史官禁密,学者寡得闻见;穿凿之徒,不解机衡之意,见有七政之言,因以为北斗七星,构造虚文,托之谶纬,史迁、班固,犹尚惑之。郑玄有赡雅高远之才,沈静精妙之思,超然独见,改正其说,圣人复出,不易斯言矣。’蕃之所云如此。夫候审七曜,当以运行为体,设器拟象,焉得定其盈缩,推斯而言,未为通论。设使唐、虞之世,已有浑仪,涉历三代,以为定准,后世聿遵,孰敢非革。而三天之仪,纷然莫辩,至扬雄方难盖通浑。张衡为太史令,乃铸铜制范。衡传云:‘其作浑天仪,考步阴阳,最为详密。’故知自衡以前,未有斯仪矣。蕃又云:‘浑天遭秦之乱,师徒丧绝,而失其文,惟浑天仪尚在候台。’案既非舜之璇玉,又不载今仪所造,以纬书为穿凿,郑玄为博实,偏信无据,未可承用。夫璇玉,贵美之名;机衡,详细之目。所以先儒以为北斗七星,天纲运转,圣人仰观俯察,以审时变焉。”
史臣案:设器象,定其恆度,合之则吉,失之则凶,以之占察,有何不可。浑文废绝,故有宣、盖之论,其术并疏,故后人莫述。扬雄《法言》云:“或人问浑天于雄。雄曰:‘落下闳营之,鲜于妄人度之,耿中丞象之,几乎莫之违也’。”若问天形定体,浑仪疏密,则雄应以浑仪答之,而举此三人以对者,则知此三人制造浑仪,以图晷纬。问者盖浑仪之疏密,非问浑仪之浅深也。以此而推,则西汉长安已有其器矣。将由丧乱亡失,故衡复铸之乎?王蕃又记古浑仪尺度并张衡改制之文,则知斯器非衡始造,明矣。衡所造浑仪,传至魏、晋,中华覆败,沈没戎虏;绩、蕃旧器,亦不复存。晋安帝义熙十四年,高祖平长安,得衡旧器,仪状虽举,不缀经星七曜。
文帝元嘉十三年,诏太史令钱乐之更铸浑仪,径六尺八分少,周一丈八尺二寸六分少,地在天内,立黄赤二道,南北二极规二十八宿,北斗极星,五分为一度,置日月五星于黄道之上,置立漏刻,以水转仪,昏明中星,与天相应。十七年,又作小浑天,径二尺二寸,周六尺六寸,以分为一度,安二十八宿中外宫,以白黑珠及黄三色为三家星,日月五星,悉居黄道。
盖天之术,云出周公旦访之殷商,盖假托之说也。其书号曰周髀。髀者,表也,周天之数也。其术云:“天如覆盖,地如覆盆,地中高而四隤,日月随天转运,隐地之高,以为昼夜也。天地相去凡八万里,天地之中,高于外衡六万里;地上之高,高于天之外衡二万里也。”或问盖天于扬雄。扬雄曰:“盖哉!盖哉!”难其八事。郑玄又难其二事。为盖天之学者,不能通也。刘向《五纪》说,《夏历》以为列宿日月皆西移,列宿疾而日次之,月最迟。故日与列宿昏俱入西方;后九十一日,是宿在北方;又九十一日,是宿在东方;九十一日,在南方。此明日行迟于列宿也。月生三日,日入而月见西方;至十五日,日入而月见东方;将晦,日未出,乃见东方。以此明月行之迟于日,而皆西行也。向难之以《鸿范传》曰:“晦而月见西方,谓之朓。朓,疾也。朔而月见东方,谓之侧匿。侧匿,迟不敢进也。星辰西行,史官谓之逆行。”此三说,《夏历》皆违之,迹其意,好异者之所作也。
晋成帝咸康中,会稽虞喜造《安天论》,以为“天高穷于无穷,地深测于不测。地有居静之体,天有常安之形。论其大体,当相覆冒,方则俱方,圆则俱圆,无方圆不同之义也。”喜族祖河间太守耸又立《穹天论》云:“天形穹隆,当如鸡子幕,其际周接四海之表,浮乎元气之上。”而吴太常姚信造《昕天论》曰:“尝览《汉书》云:冬至日在牵牛,去极远;夏至日在东井,去极近。欲以推日之长短,信以太极处二十八宿之中央,虽有远近,不能相倍。”今《昕天》之说,以为“冬至极低,而天运近南。故日去人远,而斗去人近;北天气至,故冰寒也。夏至极起,而天运近北,而斗去人远,日去人近,南天气至,故炎热也。极之立时,日行地中浅,故夜短;天去地高,故昼长也。极之低时,日行地中深,故夜长;天去地下浅,故昼短也。然则天行寒依于浑,夏依于盖也。”按此说应作“轩昂”之“轩”,而作“昕”,所未详也。凡三说,皆好异之谈,失之远矣。凡天文经星,常宿中外宫,前史已详。今惟记魏文帝黄初以来星变为《天文志》,以续司马彪云。
魏文帝黄初三年九月甲辰,客星见太微左掖门内。占曰:“客星出太微,国有兵丧。”十月,孙权叛命,帝自南征,前驱临江,破其将吕范等。是后累有征役。七年五月,文帝崩。
黄初四年三月癸卯,月犯心大星。十二月丙子,月又犯心大星。占曰:“心为天王,王者恶之。”七年五月,文帝崩。黄初四年六月甲申,太白昼见。五年十一月辛卯,太白又昼见。案刘向《五纪论》曰:“太白少阴,弱,不得专行,故以己未为界,不得经天而行。经天则昼见,其占为兵,为丧,为不臣,为更王。强国弱,小国强。”是时,孙权受魏爵号,而称兵距守。七年五月,文帝崩。八月,吴遂围江夏,寇襄阳,魏江夏太守文聘固守得全。大将军司马懿救襄阳,斩吴将张霸。
黄初四年十一月,月晕北斗。占曰:“有大丧,赦天下。”七年五月,文帝崩,明帝即位,大赦天下。黄初五年十月,岁星入太微,逆行积百三十九日乃出。占曰:“五星入太微,从右入三十日以上,人主有大忧。”一曰:“有赦至。”七年五月,文帝崩,明帝即位,大赦天下。
黄初六年五月十六日壬戌,荧惑入太微,至二十六日壬申,与岁星相及,俱犯右执法;至二十七日癸酉,乃出。占曰:“从右入三十日以上,人主有大忧。”又“日月五星犯左右执法,大臣有忧。”一曰:“执法者诛。金火尤甚。”十一月,皇子东武阳王鉴薨。七年正月,骠骑将军曹洪免为庶人。四月,征南大将军夏侯尚薨。五月,文帝崩。《蜀记》称:“明帝问黄权曰:‘天下鼎立,何地为正?’对曰:‘当验天文。往荧惑守心,而文皇帝崩,吴、蜀无事,此其微也。”案三国史,并无荧惑守心之文,宜是入太微。黄初六年十月乙未,有星孛于少微,历轩辕。案占,孛、彗异状,其殃一也。为兵丧除旧布新之象,余灾不尽,为旱凶饥暴疾。长大见久灾深;短小见速灾浅。是时帝军广陵,辛丑,亲御甲胄,跨马观兵。明年五月,文帝崩。
魏明帝太和四年十一月壬戌,太白犯岁星。占曰:“太白犯五星,有大兵;犯列宿,为小兵。”五年三月,诸葛亮以大众寇天水,遣大将军司马懿距退之。太和五年五月,荧惑犯房。占曰:“房四星,股肱臣将相位也。月五星犯守之,将相有忧。”七月,车骑将军张郃追诸葛亮,为其所害。十二月,太尉华歆薨。太和五年十一月乙酉,月犯轩辕大星。占曰:“女主忧。”十二月甲辰,月犯镇星。占曰:“女主当之。”六年三月乙亥,月又犯轩辕大星。青龙二年十一月乙丑,月又犯镇星。三年正月,太后郭氏崩。
太和六年十一月丙寅,太白昼见南斗,遂历八十余日恆见。占曰:“吴有兵。”明年,孙权遣张弥等将兵万人,锡授公孙渊为燕王。渊斩弥等,虏其众。太和六年十一月丙寅,有星孛于翼,近太微上将星。占曰:“为兵丧。”甘氏曰:“孛彗所当之国,是受其殃。”翼又楚分,孙权封略也。明年,权有辽东之败。权又向合肥新城,遣全琮征六安,皆不克而还。又明年,诸葛亮入秦川,据渭南,司马懿距之。孙权遣陆议、诸葛瑾等屯江夏口,孙韶、张承等向广陵淮阳,权以大众围新城以应亮。于是帝自东征,权及诸将乃退。太和六年十二月,陈王植薨。青龙元年夏,北海王蕤薨。三年正月,太后郭氏崩。
明帝青龙二年二月己未,太白犯荧惑。占曰:“大兵起,有大战。”是年四月,诸葛亮据渭南,吴亦起兵应之,魏东西奔命。九月,亮卒,军退,将帅分争,为魏所破。案占,太白所犯在南,南国败,在北,北国败,此宜在荧惑南也。青龙二年三月辛卯,月犯舆鬼。舆鬼主斩杀。占曰:“民多病,国有忧,又有大臣忧。”是年夏,大疫;冬,又大病,至三年春乃止。正月,太后郭氏崩。四年五月,司徒董昭薨。青龙二年五月丁亥,太白昼见,积三十余日。以晷度推之,非秦、魏,则楚也。是时诸葛亮据渭南,司马懿与相持。孙权寇合肥,又遣陆议、孙韶等入淮、沔,帝亲东征。蜀本秦地,则为秦、晋及楚兵悉起应占。青龙二年七月己巳,月犯楗闭。占曰:“天子崩,又为火灾。”三年七月,崇华殿灾。景初三年正月,明帝崩。青龙二年十月戊寅,月犯太白。占曰:“人君死,又为兵。”景初元年七月,公孙渊叛。二年正月,遣司马懿讨之。三年正月,明帝崩。
蜀后主建兴十二年,诸葛亮帅大众伐魏,屯于渭南,有长星赤而芒角,自东北,西南流投亮营,三投再还,往大还小。占曰:“两军相当,有大流星来走军上及坠军中者,皆破败之征也。”九月,亮卒于军,焚营而退。群帅交恶,多相诛残。
魏明帝青龙三年六月丁未,镇星犯井钺。四年闰四月乙巳,复犯。戊戌,太白又犯。占曰:“凡月五星犯井钺,悉为兵起。”一曰:“斧钺用,大臣诛。”景初元年,公孙渊叛,司马懿讨灭之。青龙三年七月己丑,镇星犯东井。四年三月癸卯,在参,又还犯之。占曰:“镇星入井,大人忧。行近距为行阴,其占大水,五谷不成。”景初元年夏,大水,伤五谷。九月,皇后毛氏崩。三年正月,明帝崩。青龙三年十月壬申,太白昼见在尾,历二百余日恆见。占曰:“尾为燕,燕臣强,有兵。”青龙四年三月己巳,太白与月俱加丙,昼见。月犯太白。景初元年七月辛卯,太白又昼见,积二百八十余日。占悉同上。是时公孙渊自立为燕王,署置百官,发兵距守,遣司马懿讨灭之。青龙三年十二月戊辰,月犯钩钤。占曰:“王者忧。”景初三年正月,明帝崩。
青龙四年五月壬寅,太白犯毕左股第一星。占曰:“毕为边兵,又主刑罚。”九月,凉州塞外胡阿毕师侵犯诸国,西域校尉张就讨之,斩首捕虏万许人。青龙四年七月甲寅,太白犯轩辕大星。占曰:“女主忧。”景初元年,皇后毛氏崩。青龙四年十月甲申,有星孛于大辰,长三尺。乙酉,又孛于东方。十一月己亥,彗星见,犯宦者天纪星。占曰:“大辰为天王,天下有丧。”刘向《五纪论》曰:“《春秋》星孛于东方,不言宿者,不加宿也。”宦者在天市为中外有兵,天纪为地震。孛彗主兵丧。景初元年六月,地震。九月,吴将硃然围江夏,荆州刺史胡质击走之。皇后毛氏崩。二年正月,讨公孙渊。三年正月,明帝崩。
魏明帝景初元年二月乙酉,月犯房第二星。占曰:“将相有忧。”七月,司徒陈矫薨。二年四月,司徒韩暨薨。景初元年十月丁未,月犯荧惑。占曰:“贵人死。”二年四月,司徒韩暨薨。八月,公孙渊灭。
景初二年二月癸丑,月犯心距星,又犯中央大星。五月己亥,又犯心距星及中央大星。闰月癸丑,月又犯心、中央大星。按占,“大星为天王,前为太子,后为皇子。犯大星,王者恶之。犯前星,太子有忧。犯后星,庶子有忧。”三年正月,帝崩,太子立,卒见废为齐王。正始四年,秦王询薨。景初二年八月彗星见张,长三尺,逆西行,四十一日灭。占曰:“为兵丧。张,周分野,洛邑恶之。”其十月,斩公孙渊。明年正月,明帝崩。景初二年十月甲午,月犯箕。占曰:“军将死。”正始元年四月,车骑将军黄权薨。景初二年,司马懿围公孙渊于襄平。八月丙寅夜,有大流星长数十丈,色白有芒鬣,从首山北流坠襄平城东南。占曰:“围城而有流星来走城上及坠城中者破。”又曰:“星坠,当其下有战场。”又曰:“凡星所坠,国易姓。”九月,渊突围,走至星坠所被斩,屠城坑其众。景初二年十月癸巳,客星见危,逆行在离宫北,腾蛇南。甲辰,犯宗星。己酉,灭。占曰:“客星所出有兵丧。虚危为宗庙,又为坟墓。客星近离宫,则宫中将有大丧,就先君于宗庙,皆王者崩殒之象也。”三年正月,明帝崩。正始二年五月,吴将硃然围樊城,司马懿率众距却之。
魏齐王正始元年四月戊午,月犯昴东头第一星。其年十月庚寅,月又犯昴北头第四星。占曰:“犯昴,胡不安。”二年六月,鲜卑阿妙兒等寇西方,敦煌太守王延斩之,并二千余级。三年,又斩鲜卑大帅及千余级。正始元年十月乙酉,彗星见西方,在尾,长三丈,拂牵牛,犯太白。十一月甲子,进犯羽林。占曰:“尾为燕,又为吴,牛亦吴、越之分。太白为上将,羽林中军兵。吴、越有兵丧,中军兵动。”二年五月,吴将全琮寇芍陂,硃然围樊城,诸葛瑾入沮中。吴太子登卒。六月,司马懿讨诸葛恪于皖。恪焚积聚,弃城走。三年,太尉满宠薨。
正始二年九月癸酉,月犯舆鬼西北星。西北星主金。三年二月丁未,又犯西南星。西南星主布帛。占曰:“有钱令。”一曰:“大臣忧。”三年三月,太尉满宠薨。四年正月,帝加元服,赐群臣钱各有差。
正始四年十月、十一月,月再犯井钺。是月,司马懿讨诸葛恪,恪弃城走。五年三月,曹爽征蜀。正始五年十一月癸巳,镇星犯亢距星。占曰:“诸侯有失国者。”嘉平元年,曹爽兄弟诛。
正始六年八月戊午,彗星见七星,长二尺,色白,进至张,积二十三日灭。七年十一月癸亥,又见轸,长一尺,积百五十六日灭。九年三月,又见昴,长六尺,色青白,芒西南指。七月,又见翼,长二尺,进至轸,积四十二日灭。按占,“七星、张,周分野,翼、轸为楚,昴为赵、魏,彗所以除旧布新,主兵丧也。”嘉平元年,司马懿诛曹爽兄弟及其党与,皆夷族,京师严兵,实始翦魏。三年,诛楚王彪,又袭王凌于淮南。淮南,东楚也。幽魏诸王于鄴。
正始七年七月丁丑,月犯左角。占曰:“天下有兵,将军死。”九年正月辛亥,月犯亢南星。占曰:“兵起。”一曰:“军将死。”七月乙亥,荧惑犯毕距星。占曰:“有边兵。”一曰:“刑罚用。”嘉平元年,曹爽等诛。三年,王凌等又诛。
正始九年七月癸丑,镇星犯楗闭。占曰:“王者不宜出宫下殿。”明年,车驾谒陵,司马懿奏诛曹爽等,天子野宿,于是失势。
魏齐王嘉平元年六月壬戌,太白犯东井距星。二年三月己未,又犯。占曰:“国失政,大臣为乱。”四月辛巳,太白犯舆鬼。占曰:“大臣诛。”一曰:“兵起。”三年七月,王凌与楚王彪有谋,皆伏诛。人主遂卑。
吴主孙权赤乌十三年五月,日北至,荧惑逆行入南斗。七月,犯魁第二星而东。《汉晋春秋》云逆行。按占,荧惑入南斗,三月,吴王死。一曰:“荧惑逆行,其地有死君。”太元二年权薨,是其应也。故国志书于吴而不书于魏也。是时,王凌谋立楚王彪,谓斗中有星,当有暴贵者,以问知星人浩详。详疑有故,欲说其意,不言吴有死丧,而言淮南楚分,吴、楚同占,当有王者兴,故凌计遂定。
魏齐王嘉平二年十月丙申,月犯舆鬼。占曰:“国有忧。”一曰:“大臣忧。”三年四月戊寅,月犯东井。占曰:“军将死。”一曰:“国有忧。”五月,王凌、楚王彪等诛。七月,皇后甄氏崩。
嘉平三年五月甲寅,月犯距星。占曰:“将军死。”一曰:“为兵。”是月,王凌诛。四年三月,吴将硃然、硃异为寇,镇东将军诸葛诞破走之。嘉平三年七月己巳,月犯舆鬼。九月乙己,又犯。四年十一月丁未,又犯鬼积尸。五年七月丙午,月又犯鬼西北星。占曰:“国有忧。”正元元年,李丰等诛,皇后张氏废。九月,帝废为齐王。齐王嘉平三年十月癸未,荧惑犯亢南星。占曰:“大臣有乱。”正元元年二月,李丰等谋乱诛。嘉平三年十一月癸未,有星孛于营室,西行积九十日灭。占曰:“有兵丧。室为后宫,后宫且有乱。”四年二月丁酉,彗星见西方,在胃,长五六丈,色白,芒南指贯参,积二十日灭。五年十一月,彗星又见轸,长五丈,在太微左执法西,东南指,积百九十日灭。按占,“胃,兗州之分,参白虎主兵,太微天子廷,执法为执政,孛彗为兵,除旧布新之象。”正元元年二月,李丰、丰弟兗州刺史翼、后父光禄大夫张缉等谋乱,皆诛,皇后亦废。九月,帝废为齐王,高贵乡公代立。
嘉平五年六月庚辰,月犯箕。占曰:“军将死。”正元元年正月,镇东将军母丘俭反,兵败死。嘉平五年六月戊午,太白犯角。占曰:“群臣谋不成。”正元元年,李丰等谋泄,悉诛。嘉平五年七月,月犯井钺。正元元年二月,李丰等诛。蜀将姜维攻陇西,车骑将军郭淮讨破之。嘉平五年十一月癸酉,月犯东井距星。占曰:“军将死。”至六年正月,镇东将军豫州刺史毋丘俭、前将军扬州刺史文钦反,被诛。
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十一月,有白气出斗侧,广数丈,长竟天。王肃曰:“蚩尤之旗也,东南其有乱乎!”二年正月,毋丘俭等据淮南以叛,大将军司马师讨平之。案占,“蚩尤旗见,王者征伐四方。”自后又征淮南,西平巴蜀。是岁,吴主孙亮五凤元年,斗牛,吴、越分。案占:“有兵丧,除旧布新之象也。”太平三年,孙綝盛兵围宫,废亮为会稽王,孙休代立,是其应也。故国志又书于吴。由是淮南江东同扬州地,故于时变见吴、楚之分。则魏之淮南,多与吴同灾,是以毋丘俭以孛为己应,遂起兵而败,又其应也。后三年,即魏甘露二年,诸葛诞又反淮南,吴遣硃异救之。及城陷,诞众吴兵死没各数万人,犹前长星之应也。高贵乡公正元二年二月戊午,荧惑犯东井北辕西头第一星。占曰:“群臣有家坐罪者。”甘露元年,诸葛诞族灭。
吴孙亮太平元年九月壬辰,太白犯南斗,《吴志》所书也。占曰:“太白犯斗,国有兵,大臣有反者。”其明年,诸葛诞反。又明年,孙琳废亮,吴、魏并有兵事也。
魏高贵乡公甘露元年七月乙卯,荧惑犯井钺。壬戌,月又犯钺星。二年八月壬子,岁星犯井钺。九月庚寅,岁星又逆行乘钺星。三年,诸葛诞夷灭。甘露元年八月辛亥,月犯箕。占曰:“军将死。”九月丁巳,月犯东井。占曰:“军将死。”二年,诸葛诞诛。
甘露二年六月己酉,月犯心中央大星。景元元年五月,高贵乡公败。甘露二年十月丙寅,太白犯亢距星。占曰:“廷臣为乱,人君忧。”景元元年,有成济之变。甘露二年十一月,彗星见角,色白。占曰:“彗见两角间,色白者,军起不战,邦有大丧。”景元元年,高贵乡公帅左右兵袭晋文王,未交战,为成济所害。
甘露三年三月庚子,太白犯东井。占曰:“国失政,大臣为乱。”是夜,岁星又犯东井。占曰:“兵起。”至景元元年,高贵乡公败。甘露三年八月壬辰,岁星犯舆鬼质星。占曰:“斧质用,大臣诛。”甘露四年四月甲申,岁星又犯舆鬼东南星。占曰:“鬼东南星主兵。木入鬼,大臣诛。”景元元年,高贵乡公败,杀尚书王经。
甘露四年十月丁丑,客星见太微中,转东南行,历轸宿,积七日灭。占曰:“客星出太微,有兵丧。”景元元年,高贵乡公被害。
魏陈留王景元元年二月,月犯建星。案占,“月五星犯建星,大臣相谮”。是后钟会、邓艾破蜀,会谮艾,遂皆夷灭。
景元二年四月,荧惑入太微,犯右执法。占曰:“人主有大忧。”又曰:“大臣忧。”后四年,邓艾、钟会皆夷灭。五年,帝逊位。
景元三年十一月壬寅,彗星见亢,色白,长五寸,转北行,积四十五日灭。占为兵丧。一曰:“彗见亢,天子失德。”四年,钟会、邓艾伐蜀克之。会、艾反乱,皆诛。魏逊天下。
景元四年六月,大流星二,并如斗,见西方,分流南北,光照隆隆有声。案占,流星为贵使,大者使大。是年,钟、邓克蜀,二星盖二帅之象。二帅相背,又分流南北之应。钟会既叛,三军愤怒,隆隆有声,兵将怒之征也。景元四年十月,岁星守房。占曰:“将相有忧。”一曰:“有大赦。”明年正月,太尉邓艾、司徒钟会并诛灭,特赦益土。咸熙二年秋,又大赦。
陈留王咸熙二年五月,彗星见王良,长丈余,色白,东南指,积十二日灭。占曰:“王良,天子御驷,彗星扫之,禅代之表,除旧布新之象。白色为丧。王良在东壁宿,又并州之分也。”八月,晋文王薨。十二月,帝逊位于晋。
晋武帝泰始四年正月丙戌,彗星见轸,青白色,西北行,又转东行。占曰:“为兵丧。轸又楚分也。”三月,皇太后王氏崩。十月,吴将施绩寇江夏,万彧寇襄阳,后将军田璋、荆州刺史胡烈等破却之。泰始四年七月,星陨如雨,皆西流。占曰:“星陨为民叛,西流,吴民归晋之象也。”二年,吴夏口督孙秀率部曲二千余人来降。
泰始五年九月,有星孛于紫宫,占如上。紫宫,天子内宫。十年,武元杨皇后崩。
泰始十年十二月,有星孛于轸。占曰:“天下兵起。轸又楚分也。”咸宁二年六月,星孛于氐。占曰:“天子失德易政。氐又兗州分。”七月,星孛大角。大角为帝坐。八月,星孛太微,至翼、北斗、三台。占曰:“太微天子廷,大人恶之。”一曰:“有徙王。翼又楚分也。”“北斗主杀罚,三台为三公。”三年,星孛于胃。胃,徐州分。四月,星孛女御。女御为后宫。五月,又孛于东方。七月,星孛紫宫。占曰:“天下易主。”五年三月,星孛于柳。占曰:“外臣陵主。柳又三河分也。大角、太微、紫宫、女御,并为王者。”明年吴亡,是其应也。孛主兵丧,征吴之役,三河、徐、兗之兵悉出,交战于吴、楚之地。吴丞相都督以下,枭戮十数,偏裨行阵之徒,馘斩万计,皆其征也。《春秋》星孛北方,则齐、鲁、晋、郑、陈、宋、莒之君,并受杀乱之祸。星孛东方,则楚灭陈,三家、田氏分篡齐、晋。汉文帝末,星孛西方,后吴、楚七国诛灭。案泰始末至太康初,灾异数见,而晋氏隆盛,吴实灭,天变在吴可知矣。昔汉三年,星孛大角,项籍以亡,汉氏无事,此项氏主命故也。吴、晋之时,天下横分,大角孛而吴亡,是与项氏同事。后学皆以咸宁灾为晋室,非也。
晋武帝咸宁四年四月,蚩尤旗见。案《星传》,蚩尤旗类彗,而后曲象旗。汉武帝时见,长竟天。献帝时又见,长十余丈,皆长星也。魏高贵时则为白气。案校众记,是岁无长星,宜又是异气。后二年,倾三方伐吴,是其应。至武帝崩,天下兵又起,遂亡诸夏。咸宁四年九月,太白当见不见。占曰:“是谓失舍,不有破军,必有死王之墓。又有亡国。”是时羊祜表求伐吴,上许之。五年十一月,兵出,太白始夕见西方。太康元年三月,大破吴军,孙皓面缚请死,吴国遂亡。
晋武帝太康二年八月,有星孛于张。占曰:“为兵丧。”周分野,灾在洛邑。十一月,星孛轩辕。占曰:“后宫当之。”四年三月戊申,星孛于西南。四年三月癸丑,齐王攸薨。四月戊寅,任城王陵薨。五月己亥,琅邪王伷薨。十一月戊午,新都王该薨。
太康八年三月,荧惑守心。占曰:“王者恶之。”太熙元年四月己酉,武帝崩。太康八年九月,星孛于南斗,长数十丈,十余日灭。占曰:“斗主爵禄,国有大忧。”一曰:“孛于斗,王者疾病,臣诛其父,天下易政,大乱兵起。”太熙元年四月,客星在紫宫。占曰:“为兵丧。”太康末,武帝耽宴游,多疾病。是月乙酉,帝崩。永平元年,贾后诛杨骏及其党与,皆夷三族;杨太后亦见杀。是年,又诛汝南王亮、太保卫瓘、楚王玮,王室兵丧之应。
志第十四 天文二
晋惠帝元康二年二月,天西北大裂。按刘向说:“天裂,阳不足;地动,阴有余。”是时人主拱默,妇后专制。
元康三年四月,荧惑守太微六十日。占曰:“诸侯三公谋其上,必有斩臣。”一曰:“天子亡国。”是春,太白守毕,至是百余日。占曰:“有急令之忧。”一曰:“相亡。又为边境不安。”是年,镇、岁、太白三星聚于毕昴。占曰:“为兵丧。毕昴,赵地也。”后贾后陷杀太子,赵王废后,又杀之,斩张华、裴頠,遂篡位,废帝为太上皇。天下从此遘乱连祸。
元康五年四月,有星孛于奎,至轩辕、太微,经三台、大陵。占曰:“奎为鲁,又为库兵,轩辕为后宫,太微天子廷,三台为三司,大陵有积尸死丧之事。”明年,武库火,西羌反。后五年,司空张华遇祸,贾后废死,鲁公贾谧诛。又明年,赵王俭篡位。于是三王兴兵讨伦,士民战死十余万人。
元康六年六月丙午夜,有枉矢自斗魁东南行。按占曰:“以乱伐乱。北斗主执杀,出斗魁,居中执杀者不直象也。”十月,太白昼见。后赵王杀张、裴,废贾后,以理太子之冤,因自篡盗,以至屠灭。以乱伐乱,兵丧臣强之应也。
元康九年二月,荧惑守心。占曰:“王者恶之。”八月,荧惑入羽林。占曰:“禁兵大起。”后二年,惠帝见废为太上皇,俄而三王起兵讨伦。伦悉遣中军兵,相距累月。
晋惠帝永康元年三月,妖星见南方,中台星坼,太白昼见。占曰:“妖星出,天下大兵将起。台星失常,三公忧。太白昼见为不臣。”是月,贾后杀太子,赵王伦寻废杀后及司空张华,又废帝自立。于是三王并起,迭总大权。永康元年五月,荧惑入南斗。占曰:“宰相死,兵大起。斗又吴分也。”是时赵王伦为相,明年篡位,三王兴师诛之。太安二年,石冰破扬州。永康元年八月,荧惑入箕。占曰:“人主失位,兵起。”十二月,彗出牵牛之西,指天市。占曰:“牛者七政始,彗出之,改元易号之象也。”天市一名天府,一名天子禖,帝座在其中。明年,赵王篡位,改元,寻为大兵所灭。
永康二年二月,太白出西方,逆行入东井。占曰:“国失政,臣为乱。”四月,彗星见齐分。占曰:“齐有兵丧。”是时齐王冏起兵讨赵王伦。伦灭,冏拥兵不朝,专权淫侈,明年诛死。
晋惠帝永宁元年,自正月至于闰月,五星互经天。《星传》曰:“日阳,君道也。星阴,臣道也。日出则星亡,臣不得专也。昼而星见午上者为经天,其占为不臣,为更王。今五星悉经天,天变所未有也。”石氏说曰:“辰星昼见,其国不亡,则大乱。”是后台鼎方伯,互秉大权。二帝流亡,遂至六夷强,迭据华夏,亦载籍所未有也。永宁元年五月,太白昼见。占同前条。七月,岁星守虚危。占曰:“木守虚危,有兵忧。”一曰:“守虚饥;守危徭役烦,下屈竭。”辰星入太微。占曰:“为内乱。”一曰:“群臣相杀。”太白守右掖门。占曰:“为兵,为乱,为贼。”八月戊午,镇星犯左执法,又犯上相。占曰:“上相忧。”荧惑守昴。占曰:“赵、魏有灾。”辰星守舆鬼。占曰:“秦有灾。”九月丁未,月犯左角。占曰:“人主忧。”一曰:“左将军死,天下有兵。”
二年四月癸酉,岁星昼见。占曰:“为臣强。”十月,荧惑太白斗于虚危。占曰:“大兵起,破军杀将。虚危,又齐分也。”十二月,荧惑袭太白于营室。占曰:“天下兵起,亡君之戒。”一曰:“易相。”初齐王冏定京都,因留辅政,遂专慠无君。是月,成都、河间檄长沙王乂讨之。冏、乂交战,攻焚宫阙。冏兵败夷灭,又杀其兄上军将军实以下二十余人。太安二年,成都攻长沙,于是公私饥困,百姓力屈。
晋惠帝太安二年二月,太白入昴。占曰:“天下扰,兵大起。”三月,彗星见东方,指三台。占曰:“兵丧之象。三台为三公。”七月,荧惑入东井。占曰:“兵起国乱。”是秋,太白守太微上将。占曰:“上将将以兵亡。”是年冬,成都、河间攻洛阳。三年正月,东海王越执长沙王乂,张方又杀之。太安二年八月,长沙王奉帝出距二王,庚午,舍于玄武馆。是日,天中裂为二,有声如雷。三占同元康,臣下专僭之象也。是时长沙王擅权,后成都、河间、东海又迭专威命,是其应也。太安二年十一月辛巳,有星昼陨中天,北下有声如雷。按占:“名曰荧首,营首所在,下有大兵流血。”明年,刘渊、石勒攻略并州,多所残灭。王浚起燕、代,引鲜卑攻掠鄴中,百姓涂地。有声如雷,怒之象也。
太安二年十一月庚辰,岁星入月中。占曰:“国有逐相。”十二月壬寅,太白犯月。占曰:“天下有兵。”太安三年正月己卯,月犯太白,占同青龙。荧惑入南斗,占同永康。是月,荧惑又犯岁星。占曰:“有大战。”七月,左卫将军陈率众奉帝伐成都,六军败绩,兵逼乘舆。九月,王浚又攻成都于鄴,鄴溃,成都王由是丧亡。帝还洛,张方胁如长安。是时天下盗贼群起,张昌尤盛。后二年,惠帝崩。
晋惠帝永兴元年五月,客星守毕。占曰:“天子绝嗣。”一曰:“大臣有诛。”七月庚申,太白犯角、亢,经房、心,历尾、箕。九月,入南斗。占曰:“犯角,天下大战;犯亢,有大兵,人君忧;入房、心,为兵丧;犯尾,将军与民人为变;犯箕,女主忧。”一曰:“天下乱。入南斗,有兵丧。”一曰:“将军为乱。”其所犯守,又兗、豫、幽、冀、扬州之分也。是年七月,有荡阴之役。九月,王浚杀幽州刺史和演,攻鄴,鄴溃。于是兗、豫为天下兵冲。陈敏又乱扬土,刘渊、石勒、李雄等并起微贱,跨有州郡。皇后羊氏数被幽废。光熙元年,惠帝崩,终无继嗣。永兴元年七月乙丑,星陨有声。二年十月,星又陨有声。按刘向说,民去其土之象也。是后遂亡中夏。永兴元年十二月壬寅夜,赤气亘天,砰隐有声。二年十月丁丑,赤气见在北方,东西竟天。占曰:“并为大兵。砰隐有声,怒之象也。”是后四海云扰,九服交兵。
永兴二年四月丙子,太白犯狼星。占曰:“大兵起。”九月,岁星守东井。占曰:“有兵。井又秦分也。”是年,苟晞破公师籓,张方破范阳王虓,关西诸将攻河间王颙,颙奔走,东海王迎杀之。永兴二年八月,星孛于昴、毕。占曰:“为兵丧。”昴、毕,又赵、魏分也。十月丁丑,有星孛于北斗。占曰:“璇玑更授,天子出走。”又曰:“强国发兵,诸侯争权。”是后皆有其应。明年,惠帝崩。
晋惠帝光熙元年四月,太白失行,自翼入尾、箕。占曰:“太白失行而北,是谓返生。不有破军,必有屠城。”五月,汲桑攻鄴,魏郡太守冯嵩出战大败,桑遂害东燕王腾,杀万余人,焚烧魏时宫室皆尽。光熙元年五月,枉矢西南流。占曰:“以乱伐乱之象也。”是时司马越西破河间,奉迎大驾。寻收缪胤、何绥等,肆其无君之心,天下恶之。死而石勒焚其尸柩,是其应也。光熙元年九月丁未,荧惑守心。占曰:“王者恶之。”己亥,填星守房、心,又犯岁星。占曰:“土守房,多祸丧。守心,国内乱,天下赦。”又曰:“填与岁合为内乱。”是时司马越秉权,终以无礼破灭,内乱之应也。十一月,惠帝崩,怀帝即位,大赦天下。
光熙元年十二月癸未,太白犯填星。占曰:“为内兵,有大战。”是后河间王为东海王越所杀。明年正月,东海王越杀诸葛玫等。五月,汲桑破冯嵩,杀东燕王。八月,苟晞大破汲桑。光熙元年十二月甲申,有白气若虹,中天北下至地,夜见五日乃灭。占曰:“大兵起。”明年,王弥起青、徐,汲桑乱河北,毒流天下。
孝怀帝永嘉元年九月辛亥,有大星自西南流于东北,小者如升相随,天尽赤,声如雷。占曰:“流星为贵使。”是年五月,汲桑杀东燕王腾,遂据河北。十一月,始遣和郁为征北将军镇鄴,而田甄等大破汲桑,斩于乐陵。于是以甄为汲郡太守,弟兰钜鹿太守。小星相随,小将别帅之象也。司马越忿魏郡以东,平原南,皆党于桑,悉以赏甄等,于是侵略赤地,有声如雷,怒之象也。永嘉元年十二月丁亥,星流震散。案刘向说:“天官列宿,在位之象,小星无名者,庶民之类。此百官庶民将流散之象也。”是后天下大乱,百官万民,流移转死矣。
永嘉二年正月庚午,太白伏不见。二月庚子,始晨见东方。是谓当见不见,占同上条。其后破军杀将,不可胜数。帝崩虏庭,中夏沦覆。
永嘉三年正月庚子,荧惑犯紫微。占曰:“当有野死之王。又为火烧宫。”是时太史令高堂冲奏,乘舆宜迁幸,不然必无洛阳。五年六月,刘曜、王弥入京都,烧宫庙,帝崩于平阳。永嘉三年,镇星久守南斗。占曰:“镇星所居者,其国有福。”是时安东琅邪王始有扬土。其年十一月,地动,陈卓以为是地动应也。永嘉三年十二月乙亥,有白气如带出东南北方各二,起地至天,贯参伐。占曰:“天下大兵起。”四年三月,司马越收缪胤、缪播等;又三方云扰,攻战不休。五年三月,司马越死于宁平城,石勒攻破其众,死者十余万人。六月,京都焚灭,帝劫虏庭。
永嘉五年十月,荧惑守心。后二年,帝崩于虏庭。
永嘉六年七月,荧惑、岁星、镇星、太白聚牛女之间,裴回进退。按占曰:“牛,扬州分。”是后两都倾覆,而元帝中兴扬土,是其应也。愍帝建武元年五月癸未,太白荧惑合于东井。占曰:“金火合曰烁,为丧。”是时帝虽劫于平阳,天下犹未敢居其虚位,灾在帝也。六月丁卯,太白犯太微。占曰:“兵入天子廷,王者恶之。”七月,愍帝崩于寇庭,天下行服大临。
晋元帝太兴元年七月,太白犯南斗。占曰:“吴、越有兵,大人忧。”二年二月甲申,荧惑犯东井。占曰:“兵起,贵臣相戮。”八月己卯,太白犯轩辕大星。占曰:“后宫忧。”乙未,太白犯岁星,在翼。占曰:“为兵乱。”三年四月壬辰,枉矢出虚、危,没翼、轸。占曰:“枉矢所触,天下之所伐。翼、轸,荆州之分也。”五月戊子,太白入太微,又犯上将。占曰:“天子自将,上将诛。”六月丙辰,太白与岁星合于房。占曰:“为兵饥。”九月,太白犯南斗,占同元年。十月己亥,荧惑在东井,居五诸侯南,踟蹰留止,积三十日。占曰:“荧惑守井二十日以上,大人忧;守五诸侯,诸侯有诛者。”十二月己未,太白入月,在斗。郭景纯曰:“月属坎,阴府法象也。太白金行而来犯之,天意若曰刑理失中,自毁其法也。”四年十二月丁亥,月犯岁星在房。占曰:“其国兵饥,民流亡。”永昌元年三月,王敦率江、荆之众,来攻京都,六军距战,败绩。于是杀护军将军周顗、尚书令刁协,骠骑将军刘隗出奔。四月,又杀湘州刺史谯王承、镇南将军甘卓。闰十二月,元帝崩。间一年,敦亦枭夷,枉矢触翼之应也。十月,石他入豫州,略城父、霡二县民以北,刺史祖约遣军追之,为其所没,遂退守寿春。
明帝太宁三年正月,荧惑逆行入太微。占曰:“为兵丧,王者恶之。”闰八月,帝崩。咸和二年,苏峻反,攻宫室,太后以忧逼崩,天子幽劫于石头,远近兵乱,至四年乃息。
成帝咸和四年七月,有星孛于西北,二十三日灭。占曰:“为兵乱。”十二月,郭默杀江州刺史刘胤,荆州刺史陶侃讨默,明年,斩之。是时,石勒又始僭号。
咸和六年正月丙辰,月入南斗。占曰:“有兵。”一曰:“有大赦。”是月胡贼杀略娄、武进二县民,于是遣戍中洲。明年,胡贼又略南沙、海虞民。是年正月,大赦,伐淮南,讨襄阳,平之。咸和六年十一月,荧惑守胃、昴。占曰:“赵、魏有兵。”八年七月,石勒死,石虎自立,多所残灭。是时虽勒、虎僭号,而其强弱常占于昴,不关太微紫宫也。
咸和八年三月己巳,月入南斗,与六年占同。其年七月,石勒死,彭彪以谯,石生以长安,郭权以秦州,并归从。于是遣督护高球率众救彪,彪败球退。又石虎、石斌攻灭生、权。咸康元年正月,大赦。咸和八年七月,荧惑入昴。占曰:“胡王死。”石虎多所攻灭。八月,月犯昴。占曰:“胡不安。”九年六月,月又犯昴。是时石弘虽袭勒位,而石虎擅威暴横。十月,废弘自立,遂幽杀之。
咸和九年三月己亥,荧惑入舆鬼,犯积尸。占曰:“兵在西北,有没军死将。”四月,镇西将军、雍州刺史郭权始以秦州归从,寻为石斌所灭,徙其众于青、徐。
晋成帝咸康元年二月己亥,太白犯昴。占曰:“兵起,岁大旱。”四月,石虎掠骑至历阳。朝廷虑其众也,加司徒王导大司马,治兵动众。又遣慈湖、牛渚、芜湖三戍。五月乃罢。是时胡贼又围襄阳,征西将军庾亮遣宁距退之。六月,旱。咸康元年八月戊戌,荧惑入东井。占曰:“无兵兵起;有兵兵止。”是年夏,发众列戍。加王导大司马,以备胡贼。咸康元年三月丙戌,月入昴。占曰:“胡王死。”十一月,月犯昴。二年八月,月又犯昴。占同。咸和三年,石虎发众七万,四年二月,自袭段辽于蓟,辽奔败。又攻慕容皝于棘城,不克引退。皝追之,杀数百人。虎留其将麻秋屯令支,皝破秋,并虏辽杀之。
咸康二年正月辛巳,彗星夕见西方,在奎。占曰:“为兵丧。奎又为边兵。”四年,石虎伐慕容皝不克,皝追击之,又破麻秋。时皝称蕃,边兵之应也。咸康二年正月辛卯,月犯房南第二星。占曰:“将相有忧。”五年七月,丞相王导薨。八月,太尉郗鉴薨。六年正月,征西大将军庾亮薨。咸康二年九月庚寅,太白犯南斗,因昼见。占曰:“斗为宰相,又扬州分,金犯之,死丧象。昼见为不臣,又为兵丧。”三年,石虎僭称天王。四年,虎灭段辽而败于慕容皝。皝,国蕃臣。五年,王导薨。
咸康三年六月辛未,有流星大如二斗魁,色青,赤光耀地,出奎中,没娄北。案占为饥,五谷不藏。是月,大旱。咸康三年八月,荧惑入舆鬼,犯积尸。占曰:“贵人忧。”三年八月甲戌,月犯东井距星。占曰:“国有忧,将死。”三年九月戊子,月犯建星。占曰:“易相。”一曰:“大将死。”五年,丞相王导薨,庾冰代辅政。太尉郗鉴、征西大将军庾亮薨。咸康三年十一月乙丑,太白犯岁星。占曰:“为兵饥。”四年二月,石虎破幽州,迁其人万余家。李寿杀李期。五年,胡众五万寇沔南,略七千余家而去。又骑二万围陷邾城,杀略五千余人。
咸康四年四月己巳,太白昼见在柳。占曰:“为兵,为不臣。”七月乙巳,月掩太白。占曰:“王者亡地,大兵起。”明年,胡贼大寇沔南,陷邾城,豫州刺史毛宝、西阳太守樊峻皆弃城投江死。于是内外戒严,左卫桓监、匡术等诸军至武昌,乃退。七年,慕容皝自称为燕王。咸康四年五月戊午,荧惑犯右执法。占曰:“大臣死,执政者忧。”九月,太白犯右执法。案占,“五星灾同,金火尤甚。”十一月戊子,太白犯房上星。占曰:“上相忧。”五年七月己酉,月犯房上星,亦同占。是月庚申,丞相王导薨。
咸康五年四月辛未,月犯岁星,在胃。占曰:“国饥民流。”乙未,月犯毕距星。占曰:“兵起。”是夜,月又犯岁星,在昴。及冬,有沔南、邾城之败,百姓流亡万余家。
咸康六年二月庚午朔,流星大如斗,光耀地,出天市,西行入太微。占曰:“大人当之。”乙未,太白入月。占曰:“人主死。”四月甲午,月犯太白。占曰:“人主恶之。”八年六月,成帝崩。咸康六年三月甲寅,荧惑从行犯太微上将星。占曰:“上将忧。”四月丁丑,荧惑犯右执法。占曰:“执法者忧。”六月乙亥,月犯牵牛中央星。占曰:“大将忧。”是时尚书令何充为执法,有谴欲避其咎,明年,求为中书令。建元二年,庾冰薨,皆大将执政之应也。是岁正月,征西将军庾亮薨。三月,而荧惑犯上将。九月,石虎大将夔安死。庾冰后积年方薨。岂冰能修德,移祸于夔安乎?咸康六年四月丙午,太白犯毕距星。占曰:“兵革起。”一曰:“女主忧。”六月乙卯,太白犯轩辕大星。占曰:“女主忧。”七年三月,皇后杜氏崩。
咸康七年三月壬午,月犯房。占曰:“将相忧。”八年六月,荧惑犯房上第二星。占曰:“次相忧。”建元二年,车骑将军江州刺史庾冰薨。是时骠骑将军何充居内,冰为次相也。咸康七年四月己丑,太白入舆鬼。占曰:“兵革起。”五月,太白昼见。以晷度推之,非秦、魏,则楚也。占曰:“为臣强,为有兵。”八月辛丑,月犯舆鬼。占曰:“人主忧。”八年六月,成帝崩。
咸康八年八月壬寅,月犯毕赤星。占曰:“下犯上,兵革起。”十月,月又掩毕赤星,占同。己酉,太白犯荧惑。占曰:“大兵起。”其后庾翼大发兵谋伐胡,专制上流,朝廷惮之。
康帝建元元年正月壬午,太白入昴。占曰:“赵地有兵。”又曰:“天下兵起。”四月乙酉,太白昼见。八月丁未,太白犯岁星。占曰:“有大兵。”是年,石虎杀其太子遂及其妻子徒属二百余人。又遣将刘宁寇没狄道,又使将张举将万余人屯蓟东,谋慕容皝。建元元年十一月六日,彗星见亢,长七尺,尾白色。占曰:“亢为朝廷,主兵丧。”二年九月,康帝崩。建元元年,岁星犯天关。安西将军庾翼与兄冰书曰:“岁星犯天关,占云:‘关梁当涩。’比来江东无他故,江道亦不艰难;而石虎频年再闭关不通信使,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皁白之征也。”
建元二年闰月乙酉,太白犯斗。占曰:“为丧,天下受爵禄。”九月,康帝崩,太子立,大赦赐爵也。
晋穆帝永和元年正月丁丑,月入毕。占曰:“兵大起。”戊寅,月犯天关。占曰:“有乱臣更天子之法。”五月辛巳,太白昼见,在东井。占曰:“为臣强,秦有兵。”六月辛丑,入太微,犯屏西南。占曰:“辅臣有免罢者。”七、八月,月皆犯毕。占同正月。己未,月犯舆鬼。占曰:“大臣有诛。”九月庚戌,月又犯毕。是年初,庾翼在襄阳,七月,翼疾将终,辄以子爰之为荆州刺史,代己任;爰之寻被废。明年,桓温又辄率众伐蜀,执李势,送至京都。蜀本秦地也。
永和二年二月壬子,月犯房上星。四月丙戌,月又犯房上星。占同前。八月壬申,太白犯左执法。是岁,司徒蔡谟被废。
永和三年正月壬午,月犯南斗第五星。占曰:“将军死,近臣去。”五月壬申,月犯南斗第四星,因入魁。占曰:“有兵。”一曰:“有大赦。”六月,月犯东井距星。占曰:“将死,国有忧。”戊戌,月犯五诸侯。占曰:“诸侯有诛。”九月庚寅,太白犯南斗第五星。占曰:“为丧兵。”四年七月丙申,太白犯左执法。甲寅,月犯房。丁巳,月入南斗犯第二星。乙丑,太白犯左执法。占悉同上。十月甲戌,月犯亢。占曰:“兵起,军将死”。十一月戊戌,犯上将星。三年六月,大赦。是月,陈逵征寿春,败而还。七月,氐蜀余寇反乱益土。九月,石虎伐凉州,不克。
永和四年四月,太白入昴。五月,荧惑入娄,犯镇星。七月,太白犯轩辕。占在赵,及为兵丧,女主忧。其年八月,石虎太子宣杀弟韬,宣亦死。五年正月,石虎僭称皇帝,寻病死。是年,褚裒北伐丧众,又寻薨,太后素服。六年正月,朝会废乐。
永和五年四月丁未,太白犯东井。占曰:“秦有兵。九月戊戌,太白犯左角。占曰:“为兵。”十月,月犯昴。占曰:“朝廷有忧,军将死。”十一月乙卯,彗星见于亢,芒西向,色白,长一丈。占曰:“为兵丧。”是年八月,褚裒北征兵败。十月,关中二十余壁举兵归从,石遵攻没南阳。十一月,冉闵杀石遵,又尽杀胡十余万人,于是中土大乱。十二月,褚裒薨。八年,刘显、苻健、慕容俊并僭号。殷浩北伐败,见废。
永和六年二月辛酉,月犯心大星。占曰:“大人忧。心豫州分也。”丁丑,月犯房。占曰:“将相忧。”三月戊戌,荧惑犯岁星。占曰:“为战。”六月己丑,月犯昴。占同上。乙未,月犯五诸侯。占同三年。七月壬寅,月始出西方,犯左角。占曰:“大将军死。”一曰:“天下有兵。”丁未,月犯箕。占曰:“军将死。”丙寅,荧惑犯钺星。占曰:“大臣有诛。”八月辛卯,月犯左角,太白昼见,在南斗。月犯右执法,占并同上。七年二月,太白犯昴,占同上。乙卯,荧惑舆鬼,犯积尸。占曰:“贵人忧。”五月乙未,荧惑犯轩辕大星。占曰:“女主忧。”太白入毕口,犯左股。占曰:“将相当之。”六月乙亥,月犯箕。丙子,月犯斗。丁丑,荧惑入太微,犯右执法。八月庚午,太白犯轩辕。戊子,太白犯右执法。占悉同上。七年,刘显杀石祗及诸胡帅,中土大乱,戎、晋十万数,各还旧土,互相侵略及疾疫死亡,能达者十二三。是年,桓温辄以大众求浮江入淮北伐,朝廷震惧。八年,豫州刺史谢尚讨张遇,为苻雄所败。殷浩北伐败,被废。十年,桓温伐苻健,不克而还。
永和八年三月戊戌,月犯轩辕大星。癸丑,月入南斗犯第二星。五月,月犯心星。四月癸酉,月犯房。六月辛巳,日未入,有流星如三斗魁,从辰巳上东南行。晷度推之,在箕、斗之间,盖燕分也。案占为营首,营首之下,流血滂沲。七月壬子,岁星犯东井距星。占曰:“内乱兵起。”八月戊戌,荧惑入舆鬼。占曰:“忠臣戮死。”丙辰,太白入南斗,犯第四星。占曰:“将为乱。”一曰:“丞相免。”九年二月乙巳,入南斗,犯第三星。三月戊辰,月犯房。八月,岁星犯舆鬼东南星。占:“东南星主兵,兵起”。十二月,月在东井,犯岁星。占曰:“秦饥民流。”是时帝主幼冲,母后称制,将相有隙,兵革连起。慕容俊僭称大燕,攻伐无已,故灾异数见,殷浩见废也。
永和十年正月乙卯,月食昴。占曰:“赵、魏有兵。”癸酉,填星奄钺星。占曰:“斧钺用。”二月甲申,月犯心大星。占曰:“王者恶之。”四月癸未,流星大如斗,色赤黄,出织女,没造父,有声如雷。占曰:“燕、齐有兵,民流。”戊午,月犯心大星。七月庚午,太白昼见。晷度推之,灾在秦、郑。九月辛酉,太白犯左执法。十一月,月奄填星,在舆鬼。占曰:“秦有兵。”十一年三月辛亥,月奄轩辕。占同上。四月庚寅,月犯牛宿南星。占曰:“国有忧。”八月己未,太白犯天江。占曰:“河津不通。”十二年六月庚子,太白昼见,在东井,占如上。己未,月犯钺星。七月丁卯,太白犯填星,在柳。占曰:“周地有大兵。”八月癸酉,月奄建星。九月戊寅,荧惑入太微,犯西蕃上将星。十一月丁丑,荧惑犯太微东蕃上相。十年四月,桓温伐苻健,破其尧柳众军。健壁长安,温退。十二月,慕容恪攻齐。十二年八月,桓温破姚襄于伊水,定周地。十一月,齐城陷,执段龛,杀三千余人。永和末,鲜卑侵略河、冀,升平元年,慕容俊遂据临漳,尽有幽、并、青、冀之地。缘河诸将渐奔散,河津隔绝矣。三年,会稽王以郗昙、谢万败绩,求自贬三等。是时权在方伯,九服交兵,故谴象仍见。
晋穆帝升平元年四月壬子,太白入舆鬼。丁亥,月奄东井南辕西头第二星。占曰:“秦地有兵。”一曰:“将死。”六月戊戌,太白昼见,在轸,占同上。轸,楚分也。壬子,月犯毕。占曰:“为边兵。”七月辛巳,荧惑犯天江。占曰:“河津不通。”十一月,岁星犯房。壬午,月奄岁星,在房。占曰:“民饥。”一曰:“豫州有灾。”二年二月辛卯,填星犯轩辕大星。甲午,月犯东井。闰月乙亥,月犯岁星,在房。占悉同上。五月丁亥,彗出天船,在胃度中。彗为兵丧,除旧布新,出天船,外夷陵。一曰:“为大水。”六月辛酉,月犯房。八月戊午,荧惑犯填星,在张。占曰:“兵大起。张,三河分。”十月己未,太白犯哭星。十二月,枉矢自东南流于西北,其长半天。三年正月壬辰,荧惑犯楗闭。案占:“人主忧。”三月乙酉,荧惑逆行犯钅句钤。案占:“王者恶之。”月犯太白,在昴。占曰:“人君死。”一曰:“赵地有兵,朝廷不安。”六月,太白犯东井。七月乙酉,荧惑犯天江。丙戌,太白犯舆鬼。占悉同上。戊子,月犯牵牛中央大星。占曰:“牵牛,天将也。犯中央星,大将军死。”八月丁未,太白犯轩辕大星。甲子,月犯毕大星。占曰:“为边兵。”一曰:“下犯上。”庚午,太白犯填星,在太微中。占曰:“王者恶之。”二年五月,关中氐帅杀苻生立坚。十二月,慕容俊入屯鄴。八月,安西将军、豫州刺史谢奕薨。三年十月,诸葛攸舟军入河,败绩。豫州刺史谢万入颍,众溃而归,除名为民。十一月,司徒会稽王以二镇败,求自贬三等。四年正月,慕容俊死,子暐代立。慕容恪杀其尚书令阳鹜等。五月,天下大水。五年五月,穆帝崩。
升平四年正月乙亥,月犯牵牛中央大星。占曰:“大将死。”六月辛亥,辰星犯轩辕。占曰:“女主忧。”己未,太白入太微右掖门,从端门出。占曰:“贵夺势。”一曰:“有兵。”又曰:“出端门,臣不臣。”八月戊申,太白犯氐。占曰:“国有忧。”丙辰,荧惑犯太微西蕃上将。九月壬午,太白入南斗口,犯第四星。占曰:“为丧,有赦,天下受爵禄。”十月庚戌,天狗见西南。占曰:“有大兵流血。”十二月甲寅,荧惑犯房。丙寅,太白昼见。庚寅,月犯楗闭。占曰:“人君恶之。”五年正月乙巳,填星逆行犯太微。乙丑辰时,月在危宿奄太白。占曰:“天下民靡散。”三月丁未,月犯填星在轸。占曰:“为大丧。”五月壬寅,月犯太微。庚戌,月犯建星。占曰:“大臣相谮。”辛亥,月犯牵牛宿。占曰:“国有忧。”五年正月,北中郎将郗昙薨。五月,穆帝崩,哀帝立,大赦赐爵,褚后失势。七月,慕容恪攻冀州刺史吕护于野王,拔之,护奔荥阳。是时桓温以大众次宛,闻护败乃退。
升平五年六月癸酉,月奄氐东北星。占曰:“大将当之。”九月乙酉,奄毕。占曰:“有边兵。”十月丁卯,荧惑犯岁星,在营室。占曰:“大臣有匿谋。”一曰:“卫地有兵。”丁未,月犯毕赤星。占曰:“下犯上。”又曰:“有边兵。”八月,范汪废。隆和元年,慕容暐遣傅末波寇河阴,陈佑危逼。
晋哀帝兴宁元年八月,星孛大角亢,入天市。按占:“为兵丧”。三年正月,皇后王氏崩。二月,哀帝崩。三月,慕容恪攻洛阳,沈劲等战死。兴宁元年十月丙戌,月奄太白,在须女。占曰:“天下民靡散。”一曰:“灾在扬州。”三年,洛阳没。其后桓温倾扬州资实,讨鲜卑败绩,死亡太半。及征袁真,淮南残破。后氐及东胡侵逼,兵役无已。
兴宁三年正月乙卯,月奄岁星,在参。参,益州分也。六月,镇西将军、益州刺史周抚薨。十月,梁州刺史司马勋入益州以叛,硃序率众助刺史周楚讨平之。兴宁三年七月庚戌,月犯南斗。占曰:“女主忧。”岁星犯舆鬼。占曰:“人君忧。”十月,太白昼见,在亢。占曰:“亢为朝廷,有兵丧,为臣强。”哀帝是年二月崩,其灾皆在海西也。明年五月,皇后庾氏崩。
晋海西太和元年二月丙子,月奄荧惑,在参。占曰:“为内乱。”一曰:“参,魏地。”二年正月,太白入昴。五年,慕容暐为苻坚所灭,司、冀、幽、并四州并属氐。
太和二年八月戊午,太白犯岁星,在太微。三年六月甲寅,太白奄荧惑,在太微端门中。六年,海西公废。
太和四年二月,客星见紫宫西垣,至七月乃灭。占曰:“客星守紫宫,臣杀主。”闰月乙亥,月晕轸,复有白晕贯月,北晕斗柄三星。占曰:“王者恶之。”六年,桓温废帝。太和四年十月壬申,有大流星西下,声如雷。按占:“流星为贵使,星大者使大。”明年,遣使免袁真为庶人。桓温征寿春,真病死,息瑾代立,求救于苻坚,温破氐军。六年,寿春城陷,声如雷,将士怒之象也。
太和六年闰月,荧惑守太微端门。占曰:“天子亡国。”又曰:“诸侯三公谋其上。”一曰:“有斩臣。”辛卯,月犯心大星。占曰:“王者恶之。”十一月,桓温废帝,并奏诛武陵王,简文不许,温乃徙之新安。
志第十五 天文三
晋简文咸安元年十二月辛卯,荧惑逆行入太微,二年三月犹不退。占曰:“国不安,有忧。”是时,帝有桓温之逼,恆怀忧惨。七月,帝崩。
咸安二年正月己酉,岁星犯填星,在须女。占曰:“为内乱。”五月,岁星形色如太白。占曰:“进退如度,奸邪息。变色乱行,主无福。岁星囚于仲夏,当细小而不明,此其失常也;又为臣强。”六月,太白昼见在七星。乙酉,太白犯舆鬼。占曰:“国有忧。”七月,帝疾甚,诏桓温曰:“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赖侍中王坦之毁手诏,改使如王导辅政故事。温闻之大怒,将诛坦之等,内乱之应也。是月,帝崩。咸安二年五月丁未,太白犯天关。占曰:“兵起。”六月,庾希入京城。十一月,卢悚入宫,并诛灭。
晋孝武宁康元年正月戊申,月奄心大星。案占,灾不在王者,则在豫州。一曰:“主命恶之。”三月丙午,月奄南斗第五星。占曰:“大臣有忧,忧死亡。”一曰:“将军死。”七月,桓温薨。
宁康二年正月丁巳,有星孛于女虚,经氐、亢、角、轸、翼、张。九月丁丑,有星孛于天市。十一月癸酉,太白奄荧惑,在营室。占曰:“金火合为烁,此灾皆为兵丧。”太元元年五月,氐贼苻坚伐凉州。七月,氐破凉州,虏张天锡。十一月,桓冲发三州军军淮、泗,桓豁亦遣军备境上。宁康二年闰月己未,月奄牵牛南星。占曰:“左将军死。”三年五月,北中郎将王坦之薨。
宁康三年六月辛卯,太白犯东井。占曰:“秦地有兵。”九月戊申,荧惑奄左执法。占曰:“执法者死。”太元元年,苻坚破凉州。十月,尚书令王彪之卒。
晋孝武太元元年四月丙戌,荧惑犯南斗第三星。丙申,又奄第四星。占曰:“兵大起,中国饥。”一曰:“有赦。”八月癸酉,太白昼见在氐。氐,兗州分野。九月,荧惑犯哭泣星,遂入羽林。占曰:“天子有哭泣事,中军兵起。”十一月己未,月奄左角。占曰:“天子有兵。”一曰:“国有忧。”三年六月,荧惑守羽林。占曰:“禁兵大起。”九月壬午,太白昼见在角,兗州分。元年五月,大赦。三年八月,氐贼韦钟入汉中东下,苻融寇樊、邓,慕容暐围襄阳,氐兗州刺史彭超围彭城。四年二月,襄阳城陷,贼获硃序。彭超舍彭城,获吉挹。彭超等聚广陵三河众五万。于是征虏谢石次涂中,右卫毛安之、游击河间王昙之等次堂邑,发丹阳民丁,使尹张涉屯卫京都。六月,兗州刺史谢玄讨贼,大破之,余烬皆走。是时中外连兵,比年荒俭。是年,又发扬州万人戍夏口。
太元四年十一月丁巳,太白犯哭星。占曰:“天子有哭泣事。”五年七月丙子,辰星犯轩辕。占曰:“女主当之。”九月癸未,皇后王氏崩。
太元六年十月乙卯,有奔星东南经翼轸,声如雷。《星说》曰:“光迹相连曰流,绝迹而去曰奔。”案占:“楚地有兵。”一曰:“军破民流。”十二月,氐荆州刺史梁成、襄阳太守阎震率众伐竟陵,桓石虔击大破之,生禽震,斩首七千,获生万人。声如雷,将帅怒之象也。七年九月,硃绰击襄阳,拔将六百余家而还。
太元七年十一月,太白昼见,在斗。占曰:“吴有兵丧。”八年四月甲子,太白又昼见,在参。占曰:“魏有兵丧。”是月,桓冲征沔汉,杨亮伐蜀,并拔城略地。八月,苻坚自将号百万,九月,攻没寿阳。十月,刘牢之破坚将梁成斩之,杀获万余人。谢玄等又破坚于淝水,斩其弟融,坚大众奔溃。九年六月,皇太后褚氏崩。八月,谢玄出屯彭城,经略中州。十年八月,苻坚为其将姚苌所杀。
太元十年十二月己丑,太白犯岁星。占曰:“为兵饥。”是时河朔未一,兵连在外,冬,大饥。
太元十一年三月戊申,太白昼见,在东井。占曰:“秦有兵,臣强。”六月甲午,岁星昼见,在胃。占曰:“鲁有兵,臣强。”十二年,慕容垂寇东阿,翟辽寇河上,姚苌假号安定,苻登自立陇上,吕光窃据凉土。太元十一年三月,客星在南斗,至六月乃没。占曰:“有兵。”一曰:“有赦。”是后司、雍、兗、冀常有兵役。十二年正月,大赦。八月,又赦。
太元十二年二月戊寅,荧惑入月。占曰:“有乱臣死,相若有戮者。”一曰:“女亲为败,天下乱。”是时琅邪王辅政,王妃从兄国宝以姻昵受宠。又陈郡人袁悦昧私苟进,交遘主相,扇扬朋党。十三年,帝杀悦。于是主相有隙,乱阶兴矣。太元十二年十月庚午,太白昼见,在斗。十三年闰月戊辰,天狗东北下有声。十二月戊子,辰星入月,在危。占曰:“贼臣欲杀主,不出三年,必有内恶。”是月,荧惑在角亢,形色猛盛。占曰:“荧惑失其常,吏且弃其法,诸侯乱其政。”自是后慕容垂、翟辽、姚苌、苻登、慕容永并阻兵争强。十四年正月,彭城妖贼又称号于皇丘,刘牢之破灭之。三月,张道破合乡,围泰山,向钦之击走之。是年,翟辽又攻没荥阳,侵略陈、项。于时政事多弊,治道陵迟矣。
太元十四年十二月,荧惑入羽林。乙未,月犯岁星。占并同上。十五年,翟辽陆掠司、兗,众军累讨弗克。鲜卑又跨略并、冀。七月,旱。八月,诸郡大水,兗州又蝗。
太元十五年七月壬申,有星孛于北河戒,经太微、三台、文昌,入北斗,长十余丈。八月戊戌,入紫微,乃灭。占曰:“北河戒,一名胡门。胡门有兵丧。扫太微,入紫微,王者当之。三台为三公,文昌为将相,将相三公有灾。入北斗,强国发兵,诸侯争权,大夫忧。”十一月,太白入羽林。占曰:“天子为军自守,有反臣。”二十一年九月,孝武帝崩。隆安元年,王恭、殷仲堪、桓玄等并发兵表诛王国宝,朝廷从而杀之,并斩其从弟绪,司马道子由是失势,祸乱成矣。
太元十六年十一月癸巳,月奄心前星。占曰:“太子忧。”是时太子常有笃疾。
太元十七年九月丁丑,岁星、荧惑、填星同在亢氐。占曰:“三星合,是谓惊位绝行,内外有兵丧与饥,改立王公。”
太元十八年正月乙酉,荧惑入月。占曰:“忧在宫中,非贼乃盗也。”一曰:“有乱臣,若有戮者。”二十一年九月,帝暴崩内殿,兆庶宣言夫人张氏潜行大逆。于时朝政暗缓,不加显戮,但默责而已。又王国宝邪狡,卒伏其辜。太元十八年二月,有客星在尾中,至九月乃灭。占曰:“燕有兵丧。”十九年四月己巳,月奄岁星,在尾。占曰:“为饥,燕国亡。”二十年,慕容垂遣息宝伐什圭,为圭所破,死者数万人。二十一年,垂死,国遂衰亡。
太元十九年十月癸丑,太白犯岁星,在斗。占曰:“为饥,为内兵。斗,吴、越分。”至隆安元年,王恭等举兵显王国宝之罪,朝廷赦之。是后连岁水旱民饥。
太元二十年六月,荧惑入天囷。占曰:“天下饥。”七月丁亥,太白入太微。占曰:“太白入太微,国有忧。昼见,为兵丧。”九月,有蓬星如粉絮,东南行,历女虚至哭星。占曰:“蓬星见,不出三年,必有乱臣戮死于市。”十二月己巳,月犯楗闭及东西咸。占曰:“楗闭司心腹喉舌,东西咸主阴谋。”是时王国宝交构朝政。二十一年九月,帝崩;隆安元年,王恭等举兵,而朝廷戮王国宝、王绪。又连岁水旱,兼三方动众,民饥。
太元二十一年三月,太白连昼见,在羽林。占曰:“有强臣,有兵丧,中军兵起。”四月壬午,太白入天囤。占曰:“为饥。”六月,岁星犯哭星。占曰:“有哭泣事。”是年九月,孝武帝崩。隆安元年,王恭举兵胁朝廷,于是中外戒严,戮王国宝以谢之。
晋安帝隆安元年正月癸亥,荧惑犯哭星。占曰:“有哭泣事。”二月,岁星荧惑皆入羽林。占曰:“军兵起。”四月丁丑,太白昼见,在东井。秦有兵丧。是月,王恭举兵,内外戒严。寻杀王国宝等。六月,羌贼攻洛阳,郗恢遣兵救之。姚苌死,子略代立。什圭自号于中山。隆安元年六月庚午,月奄太白,在太微端门外。占曰:“国受兵。”乙酉,月奄岁星,在东壁。占曰:“为饥。卫地有兵。”八月,荧惑守井钺。占曰:“大臣有诛。”二年六月戊辰,摄提移度失常,岁星昼见在胃。胃,兗州分。是年六月,郗恢遣邓启方等以万人残虏于滑台。滑台,卫地也。启方等败而还。九月,王恭、庾楷、殷仲堪、桓玄等并举兵表诛王愉、司马尚之兄弟。于是内外戒严,大发民众。仲堪军至寻阳,禽江州刺史王愉,楷将段方攻尚之于杨湖,为所败,方死。王恭司马刘牢之反恭,恭败。桓玄至白石,亦奔退。仲堪还江陵。三年冬,荆州刺史殷仲堪为桓玄所杀。
隆安二年闰月,太白昼见,在羽林。丁丑,月犯东上相。三年五月辛酉,月又奄东上相。辛未,辰星犯轩辕星。占悉同上。是年正月,杨佺期破郗恢,夺其任,殷仲堪又杀之。六月,鲜卑攻没青州。十月,羌贼攻没洛阳。桓玄破荆、雍,杀殷仲堪、杨佺期。孙恩聚众攻没会稽,杀内史王凝之,刘牢之东讨走之。四年七月,太皇太后李氏崩。
隆安四年正月乙亥,月犯填星,在牵牛。占曰:“吴、越有兵丧。女主忧。”二月己丑,有星孛于奎,长三丈,上至阁道紫宫西蕃,入斗魁,至三台、太微、帝座、端门。占曰:“彗拂天子廷阁,易主之象。”经三台,入北斗,占同上条。六月己未,月又犯填星,在牵牛。辛酉,又犯哭星。十月,奄岁星在北河。占曰:“为饥。”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贯索、天市、天津。占曰:“贵臣狱死,内外有兵丧。天津为贼断,王道天下不通。”十二月,太白在斗昼见,至五年正月乙卯。案占,灾在吴、越。三月甲寅,流星赤色众多,西行经牵牛、虚、危、天津、阁道,贯太微、紫宫。占曰:“星者庶民,类众多西流之象。径行天子庭,主弱臣强,诸侯兵不制。”七月癸亥,大角星散摇五色。占曰:“王者流散。”丁卯,月犯天关。占曰:“王者忧。”九月庚子,荧惑犯少微,又守之。占曰:“处士诛。”十月戊子,月犯东蕃次相。四年五月,孙恩复破会稽,杀内史谢琰;遣高雅之等讨之。七月,太皇太后李氏崩。十月,妖贼大破高雅之于余姚,死者十七八。五年二月,孙恩攻句章,高祖拒之。五月,吴郡内史袁山松出战,为所杀,死者数千人。六月,孙恩至京口,高祖击破之。恩军蒲洲,于是内外戒严,营阵屯守,栅断淮口。恩遣别将攻广陵,杀三千余人。恩遁据郁洲。是月,高祖又追破之。九月,桓玄表至,逆旨陵上。十月,司马元显大治水军,将以伐玄。元兴元年正月,桓玄东下。是月,孙恩在临海,人众饿死散亡,恩亦投水死。卢循自称征虏将军,领其余众,略有永嘉、晋安之地。二月,帝戎服遣西军。丁卯,桓玄至姑孰,破历阳,司马尚之见杀,刘牢之降于玄。三月,玄克京都,杀司马元显,放太傅道子。七月,大饥,人相食。浙江东饿死流亡十六七,吴郡、吴兴户口减半;又流奔而西者万计。十月,桓玄遣将击刘轨,破走奔青州。四年,玄遂篡位,迁帝寻阳。
晋安帝元兴元年三月戊子,太白犯五诸侯,因昼见。四月辛丑,月奄辰星。七月戊寅,荧惑在东井,荧惑犯舆鬼、积尸,占并同上。八月庚子,太白犯岁星,在上将东南。占曰:“楚兵饥。”一曰:“灾在上将。”丙寅,太白奄右执法。九月癸未,太白犯进贤。占曰:“贤者诛。”十月,客星色白如粉絮,在太微西,至十二月,入太微。占曰:“兵入天子庭。”二年二月,岁星犯西上将。六月甲辰,奄斗第四星。占曰:“大臣诛,不出三年。”八月癸丑,太白犯房北第二星。九月己丑,岁星犯进贤,荧惑犯西上将。十月甲戌,太白犯泣星。十一月丁丑,荧惑犯填星。辛巳,月犯荧惑。十二月乙巳,月奄轩辕第二星,占悉同上。元年冬,索头破羌军。二年十二月,桓玄篡位,放迁帝后于寻阳,以永安何皇后为零陵君。三年二月,高祖尽诛桓氏。
元兴三年正月戊戌,荧惑逆行犯太微西上相。占曰:“天子战于野,上相死。”二月甲辰,月奄岁星于左角。占曰:“天下兵起。”丙辰,荧惑逆行在左执法西北。占曰:“执法者忧。”四月甲午,月奄轩辕第二星,填星入羽林,十二月,荧惑太白皆犯羽林,占同上。是年二月丙辰,高祖杀桓修等。三月己未,破走桓玄,遣军西讨。辛巳,诛左仆射王愉及子荆州刺史绥。桓玄劫帝如江陵。五月,玄下至峥嵘洲,义军破灭之。桓振又攻没江陵,幽劫天子。明年正月,众军攻之,振走,乘舆乃旋。七月,永安何皇后崩。三月,桓振又袭江陵,荆州刺史司马休之败走。是月,刘怀肃击振灭之。其年二月,巴西人谯纵杀益州刺史毛璩及璩弟西夷校尉瑾,跨有西土,自号蜀王。
晋安帝义熙元年三月壬辰,月奄左执法,占同上。丁酉,月奄心前星。占曰:“豫州有灾。”太白犯东井。占曰:“秦有兵。”四月己卯,月犯填星,在东壁。占曰:“其地亡国。”一曰:贵人死。”七月庚辰,太白比昼见,在翼、轸。占曰:“为臣强。荆州有兵丧。”己未,月奄填星,在东壁。占曰:“其国以伐亡。”一曰:“民流。”八月丁巳,月犯斗第一星。占曰:“天下有兵。”一曰:“大臣忧。”案江左来,南斗有灾,则吴越会稽、丹阳、豫章、庐江各随其星应之。淮南失土,殆不占耳。史阙其说,故不列焉。九月戊子,荧惑犯少微。占曰:“处士诛。”庚寅,荧惑犯右执法。癸卯,荧惑犯左执法。占并同上。十月丁巳,月奄填星营室,占同七月。十一月丙戌,太白奄钩钅句钤。占曰:“喉舌臣忧。”十二月己卯,岁星犯天江。占曰:“有兵乱,河津不通。”是年六月,索头寇沛土,使伪豫州刺史索度真戍相县,太傅长沙景王讨破走之。十一月,荆州刺史魏咏之薨。二年二月,司马国璠等攻没弋阳。四月,羌伐仇池,仇池公杨盛击走之。九月,益州刺史司马荣期为其参军杨承祖所害,时文处茂讨蜀屡有功,会荣期死,乃退。三年十二月,司徒扬州刺史王谧薨。四年正月,太保武陵王遵薨。三月,左仆射孔安国卒。五年,高祖讨鲜卑,并定旧兗之地。
义熙二年二月己丑,月犯心后星。占曰:“豫州有灾。”四月癸丑,月犯太微西将。己未,月犯房南第二星。乙丑,岁星犯天江,占悉同上。五月癸未,月犯左角。占曰:“左将军死,天下有兵。”壬寅,荧惑犯氐。占曰:“氐为宿宫,人主忧。”六月庚午,荧惑犯房北第二星。八月癸亥,荧惑犯斗第五星。丁巳,犯建星。九月壬午,荧惑犯哭星,又犯泣星,占悉同上。十二月丙午,月奄太白,在危。占曰:“齐亡国。”一曰:“强国君死。”丁未,荧惑、太白皆入羽林。是年二月甲戌,司马国璠等攻没弋阳。三年正月,鲜卑寇北徐州,至下邳。八月,遣刘敬宣伐蜀。十二月,司徒王谧薨。四年正月,武陵王遵薨。五年,鲜卑复寇淮北。四月,高祖大军讨之。六月,大战临朐城,进围广固。十月,什圭为其子伪清河公所杀。六年二月,拔广固,禽慕容超,坑斩其众三千余人。
义熙三年正月丙子,太白昼见,在奎。二月庚寅,月奄心后星,占悉同上。癸亥,荧惑、填星、太白、辰星聚于奎、娄,从填星也。其说见上九年。五月己丑,太白昼见,在参。占曰:“益州有兵丧,臣强。”六月辛卯,荧惑犯辰星,在翼。占曰:“天下兵起。”八月己卯,太白奄荧惑,又犯执法。占曰:“奄荧惑,有大兵。”辛卯,荧惑犯左执法。九月壬子,荧惑犯进肾。是年正月丁巳,鲜卑寇北徐,至下邳。八月,刘敬宣伐蜀,不克而旋。四年三月,左仆射孔安国卒。七月,司马国璠等攻没邹山,鲁郡太守徐邕破走之。姚略遣众征佛佛,大为所破。五年,高祖讨鲜卑。六年三月,妖贼徐道覆杀镇南将军、江州刺史何无忌于豫章。四月,妖贼卢循寇湘中巴陵。五月丙子,循、道覆败抚军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于桑落洲,毅仅以身免。丁丑,循等至蔡洲,遣别将焚京口。庚辰,贼攻焚查浦,查浦戍将距战不利,高祖遣军渡淮击,大破之。司马国璠寇砀山,竺夔讨破之。七月,妖贼南走据寻阳,高祖遣刘钟等追之。八月,孙季高乘海伐广州。桓谦以蜀众聚枝江,卢循将荀林略华容,相去百里。临川烈武王讨谦之,又讨林,林退走。鄱阳太守虞丘进破贼别帅于上饶。九月,烈武王使刘遵击荀林于巴陵,斩之。桓道兒率蔡猛向大薄,又遣刘基讨之,斩猛。十月,高祖以舟师南征。是时徐道覆率二万余人攻荆州,烈武王距之。战于江津,大破之,枭殄其十八九。道覆弃战船走。十一月,刘钟破贼军于南陵。癸丑,益州刺史鲍陋卒于白帝,谯道福攻没其众。庚戌,孙季高袭广州,克之。十二月,高祖在大雷,与贼交战,大破之。贼走左里,进击,又破,死者十八九。贼还广州,刘籓等追之。七年二月,籓拔始兴城,斩徐道覆、卢循还番禺,攻围孙季高,不能克。走交州,交州刺史杜慧度斩之。四月,到彦之攻谯道福于白帝,拔之。
义熙四年正月庚子,荧惑犯天江,占同上。五月丁未,月奄斗第二星,占同上。壬子,填星犯天廪。占曰:“天下饥,仓粟少。”六月己丑,太白犯太微西上将。己卯,又犯左执法。十月戊子,荧惑入羽林。占悉同上。五年,高祖讨鲜卑。六年,左仆射孟昶仰药卒。是后南北军旅,运转不息。
义熙五年二月甲子,月犯昴。占曰:“胡不安;天子破匈奴。”四月甲戌,荧惑犯辰星,在东井,占同三年。五月戊戌,岁星入羽林,占同上。九月壬寅,月犯昴,占同二月。十月,荧惑犯氐,占同二年。闰月丁酉,月犯昴,占同二月。辛亥,荧惑犯钩钤。占同元年。十二月辛丑,太白犯岁星,在奎。占曰:“大兵起。鲁有兵。”己酉,月奄心大星。占曰:“王者恶之。”是年四月,高祖讨鲜卑。什圭为其子所杀。十一月,西虏攻安定,姚略自以大众救之。六年二月,鲜卑灭。皆胡不安之应也。是时鲜卑跨鲁地,又鲁有兵之应也。五月,卢循逼郊甸,宫卫被甲。
义熙六年三月丁卯,月奄房南第二星。占曰:“灾在次相。”己巳,又奄斗第五星。占曰:“斗主兵,兵起。”一曰:“将军死。”太白犯五诸侯。占曰:“诸侯有诛。”五月甲子,月奄斗第五星,占同三月。己亥,月奄昴。占曰:“国有忧。”一曰:“有白衣之会。”六月己丑,月犯房南第二星。甲午,太白昼见,占并同上。七月己亥,月犯舆鬼。占曰:“国有忧。”一曰:“秦有兵。”八月壬午,太白犯轩辕大星。甲申,月犯心前星。灾在豫州。丙戌,月犯斗第五星,占悉同上五月。丁亥,月奄牛宿南星。占曰:“天下有大诛。”乙未,太白犯少微。丙午,太白在少微而昼见。九月甲寅,太白犯左执法。丁丑,填星犯毕。占曰:“有边兵。”是年三月,始兴太守徐道覆反,江州刺史何无忌讨之,大败于豫章,无忌死之。四月,卢循寇湘中,没巴陵。五月,循等大破豫州刺史刘毅,毅仅以身免;循率众逼京畿。是月,左仆射孟昶惧王威不振,仰药自杀。七年二月,刘籓枭徐道覆首,杜慧度斩卢循,并传首京都。八年六月,临川烈武王道规薨,时为豫州。八月,皇后王氏崩。九月,兗州刺史刘籓、尚书仆射谢混伏诛。高祖西讨刘毅,斩之。十二月,遣益州刺史硃龄石伐蜀。九年,诸葛长民伏诛。林邑王范胡达将万余人寇九真,九真太守杜彗期距破之。七月,硃龄石灭蜀。
义熙七年四月辛丑,荧惑入舆鬼。占曰:“秦有兵。”一曰:“雍州有灾。”六月,太白昼见在翼,占同元年。己亥,填星犯天关。占曰:“臣谋主。”庚子,月犯岁星,在毕。占曰:“有边兵,且饥。”七月丁卯,岁星在参。占曰:“岁、填合为内乱。”一曰:“益州战不胜,亡地。”五虹见东方。占曰:“天子黜,圣人出。”八月乙未,月犯岁星,在参。占曰:“益州兵饥。”太白犯房南第二星。十一月丙午,太白犯哭泣星。占悉同上。七月,硃龄石克蜀,蜀民寻又反,又讨灭之。八年,诛刘籓、谢混,灭刘毅。皇后王氏崩。九年,诛诸葛长民。十一年,讨荆州刺史司马休之、雍州刺史鲁宗之破之也。
义熙八年正月庚戌,月犯岁星,在毕,占同上。七月癸亥,月奄房北第二星,占同上。甲申,太白犯填星,在东井。占曰:“秦有大兵。”己未,月犯井钺。八月戊申,月犯泣星。十月辛亥,月奄天关。占曰:“有兵。”十月丁丑,填星犯东井。占曰:“大人忧。”十二月癸卯,填星犯井钺。是年八月,皇后王氏崩。九月,诛刘籓、谢混,灭刘毅。九年三月,诛诸葛长民。西虏攻羌安定戍,克之。十二月,硃龄石伐蜀。九年七月,硃龄石灭蜀。
义熙九年二月丙午,荧惑、填星皆犯东井。占曰:“秦有兵。”壬辰,岁星、荧惑、填星、太白聚于东井,从岁星也。荧惑入舆鬼,太白犯南河。初,义熙三年,四星聚奎,奎、娄,徐州分。是时慕容超僭号于齐,侵略徐、兗,连岁寇抄,至于淮、泗。姚兴、谯纵僭伪秦、蜀。卢循、木末,南北交侵。五年,高祖北殄鲜卑,是四星聚奎之应也。九年,又聚东井。东井,秦分。十三年,高祖定关中,又其应也。而纵、循群凶之徒,皆己剪灭,于是天人归望,建国旧徐。元熙二年,受终纳禅,皆其征也。《星传》曰:“四星若合,是谓太阳,其国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五星若合,是谓易行。有德受庆,改立王者,奄有四方;无德受罚,离其国家,灭其宗庙。”今案遗文所存,五星聚者有三:周汉以王齐以霸,周将伐殷,五星聚房。齐桓将霸,五星聚箕。汉高入秦,五星聚东井。齐则永终侯伯,卒无更纪之事。是则五星聚有不易行者矣。四星聚者有九:汉光武、晋元帝并中兴,而魏、宋并更纪。是则四星聚有以易行者矣。昔汉平帝元始四年,四星聚柳、张,各五日。柳、张,三河分。后有王莽、赤眉之乱,而光武兴复于洛。晋怀帝永嘉六年,四星聚牛、女,后有刘聪、石勒之乱,而元皇兴复扬土。汉献帝初平元年,四星聚心,又聚箕、尾。心,豫州分。后有董卓、李傕暴乱,黄巾、黑山炽扰,而魏武迎帝都许,遂以兗、豫定,是其应也。一曰:“心为天王,大兵升殿,天下大乱之兆也。”韩馥以为尾箕燕兴之祥,故奉幽州牧刘虞,虞既距之,又寻灭亡,固已非矣。尾为燕,又为吴,此非公孙度,则孙权也。度偏据僻陋,然亦郊祀备物,皆为改汉矣。建安二十二年,四星又聚。二十五年而魏文受禅,此为四星三聚而易行矣。蜀臣亦引后聚为刘备之应。案太元十九年、义熙三年九月,四星各一聚,而宋有天下,与魏同也。鱼豢云:“五星聚冀方,而魏有天下。”荧惑入舆鬼。占曰:“兵丧。”太白犯南河。占曰:“兵起。”后皆有应。
五月壬辰,太白犯右执法,昼见,占同上。七月庚午,月奄钩钤。占曰:“喉舌臣忧。”九月庚午,岁星犯轩辕大星。己丑,月犯左角。十年正月丁卯,月犯毕。占曰:“将相有以家坐罪者。”二月己酉,月犯房北星。五月壬寅,月犯牵牛南星。乙丑,岁星犯轩辕大星,占悉同上。六月丙申,月奄氐。占曰:“将死之,国有诛者。”七月庚辰,月犯天关。占曰:“兵起。”荧惑犯井钺,填星犯舆鬼,遂守之。占曰:“大人忧,宗庙改。”八月丁酉,月奄牵牛南星,占同上。九月,填星犯舆鬼。占曰:“人主忧。”丁巳,太白入羽林。十二月己酉,月犯西咸。占曰:“有阴谋。”十一年三月丁巳,月入毕。占曰:“天下兵起。”一曰:“有边兵。”己卯,填星入舆鬼。闰月丙午,填星又入舆鬼。占曰:“为旱,为疫,为乱臣。”五月甲申,彗星出天市,扫帝座,在房、心。房、心,宋之分野。案占,得彗柄者兴,除旧布新,宋兴之象。癸卯,荧惑从行入太微。甲辰,犯右执法。六月己未,太白犯东井。占曰:“秦有兵。”戊寅,犯舆鬼。占曰:“国有忧。”七月辛丑,月犯异,占同上。八月壬子,月犯氐,占同上。庚申,太白从行从右掖门入太微。丁卯,奄左执法。十一月癸亥,月入毕,占同上。乙未,月入舆鬼而晕。占曰:“主忧,财宝出。”一曰:“晕,有赦。”
十二年五月甲申,月犯岁星,在左角。占曰:“为饥。留房、心之间,宋之分野,与武王伐纣同,得岁者王。”于时晋始封高祖为宋公。六月壬子,太白从行入太微右掖门。己巳,月犯毕,占同上。七月,月犯牛宿。占曰:“天下有大诛。”十月丙戌,月入毕,占同上。
十三年五月丙子,月犯轩辕。丁亥,犯牵牛。癸巳,荧惑犯右执法。八月己酉,月犯牵牛。丁卯,月犯太微。占曰:“人君忧。”九月壬辰,荧惑犯轩辕。十月戊申,月犯毕,占悉同上。月犯箕。占曰:“国有忧。”甲寅,月犯毕,占同上。乙卯,填星犯太微,留积七十余日。占曰:“亡君之戒。”壬戌,月犯太微,占同上。十一月,月于太微,奄填星。占曰:“王者恶之。”
十四年三月癸丑,太白犯五诸侯,占同上。四月壬申,月犯填星,于张。占曰:“天下有大丧。”五月庚子,月犯太微,占同上。壬子,有星孛于北斗魁中。占曰:“有圣人受命。”七月甲辰,荧惑犯舆鬼。占曰:“秦有兵。”丁巳,月犯东井。占曰:“军将死。”癸亥,彗星出太微西,柄起上相星下,芒渐长至十余丈,进归北斗紫微中台。占曰:“彗出太微,社稷亡,天下易王。入北斗紫微,帝宫空。”一曰:“天下得圣主。”八月甲子,太白犯轩辕。癸酉,填星入太微,犯右执法,因留太微中,积二百余日乃去。占曰:“填星守太微,亡君之戒,有徙王。”九月乙未,太白入太微,犯左执法。丁巳,月入太微。占曰:“大人忧。”十月癸巳,荧惑入太微,犯西蕃上将,仍从行至左掖门内,留二十日乃逆行。至恭帝元熙元年三月五日,出西蕃上将西三尺许,又从还入太微。时填星在太微,荧惑绕填星成钩已。其年四月二十七日丙戌,从端门出。占曰:“荧惑与填星钩已,天下更纪。”甲申,月入太微,占同上。
十一年正月,高祖讨司马休之、鲁宗之等,溃奔长安。五月,林邑寇交州,交州刺史杜慧度距战于九真,大为所败。十二年七月,高祖伐羌。十月,前驱定陕、洛。十三年三月,索头大众缘河为寇,高祖讨之奔退,其别帅托跋嵩交战,又大破之,嵩众歼焉。进复攻关。八月,擒姚泓,司、兗、秦、雍悉平,索头凶惧。十四年,高祖还彭城,受宋公。十一月,左仆射前将军刘穆之卒。明年,西虏寇长安,雍州刺史硃龄石诸军陷没,官军舍而东。十二月,安帝崩,母弟琅邪王践阼,是曰恭帝。
晋恭帝元熙元年正月丙午,三月壬寅,月犯太微,占悉同上。乙卯,辰星犯轩辕。六月庚辰,太白犯太微。七月,月犯岁星。己卯,月犯太微,太白昼见。占悉同上。自义熙元年至是,太白经天者九,日蚀者四,皆从上始。革代更王,臣民失君之象也。是夜,太白犯哭星。十二月丁巳,月、太白俱入羽林。二年二月庚午,填星犯太微。占悉同上。元年七月,高祖受宋王。二年六月,晋帝逊位,高祖入宫。
志第十六 天文四
宋武帝永初元年十月辛丑,荧惑犯进贤。占曰:“进贤官诛。”十一月乙卯,荧惑犯填星于角。占曰:“为丧,大人恶之。”一曰:“兵起。”十二月庚子,月犯荧惑于亢。占曰:“为内乱。”一曰:“贵人忧。角为天门,亢为朝廷。”三年五月,宫车晏驾。七月,太傅长沙景王道怜薨。索头攻略青、司、兗三州。于是禁兵大出,是后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领军谢晦等废少帝,内乱之应。
永初元年十二月甲辰,月犯南斗。占曰:“大臣忧。”三年七月,长沙王薨。索虏寇青、司二州,大军出救。
永初二年六月甲申,太白昼见。占:“为兵丧,为臣强。”三年五月,宫车晏驾。寻遣兵出救青、司。其后徐羡之等秉权,臣强之应也。永初二年六月乙酉,荧惑犯氐。乙巳,犯房。占曰:“氐为宿宫,房为明堂,人主有忧。房又为将相,将相有忧。氐、房又兗、豫分。”三年五月,宫车晏驾。七月,长沙王薨,王领兗州也。景平元年,庐陵王义真废,王领豫州也。永初二年十月,太白犯填星于亢。亢,兗州分,又为郑。占曰:“大星有大兵,金土合为内兵。”三年,索头攻略青、冀、兗三州,禁兵大出,兗州失守,虎牢没。
永初三年正月丁卯,月犯南斗,占同元年。一曰:“女主当之。”二月辛卯,有星孛于虚危,向河津,扫河鼓。占曰:“为兵丧。”五月,宫车晏驾。明年,遣军救青、司。二月,太后萧氏崩。永初三年二月壬辰,填星犯亢。占曰:“诸侯有失国者,民多流亡。”一曰:“廷臣为乱。亢,兗州分,又为郑。”其年,索头攻围司、兗,兗州刺史徐琰委守奔败,司州刺史毛德祖距守陷没,缘河吏民,多被侵略。永初三年三月壬戌,月犯南斗,占同正月。五月丙午,犯轩辕。占曰:“女主当之。”六月辛巳,月犯房。占曰:“将相有忧,豫州有灾。”癸巳,犯岁星于昴。占曰:“赵、魏兵饥。”其年,虏攻略青、兗、司三州。庐陵王义真废,王领豫州也。二月,太后萧氏崩。元嘉三年,司徒徐羡之等伏诛。永初三年九月癸卯,荧惑经太微犯左执法。己未,犯右执法,占悉同上。十月癸酉,太白犯南斗。占曰:“国有兵事,大臣有反者。”辛巳,荧惑犯进贤。占曰:“进贤官诛。”明年,师出救青、司。景平二年,徐羡之等废帝徙王。元嘉三年,羡之及傅亮、谢晦悉诛。永初三年十一月戊午,有星孛于室壁。占曰:“为兵丧。”明年,兵救青、司。二月,太后萧氏崩。营室,内宫象也。永初三年十一月癸亥,月犯亢、氐。占曰:“国有忧。”十二月戊戌,荧惑犯房。房为明堂,王者恶之。一曰:“将相忧。”景平二年,羡之等废帝,因害之。元嘉三年,羡之等伏诛。
少帝景平元年正月乙卯,有星孛于东壁南,白色,长二丈余,拂天苑,二十日灭。二月,太后萧氏崩。十月戊午,有星孛于氐北,尾长四丈,西北指,贯摄提,向大角,东行,日长六七尺,十余日灭。明年五月,羡之等废帝。
文帝元嘉元年十月,荧惑犯心。元嘉三年正月甲寅夜,天东南有黑气,广一丈,长十余丈。元嘉六年五月,太白昼见经天。元嘉七年三月,太白犯岁星于奎。六月,荧惑犯东井舆鬼,入轩辕。月犯岁星。十一月癸未,西南有气,上下赤,中央黑,广三尺,长三十余丈,状如旌旗。十二月丙戌,有流星头如甕,尾长二十余丈,大如数十斛船,赤色,有光照人面,从西行经奎北大星南过,至东壁止。其年,索虏寇青、司,杀刺史,掠居民。遣征南大将军檀道济讨伐,经岁乃归。
元嘉八年四月辛未,太白昼见,在胃。五月,犯天关东井。六月庚午,荧惑入东井。七月壬戌夜,白虹见东方。丁丑,太白犯上将。八月癸未,太白入太微右掖门内,犯左执法。乙未,荧惑犯积尸。九月丙寅,流星大如斗,赤色,发太微西蕃,北行,未至北斗没,余光长三丈许。十月丙辰,金土相犯,在须女,月奄天关东井。十二月,月犯房钩钤。十年,仇池氐寇汉中,梁州失戍。
元嘉九年正月庚午,荧惑入舆鬼。三月,月犯轩辕。四月,犯左角,岁星入羽林。月犯房钩钤。己丑,太白入积尸。五月,犯轩辕,月掩南斗第六星。辛酉,荧惑入太微右掖门,犯右执法。七月丙午,月蚀左角。八月癸未,太白犯心前星。乙酉,犯心明堂星。元嘉十年十月,有流星大如甕,尾长二十余丈。元嘉十一年二月庚子,月犯毕,入毕口而出,因晕昴、毕,西及五车,东及参。三月丙辰,太白昼见,在参。闰月戊寅,太白犯五诸侯。己丑,月入东井,犯太白。于时司徒彭城王义康专权。
元嘉十二年五月壬戌,月犯右执法。七月壬戌,荧惑犯积尸,奄上将。十月丙午,月犯右执法。十二月甲申,太白犯羽林。十七年,上将执法皆被诛。
元嘉十三年正月庚午,月犯荧惑。二月,月犯太微东蕃第一星。十一月辛亥,岁星犯积尸。十二月戊子,荧惑入羽林。后年,废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及其党与;凡所收掩,皆羽林兵出。
元嘉十四年正月,有星晡前昼见东北维,在井左右,黄赤色,大如橘。月犯东井。四月丁未,太白犯舆鬼。五月丙子,太白昼见,在太微。七月辛卯,岁星入轩辕。八月庚申,荧惑犯上将。九月丙戌,荧惑犯左执法。其后,皇后袁氏崩,丹阳尹刘湛诛,尚书仆射殷景仁薨。
元嘉十五年四月己卯,月犯氐。十月壬戌,流星大如鸭子,出文昌,入紫宫,声如雷。十一月癸未,荧惑入羽林。丁未,月犯东井钺星。其后,诛丹阳尹刘湛等。
元嘉十六年二月,岁星逆行犯左执法。五月丁卯,太白昼见胃、昴间。月入羽林,太白犯毕,岁星犯左执法。七月,月会填星。八月,太白犯轩辕。明年,皇后袁氏崩。荧惑犯太微西上将,太白昼见,在翼。九月,荧惑同入太微相犯。太白犯左执法,荧惑犯右执法。十月,岁星荧惑相犯,在亢。十一月,荧惑犯房北第一星。明年,大将军义康出徙豫章,诛其党与。尚书仆射、扬州刺史殷景仁薨。
元嘉十九年九月,客星见北斗,渐为彗星,至天苑末灭。元嘉二十年二月二十四日乙未,有流星大如桃,出天津,入紫宫;须臾,有细流星或五或三相续,又有一大流星从紫宫出,入北斗魁;须臾,又一大流星出,贯索中,经天市垣,诸流星并向北行,至晓不可称数。流星占并云:“天子之使。”又曰:“庶民惟星。星流,民散之象。”至二十七年,索虏残破青、冀、徐、兗、南兗、豫六州,民死太半。
元嘉二十二年二月,金火木合东井。四月,月犯心,太白入轩辕。七月,太白昼见。其冬,太子詹事范晔谋反伏诛。元嘉二十三年正月,金火相烁。其月,索虏寇青州,驱略民户。元嘉二十四年正月,月犯心大星。天星并西流,多细,大不过如鸡子,尾有长短,当有数百。至旦,日光定乃止,有入北斗紫宫者。占:“流星群趋所之者,兵聚其下,有大急。”又占:“众星并流,将军并举兵。随星所之,以应天气。”又占:“流星入紫宫,有丧,水旱不调。”又占:“流星入北斗,大臣有系者。”又占:“流星为民,大星大臣流,小星小民流。”四月,太白昼见。八月,征北大将军衡阳王义季薨;豫章民胡诞世率其宗族破郡县,杀太守及县令
元嘉二十五年正月,火、水入羽林。月犯岁星,太白昼见经天。元嘉二十六年十月,彗星入太微。十一月,白气贯北斗。二十七年夏,太白昼见经天。九月,太白犯岁星。十月,荧惑入太微。元嘉二十八年五月,彗星见卷舌,入太微,逼帝座,犯上相,拂屏,出端门,灭翼、轸。翼、轸,荆州分。太白昼见犯哭星。三十年,太子巫蛊咒诅事觉,遂杀害朝臣。孝建元年,荆、江二州反,皆夷灭。卷舌,咒诅之象。彗之所起,是其应也。元嘉二十九年正月,太白昼见,经天。明年,东宫弑逆。
孝武孝建元年二月,有流星大如月,西行。其年,豫州刺史鲁爽反诛。孝建元年九月壬寅,荧惑犯左执法。尚书左仆射建平王宏表解职,不许。孝建元年十月乙丑,荧惑犯进贤星。吏部尚书谢庄表解职,不许。
孝建二年五月乙未,荧惑入南斗。十月甲辰,又入南斗。大明元年夏,京师疾疫。
孝建三年四月戊戌,太白犯舆鬼。占曰:“民多疾。”明年夏,京邑疫疾。孝建三年八月甲午,太白入心。占曰:“后九年,大饥至。”大明八年,东土大饥,民死十二三。
大明元年三月癸亥,太白在奎南,犯岁星。占曰:“有灭诸侯。”三年,司空竟陵王诞反诛。大明元年六月丙申,月在东壁,掩荧惑。占曰:“将军有忧,期不出三年。”至三年,司空竟陵王诞反。
大明二年三月辛未,荧惑入东井。四月己亥,荧惑在东井犯北轩辕第二星。井,雍州分。其年四月,海陵王休茂为雍州刺史,五年,休茂反诛。大明二年七月己巳,月掩轩辕第二星。十月辛卯,月掩轩辕。十一月丙戌,月又掩轩辕。轩辕,女主。时民间喧言人主帷薄不修。大明二年十一月庚戌,荧惑犯房及钩钤。壬子,荧惑又犯钩钤。占曰:“有兵。”其年,索虏寇历下,遣羽林军讨破之。
大明三年春正月夜,通天薄云,四方生赤气,长三四尺,乍没乍见,寻皆消灭。占名隧星,一曰刀星,天下有兵,战斗流血。月入太微,犯次将。占曰:“有反臣死,将诛。”三月,月在房,犯钩钤,因蚀。占曰:“人主恶之,将军死。”三月,土守牵牛。占曰:“大人忧疾,兵起,大赦,奸臣贼子谋欲杀主。”四月,犯五诸侯。占曰:“诸侯诛。”金、水合西方。占曰:“兵起。”五月,岁星犯东井钺。占曰:“斧钺用,大臣诛。”六月,月入南斗。占曰:“大臣大将军诛。”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诞寻据广陵反,遣车骑大将军沈庆之领羽林劲兵及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众军攻战。及屠城,城内男女道俗,枭斩靡遗。将军宗越偏用虐刑,先刳肠决眼,或笞面鞭腹,苦酒灌创,然后方加以刀锯。大兵之应也。八月,月犯太白,太白犯房。占曰:“人君有忧,天子恶之。”荧惑守毕。占曰:“万民饥,有大兵。”九月,太白犯南斗。占曰:“大臣有反者。”九月,月在胃而蚀,既,又于昴犯荧惑。占曰:“兵起,女主当之,人主恶之。”一曰:“女主忧,国王死,民饥。”十月,太白犯哭星。占曰:“人主有哭泣之声。”自后六宫多丧,公主薨亡,天子举哀相系。岁大旱,民饥。
大明四年正月,月奄氐。占曰:“大将死。”又犯房北第二星。占曰:“有乱臣谋其主。”二月,有赤气,长一尺余,在太白帝坐北。占曰:“兵起,臣欲谋其君。”五月,月入太微。占曰:“有反臣,大臣死。”六月,太白犯井钺。占曰:“兵起,斧钺用,大臣诛。”月犯心前星。占曰:“有乱臣,太子恶之。”月入南斗魁中。占曰:“大人忧,女主恶之。”七月,岁星犯积尸。占曰:“大臣诛。”十二月,月犯心中央大星。占曰:“大人忧。”十二月,通天有云,西及东北并生,合八所,并长四尺,乍没乍见,寻消尽。占曰:“天下有兵。”十二月,月犯箕东北星,女主恶之。明年,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反。太白犯东井,雍州兵乱之应也。
大明五年正月,岁星犯舆鬼积尸。占曰:“大臣诛,主有忧,财宝散。”月入南斗魁中。占曰:“大人忧,天下有兵。”火、土同在须女。占曰:“女主恶之。”三月,月掩轩辕。占曰:“女主恶之。”有流星数千万,或长或短,或大或小,并西行,至晓而止。占曰:“人君恶之,民流亡。”四月,太白犯东井北辕。占曰:“大臣为乱,斧钺用。”太白犯舆鬼。占曰:“大臣诛,斧钺用,人主忧。”六月,有流星白色,大如瓯,出王良,西南行,没天市中,尾长数十丈,没后余光良久。占曰:“天下乱。”八月,荧惑入东井。占曰:“大臣当之。”十月,岁星犯太微上将星。太白入亢,犯南第二星。占曰:“上将有忧,辅臣有诛者,人君恶之。”十月,太白入氐中,荧惑入井中。占曰:“王者亡地,大赦,兵起,为饥。”月入太微,掩西蕃上将,犯岁星。占曰:“有反臣死。”大星大如斗,出柳北行,尾十余丈,入紫宫没,尾后余光良久乃灭。占曰:“天下凶,有兵丧,天下恶之。”十一月,月掩心前星,又犯大星。占曰:“大人忧,兵起,大旱。”十二月,太白犯西建中央星。占曰:“大臣相谮。”月犯左角。占曰:“天子恶之。”后三年,孝武帝、文穆皇后相系崩;嗣主即位一年,诛灭宰辅将相,虐戮朝臣,祸及宗室,因自受害。
大明六年正月,月在张,犯岁星。占曰:“民饥流亡。”月犯心后星。占曰:“庶子恶之。”二月,月掩左角。占曰:“天子恶之。”三月,荧惑入舆鬼。占曰:“有兵,大臣诛,天下多疾疫。”五月,月在张,又入太微,犯荧惑。占曰:“国主不安,女主忧。”火犯木在翼。占曰:“为饥,为旱,近臣大臣谋主。”有星前赤后白,大如瓯,尾长十余丈,出东壁北,西行没天市,啾啾有声。占曰:“其下有兵,天下乱。”月掩昴七星。占曰:“贵臣诛,天子破匈奴,胡主死。”岁星犯上将。占曰:“辅臣诛,上将忧。”六月,月入太微,犯右执法。占曰:“人主不安,天下大惊,主不吉,执法诛。”月犯心后星。占曰:“庶子恶之。”七月,月犯箕。占曰:“女主恶之。”八月,月入南斗魁中。占曰:“大臣诛,斧钺用,吴、越有忧。”明年,扬、南徐州大旱,田谷不收,民流死亡。自后三年,帝后仍崩,宰辅及尚书令仆诛戮,索虏主死,新安王兄弟受害,司徒豫章王子尚薨,羽林兵入三吴讨叛逆。
大明七年正月夜,通天薄云,四方合有八气,苍白色,长二三丈,乍见乍没,名刀星。占曰:“天下有兵。”三月,月犯心后星。占曰:“庶子恶之。”四月,火犯金,在娄。占曰:“有丧,有兵,大战。”六月,月犯箕。占曰:“女主恶之。”太白入东井。占曰:“大臣当之。”太白犯东井。占曰:“大臣为乱,斧钺用。”七月,荧惑入东井。占曰:“兵起,大将当之。”月入南斗魁,犯第二星。占曰:“大人忧,吴郡当之。”太白犯舆鬼。占曰:“兵起,大将诛,人主忧,财帛出。”八月,月入哭星中间,太白犯轩辕少微星。占曰:“人主忧,哭泣之声,民饥流亡。”太白入太微。占曰:“近臣起兵,国不安。”荧惑犯鬼,太白犯右执法。占曰:“大臣诛。”十月,金水相犯。占曰:“天下饥。”荧惑守轩辕第二星。占曰:“宫中忧,有哀。”十一月,岁星入氐。占曰:“诸侯人君有入宫者。”十二月,月犯五车。占曰:“天库兵动。”后二年,帝后崩,大臣将相诛灭,皇子被害,皇太后崩,四方兵起,分遗诸军推锋外讨。
大明八年正月,月掩舆鬼。占曰:“大臣诛。”月入南斗魁中,掩第二星。占曰:“大人忧,女主恶之。”二月,月犯南斗第四星,入魁中。占曰:“大人有忧,女主当之。豫章受灾。”四月,月入南斗魁中,犯第三星。占曰:“大人有忧,女主恶之。丹阳当之。”太白入东井,入太微,犯执法。占曰:“执法诛,近臣起兵,国不安。”六月,岁星犯氐。占曰:“岁大饥。”有流星大如五斗瓯,赤色有光,照见人面,尾长一丈余,从参北东行,直下经东井,过南河,没。占曰:“民饥,吴、越有兵。”七月,岁星入氐。十月,太白守房。占曰:“有兵,大丧。”月掩食房。占曰:“有丧,大饥。”此后国仍有大丧,丹阳尹颜师伯、豫章王子尚死。明年,昭太后崩,四方贼起,王师水陆征伐,义兴晋陵县大战,杀伤千计。
前废帝永光元年正月丁酉,太白掩牵牛。牵牛,越分。其月庚申,月在虚宿,犯太白。虚,齐地。二月甲申,月入南斗。南斗,扬州分野,又为贵臣。三月庚子,月入舆鬼,犯积尸。舆鬼,主斩戮。六月庚午,荧惑入东井。东井,雍州分。其月壬午,有大流星,前赤后白,入紫宫。景和元年九月丁酉,荧惑入轩辕,在女主大星北。十月,荧惑入太微,犯西上将。十一月丁未,太白犯哭星。其月乙卯,月犯心,心为天王。其年,太宰江夏王义恭、尚书令柳元景、尚书仆射颜师伯等并诛。太尉沈庆之薨。庐陵王敬先、南平王敬猷、南安侯敬渊并赐死。废帝殒。明年,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广州刺史袁昙远、雍州刺史袁顗、青州刺史沈文秀并反。昭太后崩。
明帝泰始元年十二月己巳,太白入羽林。占曰:“羽林兵动。”乙亥,白气入紫宫。占曰:“有丧事。”明年,羽林兵出讨。昭太后崩。
泰始二年正月甲午,荧惑逆行在屏西南。占曰:“有兵在中。”其月丙申,月晕五车,通毕、昴。占曰:“女主恶之。”其月庚子,月犯舆鬼。占曰:“将军死。”其月甲寅,流星从五车出,至紫宫西蕃没。占曰:“有兵。”其月丙辰,黑气贯宿。占曰:“王侯有归骨者。”三月乙未,有流星大小西行,不可称数,至晓乃息。占曰:“民流之象。”四月壬午,荧惑入太微,犯右执法。月在丙子,岁星昼见南斗度中。占曰:“其国有军容,大败。”其月己卯,竟夜有流星百余西南行,一大如瓯,尾长丈余,黑色,从河鼓出。又曰:“有兵。”其月壬午,太白在月南并出东方,为犯。占曰:“有破军死将,王者亡地。”七月甲午,月犯心。心为宋地。其月丙午,月犯南斗。占曰:“大臣诛。”其月乙卯,荧惑犯氐。氐,兗州分野。十月辛巳,太白入氐。占曰:“春谷贵。”十一月癸巳,太白犯房。占曰:“牛多死。”其年,四方反叛,内兵大出,六师亲戎。昭太后崩。大将殷孝祖为南贼所杀。尚书右仆射蔡兴宗以荧惑犯右执法,自解,不许。九月,诸方反者皆平,多有归降者。后失淮北四州地,彭城、兗州并为虏所没,民流之验也。彭城,宋分也。是春,谷贵民饥。明年,牛多疾死,诏太官停宰牛。
泰始三年六月甲辰,月犯东井。占曰:“军将死。”荧惑犯舆鬼。占曰:“金钱散。”又曰:“不出六十日,必大赦。”八月癸卯,天子以皇后六宫衣服金钗杂物赐北征将士。明年二月,护军王玄谟薨。
泰始四年六月壬寅,太白犯舆鬼。占曰:“民大疾,死不收。”其年,普天大疫。
泰始五年二月丙戌,月犯左角。占曰:“三年天子恶之。”三月庚申,月犯建星。占曰:“易相。”十月壬午,月犯毕。占曰:“天子用法,诛罚急,贵人有死者。”其月丙申,太白犯亢。占曰:“收敛国兵以备北方。”其年冬,建安王休仁解扬州,桂阳王休范为扬州。扬州牧前后常宰相居之,易相之验也。七年,晋平王休祐、建安王休仁并见杀。时失淮北,立戍以备防北虏。后三年,宫车晏驾。
泰始六年正月辛巳,月犯左角,同前占。八月壬辰,荧惑犯南斗。南斗,吴分。十一月乙亥,月犯东北辕。占曰:“大人当之。”又曰:“大臣有诛者。”二年,杀扬州刺史王景文。宫车晏驾。
后废帝元徽三年七月丙申,太白入角,犯岁星。占曰:“角为天门,国将有兵事。”占,于角太白与木星会,杀军在外,破军杀将。其月丁巳,太白入氐。氐为天子宿宫,太白兵凶之星。八月己巳,太白犯房北头第二星。占曰:“王失德。”九月癸卯,太白犯南斗第三星。占曰:“大人当之,国易政。”十月丙戌,岁星入氐。占曰:“诸侯人君有来入宫者。”十一月庚戌,月入太微,奄屏西南星。占曰:“贵者失势。”四年七月,建平王景素据京口反。时废主凶慝无度,五年七月殒,安成王入篡皇阼。三年,齐受禅。
元徽四年三月乙巳,月犯房北头第一星,进犯键闭星。占曰:“有谋伏甲兵在宗庙中,天子不可出宫下堂,多暴事。”九月甲辰,填星犯太微西蕃。占曰:“立王。”一曰:“徙王。”又曰:“大人忧。”时废帝出入无度,卒以此殒,安成王立。
元徽五年正月戊申,月犯南斗第五星。与前同占。四月丁巳,荧惑犯舆鬼西北星。占曰:“大人忧,近期六十日,远期六百日。”又曰:“人君恶之。”其月丙子,太白犯舆鬼西北星。占曰:“大赦。”五月戊申,太白昼见午上,光明异常。占曰:“更姓。”六月壬戌,月犯钩钤星。占曰:“有大令。”其月乙丑,月犯南斗第四星。与前同占。七月,废帝殒,大赦天下。后二年,齐受禅。
顺帝升明元年八月庚申,月入南斗,犯第三星,与前同占。九月丁亥,太白在翼,昼见经天。占曰:“更姓。”闰十二月癸卯夜,月奄南斗第四星,与前同占。
志第十七 符瑞上
夫体睿穷几,含灵独秀,谓之圣人,所以能君四海而役万物,使动植之类,莫不各得其所。百姓仰之,欢若亲戚,芬若椒兰,故为旗章舆服以崇之,玉玺黄屋以尊之。以神器之重,推之于兆民之上,自中智以降,则万物之为役者也。性识殊品,盖有愚暴之理存焉。见圣人利天下,谓天下可以为利;见万物之归圣人,谓之利万物。力争之徒,至以逐鹿方之,乱臣贼子,所以多于世也。夫龙飞九五,配天光宅,有受命之符,天人之应。《易》曰:“河出《图》,洛出《书》,而圣人则之。”符瑞之义大矣。
赫胥、燧人之前,无闻焉。太昊帝宓牺氏,母曰华胥。燧人之世,有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而生伏牺于成纪。蛇身人首,有圣德。燧人氏没,宓牺代之,受《龙图》,画八卦,所谓“河出《图》”者也。有景龙之瑞。炎帝神农氏,母曰女登,游于华阳,有神龙首感女登于常羊山,生炎帝。人身牛首,有圣德,致大火之瑞。嘉禾生,醴泉出。
黄帝轩辕氏,母曰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枢星,照郊野,感而孕。二十五月而生黄帝于寿丘。弱而能言,龙颜,有圣德,劾百神朝而使之。应龙攻蚩尤,战虎、豹、熊、罴四兽之力。以女魃止淫雨。天下既定,圣德光被,群瑞毕臻。有屈轶之草生于庭,佞人入朝,则草指之,是以佞人不敢进。有景云之瑞,有赤方气与青方气相连;赤方中有两星,青方中有一星,凡三星,皆黄色,以天清明时见于摄提,名曰景星。黄帝黄服斋于中宫,坐于玄扈洛水之上,有凤皇集,不食生虫,不履生草,或止帝之东园,或巢于阿阁,或鸣于庭,其雄自歌,其雌自舞。麒麟在囿,神鸟来仪。有大蝼如羊,大螾如虹。黄帝以土气胜,遂以土德王。五十年秋七月庚申,天雾三日三夜,昼昏。黄帝以问天老、力牧、容成曰:“于公何如?”天老曰:“臣闻之,国安,其主好文,则凤凰居之;国乱,其主好武,则凤凰去之。今凤凰翔于东郊而乐之,其鸣音中夷则,与天相副。以是观之,天有严教以赐帝,帝勿犯也。”乃召史卜之,龟燋。史曰:“臣不能占也。其问之圣人。”帝曰:“已问天老、力牧、容成矣。”史北面再拜曰:“龟不违圣智,故燋。”雾除,游于洛水之上,见大鱼,杀五牲以醮之,天乃甚雨;七日七夜,鱼流于海,得《图》、《书》焉。《龙图》出河,《龟书》出洛,赤文篆字,以授轩辕。轩辕接万神于明庭,今寒门谷口是也。
帝挚少昊氏,母曰女节,见星如虹,下流华渚,既而梦接意感,生少昊。登帝位,有凤皇之瑞。帝颛顼高阳氏,母曰女枢,见瑶光之星,贯月如虹,感己于幽房之宫,生颛顼于若水。首戴干戈,有圣德。生十年而佐少昊氏,二十而登帝位。帝喾高辛氏,生而骈齿,有圣德,代高阳氏王天下。使鼓人拊鞞鼓,击钟磬,凤凰鼓翼而舞。
帝尧之母曰庆都,生于斗维之野,常有黄云覆护其上。及长,观于三河,常有龙随之。一旦龙负《图》而至,其文要曰:“亦受天祐。”眉八彩,鬓发长七尺二寸,面锐上丰下,足履翼宿。既而阴风四合,赤龙感之。孕十四月而生尧于丹陵,其状如图。及长,身长十尺,有圣德,封于唐。梦攀天而上。高辛氏衰,天下归之。在帝位七十年,景星出翼,凤凰在庭,硃草生,嘉禾秀,甘露润,醴泉出,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厨中自生肉,其薄如箑,摇动则风生,食物寒而不臭,名曰“箑脯。”又有草夹阶而生,月朔始生一荚,月半而生十五荚,十六日以后,日落一荚,及晦而尽;月小则一荚焦而不落,名曰“蓂荚,一曰“历荚”。归功于舜,将以天下禅之。乃洁斋修坛场于河、洛,择良日,率舜等升首山,遵河渚。有五老游焉,盖五星之精也。相谓曰:“《河图》将来告帝以期,知我者重瞳黄姚。”五老因飞为流星,上入昴。二月辛丑昧明,礼备,至于日昃,荣光出河,休气四塞,白云起,回风摇,乃有龙马衔甲,赤文绿色,临坛而止,吐《甲图》而去。甲似龟,背广九尺,其图以白玉为检,赤玉为字,泥以黄金,约以青绳。检文曰:“闿色授帝舜。”言虞、夏、殷、周、秦、汉当授天命。帝乃写其言,藏于东序。后二年二月仲辛,率群臣沈璧于洛。礼毕,退俟,至于下昃,赤光起,玄龟负书而出,背甲赤文成字,止于坛。其书言当禅舜,遂让舜。
帝舜有虞氏,母曰握登,见大虹意感,而生舜于姚墟。目重瞳子,故名重华。龙颜大口,黑色,身长六尺一寸。舜父母憎舜,使其涂廪,自下焚之,舜服鸟工衣服飞去。又使浚井,自上填之以石,舜服龙工衣自傍而出。耕于历山,梦眉长与发等。及即帝位,蓂荚生于阶,凤凰巢于庭,击石拊石,百兽率舞,景星出房,地出乘黄之马,西王母献白环、玉玦。舜在位十有四年,奏钟石笙筦未罢,而天大雷雨,疾风发屋拔木,桴鼓播地,钟磬乱行,舞人顿伏,乐正狂走。舜乃拥璇持衡而笑曰:“明哉!夫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亦乃见于钟石笙筦乎!”乃荐禹于天,使行天子事。于时和气普应,庆云兴焉,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百工相和而歌《庆云》。帝乃倡之曰:“庆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群臣咸进,稽首曰:“明明上天,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予一人。”帝乃再歌曰:“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时从经,万姓允诚。于予论乐,配天之灵。迁于圣肾,莫不咸听。乎鼓之,轩乎舞之。精华以竭,褰裳去之。”于是八风修通,庆云业聚,蟠龙奋迅于其藏,蛟鱼踊跃于其渊,龟鳖咸出其穴,迁虞而事夏。舜乃设坛于河,依尧故事。至于下昃,荣光休气至,黄龙负《图》,长三十二尺,广九尺,出于坛畔,赤文绿错,其文言当禅禹。
帝禹有夏氏,母曰修己,出行,见流星贯昴,梦接意感,既而吞神珠。修己背剖,而生禹于石纽。虎鼻大口,两耳参镂,首戴钩钤,胸有玉斗,足文履己,故名文命。长有圣德。长九尺九寸,梦自洗于河,以手取水饮之;又有白狐九尾之瑞。当尧之世,舜举之。禹观于河,有长人白面鱼身,出曰:“吾河精也。”呼禹曰:“文命治淫。”言讫,授禹《河图》,言治水之事,乃退入于渊。禹治水既毕,天锡玄珪,以告成功。夏道将兴,草木暢茂,青龙止于郊,祝融之神,降于崇山。乃受舜禅,即天子之位。洛出《龟书》六十五字,是为《洪范》,此谓“洛出《书》”者也。南巡狩,济江,中流有二黄龙负舟,舟人皆惧。禹笑曰:“吾受命于天,屈力以养人。生,性也;死,命也。奚忧龙哉!”龙于是曳尾而逝。
高辛氏之世妃曰简狄,以春分玄鸟至之日,从帝祀郊禖,与其妹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而坠之,五色甚好,二人竞取,覆以玉筐。简狄先得而吞之,遂孕。胸剖而生契。长为尧司徒,成功于民,受封于商。后十三世,生主癸。主癸之妃曰扶都,见白气贯月,意感,以乙日生汤,号天乙。丰下锐上,晰而有髯,句身而扬声,身长九尺,臂有四肘,是曰殷汤。汤在亳,能修其德。伊挚将应汤命,梦乘船过日月之傍。汤乃东至于洛,观帝尧之坛,沈璧退立,黄鱼双踊,黑鸟随鱼止于坛,化为黑玉。又有黑龟,并赤文成字,言夏桀无道,汤当代之。檮杌之神,见于邳山。有神牵白狼衔钩而入商朝。金德将盛,银自山溢。汤将奉天命放桀,梦及天而舓之,遂有天下。商人后改天下之号曰殷。
高辛氏之世妃曰姜嫄,助祭郊禖,见大人迹履之。当时歆如有人道感己,遂有身而生男。以为不详,弃之厄巷,羊牛避而不践;又送之山林之中,会伐林者荐覆之;又取而置寒冰上,大鸟来以一翼藉覆之。姜嫄以为异,乃收养焉,名之曰弃。枝颐有异相,长为尧稷官,有功于民。后稷之孙曰公刘,有德,诸侯皆以天子之礼待之。初黄帝之世,谶言曰:“西北为王,期在甲子,昌制命,发行诛,旦行道。”及公刘之后,十三世而生季历。季历之十年,飞龙盈于殷之牧野,此盖圣人在下位将起之符也。季历之妃曰太任,梦长人感己,溲于豕牢而生昌,是为周文王。龙颜虎肩,身长十尺,胸有四乳。太王曰:“吾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季历之兄曰太伯,知天命在昌,适越终身不反。弟仲雍从之,故季历为嗣以及昌。昌为西伯,作邑于丰。文王之妃曰太姒,梦商庭生棘,太子发植梓树于阙间,化为松柏棫柞。以告文王,文王币告群臣,与发并拜告梦。季秋之甲子,赤爵衔书及丰,止于昌户,昌拜稽首受之。其文要曰:“姬昌,苍帝子,亡殷者纣王。”将畋,史遍卜之,曰:“将大获,非熊非罴,天遗汝师以佐昌。臣太祖史畴为禹卜畋,得皋陶。其兆如此。”王至于磻溪之水,吕尚钓于涯,王下趋拜曰:“望公七年,乃今见光景于斯。”尚立变名答曰:“望钓得玉璜,其文要曰:‘姬受命,昌来提,撰尔雒钤报在齐。’”尚出游,见赤人自雒出,授尚书曰:“命曰吕,佐昌者子。”文王梦日月著其身,又摐甗鸣于岐山。孟春六旬,五纬聚房。后有凤凰衔书,游文王之都。书又曰:“殷帝无道,虐乱天下。皇命已移,不得复久。灵祗远离,百神吹去。五星聚房,昭理四海。”文王既没,太子发代立,是为武王。
武王骈齿望羊。将伐纣,至于孟津,八百诸侯,不期而会。咸曰:“纣可伐矣。”武王不从。及纣杀比干,囚箕子,微子去之,乃伐纣。度孟津,中流,白鱼跃入王舟。王俯取鱼,长三尺,目下有赤文成字,言纣可伐。王写以世字,鱼文消。燔鱼以告天,有火自天止于王屋,流为赤乌,乌衔谷焉。谷者,纪后稷之德;火者,燔鱼以告天,天火流下,应以吉也。遂东伐纣,胜于牧野,兵不血刃,而天下归之。乃封吕望于齐。周德既隆,草木茂盛,蒿堪为宫室,因名蒿宫。武王没,成王少,周公旦摄政七年,制体作乐,神鸟凤凰见,蓂荚生。乃与成王观于河、洛,沈璧。礼毕,王退俟,至于日昧,荣光并出幕河,青云浮至,青龙临坛,衔玄甲之图,吐之而去。礼于洛,亦如之。玄龟青龙苍兕止于坛,背甲刻书,赤文成字。周公援笔以世文写之,书成文消,龟堕甲而去。其言自周公讫于秦、汉盛衰之符。麒麟游苑,凤凰翔庭,成王援琴而歌曰:“凤凰翔兮于紫庭,余何德兮以感灵,赖先王兮恩泽臻,于胥乐兮民以宁。”
鲁哀公十四年,孔子夜梦三槐之间,丰、沛之邦,有赤烟气起,乃呼颜渊、子夏往视之。驱车到楚西北范氏街,见刍兒摘麟,伤其左前足,薪而覆之。孔子曰:“兒来,汝姓为赤诵,名子乔,字受纪。”孔子曰:“汝岂有所见邪?”兒曰:“见一禽,巨如羔羊,头上有角,其未有肉。”孔子曰:“天下已有主也,为赤刘,陈、项为辅,五星入井从岁星。”兒发薪下麟示孔子,孔子趋而往,麟蒙其耳,吐三卷《图》,广三寸,长八寸,每卷二十四字,其言赤刘当起,曰:“周亡,赤气起,大耀兴,玄丘制命,帝卯金。”孔子作《春秋》,制《孝经》;既成,使七十二弟子向北辰星罄折而立,使曾子抱《河》、《洛》事北向。孔子斋戒向北辰而拜,告备于天曰:“《孝经》四卷,《春秋》、《河》、《洛》凡八十一卷,谨已备。”天乃洪郁起白雾摩地,赤虹自上下,化为黄玉,长三尺,上有刻文。孔子跪受而读之曰:“宝文出,刘季握。卯金刀,在轸北。字禾子,天下服。”
汉高帝父曰刘执嘉。执嘉之母,梦赤鸟若龙戏己,而生执嘉,是为太上皇帝。母名含始,是为昭灵后。昭灵后游于洛池,有玉鸡衔赤珠,刻曰玉英,吞此者王。昭灵后取而吞之;又寝于大泽,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上皇视之,见蛟龙在其上,遂有身而生季,是为高帝。高帝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微时,数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上常有光怪。每留饮,售辄数倍。武负异之,辄折其契。单父人吕公好相人,见高帝,谓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箕扫妾。”吕公妻媪怒吕公曰:“公常奇此女,欲为贵人。沛令善公,求不与。何妄许刘季?”吕公曰:“非女子所知。”卒与高帝。生惠帝、鲁元公主。吕后尝与两子居田中,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馈之食。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也。”令相二子,见惠帝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相鲁元公主,亦贵。老父已去,高帝适从傍舍来,吕后具言之。高帝追问老父。老父曰:“向者夫人、兒子之贵,皆以君相。君贵不可言。”高帝被饮,夜行径泽中。前人反曰:“有大蛇当道,愿还。”高帝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斩蛇,蛇分为两,道开而过。后人来者,见老妪守蛇曰:“向者赤帝子过,杀之。”见者疑妪为诈,欲笞之,忽然不见。具以状告高帝,帝心喜。秦始皇帝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东游以厌之。高帝隐于芒、砀山泽之间,吕后常知其处。高帝怪问之,对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知之。”高帝为沛公,入秦,五星聚于东井,岁星先至,而四星从之。占曰:“以义取天下。”
初,张良游于下邳沂水之上,有老父来,直至良前,而堕其履。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殴之,以其老,乃下取跪进。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惊。父去里所复来,曰:“孺子可教也。后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怪之,跪应曰:“诺。”五日,良往,父已先来,怒曰:“何与长者期而后也?五日,更与我会此。”凡三期而良先至。老父喜曰:“不当如是邪!”即出怀中一卷书与之,曰:“读之,此为王者师。后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谷城山下,黄石即我也。”旦视其书,乃《太公兵法》。良以黄石篇为他人说,皆不省,唯高帝说焉。良曰:“此殆天所授矣。”五年而成帝业。后十三年,张良果得谷城山下黄石,宝而祠之,死与合葬。
文帝之母薄姬,魏豹为魏王,纳之后宫。许负相之,当生天子,魏王豹于是背汉。汉高帝击虏,而薄姬输织室。高帝见而美之,内于后宫,岁余乃得幸。将见幸,薄姬言:“妾昨梦青龙据妾心。”高帝曰:“我是也。吾为尔成之。”一御而生文帝。
景帝王皇后初嫁为金王孙妻,母臧兒卜筮曰:“当贵。”乃夺金氏而内太子宫,生男。男方在身,梦日入其怀,以告太子。太子曰:“是贵征也。”生男,是为武帝。
武帝赵婕妤,家在河间,生而两手皆拳,不可开。武帝巡狩过河间,望气者言,此有奇女天子气,召而见之。武帝自披其手,既时申,得一玉钩。由是见幸,号曰:“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大有宠。十四月生男,是为昭帝,号曰:“钩弋子。”武帝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子亦然。”乃名其门曰尧母门。
昭帝元凤三年正月,泰山、莱芜山南,民夜闻汹汹有数千人声,晨往视之,见大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围,入地八尺,三石为足,立后,白乌数千集其旁。又上林苑中柳树断卧地,一朝自起生枝叶,虫啮其叶成文,曰:“公孙病已立。”陈留襄邑王社忽移至长安。博士眭孟占之曰:“石,阴类。泰山,岱宗,王者禅代之处。将有废故之家,姓公孙,名病已,从白衣为天子者。”时昭帝幼少,霍光辅政,以孟妖言诛之。及昭帝崩,昌邑王又废,光立宣帝,武帝曾孙,本名病己,在民间白衣三世,如孟言焉。
元帝王皇后,齐田氏之苗裔。祖父翁孺,自东平陵徙元城。元城建公曰:“昔《春秋》沙鹿崩,晋史卜之,阴为阳雄,土火相乘,故沙鹿崩。后六百四十五年,宜有圣女兴,其齐田乎?今翁孺之徙,正值其地,日月当之。元城郭东有五鹿之墟,即沙鹿地。后八十年,当有贵女兴天下。”翁孺生禁。禁妻李氏方任身,梦月入其怀,生女,是为元后。每许嫁,未行,所许者辄死。卜相者云:“当大贵。”遂为元帝皇后,生成帝。
初,秦始皇世,有长人十二,身长五丈,足迹六尺,见于陇西临洮,前史以为秦亡之征,史臣以为汉兴之符也。自高帝至于平帝,十二主焉。
光武皇帝,父为济阳令。济阳有武帝行宫,常封闭。哀帝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光武将产,乃开而居之。时有赤光,室中尽明,皇考异焉。使卜者王长卜之。长辟左右曰:“此善事,不可言。”是岁,有嘉禾生产屋景天中,一茎九穗,异于凡禾,县界大丰,故名光武曰秀。时又有凤凰集济阳,于是画宫为凤凰之象。明年,方士有夏贺良者,上言哀帝云:“汉家历运中衰,当再受命。”于是改号为太初元将元年,称陈圣刘太平皇帝以厌胜之。王莽时,善望气者苏伯阿望光武所居县舂陵城郭,唶曰:“气佳哉!郁郁葱葱然。”莽忌恶汉,而钱文有金,乃改铸货泉以易之。既而光武起于舂陵之白水乡,货泉之文为“白水真人”也。
初起兵,望见家南有火光,以为人持火,呼之而光遂盛,赫然上属天,有顷不见。及在河北,为王郎所逼,将南济滹沱河。导吏还云:“河水流澌,无船可渡。”左右皆恐惧。帝更遣王霸视之。霸往视,如吏言。霸虑还以实对,惊动众心,乃谬云:“冰坚可渡。”帝驰进。比至,而河水皆合,其坚可乘。既渡,余数乘车未毕而冰陷。前至下博城西,疑所之。有一白衣老公在道旁,曰:“努力!信都为长安城守,去此八十里耳。”言毕,失所在。遂至信都,投太守任光。初,光武微时,穰人蔡少公曰:“谶言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国师公刘子骏名秀。少公曰:“国师公是也。”光武笑曰:“何用知非仆?”道士西门君惠等并云:“刘秀当为天子。”光武平定河北,还至中山,将军万修得《赤伏符》,言光武当受命。群臣上尊号,光武辞。前至鄗县,诸生强华又自长安诣鄗,上《赤伏符》,文与修合。群下又请曰:“受命之符,人应为大。”光武又梦乘赤龙登天,乃即位,都洛阳,营宫阙。一夕,有门材自至。
是时琅邪开阳县城门,一夕无故自亡,检所得材,即是也,遂名其门曰开阳门。先是秦穆公时,陈仓人掘地得物,若羊非羊,若猪非猪,怪,将献之。道逢二僮子,谓之曰:“子知彼乎,名为襜,常在地下食死人脑。若欲杀之,以柏东南枝指之,则死矣。”襜因言曰:“此二僮子,名为宝。得其雄者王,得其雌者霸。”于是陈仓人遂弃襜而逐二僮子,二僮子化为雉,飞入林。陈仓人以告穆公,穆公发徒大猎,得其雌者,化而为石,置之汧、渭之间。至文公,为之立祠,名曰陈宝祠。雄南飞集南阳穰县,其后光武兴于南阳。
光武之初兴也,隗嚣拥众陇右,招集英俊,而公孙述称帝于蜀,天下云扰,大者连州郡,小者据县邑。嚣问扶风人班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天下分裂,数世然后定。纵横之事,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愿先生论之。”对曰:“周之废兴与汉异。昔周立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纵横之事,其势然也。汉家承秦之制,郡县治民,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祸自上起,伤不及下。故王氏之贵,倾擅朝廷,能窃号位,而不根于民,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间,中外骚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而同辞。方今雄桀带州域者,皆无七国世业之资。《诗》云:‘皇矣上帝,临下有赫。鉴观四方,求民之瘼。’今民皆讴吟思汉,向仰刘氏,已可知矣。”隗嚣曰:“先生言周、汉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民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复兴,疏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掎之,时民复知汉乎?”彪既感嚣言,又愍狂狡之不息,乃著《王命论》以救时难。辞曰:
昔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洎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于应天从民,其揆一焉。是故刘氏承尧之祚,氏族之世,著于《春秋》。唐据火德,而汉绍之。始起沛泽,则神母夜号,以章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圣显懿之德,丰功厚利积累之业,然后精诚通于神明,流泽加于生民。故能为鬼神所福向,天下所归往。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掘起在此位者也。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剑。游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之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若然者,岂徒暗于天道哉,又不观之于人事矣。
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思有裋褐之亵,担石之畜,所愿不过一金,然终于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况乎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据哉!故虽遭罹厄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强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润镬伏锧,烹菹分裂;又况幺麽不及数子,而欲暗干天位者乎?是故驽蹇之乘,不骋千里之涂;燕雀之俦,不奋六翮之用;楶棁之材,不荷栋梁之任;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易》曰:“鼎折足,覆公餗。”不胜其任也。当秦之末,豪桀共推陈婴而王之。婴母止婴曰:“自吾为子家妇,而世贫贱,卒富贵,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祸有所归。”婴从其言,而陈氏以宁。王陵之母,亦见项氏之必亡,而刘氏之将兴也。是时陵为汉将,而母获于楚。有汉使来,陵母见之,谓曰:“愿告吾子,汉王长者,必得天下,子谨事之,无有二心。”遂对汉使,伏剑而死,以固勉陵。其后果定于汉,陵为宰相封侯。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全宗祀于无穷,垂册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二者,帝王之分决矣。!
盖在高祖,其兴也有五:一曰帝尧之苗裔,二曰体貌多奇异,三曰神武有征应,四曰宽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诚好谋,达于听受,见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己,从谏如从流,趋时如响赴;当食吐哺,纳子房之策;拔足挥洗,揖郦生之说;寤戍卒之言,断怀土之情;高四皓之名,割肌肤之爱;举韩信于行阵,收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群才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若乃灵瑞符应,又可略闻矣。初,刘媪妊高祖而梦与神遇,震雷晦冥,有龙蛇之怪。及长多灵异,有殊于众,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契,吕公睹貌而进女;秦皇东游以厌其气,吕后望云而知所处;始受命则白蛇分,西入关则五星聚。故淮阴、留侯谓之天授,非人力也。
历古今之得失,验行事之成败,稽帝王之世运,考五者之所谓,取舍不厌斯位,符应不同斯度,而欲昧于权利,越次妄据,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则必丧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寿,遇折足之凶,伏鈇钺之诛。英雄诚知觉寤,畏若祸戒,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距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无贪不可几,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
隗嚣不纳,果败。汉元、成世,道士言:“谶者云:‘赤厄三七。’三七,二百一十年,有外戚之篡。祚极三六,当有龙飞之秀,兴复祖宗。”及莽篡汉,汉二百一十年矣。莽十八年而败,光武兴焉。
明帝初生,丰下兑上,赤色似尧,终登帝位。
和帝邓皇后,祖父禹,佐命光武,常曰:“我将百万人,未尝妄杀一人,子孙当大兴。”后少时,相者苏文见后,惊曰:“此成汤之骨法也,贵不可言。”后尝梦登梯,以手扪天,天体荡荡正青而滑,有若钟乳者,后仰吮之。以讯之占梦。占梦者曰:“尧梦攀天而上,汤梦及天而呧之,此皆非常梦也。”既而入宫,遂登尊位。安帝未即大位,在邸,数有神光赤蛇嘉应,照曜室内,磐纡殿屋床第之间,后遂入承大统。
初,桓帝之世,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殷馗曰:“后五十年,当有真人起于谯、沛之间,其锋不可当。”灵帝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光禄大夫乔玄问太史令单飏曰:“此何祥也?”飏曰:“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天事恆象,此其征也。”内黄殷登默记之。其后曹操起于谯,是为魏武帝。建安五年,于黄星见之,岁五十年矣,而武帝破袁绍,天下莫敌。
《春秋谶》曰:“代汉者,当涂高也。”汉有周舒者,善内学。人或问之,舒曰:“当涂高者,魏也。”舒既没,谯周又问术士杜琼曰:“周征君以为当涂高,魏也。其义何在?”琼曰:“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以类言耳。”又问周曰:“宁复有所怪邪?”周曰:“未达也。”琼曰:“古者名官职不言曹,自汉以来,名官尽言曹,吏言属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周曰:“魏者,大也;曹者,众也。众而且大,天下之所归乎?”建安十八年,武帝为公,又进爵为王。二十五年,武帝薨,太子丕嗣为魏王,是为文帝。
文帝始生,有云青色,员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祥,非人臣之气。善相者高元吕曰:“其贵不可言。”延康元年三月,黄龙又见谯,殷登犹存,叹曰:“黄龙见于熹平也,单飏云:‘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今四十五年矣,飏之言其验兹乎。”四月,饶安言白虎见。八月,石邑言凤凰集,又有麒麟见。十月,汉帝禅位于魏,魏王辞让不受。博士苏林、董巴上言:“臣闻天之去就,固有常分,圣人当之,昭然不疑。故尧捐骨肉而禅有虞,终无吝色。舜发垄亩而居天下,若固有之。其相授间,不稽漏刻,天下已传矣。所以急天命,明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今汉期运已终,妖异绝之已审。陛下受天之命,符瑞告征,丁宁详悉,反覆备至,虽言语相谕,无以代此。今既发诏书,玺绶未御,固执谦让,上稽天命,下违民情。臣谨按古之典籍,参以图纬,魏之行运及天道所在,即尊之验,在于今年此月,昭{折日}分明。谨条奏如左。唯陛下迁思易虑,以时即位,显告上帝,布诏天下。然后改正朔,易服色,正大号,天下幸甚。”其所陈事曰:
天有十二次,以为分野,王公之国,各有所属。周在鹑火,魏在大梁,岁星行历,凡十二次,所在国天子受命,诸侯以封。周文王始受命,岁星在鹑火。至武王伐纣,十三年,岁星复在鹑火。故《春秋传》曰:“武王伐纣,岁在鹑火。”又曰:“岁之所在,则我有周之分野也。”昔光和七年,岁在大梁,武王始受命为将,讨黄巾。是岁,改年为中平元年。建安元年,岁复在大梁,始拜大将军。十三年,复在大梁,始拜丞相。今二十五年,岁复在大梁,陛下受命。此魏得岁与周文、武受命相应。
今年青龙在庚子,《诗推度灾》曰:“庚者,更也;子者,兹也。圣人制法天下治。”又曰:“王者布德于子,治成于丑。”此言今年天更命圣人,制法天下,布德于民也。魏以政制天下,与《诗》协矣。颛顼受命,岁在豕韦,卫居其地,亦在豕韦。故《春秋传》曰:“卫,颛顼之墟也。”今十月,斗之所建,则颛顼受命之分也。魏以十月受禅,此同符始祖受命之验也。魏之氏族,出自颛顼,与舜同祖,见于《春秋世家》。舜以土德承尧之火,今魏亦以土德承汉之火,其于行运合于尧、舜授受之次。
魏王犹未许。大史丞许芝又上天文祥瑞:
自建安三年十二月戊辰,有新天子气见于东南,到今积二十三年。建安十年,茀星出库楼,历犯氐、房宿,北入天市,犯北斗、紫微。氐为天子宿宫,路寝所止。房为天子明堂政教之首。北斗七星,主尊辅象近臣。紫微者,北极最尊。此除扫汉家之大异也。建安十八年秋,岁星、镇星、荧惑俱入太微,逆行留守帝坐百有余日。岁星入太微,人主改姓。镇星入太微,内有兵乱,人主以弱。三者,汉改姓易代之异也。建安十九年正月,白虹贯日。《易传》曰:“后妃擅国,白虹贯日。”建安二十一年五月朔己亥,日蚀。建安二十三年三月,茀星晨见东方二十余日,夕出西方,犯历五车、东井、五诸侯、文昌、轩辕、太微,锋炎刺帝坐。茀者除旧布新,亡恶兴圣之异也。建安二十四年二月晦壬子,日蚀。日者阳精,月为侯王,而以亥子日蚀,皆水灭火之异也。延康元年九月十日黄昏时,月蚀荧惑,过人定时,荧惑出营室,宿羽林。月为大臣侯王之象;荧惑火精,汉氏之行。占曰:“汉家以兵亡。”延康元年九月二十日,《剥》卦天子气不见,皆崩亡之异也。荧惑火精,行缩日一度有余。故太史令王昱以为汉家衰亡之极。荧惑大而赤色;光不明,赤而小,与小星无别,皆汉家衰亡之异也。
《易传》曰:“上下流通圣贤昌,厥应帝德凤凰翔,万民喜乐无咎殃。”《易传》又曰:“圣人受命,厥应凤凰下,天子虏。”《易传》又曰:“黄龙见,天灾将至,天子绌,圣人出。”黄龙以戊己日见,五色文章皆具,圣人得天受命。黄龙以戊寅见,此帝王受命之符瑞最著明者也。《易传》又曰:“圣人清静行中正,贤人至,民从命,厥应麒麟来。”《春秋玉版谶》曰:“代赤者魏公子。”《春秋佐助期》曰:“汉以许昌失天下。”故白马令甘陵李云上事,言许昌气见,当涂高已萌,欲使汉家防绝萌芽。今汉都许,日以微弱,当居许昌以失天下。当涂高者,魏也;魏者,象魏两阙之名当道而高大者也。魏当代汉,如李云之言也。《春秋佐助期》又曰:“汉以蒙孙亡。”说者以蒙孙直汉二十四帝,童蒙愚惑以弱亡。汉帝少时名为董侯,名不正,蒙乱荒惑,其子孙以弱亡也。《孝经中黄谶》曰:“日载东,纪火光。不横一,圣明聪。四百之外,易姓而王。天下归功致太平。”此魏王之姓讳著见图谶也。《易运期》曰:“言居东,西有午,两日并光日居下。其为主,反为辅,五八四十,黄气受,真人出。”言午“许”字,两日“昌”字,汉当以许亡,魏当以许昌。今际会之期在许,是其大效也。《易运期》又曰:“鬼在山,禾女运,王天下。”
于是魏王受汉禅,柴于繁阳,有黄鸟衔丹书,集于尚书台,于是改元为黄初。汉中平二年,洛阳民讹言虎贲寺有黄人,观者日数万,道路断绝。中平元年,黄巾贼起,云:“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此魏氏依刘向自云土德之符也。先是,周敬王之四十七年,宋景公问大夫邢史子臣:“天道何祥?”对曰:“后五年五月丁亥,臣将死。死后五年五月丁卯,吴将亡。亡后五年,君将终。终后四百年,邾王天下。”皆如其言。邾王天下,盖谓魏国之后。言四百年则错。疑年代久远,传记者谬误。
高贵乡公初生,有光气照耀室屋,其后即大位。
刘备身长七尺七寸,垂手过膝,顾自见耳。《洛书甄耀度》曰:“赤三,德昌九世会备,合为帝际。”《洛书宝予命》曰:“天度帝道备称皇,以统握契,百成不败。”《洛书录运期》曰:“九侯七杰争民命,炊骸道路,谁使主者玄且来。”备字玄德,故云:“玄且来”也。《孝经钩命决》曰:“帝三建,九会备。”先是,术士周群言,西南数有黄气,直立数丈,如此积年,每有景云祥风,从璇玑下应之。建安二十二年中,屡有气如旗,从西竟东,中天而行。图书曰“必有天子出其方。”太白、荧惑、镇星从岁星,又黄龙见犍为武阳之赤水,九日乃去。关羽在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备后称帝于蜀。
孙坚之祖名钟,家在吴郡富春,独与母居。性至孝,遭岁荒,以种瓜为业。忽有三少年诣钟乞瓜,钟厚待之。三人谓钟曰:“此山下善,可作冢,葬之,当出天子。君可下山百步许,顾见我去,即可葬也。”钟去三十步,便反顾,见三人并乘白鹤飞去。钟死,即葬其地。地在县城东,冢上数有光怪,云气五色上属天,衍数里。父老相谓,此非凡气,孙氏其兴矣。坚母任坚,梦肠出绕吴昌门。以告邻母,邻母曰:“安知非吉祥也。”昌门,吴郭门也。坚生而容貌奇异。坚妻吴氏初妊子策,梦月入其怀;后孕子权,又梦日入怀。告坚曰:“昔妊策,梦月入怀,今又梦日入怀,何也?”坚曰:“日月阴阳之精,极贵之象,吾子孙其兴乎!”权方颐大口,紫髯,长上短下。汉世有刘琬者,能相人,见权兄弟,曰:“孙氏兄弟,虽各才智明达,然禄胙不终。唯中弟孝廉,形貌奇伟,骨体不恆,有大贵之表,年又最寿。尔其识之。”权时为孝廉。初,秦始皇东巡,济江。望气者云:“五百年后,江东有天子气出于吴,而金陵之地,有王者之势。”于是秦始皇乃改金陵曰秣陵,凿北山以绝其势。至吴,又令囚徒十余万人掘污其地,表以恶名,故曰囚卷县,今嘉兴县也。汉世术士言:“黄旗紫盖,见于斗、牛之间,江东有天子气。”献帝兴平中,吴中谣言:“黄金车,斑兰耳。开昌门,出天子。”魏文帝黄初三年,举兵武昌,并言黄龙、凤凰见。其年,权称尊号,年至七十一而薨。权子休,初封琅邪王,梦乘龙上天,顾不见尾。后得大位,其子被废。
汉元、成之世,先识之士有言曰:“魏年有和,当有开石于西三千余里,系五马,文曰讨曹。”及魏之初兴也,张掖删丹县金山柳谷有石生焉,周围七寻,中高一仞,苍质素章,有五马、麟、鹿、凤凰、仙人之象。始见于建安,形成于黄初,文备于太和。至青龙三年,柳谷之玄川溢涌,石形改易,状似云龟,广六尺,长一丈七尺一寸,围五丈八寸,立于川西。有石马十二,其一仙人骑之,其一羁靽,其五有形而不善成,其五成形。又有一牛八卦列宿彗星之象。有玉匣开盖于前,有玉玦二,玉璜一。又有麒麟、凤凰、白虎、马、牛于中布列。有文字曰:“上上三天王述大会讨大曹金但取之金立中大金马一疋中正大吉关寿此马甲寅述水”凡三十五字。石色苍,而物形及字,并白石书之,皆隆起。魏明帝恶其文有“讨曹”,凿去为“计”,以苍石塞之,宿昔而白石满焉。当时称为祥瑞,班下天下。处士张臶曰:“夫神兆未然,不追往事,此盖将来之休征,当今之怪异也。”既而晋以司马氏受禅。太尉属程猗说曰:“夫大者,盛之极也。金者,晋之行也。中者,物之会也。吉者,福之始也。此言司马氏之王天下,感德而生,应正吉而王之符也。”猗又为赞曰:“皇德遐通,实降嘉灵。乾生其象,坤育其形。玄石既表,素文以成。瑞虎合仁,白麟耀精。神马自图,金言其形。体正而王,中允克明。关寿无疆,于万斯龄。”
宣帝有狼顾之相,能使面正向后,而身形不异。魏武帝尝梦有三匹马在一槽中共食,其后宣帝及景、文相继为宰相,遂倾曹氏。文帝未立世子,有意于齐献王攸。武帝时为中抚军,惧不立,以相貌示裴秀,秀言于文帝曰:“中抚军振发籍地,垂手过膝,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也。”由是得立。及嗣晋位,其月,襄武县言有大人相,长三丈余,足迹三尺一寸,白发,黄单衣,黄巾,柱杖呼民王始语云:“今当太平。”顷之,受魏禅。
武帝咸宁元年,大风吹帝社树折,有青气出社中。占者以为东莞有天子气。时琅邪武王伷封东莞,伷,元帝祖也。元帝以咸宁二年夜生,有光照室,室内尽明,有白毛生于日角之左,眼有精光耀。随惠帝幸鄴。成都王颖杀东安王繇,繇,元帝叔父也。帝惧,欲出奔,而月明,邀候急,四衢断绝,不得去。有顷,天阴,风雨大至,候者皆休,乃得去。
初,武帝伐吴,琅邪武王伷率众出涂中,而王浑逼历阳,王濬已次近路。孙皓欲降,送天子玺绶,近越二将,而远送诣伷,识者咸怪之。吴之未亡也,吴郡临平湖一旦自开,湖边得石函,中有小青石,刻作皇帝字。旧言临平湖塞天下乱,开则天下太平。吴人以为美祥。俄而吴灭。后元帝兴于江左。吴亡后,蒋山上常有紫云,数术者亦云,江东犹有帝王气。又谣言曰:“五马游度江,一马化为龙。”元帝与西阳、汝南、南顿、彭城五王过江,而元帝升天位。谶书曰:“铜马入海建业期。”元帝小字铜环。
永嘉初,元帝以安东将军镇建业。时岁、镇星、辰、太白四星聚于牛、女之间,常裴回进退。愍帝建兴四年,晋陵武进人陈龙在田中得铜铎五枚,柄口皆有龙虎形;又有将雏鸡雀集其前,皆驱去复还,至于再三;又有鹅三四头,高飞且鸣,周回东西,昼夜不下,如此者六七日。会稽剡县陈清又于井中得栈钟,长七寸二分,口径四寸,其器虽小,形制甚精,上有古文书十八字,其四字可识,云:“会稽徽命。”豫章有大樟树,大三十五围,枯死积久,永嘉中,忽更荣茂。景纯并言是元帝中兴之应。初,武帝太康三年,建鄴有寇,余姚人伍振筮之,曰:“寇已灭矣。三十八年,扬州有天子。”至元帝即天位,果三十八年。
先是,宣帝有宠将牛金,屡有功,宣帝作两口榼,一口盛毒酒,一口盛善酒,自饮善酒,毒酒与金,金饮之即毙。景帝曰:“金名将,可大用,云何害之?”宣帝曰:“汝忘石瑞,马后有牛乎?”元帝母夏侯妃与琅邪国小史姓牛私通,而生元帝。愍帝之立也,改毗陵为晋陵,时元帝始霸江、扬,而戎翟称制,西都微弱。干宝以为晋将灭于西而兴于东之符也。
宋武帝居在丹徒,始生之夜,有神光照室;其夕,甘露降于墓树。皇考以高祖生有奇异,名为奇奴。皇妣既殂,养于舅氏,改为寄奴焉。少时诞节嗜酒,自京都还,息于逆旅。逆旅妪曰:“室内有酒,自入取之。”帝入室,饮于盎侧,醉卧地。时司徒王谧有门生居在丹徒,还家,亦至此逆旅。逆旅妪曰:“刘郎在室内,可入共饮酒。”此门生入室,惊出谓妪曰:“室内那得此异物?”妪遽入之,见帝已觉矣。妪密问:“向何所见?”门生曰:“见有一物,五采如蛟龙,非刘郎。”门生还以白谧,谧戒使勿言,而与结厚。帝尝行至下邳,遇一沙门,沙门曰:“江表寻当丧乱,拯之必君也。”帝患手创积年,沙门出怀中黄散一裹与帝,曰:“此创难治,非此药不能瘳也。”倏忽不见沙门所在。以散傅创即愈。余散帝宝录之,后征伐屡被伤,通中者数矣,以散傅之,无不立愈。自少至长,目中常见二龙在前,始尚小,及贵转大。晋陵人车薮善相人,相帝曰:“君贵不可言,愿无相忘。”晋安帝义熙初,帝始康晋乱,而兴霸业焉。
庐江霍山常有钟声十二。帝将征关、洛,霍山崩,有六钟出,制度精奇,上有古文书一百六十字。冀州有沙门法称将死,语其弟子普严曰:“嵩皇神告我云,江东有刘将军,是汉家苗裔,当受天命。吾以三十二璧,镇金一饼,与将军为信。三十二璧者,刘氏卜世之数也。”普严以告同学法义。法义以十三年七月,于嵩高庙石坛下得玉璧三十二枚,黄金一饼。汉中城固县水际,忽有雷声,俄而岸崩,得铜钟十二枚。又巩县民宋耀得嘉禾九穗。后二年而受晋禅。孔子《河雒谶》曰:“二口建戈不能方,两金相刻发神锋,空穴无主奇入中,女子独立又为双。”二口建戈,“刘”字也。晋氏金行,刘姓又有金,故曰两金相刻。空穴无主奇入中,为“寄”字。女子独立又为双,“奴”字。
晋既禅宋,太史令骆达奏陈天文符谶曰:“去义熙元年,至元熙元年十月,太白星昼见经天凡七。占曰:‘天下革民更王,异姓兴。’义熙元年至元熙元年十一月朔,日有蚀之凡四,皆蚀从上始,臣民失君之象也。义熙十一年五月三日,彗星出天市,其芒扫帝坐。天市在房、心之北,宋之分野。得彗柄者兴,此除旧布新之征。义熙七年七月二十五日,五虹见于东方。占曰:‘五虹见,天子黜,圣人出。’义熙七年八月十一日,新天子气见东南。十二年,北定中原,崇进宋公。岁星裴回房、心之间,大火,宋之分野。与武王克殷同,得岁星之分者应王也。十一年以来至元熙元年,月行失道,恆北入太微中。占:‘月入太微廷,王入为主。’十三年十月,镇星入太微,积留七十余日,到十四年八月十日,又入太微不去,到元熙元年,积二百余日。占:‘镇星守太微,亡君之戎。有立王,有徙王。’十四年五月十七日,茀星出北斗魁中。占曰:‘星茀北斗中,圣人受命。’十四年七月二十九日,彗星出太微中,彗柄起上相星下,芒尾渐长至十余丈,进扫北斗及紫微中。占曰:‘彗星出太微,社稷亡,天下易政。入北斗,帝宫空。’一占:‘天下得召人。’召人,圣主也。一曰:‘彗孛紫微,天下易主。’十四年十月一日,荧惑从入太微钩己,至元年四月二十七日,从端门出积尸,留二百六日,绕镇星。荧惑与填星钩己天廷,天下更纪。十四年十二月,岁、太白、辰裴回居斗、牛之间经旬。斗、牛,历数之起。占曰:‘三星合,是谓改立。’元熙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四黑龙登天。《易传》曰:‘冬龙见,天子亡社稷,大人应天命之符。’《金雌诗》云:‘大火有心水抱之,悠悠百年是其时。’火,宋之分野。水,宋之德也。《金雌诗》又曰:‘云出而两渐欲举,短如之何乃相岨,交哉乱也当何所,唯有隐岩殖禾黍,西南之朋困桓父。’两云“玄”字也。短者,云胙短也。岩隐不见,唯应见谷,殖禾谷边,则圣讳炳明也。《易》曰:‘西南得朋。’故能困桓父也。刘向谶曰:‘上五尽寄致太平,草付合成集群英。’前句则陛下小讳,后句则太子讳也。十一年五月,西明门地陷,水涌出,毁门扉阈。西者,金乡之门,为水所毁,此金德将衰,水德方兴之象也。太兴中,民于井中得栈钟,上有古文十八字,晋自宣帝至今,数满十八传。义熙八年,太社生桑,尤著明者也。夫六,亢位也。汉建安二十五年,一百九十六年而禅魏。魏自黄初至咸熙二年,四十六年而禅晋。晋自泰始至今元熙二年,一百五十六年。三代数穷,咸以六年。”
少帝即位,景平三年四月,有五色云见西方。时文帝为荆州刺史,镇江陵,寻即大位。文帝元嘉中,谣言钱唐当出天子,乃于钱唐置戍军以防之。其后,孝武帝即大位于新亭寺之禅堂。“禅”之与“钱”,音相近也。太宗为徐州刺史,出镇彭城,昭太后赐以大珠鹿卢剑,此剑是御服,占者以为嘉祥。前废帝永光初,又讹言湘州出天子,幼主欲南幸湘川以厌之。既而湘东王即尊位,是为明帝。
史臣谨按,冀州道人法称所云玉璧三十二枚,宋氏卜世之数者,盖卜年之数也。谓卜世者,谬其言耳。三十二者,二三十,则六十矣。宋氏受命至于禅齐,凡六十年云。
志第十八 符瑞中
麒麟者,仁兽也。牡曰麒,牝曰麟。不刳胎剖卵则至。麕身而牛尾,狼项而一角,黄色而马足。含仁而戴义,音中钟吕,步中规矩,不践生虫,不折生草,不食不义,不饮洿池,不入坑阱,不行罗网。明王动静有仪则见。牡鸣曰“逝圣”,牝鸣曰“归和”,春鸣曰“扶幼”,夏鸣曰“养绥”。
汉武帝元狩元年十月,行幸雍,祠五畤,获白麟。汉武帝太始二年三月,获白麟。汉章帝元和二年以来,至章和元年,凡三年,麒麟五十一见郡国。汉安帝延光三年七月,麒麟见颍川阳翟。延光三年八月戊子,麒麟见颍川阳翟。延光四年正月壬午,麒麟见东郡濮阳。汉献帝延康元年,麒麟十见郡国。
吴孙权赤乌元年八月,武昌言麒麟见。又白麟见建业。晋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麒麟见南郡枝江。晋武帝咸宁五年二月甲午,白麟见平原鬲县。咸宁五年九月甲午,麒麟见河南阳城。晋武帝太康元年四月,白麟见顿丘。晋愍帝建兴二年九月丙戌,麒麟见襄平,州刺史崔毖以闻。晋元帝太兴元年正月戊子,麒麟见豫章。晋成帝咸和八年五月己巳,麒麟见辽东。
凤凰者,仁鸟也。不刳胎剖卵则至。或翔或集。雄曰凤,雌曰凰。蛇头燕颔,龟背鳖腹,鹤颈鸡喙,鸿前鱼尾,青首骈翼,鹭立而鸳鸯思。首戴德而背负仁,项荷义而膺抱信,足履正而尾系武。小音中钟,大音中鼓。延颈奋翼,五光备举。兴八风,降时雨,食有节,饮有仪,往有文,来有嘉,游必择地,饮不妄下。其鸣,雄曰“节节”,雌曰“足足”。晨鸣曰“发明”,昼鸣曰“上朔”,夕鸣曰“归昌”,昏鸣曰“固常”,夜鸣曰“保长”。其乐也,徘徘徊徊,雍雍喈喈。唯凤皇为能究万物,通天祉,象百状,达王道,率五音,成九德,备文武,正下国。故得凤之象,一则过之,二则翔之,三则集之,四则春秋居之,五则终身居之。
汉昭帝始元三年十月,凤皇集东海,遣使祠其处。汉宣帝本始元年五月,凤皇集胶东。本始四年五月,凤皇集北海。汉宣帝地节二年四月,凤皇集鲁,群鸟从之。汉宣帝元康元年三月,凤皇集泰山、陈留。元康四年,南郡获威凤。汉宣帝神雀二年二月,凤皇集京师,群鸟从之以万数。神雀四年春,凤皇集京师。神雀四年十月,凤皇十一集杜陵。神雀四年十二月,凤皇集上林。
汉宣帝甘露三年二月,凤皇集新蔡,群鸟四面行列,皆向凤皇立,以万数。
汉光武建武十七年十月,凤皇五,高八九尺,毛羽五采,集颍川郡,群鸟并从行列,盖地数顷,留十七日乃去。
汉章帝元和二年以来,至章和元年,凡三年,凤皇百三十九见郡国。
汉安帝延光三年二月,车驾东巡。其月戊子,凤皇集济南台县丞霍收舍树上,赐台长嶷帛十五匹,收二十匹,尉半之,吏卒人三匹;凤皇所过亭部,无出今年田租;赐男子爵人二级。延光三年十月壬午,凤皇集京兆新丰西界槐树。汉桓帝建和元年十一月,凤皇见济阴己氏。汉灵帝光和四年秋,五色大鸟见新城,群鸟随之。民皆谓之凤皇。汉献帝延康元年八月,石邑县言凤皇集。又郡国十三言凤皇见。
吴孙权黄武五年七月,苍梧言凤皇见。孙权黄龙元年四月,夏口、武昌并言凤皇见。吴孙亮建兴二年十一月,大鸟五见于春申。吴孙皓建衡四年正月,西苑言凤皇集。
晋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凤皇见上党高都。泰始元年十二月,凤皇二见河南山阳。泰始元年十二月,凤皇三见冯翊下邽。晋穆帝升平四年二月辛亥,凤皇将九子见郧乡之丰城。十二月甲子,又见丰城,众鸟随从。升平五年四月己未,凤皇集沔北,至于辛酉。百姓聚观之。
宋武帝永初元年七月戊戌,凤皇见会稽山阴。文帝元嘉十四年三月丙申,大鸟二集秣陵民王顗园中李树上,大如孔雀,头足小高,毛羽鲜明,文采五色,声音谐从,众鸟如山鸡者随之,如行三十步顷,东南飞去。扬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以闻。改鸟所集永昌里曰凤皇里。孝武帝孝建元年正月庚申,凤皇见丹徒篸贤亭,双鹄为引,众鸟陪从。征虏将军武昌王浑以闻。
神鸟者,赤神之精也,知音声清浊和调者也。虽赤色而备五采,鸡身,鸣中五音,肃肃雍雍。喜则鸣舞,乐处幽隐。风俗从则至。
汉宣帝五凤三年三月辛丑,神鸟集长乐宫东阙树上,又飞下地,五采炳发,留十余刻。汉章帝元和中,神鸟见郡国。
黄龙者,四龙之长也。不漉池而渔,德至渊泉,则黄龙游于池。能高能下,能细能大,能幽能冥,能短能长,乍存乍亡。赤龙、《河图》者,地之符也。王者德至渊泉,则河出《龙图》。
汉惠帝二年正月癸酉,两龙见兰陵人家井中。汉文帝十五年春,黄龙见成纪。汉宣帝甘露元年四月,黄龙见新丰。
汉成帝鸿嘉元年冬,黄龙见真定。汉成帝永始二年二月癸未,黄龙见东莱。汉光武建武十二年六月,黄龙见东阿。
汉章帝元和二年以来,至章和元年,凡三年,黄龙四十四见郡国。元和中,青龙见郡国。元和中,白龙见郡国。
汉安帝延光元年八月辛卯,黄龙见九真。延光三年九月辛亥,黄龙见济南历城。延光三年十二月乙未,黄龙见琅邪诸县。延光四年正月壬午,黄龙二见东郡濮阳。
汉桓帝建和元年二月,黄龙见沛国谯。汉桓帝元嘉二年八月,黄龙见济阴句阳,又见金城允街。汉桓帝永光元年八月,黄龙见巴郡。汉献帝延康元年三月,黄龙见谯。又郡国十三言黄龙见。魏明帝青龙元年正月甲申,青龙见郏之摩陂井。帝亲与群臣共观之,既而诏书工图写,龙潜而不见。魏明帝景初元年二月壬辰,山茌县言黄龙见。
魏少帝正元元年十月戊戌,黄龙见鄴井中。魏少帝甘露元年正月辛丑,青龙见轵县井中凡二。甘露元年六月,青龙见元城县界井中。甘露二年二月,青龙见温县井中。甘露三年八月甲戌,黄龙、青龙仍见顿丘、冠军、阳夏县井中。甘露四年正月,黄龙二见宁陵县井中。
魏元帝景元元年十二月甲申,黄龙见莘县井中。景元三年二月,青龙见轵县井中。
刘备未即位前,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乃去。
吴孙权黄武元年三月,鄱阳言黄龙见。吴孙权黄龙元年四月,夏口、武昌并言黄龙见;权因此改元。作黄龙牙,常在军中,进退视其所向,命胡综为赋。
吴孙权赤乌五年三月,海盐县言黄龙见县井中二。赤乌十一年,云阳言黄龙见。黄龙二又见武陵吴寿,光色炫耀。
吴孙休永安四年九月,布山言白龙见。永安五年七月,始新言黄龙见。永安六年四月,泉陵言黄龙见。
晋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青龙二见济阴定陶。泰始元年十二月,青龙见魏郡汤阴。泰始元年十二月,黄龙见河南洛阳洛滨。泰始元年十二月,白龙二见太原祁。泰始二年七月壬午,黄龙见巴西阆中。泰始三年四月戊午,有司奏:“张掖太守焦胜言,氐池县大柳谷口青龙见。”
晋武帝咸宁二年六月丙申,白龙二见于新兴九原居民井中。咸宁二年十月庚午,黄龙二见于汉嘉灵关。咸宁二年十一月癸巳,白龙二见须度支部。咸宁五年十一月甲寅,青龙见京兆霸城。
晋武帝太康元年八月,白龙三见于永昌。太康三年闰四月己丑,白龙二见济南历城。太康五年正月癸卯,青龙二见武库井中,帝亲往观之。太康六年九月,白龙见京兆阴盘。太康九年十二月戊申,青龙一见鲁国公丘居民井中。晋惠帝元康七年三月己酉朔,成皋县狱有龙升天。
宋武帝永初元年七月,青龙见义兴阳羡。永初元年八月,青龙二见南郡江陵。
文帝元嘉十三年九月己酉,会稽郡西南向晓,忽大光明,有青龙腾跃凌云,久而后灭。吴兴诸处并以其日同见光景。扬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以闻。元嘉二十一年十月己丑,永嘉永宁见黄龙自云而下,太守臧艺以闻。元嘉二十五年五月丁丑,黑龙见玄武湖北,苑丞王世宗以闻。元嘉二十五年五月戊戌,黑龙见玄武湖东北隈,扬州野吏张立之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八月辛亥,黄龙见会稽,太守孟顗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广陵有龙自湖水中升天,百姓皆见。
孝武帝孝建二年七月癸丑,黄龙见石头城外水滨,中护军湘东王彧以闻。孝建三年五月己未,龙见临川郡,江州刺史东海王祎以闻。孝武大明元年五月癸亥,黑龙见晋陵占石村。改村为津里。
灵龟者,神龟也。王者德泽湛清,渔猎山川从时则出。五色鲜明,三百岁游于蕖叶之上,三千岁常游于卷耳之上。知存亡,明于吉凶。禹卑宫室,灵龟见。玄龟书者,天符也。王者德至渊泉,则雒出龟书。
魏文帝初,神龟出于灵池。
吴孙权时,灵龟出会稽章安。
魏元帝咸熙二年二月甲辰,朐县获灵龟以献。
晋长沙王乂坐同产兄楚王玮事,徙封常山,后还复国。在常山穿井,入地四丈,得白玉方三四尺。玉下有大石,其中有龟长二尺余,时人以为复国之祥。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四月戊申,白龟见吴兴余杭,太守文道恩以献。元嘉二十年四月辛卯,白龟见吴兴余杭,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四年十月甲午,扬州刺史始兴王浚获白龟以献。
孝武帝大明三年三月戊子,毛龟见宣城广德,太守张辨以献。大明四年六月壬寅,车驾幸籍田,白龟见于千亩,尚书右仆射刘秀之以献。大明七年八月乙未,毛龟见新安王子鸾第,获以献。
明帝泰始二年八月丙辰朔,四眼龟见会稽,会稽太守巴陵王休若以献。泰始二年八月丙寅,六眼龟见东阳长山,文如爻卦,太守刘勰以献。泰始六年九月己巳,八眼龟见吴兴故鄣,太守褚渊以献。明帝泰豫元年十月壬戌,义兴阳羡县获毛龟,太守王蕴以献。
龙马者,仁马也,河水之精。高八尺五寸,长颈有翼,傍有垂毛,鸣声九哀一作音。腾黄者,神马也,其色黄。王者德御四方则出。白马硃鬣,王者任贤良则见。泽马者,王者劳来百姓则至。夏马飖,黑身白鬣尾,殷马骆,白身黑鬣尾,周马骍,赤身黑鬣尾。
汉章帝元和中,神马见郡国。
晋怀帝永嘉六年二月壬子,神马鸣南城门。
晋孝武帝太元十四年六月甲申朔,宁州刺史费统上言:“所统晋宁之滇池县,旧有河水,周回二百余里。六月二十八日辛亥,神马二匹,一白一黑,忽出于河中,去岸百步。县民董聪见之。”
白象者,人君自养有节则至。
宋文帝元嘉元年十二月丙辰,白象见零陵洮阳。元嘉六年三月丁亥,白象见安成安复,江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闻。
汉武帝元狩二年三月,南越献驯象。
白狐,王者仁智则至。
晋成帝咸康八年七月,燕王慕容皝上言白狢见国内。
赤熊,佞人远,奸猾息,则入国。
宋文帝元嘉二十年十二月,白熊见新安歙县,太守到元度以献。
九尾狐,文王得之,东夷归焉。
汉章帝元和中,九尾狐见郡国。
魏文帝黄初元年十一月甲午,九尾狐见鄄城,又见谯。
白鹿,王者明惠及下则至。
汉章帝建初七年十月,车驾西巡,得白鹿于临平观。汉章帝元和中,白鹿见郡国。
汉安帝延光三年六月辛未,白鹿见右扶风雍。延光三年七月,白鹿见左冯翊。
汉桓帝永兴元年二月,白鹿见张掖。
魏文帝黄初元年,郡国十九言白鹿及白麋见。
晋武帝泰始八年十月,白鹿见扶风雍,州刺史严询获以献。晋武帝太康元年三月,白鹿见零陵泉陵。太康元年五月甲辰,白鹿见天水西县,太守刘辛获以献。太康三年七月壬子,白鹿见零陵,零陵令蒋微获以献。
晋惠帝元康元年九月乙酉,白鹿见交趾武宁。
晋愍帝建武元年五月戊子,白鹿见高山县。
晋元帝太兴三年正月,白鹿二见豫章。太兴三年四月,白鹿见晋陵延陵。晋元帝永昌元年九月,白鹿见江乘县。
晋成帝咸和四年五月甲子,白鹿见零陵洮阳,获以献。咸和四年七月壬寅,长沙郡逻吏黄光于南郡道遇白鹿,驱之不去,直来就光,追寻光三百余步。光遂抱取,遣吏李坚奉献。咸和九年八月己未,白鹿见长沙临湘。晋成帝咸康二年七月,白鹿见豫章望蔡,太守桓景获以献。
晋孝武太元十六年三月癸酉,白鹿见豫章望蔡,获以献。太元十八年五月辛酉,白鹿见江乘,江乘令田熙之获以献。太元二十年九月丁丑,白鹿见巴陵清水山,荆州刺史殷仲堪以献。
晋安帝隆安五年十一月,白鹿见长沙,荆州刺史桓玄以闻。
宋文帝元嘉五年七月丙戌,白鹿见东莞莒县岣峨山,太守刘玄以闻。元嘉九年正月,白鹿见南谯谯县,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以献。元嘉十四年,白鹿见文乡。元嘉十七年五月甲午,白鹿见南汝阴宋县,太守文道恩以献。元嘉二十年八月,白鹿见谯郡蕲县,太守邓琬以献。元嘉二十二年二月,白鹿见建康县,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二年二月辛未,白鹿见南康灨县,南康相刘兴祖以献。元嘉二十三年二月戊戌,白鹿见交州,交州刺史檀和之以献。元嘉二十三年六月丙辰,白鹿见彭城彭城县,征北将军衡阳王义季获以献。元嘉二十七年二月壬辰朔,白鹿见济阴,徐州刺史武陵王骏以闻。元嘉二十九年八月癸酉,白鹿见鄱阳,南中郎将武陵王骏以献。元嘉三十年十一月壬午,白鹿见南琅邪,南琅邪太守王僧虔以献。元嘉三十年十一月癸亥,白鹿见武建郡,雍州刺史硃修之以献。
孝武帝孝建三年三月庚子,白鹿见临川西丰县。孝武帝大明元年四月甲申,白鹿见南平。大明二年四月己丑,白鹿见桂阳郴县,湘州刺史山阳王休祐以献。大明三年正月癸巳,白鹿见南琅邪江乘,南徐州刺史刘延孙以献。大明三年三月辛卯,白鹿见广陵新市,太守柳光宗以闻。大明五年五月丙寅,白鹿见南东海丹徒,南徐州刺史刘延孙以献。大明八年六月甲子,白鹿见衡阳郡,湘州刺史江夏王世子伯禽以献。
明帝泰始二年二月乙亥,白鹿见宣城,宣城太守刘韫以闻。泰始五年二月己亥,白鹿见长沙,湘州刺史刘韫以献。泰始六年十二月乙未,白鹿见梁州,梁州刺史杜幼文以闻。
后废帝元徽三年二月甲子,白鹿见郁洲,青冀二州刺史、西海太守刘善明以献。
三角兽,先王法度修则至。阙
一角兽,天下平一则至。阙
六足兽,王者谋及众庶则至。阙
比肩兽,王者德及矜寡则至。阙
獬豸知曲直,狱讼平则至。阙
白虎,王者不暴虐,则白虎仁,不害物。
汉宣帝元康四年,南郡获白虎。
汉章帝元和二年以来,至章和元年,凡三年,白虎二十九见郡国。
汉安帝延光三年八月戊子,白虎二见颍川阳翟。
汉献帝延康元年四月丁巳,饶安县言白虎见。又郡国二十七言白虎见。
吴孙权赤乌六年正月,新都言白虎见。赤乌十一年五月,鄱阳言白虎仁。
晋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白虎见河南阳翟。泰始元年十二月,白虎见弘农陆浑。泰始二年正月己亥,白虎见辽东乐浪。泰始二年正月辛丑,白虎见天水西。
晋武帝咸宁三年二月乙丑,白虎见沛国。晋武帝太康元年八月,白虎见永昌南罕。太康四年七月丙辰,白虎见建平北井。太康十年十月丁酉,白虎见犍为。
晋成帝咸和八年五月己已,白虎见新昌县。晋简文帝咸安二年三月,白虎见豫章南昌县西乡石马山前。
晋孝武太元十四年十一月辛亥,白虎见豫章郡。太元十九年二月,行巩令刘启期言白虎频见。太元十九年二月,行温令赵邳言白虎频见。
晋安帝隆安五年十一月,襄阳言驺虞见于新野。
宋武帝永初元年八月癸巳,白虎见枝江。
少帝景平元年十月,白虎见桂阳耒阳。
文帝元嘉十九年十月,白虎见弋阳、期思二县,南豫州刺史武陵王骏以闻。元嘉二十五年二月己亥,白虎见武昌,武昌太守蔡兴宗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十一月丁丑,白虎见蜀郡二,赤虎导前,益州刺史陆徽以闻。元嘉二十六年四月戊戌,白虎见南琅邪半阳山,二虎随从,太守王僧达以闻。
孝武孝建三年三月壬子,白虎见临川西丰。
白狼,宣王得之而犬戎服。阙
白麞,王者刑罚理则至。
晋武帝咸宁元年四月丙戌、乙卯,白麞见琅邪,赵王伦以献。咸宁三年七月壬辰,白麞见魏郡。晋武帝太康三年八月,白麞见梁国蒙,梁相解隆获以献。太康五年九月己酉,白麞见义阳。太康七年五月戊辰,白麞见汲郡。
晋成帝咸和九年五月癸酉,白麞见吴国吴县,内史虞潭获以献。
晋穆帝永和元年八月,白麞见吴国吴县西界包山,获以献。永和八年十二月,白麞见丹阳永世,永世令徐该获以献。永和十二年十一月庚午,白麞见梁郡,梁郡太守刘遂获以献。
晋安帝隆安五年十一月,白麞见荆州,荆州刺史桓玄以闻。
宋少帝景平元年五月癸未,白麞见义兴阳羡,太守王准之获以献。景平二年六月,白麞见南郡江阳,太守王华献之太祖。太祖时入奉大统,以为休祥。
文帝元嘉五年四月乙巳,白麞见汝阳武津,太守郑据获以献。元嘉十二年正月,白麞见东莱黄县,青、冀州刺史王方回以献。元嘉十九年五月,山阳张休宗获白麞,南兗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献。元嘉二十年八月,白麞见江夏安陆,内史刘思考以献。元嘉二十五年二月己丑,白麞见淮南,太守王休获以献。元嘉二十五年四月戊午,白麞见南琅邪,太守王远获以献。元嘉二十五年五月辛未朔,华林园白麞生二子皆白,园丞梅道念以闻。元嘉二十六年五月丙戌,白麞见马头,豫州刺史南平王铄以献。元嘉二十七年正月己丑,白麞见济阴,徐州刺史武陵王骏以闻。元嘉二十七年四月癸丑,华林园白麞生一白子,园丞梅道念以闻。元嘉二十九年六月壬戌,白麞见晋陵暨阳,南徐州刺史始兴王浚以献。
孝武帝孝建三年六月癸巳,白麞见广陵,南兗州以献。孝武帝大明元年七月丁丑,白麞见东莱曲城县,获以献。大明二年正月壬戌,白麞见山阳,山阳内史程天祚以献。大明二年二月辛丑,白麞见济北,济北太守殷孝祖以献。大明五年九月己巳,白麞见南阳,雍州刺史永嘉王子仁以献。大明六年四月戊辰,白麞见营阳,湘州刺史建安王休仁以献。大明七年正月庚寅,白麞见南阳,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以献。大明七年六月己巳,白麞见武陵临沅,太守刘衍以献。大明七年九月癸未,白麞见南阳,雍州刺史刘秀之以献。
明帝泰始三年五月癸酉,白麞见南东海丹徒,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以献。泰始三年五月乙卯,白麞见北海都昌,青州刺史沈文秀以献。泰始五年正月癸卯,白麞见汝阴楼烦,豫州刺史刘勔以献。明帝泰豫元年十月壬戌,白麞见义兴国山,太守王蕴以献。
后废帝元徽元年正月甲午,白麞见海陵宁海,宁海太守孙嗣之以献。
文帝元嘉二十三年五月甲寅,东宫队白从陈超获黑麞于肥如县,皇太子以献。元嘉二十三年十月辛巳,东宫将魏荣获青麞于秣陵。元嘉十年十二月,营城县民成公会之于广陵高邮界获白麞麂以献。
孝武帝大明元年二月己亥,白麂见会稽诸暨县,获以献。
银麂,刑罚得共,民不为非则至。阙
赤兔,王者德盛则至。阙
比翼鸟,王者德及高远则至。阙。
赤雀,周文王时衔丹书来至。
晋愍帝建兴三年四月癸酉,赤雀见平州府舍。
宋文帝元嘉二十年五月,赤雀集南平郡府,内史臧绰以闻。
孝武帝孝建元年五月己亥,临沂县鲁尚斯军人于城上获赤雀,太傅假黄钺江夏王义恭以献。
福草者,宗庙肃,则生宗庙之中。阙
苍乌者,贤君修行孝慈于万姓,不好杀生则来。
宋孝武帝大明元年五月丁丑,苍鸟见襄阳县。大明二年四月甲申,苍鸟见襄阳,雍州刺史王玄谟以献。
甘露,王者德至大,和气盛,则降。柏受甘露,王者耆老见敬,则柏受甘露。竹受甘露,王者尊贤爱老,不失细微,则竹苇受甘露。
汉宣帝元康元年三月,甘露降未央宫。汉宣帝神雀二年二月,甘露降京师。神雀四年春,甘露降京师。
汉宣帝五凤二年正月,甘露降京师。
汉成帝元延四年三月,甘露降京师。
汉光武建武中元元年五月,郡国上甘露降。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正月戊子夜,帝梦见光武帝、光烈皇后,梦中喜觉,悲不能寐。明旦上陵,百官、胡客悉会。太常丞上言,其日陵树叶有甘露。帝令百官采甘露。帝自伏御床,视太后庄器奁中物,流涕,敕易奁中脂泽之具。永平十七年春,甘露仍降京师。
汉章帝元和中,甘露降郡国。
汉安帝延光三年四月丙戌,甘露下沛国丰。延光三年七月,甘露下左冯翊频阳。
汉桓帝延熹三年四月,甘露降上郡。汉桓帝永康元年八月,甘露降巴郡。
魏文帝初,郡国三十七言甘露降。魏少帝甘露元年五月,鄴及上洛并言甘露降。魏元帝咸熙二年四月,南深泽县言甘露降。
吴孙权黄武前,建业言甘露降。黄武二年五月,曲阿言甘露降。
吴孙权嘉禾五年三月,武昌言甘露降于礼宾殿。吴孙权赤乌二年三月,零陵言甘露降。赤乌九年四月,武昌言甘露降。吴孙皓甘露元年四月,蒋陵言甘露降。
晋武帝泰始十年四月乙亥,甘露降西河离石。晋武帝咸宁元年四月丙戌,甘露降张掖。咸宁元年五月戊午,甘露降清河绎幕。咸宁元年九月,甘露降太原晋阳。咸宁二年五月戊子,甘露降玄菟郡治。咸宁三年六月戊申,甘露降巴郡南充国。晋武帝太康五年三月乙卯,甘露降东宫。太康七年四月,甘露降京兆杜陵。太康七年五月,甘露降魏郡鄴。
晋惠帝元康四年五月,甘露降乐陵郡。
晋愍帝建兴元年六月,甘露降西平县。建兴三年八月己未,甘露降新昌县。晋愍帝建武元年六月丁丑,甘露降寿春。
晋元帝太兴三年四月,甘露降琅邪费。
晋明帝泰宁二年正月,巴郡言甘露降。
晋成帝咸和四年四月,甘露降武昌郡阁前柳树,太守诩以闻。咸和六年三月,甘露降宁州城内北园榛桃树,刺史以闻。咸和七年四月癸巳,甘露降京邑,扬州刺史王导以闻。咸和八年四月癸卯,甘露降庐江襄安县蒋胄家。咸和八年四月癸卯,甘露降宣城宛陵县之须里。咸和九年四月甲寅,甘露降吴国钱唐县右乡康巷之柳树。咸和九年十二月丙辰,甘露降建平陵。咸和九年十二月丁巳,甘露降武平陵。晋成帝咸康元年四月癸卯,甘露降西堂桃树。咸康二年三月甲戌,甘露降郁林城内。咸康二年四月,甘露降西堂,又降尚书都坐桃树,又降会稽永兴县,众官毕贺。戊午,甘露降会稽山阴县,又降吴兴武康县。庚申,又降武康。咸康三年四月戊午,甘露降殿后桃李树。五月,甘露降义兴阳羡县柞树,东西十四步,南北十五步。咸康七年四月丙子,甘露降彭城王纮第内,众官毕贺。
晋穆帝永和元年三月,甘露降庐江郡内桃李树,太守永以闻。永和五年十一月,太常刘邵上崇平陵令王昂即日奉行陵内,甘露降于玄宫前殿。永和五年十二月己酉,甘露降丹阳湖熟县西界刘敷墓松树,县令王恬以闻,众官毕贺。
晋简文帝咸安二年正月,甘露降随郡滠阳县界桑木,沾凝十余里中。
晋孝武帝太元十二年八月,甘露降宁州界内,刺史费统以闻。太元十五年闰月,甘露降永平陵。太元十六年十一月庚午,甘露降句阳县。太元十七年二月,甘露降南海番禺县杨树。
晋安帝元兴二年十月,甘露降武昌王成基家竹。元兴三年三月己卯,甘露降丹徒。元兴三年四月己酉,甘露降兰台。
宋武帝永初元年九月庚辰,甘露降丹徒岘山。永初元年十月庚午,甘露降兴宁、永宁二陵,弥冠百余里。
文帝元嘉三年闰正月己丑,甘露降吴兴乌程,太守王韶之以闻。元嘉四年五月辛巳,甘露降齐郡西安临朐城。元嘉四年十一月辛未朔,甘露降初宁陵。元嘉四年十一月己丑,甘露降南海熙安,广州刺史江桓以闻。元嘉八年五月,甘露降南海番禺。元嘉九年十一月壬子,甘露降初宁陵。元嘉十一年八月甲辰,甘露降费县之沙里,琅邪太守吕绰以闻。元嘉十三年二月丁卯,甘露降上明巴山。元嘉十三年二月,甘露降吴兴武康董道益家园树。元嘉十三年三月甲午,甘露降初宁陵。元嘉十六年三月己卯,甘露降广州城北门杨树,刺史陆徽以闻。元嘉十七年四月丁丑,甘露降广陵永福里梁昌季家树,南兗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以闻。元嘉十七年,甘露降高平金乡富民村方三十里中。徐州刺史赵伯符以闻。元嘉十七年十一月乙酉,甘露降乐游苑。元嘉十八年五月甲申,甘露降丹阳秣陵卫将军临川王义庆园,扬州刺史始兴王濬以闻。元嘉十八年六月,甘露降广陵广陵孟玉秀家树,南兗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闻。元嘉十九年五月丁卯,甘露降建康司徒参军督护顾俊之宅竹柳。元嘉十九年五月乙亥,甘露降马头济阳宋庆之园树,太守荀预以闻。元嘉二十一年,甘露降益州府内梨李树,刺史庾俊之以闻。元嘉二十一年四月,甘露频降乐游苑。元嘉二十一年四月,甘露降彭城绥舆里,徐州刺史臧质以闻。元嘉二十一年四月,甘露降义阳平阳,太守庞秀之以闻。元嘉二十二年十一月辛巳,甘露降南郡江陵方城里,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闻。元嘉二十二年十二月丁酉,甘露降长宁陵,陵令包诞以闻。元嘉二十三年二月丁未,甘露降乐游苑,苑丞张宝以闻。元嘉二十三年九月丙子,甘露降长宁陵,陵令华林以闻。元嘉二十三年十二月庚子,甘露降襄阳郡治,雍州刺史武陵王骏以闻。元嘉二十三年十二月辛丑,甘露频降乐游苑,苑丞何道之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二月己亥、庚子,甘露频降景阳山,山监张绩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二月己亥、癸卯、三月丙辰,甘露频降景阳山,华林园丞陈袭祖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三月甲寅,甘露降寻阳松滋,江州刺史庐陵王绍以闻。元嘉二十四年四月癸未,甘露降寻阳松滋;丙申,又降江州城内桐树;丁酉,又降城北数里之中,江州刺史庐陵王绍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七月乙卯,甘露降京师,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七月,甘露降襄城治下无量寺,雍州刺史武陵王骏以闻。元嘉二十四年十月甲午,甘露降魏兴郡内,太守韦宁民以闻。元嘉二十三年至二十四年十二月,甘露频降,状如细雪,京都及郡国处处皆然,不可称纪。元嘉二十五年十一月庚辰,甘露降南郡,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十一月乙未,甘露降丹阳秣陵岩山。元嘉二十六年三月壬午,甘露降景阳山,华林园丞梅道念以闻。元嘉二十六年三月庚寅、癸巳,甘露频降武昌,江州刺史庐陵王绍以闻。元嘉二十六年四月甲辰、丙午、戊申,甘露频降豫章南昌,太守刘思考以闻。元嘉二十六年七月,甘露降南郡江陵,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闻。元嘉二十七年四月乙卯、丙辰、丁巳,甘露频降豫章南昌。戊午午时,天气清明,有彩雾映覆郡邑,甘露又自云降。太守刘思考以闻。元嘉二十七年五月甲戌,甘露降东海丹徒,南徐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八年二月戊辰,甘露降钟山延贤寺,扬州刺史庐陵王绍以闻。元嘉二十八年二月壬午,甘露降徽音殿前果树。元嘉二十八年二月,甘露降合欢殿后香花诸草。
孝武帝孝建元年三月丙辰,甘露降华林园。孝建二年三月己酉,甘露降丹阳秣陵中里路与之墓树。孝建二年三月辛亥,甘露降长宁陵松树。孝建二年三月,甘露降襄阳民家梨树。孝建二年三月戊午,甘露降丹阳秣陵尚书谢庄园竹林,庄以闻。
孝武帝大明元年四月癸卯,甘露降华林园桐树。大明三年三月己卯,甘露降乐游苑梅树。大明三年三月戊子,甘露降宣城郡舍,太守张辩以闻。大明四年正月壬辰,甘露降初宁陵松树。大明四年二月丙申,甘露降长宁陵松树。大明四年二月乙巳,甘露降丹阳秣陵龙山,丹阳尹孔灵符以闻。大明五年四月辛亥,甘露降吴兴安吉,太守历阳王子顼以闻。大明五年四月乙卯,甘露降吴兴乌程,太守历阳王子顼以闻。大明六年二月戊午,甘露降建康灵耀寺及诸苑园,及秣陵龙山,至于娄湖。是日,又降句容、江宁二县。大明七年三月丙申,甘露降寻阳松滋,太守刘矇以闻。大明七年四月己未,甘露降荆州城内,刺史临海王子顼以闻。大明七年十二月辛丑朔,甘露降吴兴乌程,令苟卞之以闻。
明帝泰始二年四月己亥,甘露降上林苑,苑令徐承道以献。泰始二年四月庚申,甘露降华林园,园令臧延之以献。泰始二年五月己未,甘露降丹阳秣陵县舍斋前竹,丹阳尹王景文以献。泰始三年十一月庚申,甘露降晋陵,晋陵太守王蕴以闻。泰始三年十一月癸亥,甘露降南东海丹徒建冈,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以闻。泰始三年十二月壬午,甘露降崇宁陵,扬州刺史建安王休仁以闻。
后废帝元徽四年十一月乙巳,甘露降吴兴乌程,太守萧惠明以闻。
顺帝升明二年十二月,甘露降建康禁中里。升明二年十一月,甘露降南东海武进彭山,太守谢朏以闻。升明二年十一月,甘露降吴兴长城卞山,太守王奂以闻。
威香者,王者礼备则常生。阙
志第十九 符瑞下
嘉禾,五谷之长,王者德盛,则二苗共秀。于周德,三苗共穗;于商德,同本异穟;于夏德,异本同秀。
汉宣帝元康四年,嘉谷玄稷,降于郡国。
汉章帝元和中,嘉禾生郡国。
汉安帝延光二年六月,嘉禾生九真,百五十六本,七百六十八穗。
汉桓帝建和二年四月,嘉禾生大司农帑。汉桓帝永康元年八月,嘉禾生魏郡。
魏文帝黄初元年,郡国三言嘉禾生。
吴孙权黄龙三年十月,会稽南始平言嘉禾生。孙权赤乌七年秋,宛陵言嘉禾生。
晋武帝泰始八年十月,泸水胡王彭护献嘉禾。晋武帝太康四年十二月,嘉禾生扶风雍。太康五年七月,嘉禾生豫章南昌。太康八年闰三月,嘉禾生东夷校尉园。太康八年九月,嘉禾生东莱掖。
晋愍帝建兴元年八月癸亥,嘉禾生襄平县,一茎七穗。建兴二年六月,嘉禾生平州治,三实同蒂。建兴三年七月,嘉禾生襄平县,异体同蒂。
宋文帝元嘉二年十月,嘉禾生颍川阳翟,太守垣苗以闻。元嘉九年三月,嘉禾生义阳,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以献。元嘉十年八月,嘉禾生汝南苞信,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以献。元嘉十一年八月,嘉禾一茎九穗生北汝阴,太守王玄谟以献。元嘉二十年六月,嘉禾一茎九穗生上庸新安,梁州刺史刘道以献。元嘉二十一年,嘉禾生新野邓县,雍州刺史萧思话以献。元嘉二十二年六月,嘉禾生籍田,一茎九穗。元嘉二十二年七月癸酉,嘉禾生平虏陵,徐州刺史臧质以献。元嘉二十二年九月,嘉禾生太尉府田,太尉江夏王义恭以闻。元嘉二十二年九月,嘉禾生扬州东耕田,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二年,嘉禾生华林园,百六十穗,园丞陈袭祖以闻。元嘉二十二年,嘉禾生颍川阳白,豫州刺史赵伯符以献。元嘉二十三年七月乙丑,嘉禾旅生藉田,藉田令褚熙伯以闻。元嘉二十三年七月庚午,嘉禾生丹阳椒唐里,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三年七月庚辰,嘉禾生醴湖屯,屯主王世宗以闻。元嘉二十三年八月己酉,嘉禾生华林园,园丞陈袭祖以闻。元嘉二十三年九月庚申,嘉禾生沛郡萧,征北大将军衡阳王义季以闻。元嘉二十三年,嘉禾生江夏汝南,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闻。
元嘉二十四年七月乙卯,嘉禾旅生华林园及景阳山,园丞梅道念以闻。太尉江夏王义恭上表曰:
臣闻居高听卑,上帝之功;天且弗违,圣王之德。故能影响二仪,甄陶万有。鉴观今古,采验图纬,未有道阙化亏,而祯物著明者也。自皇运受终,辰曜交和,是以卉木表灵,山渊效宝。伏惟陛下体《乾》统极,休符袭逮。若乃凤仪西郊,龙见东邑,海酋献改缁之羽,河祗开俟清之源。三代象德,不能过也。有幽必阐,无远弗届,重译岁至,休瑞月臻。前者躬藉南亩,嘉谷仍植,神明之应,在斯尤盛。四海既穆,五民乐业,思述汾阳,经始灵囿。兰林甫树,嘉露频流,板筑初就,祥穗如积。太平之符,于是乎在。臣以寡立,承乏槐铉,沐浴芳津,预睹冥庆,不胜抃舞之情。谨上《嘉禾甘露颂》一篇,不足称扬美烈,追用悚汗。其颂曰:
二象攸分,三灵乐主。齐应合从,在今犹古。天道谁亲,唯仁斯辅。皇功帝绩,理冠区宇。四民均极,我后体兹。惟机惟神,敬昭文思。九族既睦,万邦允厘。德以位叙,道致雍熙。于穆不已,显允东储。生知夙睿,岳茂渊虚。因心则哲,令问弘敷。继徽下武,俪景辰居。轩制合宫,汉兴未央。矧伊圣朝,九有已康。率由旧典,思烛前王。乃造陵霄,遂作景阳。有蔼景阳,天渊之涘。清暑爽立,云堂特起。植类斯育,动类斯止。极望江波,遍对岳峙。化德惟达,休瑞惟懋。诞降嘉种,呈祥初构。甘露春凝,祯穟秋秀。于今匪烈,嗣岁仍富。昔在放勋,历荚数朝。降及重华,倚扇清庖。铄矣皇庆,比物竞昭。伦彼典策,被此风谣。资臣六蔽,任兼两司。既恧仲衮,又惭郑缁。岂忘衡泌,乐道明时。敢述休祉,愧阙令辞。
中领军吉阳县侯沈演之奏上《嘉禾颂》曰:
“焕炳祯图,昭晰瑞典。运倾方,时亨始显。绨状既章,鸟文斯辨。于皇圣辟,承物纪远。明两辰丽,昌辉天衍。其一
理妙位崇,事神业盛。渊渥德泽,虚寂道政。协化安心,调乐移性。玉衡从体,瑶光得正。巨星垂采,景云立庆。其二
极仁所被,罔幽不攘。至和所感,靡况弗彰。鸳出丹穴,鹦起西湘。白鹿逾海,素鸟越江。结响穹阴,仪形钟阳。其三
治人奉天,乃勤乃格。黛耒俶载,高廪已积。嘉禾重穋,甘露流液。擢秀辰畦,扬颖角泽。离穟合豪,荣区廕斥。其四
盈箱征殷,贯桑表周。今我大宋,灵贶绸缪。帝终捴谦,绎思勿休。躬荐宗庙,温恭率由。降福以诚,孝享虔羞。其五
颁趾推功,登徽睿诏。恩覃隐显,赏延荒徼。河溓海夷,山华岳耀。憬琛夐赆,兼泽委效。日表地外,改服请教。其六
茂对盛时,绥万屡丰。厌厌归素,秩秩大同。上藏诸用,下知所从。仰式王度,俯歌《南风》。鸿名称首,永保无穷。其七。”
元嘉二十四年八月乙巳,嘉禾生鱼城内晋陵,南徐州刺史广陵王诞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六月壬寅,嘉禾旅生华林园,十株七百穗,园丞梅道念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六月壬子,嘉禾生藉田,藉田令褚熙伯以献。元嘉二十五年七月壬辰,嘉禾生北海,青、冀二州刺史杜坦以献。元嘉二十五年八月丙午,嘉禾生太尉江夏王义恭果园,江夏国典书令陈颖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八月壬子,嘉禾生建康化义里,令丘珍孙以献。元嘉二十五年八月癸丑,嘉禾生华林园,园丞梅道念以献。元嘉二十五年十一月,嘉禾生巴东,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闻。元嘉二十六年五月癸酉,嘉禾生建康禁中里,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献。元嘉二十六年六月甲寅,嘉禾生藉田,藉田令褚熙伯以献。元嘉二十六年七月,嘉禾生巴东朐,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献。元嘉二十七年十月己丑,嘉禾生北海,青州刺史杜坦以闻。元嘉二十八年七月戊戌,嘉禾生广陵邵伯埭,兗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以闻。
孝武帝孝建二年六月癸巳,嘉禾二株生江夏王义恭东田。孝建二年九月己丑朔,嘉禾异亩同颖生齐郡广饶县。孝建三年七月庚午,嘉禾生吴兴武康。
孝武帝大明元年五月戊午,嘉禾一株五茎生清暑殿鸱尾中。大明元年八月甲申,嘉禾生青州,异根同穗。大明三年九月乙亥,嘉禾生北海都昌县,青州刺史颜师伯以闻。大明六年八月辛未,嘉禾生乐陵,青、冀二州刺史刘道隆以闻。
明帝泰始二年七月己酉,嘉禾生会稽永兴,太守巴陵王休若以献。
汉章帝元和中,嘉麦生郡国。
晋武帝太康十年六月,嘉麦生扶风郡,一茎四穗。是岁收三倍。
宋文帝元嘉二十三年,醴湖屯生嘉粟,一茎九穗,屯主王世宗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六月壬子,嘉黍生藉田,藉田令褚熙伯以献。
吴孙权黄龙三年,由拳野稻生,改由拳为禾兴。吴孙亮五凤元年,交址稗草化为稻。
宋文帝元嘉二十三年,吴郡嘉兴盐官县野稻自生三十许种,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八年七月癸卯,寻阳柴桑菽粟旅生,弥漫原野,江州刺史建平王宏以闻。
汉章帝元和中,嘉瓜生郡国。
汉安帝元初三年三月,东平陵有瓜异处共生,八瓜同蒂。
汉桓帝建和二年七月,河东有嘉瓜,两体共蒂。
晋武帝太康三年六月,嘉瓜异体同蒂,生河南洛阳辅国大将军王浚园。晋武帝太康元年十二月戊子,嘉瓠生宁州,宁州刺史费统以闻。
宋文帝元嘉二十五年四月戊辰,嘉瓠生京邑新园,园丞徐道兴以献。
孝武帝大明五年五月,嘉瓜生建康蒋陵里,丹阳尹王僧朗以献。
明帝太始二年八月戊午,嘉瓜生南豫州,南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以献。
文帝元嘉七年七月乙酉,建康頟檐湖二莲一蒂。元嘉十六年七月壬申,华林池双莲同干。元嘉十年七月己丑,华林天渊池芙蓉异花同蒂。元嘉十九年八月壬子,扬州后池二莲合华,刺史始兴王浚以献。元嘉二十年五月,庐陵郡池芙蓉二花一蒂,太守王渊以闻。元嘉二十年六月壬寅,华林天渊池芙蓉二花一蒂,园丞陈袭祖以闻。元嘉二十年夏,永嘉郡后池芙蓉二花一蒂,太守臧艺以闻。元嘉二十年七月,吴兴郡后池芙蓉二花一蒂,太守孔山士以闻。元嘉二十年,扬州后池芙蓉二花一蒂,刺史始兴王浚以献。元嘉二十一年六月丙午,华林园天渊池二莲同干,园丞陈袭祖以闻。元嘉二十二年四月,乐游苑池二莲同干,苑丞梅道念以闻。元嘉二十二年七月,东宫玄圃园池二莲同干,内监殿守舍人宫勇民以闻。元嘉二十三年六月壬寅,华林天渊池芙蓉二花一蒂,园丞陈袭祖以闻。元嘉二十三年六月辛丑,太子西池二莲共干,池统胡永祖以闻。元嘉二十三年八月己酉,鱼邑三周池二莲同干,园丞徐道兴以闻。
孝武帝孝建二年六月庚寅,玄武湖二莲同干。孝武帝大明五年,藉田芙蓉二花同蒂,大司农萧邃以献。
明帝太始二年八月丙辰,五城澳池二莲同干,都水使者罗僧愍以献。太始二年八月己未,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献莲,二花一蒂。太始五年六月甲子,嘉莲生湖熟,南台侍御史竺曾度以闻。太始六年六月壬子,嘉莲生东宫玄圃池,皇太子以闻。
晋武帝太始二年六月壬申,嘉柰一蒂十实,生酒泉。太始七年六月己亥,东宫玄圃池芙蓉二花一蒂,皇太子以献。
晋成帝咸和六年,镇西将军庾亮献嘉橘,一蒂十二实。
晋安帝隆安三年,武陵临沅献安石榴,一蒂六实。
云有五色,太平之应也,曰庆云。若云非云,若烟非烟,五色纷缊,谓之庆云。
汉宣帝神爵四年春,斋戒之莫,神光显著。荐鬯之夕,神光交错,或降于天,或登于地,或从四方,来集于坛上。
汉章帝元和三年正月,车驾北巡,以太牢祠北岳山,见黄白气。
宋孝武帝大明元年五月壬子,紫气从景阳楼上层出,状如烟,回薄良久。
明帝泰始二年三月丙午,黄紫云从景阳楼出,随风回,久乃消,华林园令臧延之以闻。泰始二年六月己卯,日入后,有黄白赤白气东西竟天,光明润泽,久乃消。泰始四年十一月辛未,崇宁陵令上书言,自大明八年至今四年二月,宣太后陵明堂前后数有光及五色云,又芳香四满,又五采云在松下,状如车盖。泰始七年四月戊申夜,京邑崇虚馆堂前有黄气,状如宝盖,高十许丈,渐有五色,道士陆修静以闻。
白兔,王者敬耆老则见。
汉光武建武十三年九月,南越献白兔。
章帝元和中,白兔见郡国。
魏文帝黄初中,郡国十九言白兔见。
晋武泰始五年七月己亥,白兔见北海即墨,即墨长获以献。晋武帝咸宁二年十月癸亥,白兔二见河南阳翟,阳翟令华衍获以献。咸宁四年六月,白兔见天水。晋武帝太康二年八月壬子,白兔见彭城。太康二年十月,白兔见赵国平乡,赵王伦获以献。太康四年十一月癸未,白兔见北地富平。太康八年十二月庚戌,白兔见陈留酸枣,关内侯成公忠获以献。
晋穆帝永和十二年九月甲申,白兔见鄱阳,太守王耆之以献,并上颂一篇。晋穆帝升平三年十二月庚申,北中郎将郗昙献白兔。
晋海西公太和九年四月,阳谷献白兔。
晋孝武帝太元十五年三月,白兔见淮南寿阳。
晋安帝义熙二年四月,无锡献白兔。义熙二年四月,寿阳献白兔。
宋文帝元嘉六年九月,长广昌阳淳于邈获白兔,青州刺史萧思话以献。元嘉八年闰六月丁亥,司徒府白从伊生于淮南繁昌获白兔以献。元嘉十三年七月甲戌,济南朝阳王道获白兔,青州刺史段宏以献。元嘉十四年正月丙申,白兔见山阳县,山阳太守刘怀之以献。元嘉十五年七月壬申,山阳师齐获白兔,南兗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以献。元嘉二十二年三月,白兔见东莱当利,青州刺史杜冀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七月丁巳,白兔见兗州,刺史徐琼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七月己酉,白兔见东莞,太守赵球以献。元嘉二十七年二月壬辰,白兔见竟陵,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献。元嘉二十七年六月丙午,白兔见南汝阴,豫州刺史南平王铄以献。
孝武帝孝建二年正月庚戌,白兔见淮南,太守申坦以闻。孝建三年闰三月乙丑,白兔见平原,获以献。孝武大明元年六月庚子,白兔见即墨,获以献。大明六年八月辛未,白兔见北海,青、冀二州刺史刘道隆以献。大明六年六月乙丑,白兔见,青、冀二州刺史刘道隆以献。
斗殒精,王者孝行溢则见。阙。
赤乌,周武王时衔谷至,兵不血刃而殷服。
汉章帝元和中,赤乌见郡国。
吴孙权赤乌元年,有赤乌集于殿前。吴孙休永安三年三月,西陵言赤乌见。
晋元帝永昌二年正月,赤乌见暨阳。
宋武帝永初二年二月,赤乌六见北海都昌。
孝武帝大明五年六月戊子,赤乌见蜀郡,益州刺史刘思考以献。
白燕者,师旷时,衔丹书来至。
汉章帝元和中,白燕见郡国。
晋惠帝元康元年七月,白燕二见酒泉郤福,太守索靖以闻。
宋文帝元嘉元年七月壬戌,白燕集齐郡城,游翔庭宇,经九日乃去,众燕随从无数。元嘉十四年,白燕集荆州府门,刺史临川王义庆以闻。元嘉十八年六月,白燕产丹徒县,南徐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闻。元嘉二十年五月,白燕集南平郡府内,内史臧绰以闻。元嘉二十一年,白燕见广陵,南兗州刺史广陵王诞以献。元嘉二十四年五月辛未,白燕集司徒府西园,太尉江夏王义恭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八月壬子,白燕见广陵城,南兗州刺史徐湛之以闻。元嘉二十六年五月戊寅,白燕产衡阳王墓亭,郎中令硃旷之获以闻。元嘉二十七年五月甲戌,白燕产京口,南徐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七年六月壬辰,白燕见秣陵,丹阳尹徐湛之以献。
孝武帝大明二年五月乙巳,白燕产南郡江陵民家,荆州刺史硃修之以献。大明二年五月甲子,白燕二产山阳县舍,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诞以献。大明二年六月甲戌,白燕产吴郡城内,太守王翼之以献。大明三年五月甲申,白燕产武陵临沅民家,郢州刺史孔灵符以闻。大明四年六月乙卯,白燕见平昌,青州刺史刘道隆以献。
明帝泰始二年六月,白燕见零陵,获以献。
金车,王者至孝则出。阙
三足乌,王者慈孝天地则至。
汉章帝元和中,三足乌见郡国。
象车者,山之精也。王者德泽流洽四境则出。阙
白乌,王者宗庙肃敬则至。
汉桓帝永寿元年四月,白乌见齐国。
晋武帝咸宁五年七月戊辰,白乌见济南隰阴,太守获以献。晋武帝太康元年五月庚午,白乌见襄城。太康十年五月丁丑,白乌见京兆长安。
晋惠帝元康元年四月,白乌见河南成皋,县令刘机获以闻。元康元年五月戊戌,白乌见梁国睢阳。元康元年七月辛丑,白乌见陈留,获以献。元康四年十月,白乌见鄱阳。
晋明帝泰宁二年十一月,白乌见京都。泰宁三年三月,白乌见吴郡海虞,获以献,群官毕贺。
晋孝武帝太元十一年八月乙酉,白乌集江州寺庭,群乌翔卫。太元二十一年五月癸卯,白乌见吴国,获以献。
宋武帝永初二年六月丁酉,白乌见吴郡娄县,太守孟顗以献。
文帝元嘉二年十一月丙辰,白乌见山阳,太守阮宝以闻。元嘉三年三月甲戌,丹阳湖熟薛爽之获白乌以献。元嘉十一年六月乙巳,吴郡海盐王说获白乌,扬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以献。元嘉十三年三月戊辰,义兴阳羡令获白乌,太守刘祯以献。元嘉十九年五月,海陵王文秀获白乌,南兗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献。元嘉十九年十月,白乌产晋陵暨阳侨民彭城刘原秀宅树,原秀以闻。元嘉二十年七月,彭城刘原秀又获白乌以献。元嘉二十四年八月乙巳,白乌见晋陵,南徐州刺史广陵王诞以献。
孝武帝大明元年四月甲申,白乌见南郡江陵。
明帝泰始二年六月丁巳,白乌见吴郡海盐,太守顾觊之以献。泰始二年九月壬寅,白乌见吴兴乌程,太守郄颙以献。
白雀者,王者爵禄均则至。
汉章帝元和初,白雀见郡国。
魏文帝初,郡国十九言白雀见。
晋武帝咸宁元年,白雀见梁国,梁王肜获以献。晋武帝太康二年六月丁卯,白雀二见河内南阳,太守阮侃获以献。太康二年六月,白雀二见河南,河南尹向雄获以献。太康七年七月庚午,白雀见豫章。太康八年八月,白雀见河南洛阳。太康十年五月丁亥,白雀见宣光北门,华林园令孙邵获以献。
晋愍帝建武元年四月,尚书仆射刁协献白雀于晋王。
晋孝武帝太元十六年十二月,白雀见南海增城县民吴比屋。
晋安帝隆安五年十一月,白雀见宜都。
晋安帝元兴三年六月丙申,白雀见豫章新淦,获以献。
宋文帝元嘉元年七月己巳,白雀见齐郡昌国。元嘉四年七月乙酉,白雀见北海剧。元嘉八年五月辛丑,白雀集左卫府。元嘉十一年五月丁丑,齐郡西安宗显获白雀,青州刺史段宏以献。元嘉十四年五月甲午,白雀集费县员外散骑侍郎颜敬家,获以献。元嘉十四年,白雀二见荆州府客馆。元嘉十五年五月辛未,白雀集建康都亭里,扬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以闻。元嘉十五年六月,白雀见建康定阴里,彭城王义康以献。元嘉十五年八月,白雀见西阳,江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献。元嘉十七年五月壬寅,白雀二集荆州后园,刺史衡阳王义季以闻。元嘉十八年七月,吴郡盐官于玄获白雀,太守刘祯以献。元嘉二十年五月乙卯,秣陵卫猗之获白雀,丹阳尹徐湛之以献。元嘉二十二年四月丙子,白雀见东安郡,徐州刺史臧质以献。元嘉二十二年闰五月丙午,白雀见华林园,员外散骑侍郎长沙王瑾获以献。元嘉二十二年六月庚申,南彭城蕃县时佛护获白雀以献。元嘉二十四年四月,白雀产吴郡盐官民家,太守刘祯以献。元嘉二十四年六月己亥,白雀五集长沙庙,长沙王瑾以闻。元嘉二十五年五月丁丑,白雀二见京都,材官吏黄公欢、军人丁田夫各获以献。元嘉二十七年六月乙卯,白雀见济南郡,薛荣以献。元嘉二十八年八月己巳,崇义军人获白雀一只,太子左率王锡以献。元嘉二十九年四月癸丑,白雀见会稽山阴,太守东海王祎获以献。
孝武帝孝建元年五月己亥,临沂县鲁尚期于城上得白雀,太傅假黄钺江夏王义恭以献。孝建二年六月丙子,左卫军获白雀以献。孝建三年闰三月辛酉,黄门侍郎庾徽之家获白雀以献。孝建三年五月丁卯,白雀见建康,获以献。
孝武帝大明元年四月戊申,白雀见寻阳。大明元年五月甲寅,白雀二见渤海,获以献。大明元年五月甲子,白雀见建康,获以献。大明元年六月丁亥,白雀见零陵祁阳,获以献。大明元年七月辛亥,白雀见南阳宛,获以献。大明二年五月丁未,白雀见建康,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以献。大明二年六月丁亥,白雀见河东定襄县,荆州刺史硃修之以闻。大明三年四月庚戌,白雀见秣陵,丹阳尹刘秀之以献。大明三年五月壬午,太宰府崇艺军人获白雀,太宰江夏王义恭以献。大明四年五月辛巳,白雀见广陵,侍中颜师伯以献。大明五年四月庚戌,白雀见晋陵,太守沈文叔以献。大明五年五月癸未,白雀二见寻阳,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以献。大明五年五月癸未,白雀二见济南,青州刺史刘道隆以献。大明五年十月,白雀见太原,青州刺史刘道隆以献。大明六年八月辛巳,白雀见齐郡,青、冀二州刺史刘道隆以献。大明七年四月乙未,白雀集庐陵王第,庐陵王敬先以献。大明七年四月乙丑,白雀见历阳,太守建平王景素以献。大明七年五月辛未,白雀见汝阴,豫州刺史垣护之以献。大明七年六月,白雀见宝城,南豫州刺史寻阳王子房以献。大明七年十月丁卯,白雀见建康,丹阳尹永嘉王子仁以献。大明七年十一月,车驾南巡,肄水师于梁山,中江,白雀二集华盖。
前废帝永光元年四月乙亥,白雀见会稽,东扬州刺史寻阳王子房以献。
永光元年六月丙子,白雀见彭城,徐州刺史义阳王昶以闻。
明帝泰始二年七月戊子,白雀见虎槛洲,都督征讨诸军建安王休仁以闻。泰始六年七月壬午,白雀二见庐陵吉阳,内史江孜以闻。
明帝泰豫元年六月辛丑,白雀见广州,刺史孙超以献。
后废帝元徽五年四月己巳,白雀二见寻阳柴桑,江州刺史邵陵王友以献。
孝武帝大明六年三月丙午,青雀见华林园。
明帝泰始二年九月庚寅,青雀见京城内,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以献。
玉马,王者精明,尊贤者则出。阙
根车者,德及山陵则出。阙
白鸠,成汤时来至。
魏文帝黄初初,郡国十九言白鸠见。
吴孙权赤乌十二年八月癸丑,白鸠见章安。
晋武帝泰始八年五月甲辰,白鸠二集太庙南门,议郎董胄获以献。
晋武帝太康二年七月,白鸠见太仆寺。太康四年十二月,白鸠见安定临泾。太康十年正月乙亥,白鸠见河南新城。
宋文帝元嘉十八年八月庚午,会稽山阴商世宝获白鸠,眼足并赤,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献。太子率更令何承天上表曰:
谨考寻先典,稽之前志,王德所覃,物以应显。是以玄扈之凤,昭帝轩之鸿烈,酆宫之雀,征姬文之徽祚。伏惟陛下重光嗣服,永言祖武,洽惠和于地络,烛皇明于天区。故能九服混心,万邦含受,员神降祥,方祗荐裕,休珍杂沓,景瑞毕臻。去七月上旬,时在昧旦,黄晖洞照,宇宙开朗,徽风协律,甘液洒津。虽硃晃瑰玮于运衡,荣光图灵于河纪,蔑以尚兹。臣不量卑懵,窃慕击壤有作,相杵成讴。近又豫白鸠之观,目玩奇伟,心欢盛烈。谨献颂一篇。野思古拙,意及庸陋,不足以发挥清英,敷赞幽旨,瞻前顾后,亦各其志。谨冒以闻。其《白鸠颂》曰:
三极协情,五灵会性。理感冥符,道实玄圣。于赫有皇,光天配命。朝景升躔,八维同映。休祥载臻,荣光播庆。宇宙照烂,日月光华。陶山练泽,是生柔嘉。回龙表粹,离穗合柯。翩翩者鸠,亦皎其晖。理翮台领,扬鲜帝畿。匪仁莫集阙四字匪德莫归。暮从仪凤,栖阁阴闱。烝哉明后,昧旦乾乾。惟德之崇,其峻如山。惟泽之瞻,其润如渊。礼乐四达,颂声遐宣。穷发纳贡,九译导言。伊昔唐萌,爱逢庆祚。余生既辰,而年之暮。提心命耋,式歌王度。晨晞永风,夕漱甘露。思乐灵台,不遐有固。
元嘉二十四年九月,白鸠又见。庚戌,中领军沈演之上表曰:
臣闻贞裕之美,介于盛王,休瑞之臻,罔违哲后。故鸣凤表垂衣之化,翔鹪征解网之仁。陛下道德嗣基,圣明缵世,教清鸟纪,治昌云官,礼渐同川,泽浃硃徼。天嘉明懿,民乐薰风,星辰以之炳焕,日月以之光华。神图祗纬,盈观序,白质黑章,充牣灵囿。应感之符毕臻,而因心之祥未属。以素鸠自远,HF翰归飞,资性闲淑,羽貌鲜丽,既闻之先说,又亲睹嘉祥,不胜藻抃,上颂一首。辞不稽典,分乏采章,愧不足式昭皇庆,崇赞盛美,盖率舆诵,备之篇末。其颂曰:
有哲其仪,时惟皓鸠。性勰五教,名编素丘。殷历方昌,婉翘来游。汉录克韡,爰降爰休。其一于显盛宋,睿庆遐传。圣皇在上,道照鸿轩。称施既平,孝思永言。人和于地,神豫于天。其二礼乐孔秩,灵物咸昭。白雀集苞,丹凤栖郊。文驺俪迹,嘉颖擢苗。灼灼缟羽,从化驯朝。其三岂伊赴林,必周之栩。岂伊归义,必商之所。惟德是依,惟仁是处。育景阳岳,濯姿帝宇。其四刑历颁兴,理感迭通。雉飞越常,鹭起西雍。烝然戾止,实兼斯容。壹兹民听,穆是王风。其五。
玉羊,师旷时来至。阙
玉鸡,王者至孝则至。阙
璧流离,王者不隐过则至。阙
玉英,五常并修则见。阙
玄圭,水泉流通,四海会同则出。阙
汉桓帝永兴二年四月,光禄勋府吏舍,夜壁下有青气,得玉钩、玦各一。钩长七寸三分,玦周五寸四分,身中皆雕镂。
晋怀帝永嘉六年二月壬子,玉龟出灞水。
晋愍帝建兴二年十月,大将军刘琨掘地得玉玺,使参军郎硕奉之归于京师。建兴二年十二月,凉州刺史张实遣使献行玺一纽,封送玺使关内侯。晋愍帝建武元年三月己酉,丹阳江宁民虞由垦土得白麒麟玺一纽,文曰“长寿万年”。献晋王。
晋成帝咸康八年九月,庐江舂谷县留珪夜见门内有光,取得玉鼎一枚,外围四寸。豫州刺史路永以献。著作郎曹毗上《玉鼎颂》。
晋安帝义熙十二年六月,左卫兵陈阳于东府前淮水中得玉玺一枚。
宋孝武帝大明元年五月戊寅,江乘县民硃伯地中得玉璧,径五寸八分,以献。大明四年二月乙巳,徐州刺史刘道隆于汴水得白玉戟,以献。
明帝泰始五年十月庚辰,郢州获玄璧,广八寸五分,安西将军蔡兴宗以献。
后废帝元徽四年十一月乙巳,吴兴乌程余山道人慧获苍玉璧,太守萧惠开以献。
金胜,国平盗贼,四夷宾服则出。
晋穆帝永和元年二月,舂谷民得金胜一枚,长五寸,状如织胜。明年,桓温平蜀。永和元年三月,庐江太守路永上言,于舂谷城北,见水岸边有紫赤光,取得金状如印,遣主簿李迈表送。
吴孙皓天玺元年,吴郡言掘地得银一,长尺,广三分,刻上有年月字。
丹甑五谷丰熟则出。阙
白鱼,武王度孟津,中流入于王舟。
宋明帝太始二年十月己巳,幸华林天渊池,白鱼跃入御舟。
汉章帝元和三年正月,车驾北巡,以太牢具祠北岳,有神鱼跃出十数。
金人,王者有盛德则游后池。阙
木连理,王者德泽纯洽,八方合为一,则生。
汉章帝元和中,木连理生郡国。
安帝元初三年正月丁丑,东平陵树连理。汉安帝延光三年七月,左冯翊衙有木连理。延光三年七月,颍川定陵有木连理。
汉桓帝建和二年七月,河东有木连理。
吴孙权黄武四年六月,皖口言有木连理。
魏文帝黄初初,郡国二言木连理。
晋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木连理生辽东方城。泰始二年八月,木连理生河南成皋。泰始八年正月,木连理生东平范。泰始八年五月甲辰,木连理生东平寿张。泰始八年十月,木连理生建宁。
晋武帝咸宁元年正月,木连理生汝阴南顿。咸宁二年四月,木连理生清河灵。咸宁二年六月,木连理生燕国。咸宁三年七月壬辰,木连理生始平鄠。咸宁四年八月,木连理生陈留长垣。咸宁五年,木连理生义阳。咸宁五年,木连理生乐安临济。
晋武帝太康元年正月,木连理生涪陵永平。太康元年四月,木连理生顿丘。太康元年五月,木连理二生济阴乘氏,沛国。太康元年七月,木连理生冯翊粟邑。太康二年正月,木连理生荥阳密。太康二年十月,木连理十三生南安羱道。太康三年四月,木连理生琅邪华。太康三年六月,木连理生广陵海西。太康四年正月,木连理生冯翊临晋,蜀郡成都。太康四年十二月,木连理生扶风。太康七年三月,木连理生河南新安。太康七年六月,木连理生始兴中宿,南乡范阳。太康八年四月,木连理生庐陵东昌。太康八年九月,木连理生东莱卢乡。太康九年九月,木连理生陈留浚仪。太康十年十一月,木连理生鄱阳寔阳。
晋武帝太熙元年二月,木连理生河南梁。
晋惠帝元康元年五月,木连理三生成都临邛。元康元年七月辛丑,梁国内史任式上言,武平界有柞栎二树,合为一体,连理。
晋愍帝建兴二年三月庚辰,木连理生硃提。建兴二年三月,木连理二生益州双柏。建兴二年六月,木连理生襄平。
晋愍帝建武元年闰月乙丑,木连理生嵩山。建武元年八月甲午,木连理生汝阴。建武元年十一月,木连理生武昌,大将军王敦以闻晋王。建武元年十一月癸酉,木连理生汝阴,太守以闻。
晋元帝太兴元年七月戊辰,木连理生武昌,大将军王敦以闻。太兴三年十一月,木连理生零陵永昌。
晋成帝咸和八年五月己巳,木连理生昌黎咸和。咸康三年三月庚戌,木连理生平州世子府治故园中。咸康七年十二月,吴国内史王恬上言,木连理生吴县沙里。
晋穆帝永和五年二月癸丑,临海太守蓝田侯述言郡界木连理。
晋孝武帝宁康三年六月辛卯,江宁县建兴里侨民留康家树,异木连理。晋孝武帝太元十一年四月壬申,琅邪费有榆木,异根连理,相去四尺九寸。太元十八年十月戊午,临川东兴令惠欣之言,县东南溪傍有白银树、芳灵树、李树,并连理。太元十九年正月丁亥,华林园延贤堂西北李树连理。太元二十一年正月丙子,木连理生南康宁都县社后。
晋安帝隆安三年十一月,木连理生汝阳,太守垣苗以闻。元兴元年正月,木连理生泰山武阳。
宋文帝元嘉八年四月乙亥,东莞莒县松树连理,太守刘玄以闻。元嘉八年八月,木连理生东安新泰县。元嘉九年六月,木连理生营阳冷道,太守展禽以闻。元嘉十二年二月丁卯,南郡江陵庾和园甘树连理,荆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献。元嘉十二年三月,马头济阳柞树连理,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以闻。元嘉十四年二月,宫内螽斯堂前梨树连理,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以闻。元嘉十四年,南郡江陵光祎之园甘李二连理。元嘉十五年二月,太子家令刘征园中林檎树连理,征以闻。元嘉十七年七月,武昌崇让乡程僧爱家候风木连理,江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闻。元嘉十七年十月,寻阳弘农祐几湖芙蓉连理,临川王义庆以闻。元嘉十八年十二月,木连理生历阳刘成之家,南豫州刺史武陵王骏以闻。元嘉二十年七月,盱眙考城县柞树二株连理,南兗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闻。元嘉二十年八月,木连理生汝阴,豫州刺史刘遵考以闻。元嘉二十一年,木连理生历阳乌江,南豫州刺史武陵王骏以闻。元嘉二十一年,木连理生晋陵无锡,南徐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闻。元嘉二十二年七月辛巳,南顿栎连理,豫州刺史赵伯符以闻。元嘉二十二年九月,木连理生建康,建康令张永以闻。元嘉二十二年,木连理生武昌,江州刺史庐陵王绍以闻。元嘉二十三年二月辛亥,木连理生南阴柔县,太守以闻。元嘉二十三年,木连理生淮南当涂,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二月壬午,临川王第梨树连理,临川王烨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七月壬子,晋陵无锡谷栎树连理,南徐州刺史广陵王诞以闻。元嘉二十四年七月乙卯,木连理生会稽诸暨,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闻。会稽太守羊玄保上改连理所生处康亭村为“木连理”。元嘉二十四年七月乙卯,临川王第梨树连理,临川王烨以闻。元嘉二十五年四月戊辰,木连理生晋陵,南徐州刺史广陵王诞以闻。元嘉二十八十正月戊子,木连理生寻阳柴桑,又生州城内,江州刺史建平王宏以闻。元嘉二十九年十月丁未,木连理生南琅邪,太守刘成以闻。
孝武帝孝建二年三月己酉,木连理生南郡江陵,荆州刺史硃修之以闻。孝建三年五月,木连理生北海都昌,冀州刺史垣护之以闻。孝建三年七月癸未,木连理生历阳,历阳太守袁敳以闻。
孝武帝大明元年正月乙亥,木连理生高平。大明元年二月壬寅,华林园双橘树连理。大明元年九月乙丑,华林园梨树连理。大明元年十月丁丑朔,木连理生豫章南昌。大明二年四月辛丑,木连理生汝南,豫州刺史宗悫以闻。大明三年九月甲午,木连理生丹阳秣陵,材官将军范悦时以闻。大明四年三月丁亥,木连理生华林园曜灵殿北。大明四年四月壬子,木连理生华林园日观台北。大明四年六月戊戌,木连理生会稽山阴,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以闻。大明五年闰九月,木连理生边城,豫州刺史垣护之以闻。大明五年十二月戊寅,淮南松木连理,豫州刺史寻阳王子房以闻。大明六年二月乙丑,木连理生晋陵,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以闻。大明六年四月戊辰,木连理生营阳,湘州刺史建安王休仁以闻。大明六年八月乙丑,木连理生彭城城内,徐州刺史王玄谟以闻。大明七年正月己酉,珊瑚连理生郁林,安始太守刘勔以闻。
明帝泰始二年七月,木连理生丹阳秣陵。泰始四年三月庚戌,太子西池冬生树连理,园丞周犭禽猗以献。泰始六年四月丙午,木连理生会稽永兴,太守蔡兴宗以闻。泰始六年十二月壬辰,木连理生豫章南昌,太守刘愔之以闻。泰始七年二月戊寅,木连理生吴郡钱唐,太守王延之以闻。
升明二年,木连理生豫州界内,刺史刘怀珍以闻。
比目鱼,王者德及幽隐则见。阙
珊瑚钩,王者恭信则见。阙
芝草,王者慈仁则生。食之令人度世。
汉武帝元封二年,甘泉宫内产芝,九茎连叶。
汉宣帝元康四年,金芝九茎,产于函德殿铜池中。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春,芝生前殿。
汉桓帝建和元年四月,芝草生中黄藏府。
宋从帝升明二年,宣城山中生紫芝一株,在所获以献。
明月珠,王者不尽介鳞之物则出。
汉高后景帝时,会稽人硃仲献三寸四寸珠。
汉章帝元和中,郡国献明珠。
巨鬯,三禺之禾,一稃二米,王者宗庙修则出。
黄帝时,南夷乘白鹿来献鬯。
汉章帝元和中,秬秠生郡国。
华平,其枝正平,王者有德则生。德刚则仰,德弱则低。
汉章帝元和中,华平生郡国。
平露,如盖,以察四方之政。其国不平,则随方而倾。阙
蓂荚,一名历荚,夹阶而生,一日生一叶,从朔而生,望而止,十六日,日落一叶;若月小,则一叶萎而不落。尧时生阶。阙
甫,一名倚扇,状如蓬,大枝叶小,根根如丝,转而成风,杀蝇。尧时生于厨。阙
硃草,草之精也,世有圣人之德则生。
汉光武建武中元元年五月,京师有赤草生水涯。
汉章帝元和中,硃草生郡国。
魏文帝初,硃草生文昌殿侧。
宋文帝元嘉十一年,硃草生蜀郡郫县王之家,益州刺史甄法崇以闻。
景星,大星也。状如半月,于晦朔助月为明。阙
宾连阔达,生于房室,王者御后妃有节则生。阙
渠溲,禹时来献裘。阙
浪井,不凿自成,王者清静则应。阙
西王母,舜时来献白环白琯。阙
越常,周公时来献白雉、象牙。阙
汉平帝元始元年正月,越常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诏二公荐宗庙。
汉光武建武十三年九月,南越献白雉。
汉章帝元和中,白雉见郡国。
汉桓帝永康元年十一月,白雉见西河。
汉献帝延康元年四月丁巳,饶安县言白雉见;又郡国十九言白雉见。
晋武帝咸宁元年四月丁巳,白雉见安丰松滋。咸宁元年十二月丙午,白雉见梁国睢阳,梁王肜获以献。咸宁三年十一月,白雉见渤海饶安,相阮温获以献。
晋武帝太康元年庚戌,白雉见中山。
晋愍帝建兴三年十二月戊午,白雉见襄平。建兴三年十二月戊午,白雉见。
安帝义熙七年五月,白雉见豫章南昌。
宋文帝元嘉五年五月庚辰,白雉见东莞莒县,太守刘玄以闻。元嘉十六年二月,白雉见陈郡,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以献。元嘉十八年二月癸亥,白雉见南汝阴宋县,太守文道恩以献。元嘉二十年六月,白雉见高平方兴县,徐州刺史臧质以献。元嘉二十六年三月戊寅,白雉见东安、沛郡各一,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获以献。
孝武帝大明二年三月己巳,白雉雌雄各一见海陵,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诞以献。大明五年十二月,白雉见秦郡,南兗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以献。大明八年二月丁卯,白雉见南郡江陵,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以献。
前废帝永光元年正月丙午,白雉见渤海,青州刺史王玄谟以献。永光元年三月甲午朔,白雉见新蔡,豫州刺史刘德愿以献。
黄银紫玉,王者不藏金玉,则黄银紫玉光见深山。
宋明帝泰始二年八月,于赭圻城南得紫玉一段,围三尺二寸,长一尺,厚七尺。太宗攻为二爵,以献武、文二庙。
玉女,天赐妾也。《礼含文嘉》曰:“禹卑宫室,尽力沟洫,百谷用成,神龙女降。”阙
地珠,王者不以财为宝则生珠。阙
天鹿者,纯灵之兽也。五色光耀洞明,王者道备则至。阙
角端者,日行万八千里,又晓四夷之语,明君圣主在位,明达方外幽远之事,则奉书而至。阙
周印者,神兽之名也,星宿之变化。王者德盛则至。阙
飞菟者,神马之名也,日行三万里。禹治水勤劳历年,救民之害,天应其德而至。阙
泽兽,黄帝时巡狩至于东滨,泽兽出,能言,达知万物之精,以戒于民,为时除害。贤君明德幽远则来。阙
者,幽隐之兽也,有明王在位则来,为时辟除灾害。阙
要巉者,神马也,与飞菟同,亦各随其方而至,以明君德也。阙
同心鸟,王者德及遐方,四夷合同则至。阙
趹枪蹄者,后土之兽,自能言语。王者仁孝于国则来。禹治水而至。阙
紫达,王者仁义行则见。阙
小鸟生大鸟,王者土地开辟则至。阙
河精者,人头鱼身,师旷时所受谶也。阙
延嬉,王者孝道行则至。阙
大贝,王者不贪财宝则出。阙
威蕤,王者礼备则生于殿前。阙
醴泉,水之精也,甘美。王者修理则出。
汉光武建武中元元年五月,醴泉出京师及郡国。饮醴泉者,痼病皆愈;独眇者蹇者不差。
魏文帝初,郡国二言醴泉出。
宋文帝元嘉十二年,衡阳湘乡醴泉出县庭,荆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闻。
孝武帝孝建三年九月甲戌,细仗队省井泉春夏深不盈尺,忽至一丈,有五色,水清澄,醴味,汲引不穷。
孝武帝大明二年三月壬子,北汝阴楼烦平地出醴泉,豫州刺史宗悫以闻。
明帝泰豫元年四月乙酉,会稽山阴思义醴泉出,太守蔡兴宗以闻。
日月扬光,日者,人君象也。人君不假臣下之权,则日月扬光明。阙
芝英者,王者亲近耆老,养有道,则生。
汉章帝元和中,芝英生郡国。
碧石者,玩好之物弃则至。阙
玉甕者,不汲而满,王者清廉则出。阙
山车者,山藏之精也。不藏金玉,山泽以时,通山海之饶,以给天下,则山成其车。阙
鸡骇犀,王者贱难得之物则出。阙
陵出黑丹,王者修至孝则出。阙
神鼎者,质文之精也。知吉知凶,能重能轻,不炊而沸,五味自生,王者盛德则出。
汉武帝元鼎元年五月五日,得鼎汾水上。
汉明帝永平六年二月,庐江太守献宝鼎。出王雒山。雒或作雄。
汉章帝建初七年十月,车驾西巡至槐里,右扶风禁上美阳得铜器于岐山,似酒尊。诏在道晨夕以为百官热酒。
汉和帝永元元年,窦宪征匈奴,于漠北酒泉得仲山甫鼎,容五斗。
吴孙权赤乌十二年六月戊戌,宝鼎出临平湖。又出东部酃县。
吴孙皓宝鼎元年八月,在所言得大鼎。
晋愍帝建兴二年十二月,晋陵武进县民陈龙在田中得铜铎五枚。
晋成帝咸和元年十月辛卯,宣城舂谷县山岸崩,获石鼎重二斤,受斛余。晋成帝咸康五年,豫章南昌民掘地得铜钟四枚,太守褚裒以献。
晋穆帝升平五年二月乙未,南掖门有马足陷地,得铜钟一枚。
宋文帝元嘉十三年四月辛丑,武昌县章山水侧自开出神鼎,江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以献。元嘉十九年九月戊申,广陵肥如石梁涧中出石钟九口,大小行次,引列南向,南兗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献。元嘉二十一年十二月,新阳获古鼎于水侧,有篆书四十二字,雍州刺史萧思话以献。元嘉二十二年,豫章豫宁县出铜钟,江州刺史广陵王绍以献。
孝武帝孝建三年四月丁亥,临川宜黄县民田中得铜钟七口,内史傅徽以献。孝建三年四月甲辰,晋陵延陵得古钟六口,徐州刺史竟陵王诞以献。孝武帝大明七年六月,江夏蒲圻获铜路鼓,四面独足,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以献。
明帝泰始四年二月丙申,豫章望蔡获古铜钟,高一尺七寸,围二尺八寸,太守张辩以献。泰始五年五月壬戌,豫章南昌获古铜鼎,容斛七斗,江州刺史王景文以献。泰始七年六月甲寅,义阳郡获铜鼎,受一斛,并盖并隐起镂,豫州刺史段佛荣以献。
从帝升明二年九月,建宁万岁山涧中得铜钟,长二尺一寸,豫州刺史刘怀珍以献。
汉宣帝元康二年夏,神雀集雍。元康三年春,神雀集泰山。宣帝元康三年春,五色雀以万数,飞过属县。元康四年三月,神雀五采以万数,飞过集长乐、未央、北宫、高寝、甘泉泰畤殿。元康四年,神雀仍集。汉宣帝五凤三年正月,神雀集京师。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春,神雀五色集京师。
汉章帝元和中,神雀见郡国。
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白鹊见新野邓县,雍州刺史萧思话以闻。元嘉二十六年五月癸酉,白鹊见建康崇孝里,扬州刺史始兴王浚以献。
孝武帝大明七年三月辛巳,白鹊见汝南安阳,太守申令孙以献。
晋惠帝永嘉元年五月,白鼠见东宫,皇太子获以献。
宋明帝泰始三年二月壬寅,白鼠见乐安,青州刺史沈文秀以献。
汉昭帝始元元年二月,黄鹄下建章宫太液池中。
汉章帝元和二年二月,车驾东巡,柴祭岱宗。礼毕,黄鹄三十从西南来,经祠坛上东北过。
汉武帝太初三年二月五日,行幸东海,获赤雁。
魏文帝初,镬中生赤鱼。
孙权时,神雀巢硃雀门。
孙皓天玺元年,临海郡吏伍曜在海水际得石树,高三尺余,枝茎紫色,诘屈倾靡,有光采。《山海经》所载玉碧树之类也。
晋武帝泰始二年六月壬申,白鸽见酒泉延寿,延寿长王音以献。
晋成帝咸和九年五月癸酉,白鹅见吴国钱塘,内史虞潭以献。
安帝义熙元年,南康雩都嵩山有金鸡,青黄色,飞集岩间。
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湘州刺史南平王铄献赤鹦鹉。
孝武帝大明三年正月丙申,媻皇国献赤白鹦鹉各一。
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十月甲午,扬州刺史始兴王浚献白鹦鹉。
孝武帝大明五年正月丙子,交州刺史垣闳献白孔雀。
明帝泰始三年五月乙亥,白鸲鹆见京兆,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以献。
汉桓帝延熹九年四月,济阴、东郡、济北、平原河水清。
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二月戊戌,河、济俱清,龙骧将军、青冀二州刺史杜坦以闻。文帝元嘉二十五年五月,征北长史、广陵太守范邈上言:“所领舆县,前有大浦,控引潮流,水常淤浊。自比以来,源流清洁,纤鳞呈形。古老相传,以为休瑞。”
孝武帝孝建三年九月,济、河清,冀州刺史垣护之以闻。孝武帝大明五年九月庚戌,河、济俱清,平原太守申纂以闻。
明帝泰始元年二月丙寅,扬、淮水清洁有异于常,州治中从事史张绪以闻。
汉光武建武初,野茧、谷充给百姓。其后耕蚕稍广,二事渐息。
吴孙权黄龙三年夏,野蚕茧大如卵。
宋文帝元嘉十六年,宣城宛陵广野蚕成茧,大如雉卵,弥漫林谷,年年转盛。
孝武帝大明三年五月癸巳,宣城宛陵县石亭山生野蚕,三百余里,太守张辩以闻。孝武帝大明三年十一月己巳,肃慎氏献楛矢石砮,高丽国译而至。大明五年正月戊午元日,花雪降殿庭。时右卫将军谢庄下殿,雪集衣。还白,上以为瑞。于是公卿并作花雪诗。史臣按《诗》云:“先集为霰。”《韩诗》曰:“霰,英也。”花叶谓之英。《离骚》云:“秋菊之落英。”左思云“落英飘濆”是也。然则霰为花雪矣。草木花多五出,花雪独六出。
明帝泰始二年五月甲寅,赭中获石柏长三尺二寸,广三尺五寸,扬州刺史建安王休仁以献。泰始三年十一月乙卯,盱眙获石柏,宁朔将军段佛荣以献。
汉和帝在位十七年,郡国言瑞应八十余品,帝让而不宣。
志第二十 五行一
昔八卦兆而天人之理著,九畴序而帝王之应明。虽可以知从德获自天之祐,违道陷神听之罪,然未详举征效,备考幽明,虽时列鼎雉庭谷之异,然而未究者众矣。至于鉴悟后王,多有所阙。故仲尼作《春秋》,具书祥眚,以验行事。是则九畴陈其义于前,《春秋》列其效于后也。逮至伏生创纪《大传》,五行之体始详;刘向广演《洪范》,休咎之文益备。故班固斟酌《经》、《传》,详纪条流,诚以一王之典,不可独阙故也。夫天道虽无声无臭,然而应若影响,天人之验,理不可诬。司马彪纂集光武以来,以究汉事;王沈《魏书》志篇阙,凡厥灾异,但编帝纪而已。自黄初以降,二百余年,览其灾妖,以考之事,常若重规沓矩,不谬前说。又高堂隆、郭景纯等,据经立辞,终皆显应。阙而不序,史体将亏。今自司马彪以后,皆撰次论序,斯亦班固远采《春秋》,举远明近之例也。又按言之不从,有介虫之孽,刘歆以为毛虫;视之不明,有蠃虫之孽,刘歆以为羽虫。按《月令》,夏虫羽,秋虫毛,宜如歆说,是以旧史从之。五行精微,非末学所究。凡已经前议者,并即其言以释之;未有旧说者,推准事理,以俟来哲。
《五行传》曰:“田猎不宿,饮食不享,出入不节,夺民农时,及有奸谋,则木不曲直,谓木失其性而为灾也。”又曰:“貌之不恭,是谓不肃。厥咎狂,厥罚恆雨,厥极恶。时则有服妖,时则有龟孽,时则有鸡祸,时则有下体生上之疴,时则有青眚、青祥。惟金沴木。”班固曰:“盖工匠为轮矢者多伤败,及木为变怪。”皆为不曲直也。
木不曲直:
魏文帝黄初六年正月,雨,木冰。按刘歆说,木不曲直也。刘向曰:“冰者阴之盛,木者少阳,贵臣象也。此人将有害,则阴气胁木,木先寒,故得雨而冰也。”是年六月,利成郡兵蔡方等杀太守徐质,据郡反,多所胁略,并聚亡命。遣二校尉与青州刺史共讨平之。太守,古之诸侯,贵臣有害之应也。一说以木冰为甲兵之象。是岁,既讨蔡方;又八月,天子自将以舟师征吴,戎卒十余万,连旍数百里,临江观兵。
晋元帝太兴三年二月辛未,雨,木冰。后二年,周顗、戴渊、刁协、刘隗皆遇害,与《春秋》同事,是其应也。一曰,是后王敦攻京师,又其象也。
晋穆帝永和八年正月乙巳,雨,木冰。是年,殷浩北伐;明年,军败;十年,废黜。又曰,荀羡、殷浩北伐,桓温入关之象也。
晋孝武帝太元十四年十二月乙巳,雨,木冰。明年二月,王恭为北蕃;八月,庾楷为西蕃;九月,王国宝为中书令,寻加领军将军;十七年,殷仲堪为荆州。虽邪正异规,而终同摧灭,是其应也。一曰,苻坚虽败,关、河未一,丁零鲜卑,侵略司、兗,窦扬胜扇逼梁、雍,兵役不已,又其象也。
吴孙亮建兴二年,诸葛恪征淮南,行后,所坐听事栋中折。恪妄兴征役,夺民农时,作为邪谋,伤国财力,故木失其性,致毁折也。及旋师而诛灭,于《周易》又为栋桡之凶也。
晋武帝太康五年五月,宣帝庙地陷梁折。八年正月,太庙殿又陷,改作庙,筑基及泉。其年九月,遂更营新庙,远致名材,杂以铜柱。陈勰为匠,作者六万人。十年四月,乃成。十一月庚寅,梁又折。按地陷者,分离之象;梁折者,木不曲直也。孙盛曰:于时后宫殿有孽火,又庙梁无故自折。先是帝多不豫,益恶之。明年,帝崩,而王室频乱,遂亡天下。
晋惠帝太安二年,成都王颖使陆机率众向京师,击长沙王乂。军始引而牙竿折,俄而战败,机被诛。颖寻奔溃,卒赐死。初,河间王颙谋先诛长沙,废太子,立颖。长沙知之,诛其党卞粹等,故颖来伐。机又以颖得遐迩心,将为汉之代王,遂委质于颖,为犯从之将。此皆奸谋之罚,木不曲直也。
王敦在武昌,铃下仪仗生华如莲花状,五六日而萎落,此木失其性而为变也。干宝曰:“铃合,尊贵者之仪;铃下,主威仪之官。今狂花生于枯木,又在铃合之间,言威仪之富,荣华之盛,皆如狂花之发,不可久也。”其后终以逆命,没又加戮,是其应也。一说此花孽也,于《周易》为“枯杨生华”。
桓玄始篡,龙旗竿折。玄田猎出入,不绝昏夜,饮食恣奢,土水妨农,又多奸谋,故木失其性也。夫旗所以拟三辰,章著明也。旗竿之折,高明去矣。在位八十日而败。
宋明帝泰始二年五月丙午,南琅邪临沂黄城山道士盛道度堂屋一柱自然,夜光照室内。此木失其性也。或云木腐自光。废帝升明元年,吴兴余杭舍亭禾蕈树生李实。禾蕈树,民间所谓胡颓树。
貌不恭:
魏文帝居谅暗之始,便数出游猎,体貌不重,风尚通脱。故戴凌以直谏抵罪,鲍勋以迕旨极刑。天下化之,咸贱守节,此貌之不恭也。是以享国不永,后祚短促。《春秋》鲁君居丧不哀,在戚而有嘉容,穆叔谓之不度,后终出奔。盖同事也。
魏尚书邓飏,行步弛纵,筋不束体,坐起倾倚,若无手足。此貌之不恭也。管辂谓之鬼躁。鬼躁者,凶终之征。后卒诛死。
晋惠帝元康中,贵游子弟相与为散发倮身之饮,对弄婢妾。逆之者伤好,非之者负讥。希世之士,耻不与焉。盖胡、翟侵中国之萌也。岂徒伊川之民,一被发而祭者乎?晋惠帝元康中,贾谧亲贵,数入二宫,与储君游戏,无降下心。又尝同弈棋争道,成都王颖厉色曰:“皇太子,国之储贰,贾谧何敢无礼!”谧犹不悛,故及于祸。
齐王冏既诛赵伦,因留辅政,坐拜百官,符敕台府,淫FW专骄,不一朝觐。此狂恣不肃之容也。天下莫不高其功,而虑其亡也。冏终弗改,遂至夷灭。
太元中,人不复著帩头。头者,元首;帩者,令发不垂,助元首为仪饰者也。今忽废之,若人君独立无辅,以至危亡也。其后桓玄篡位。旧为屐者,齿皆达楄上,名曰“露卯”。太元中,忽不彻,名曰:“阴卯”。其后多阴谋,遂致大乱。
晋安帝义熙七年,晋朝拜授刘毅世子。毅以王命之重,当设飨宴亲,请吏佐临视。至日,国僚不重白,默拜于厩中。王人将反命,毅方知,大以为恨,免郎中令刘敬叔官。识者怪焉。此堕略嘉礼,不肃之妖也。
陈郡谢灵运有逸才,每出入,自扶接者常数人。民间谣曰“四人挈衣裙,三人捉坐席”是也。此盖不肃之咎,后坐诛。
宋明帝泰始中,幸臣阮佃夫势倾朝廷,室宇豪丽,车服鲜明,乘车常偏向一边,违正立执绥之体。时人多慕效。此亦貌不恭之失也。时偏左之化行,方正之道废矣。
后废帝常单骑游遨,出入市里营寺,未尝御辇。终以殒灭。
恆雨:
魏明帝太和元年秋,数大雨,多暴雷电,非常,至杀鸟雀。案杨阜上疏,此恆雨之罚也。时帝居丧不哀,出入弋猎无度,奢侈繁兴,夺民农时,故木失其性而恆雨为灾也。太和四年八月,大雨霖三十余日,伊、洛、河、汉皆溢,岁以凶饥。
孙亮太平二年二月甲寅,大雨震电;乙卯,雪,大寒。案刘歆说,此时当雨而不当大,大雨,恆雨之罚也。于始震电之明日而雪大寒,又恆寒之罚也。刘向以为既已震电,则雪不当复降,皆失时之异也。天戒若曰,为君失时,贼臣将起。先震电而后雪者,阴见间隙,起而胜阳,逆杀之祸将及也。亮不悟,寻见废。此与《春秋》鲁隐同也。
晋武帝泰始六年六月,大雨霖;甲辰,河、洛、沁水同时并溢,流四千九百余家,杀二百余人,没秋稼千三百六十余顷。晋武太康五年七月,任城、梁国暴雨,害豆麦。太康五年九月,南安霖雨暴雪,折树木,害秋稼;魏郡、淮南、平原雨水,伤秋稼。是秋,魏郡、西平郡九县霖雨暴水,霜伤秋稼。
晋惠帝永宁元年十月,义阳、南阳、东海霖雨,淹害秋麦。
晋成帝咸康元年八月乙丑,荆州之长沙攸、醴陵、武陵之龙阳三县,雨水浮漂屋室,杀人,伤损秋稼。
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六月,京邑连雨百余日,大水。
孝武帝大明元年正月,京邑雨水。大明五年七月,京邑雨水。大明八年八月,京邑雨水。
明帝太始二年六月,京邑雨水。
顺帝升明三年四月乙亥,吴郡桐庐县暴风雷电,扬砂折木,水平地二丈,流漂居民。
服妖:
魏武帝以天下凶荒,资财乏匮,始拟古皮弁,裁缣帛为白帢,以易旧服。傅玄曰:“白乃军容,非国容也。”干宝以为缟素,凶丧之象;帢,毁辱之言也。盖革代之后,攻杀之妖也。初为白帢,横缝其前以别后,名之曰“颜”,俗传行之。至晋永嘉之间,稍去其缝,名“无颜帢”。而妇人束发,其缓弥甚,紒之坚不能自立,发被于额,目出而已。无颜者,愧之言也;覆额者,惭之貌;其缓弥甚,言天下忘礼与义,放纵情性,及其终极,至乎大耻也。永嘉之后,二帝不反,天下愧焉。魏明帝著绣帽,被缥纨半袖,尝以见直臣杨阜。阜谏曰:“此于礼何法服邪?”帝默然。近服妖也。缥,非礼之色,亵服不贰。今之人主,亲御非法之章,所谓自作孽不可禳也。帝既不享永年,身没而禄去王室,后嗣不终,遂亡天下。
魏明帝景初元年,发铜铸为巨人二,号曰“翁仲”,置之司马门外。案古长人见,为国亡;长狄见临洮,为秦亡之祸。始皇不悟,反以为嘉祥,铸铜人以象之。魏法亡国之器,而于义竟无取焉。盖服妖也。
魏尚书何晏,好服妇人之服。傅玄曰:“此服妖也。”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下,殊内外也。《大雅》云:“玄衮赤舄,钩膺镂锡。”歌其文也。《小雅》云:“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咏其武也。若内外不殊,王制失叙,服妖既作,身随之亡。末喜冠男子之冠,桀亡天下;何晏服妇人之服,亦亡其家。其咎均也。
吴妇人之修容者,急束其发,而劘角过于耳。盖其俗自操束大急,而廉隅失中之谓也。故吴之风俗,相驱以急,言论弹射,以刻薄相尚。居三年之丧者,往往有致毁以死。诸葛患之,著《正交论》,虽不可以经训整乱,盖亦救时之作也。孙休后,衣服之制,上长下短,又积领五六而裳居一二。干宝曰:“上饶奢,下俭逼,上有余下不足之妖也。”至孙皓,果奢暴恣情于上,而百姓雕困于下,卒以亡国。是其应也。
晋兴后,衣服上俭下丰,著衣者皆厌腰盖裙。君衰弱,臣放纵,下掩上之象也。陵迟至元康末,妇人出两裆,加乎胫之上,此内出外也。为车乘者,苟贵轻细,又数变易其形,皆以白蔑为纯,古丧车之遗象。乘者,君子之器,盖君子立心无恆,事不崇实也。干宝曰:“及晋之祸,天子失柄,权制宠臣,下掩上之应也。永嘉末,六宫才人,流徙戎、翟,内出外之应也。及天下乱扰,宰辅方伯,多负其任,又数改易,不崇实之应也。”
晋武帝泰始后,中国相尚用胡床、貊盘,及为羌煮、貊炙。贵人富室,必置其器,吉享嘉会,皆此为先。太康中,天下又以氈为絈头及络带、衿口,百姓相戏曰,中国必为胡所破也。氈产于胡,而天下以为絈头带身、衿口,胡既三制之矣,能无败乎。干宝曰:“元康中,氐、羌反,至于永嘉,刘渊、石勒遂有中都。自后四夷迭据华土,是其应也。”
晋武帝太康后,天下为家者,移妇人于东方,空莱北庭,以为园囿。干宝曰:“夫王朝南向,正阳也;后北宫,位太阴也;世子居东宫,位少阳也。今居内于东,是与外俱南面也。亢阳无阴,妇人失位而干少阳之象也。贾后谗戮愍怀,俄而祸败亦及。”
昔初作履者,妇人圆头,男子方头。圆者,顺从之义,所以别男女也。晋太康初,妇人皆履方头,此去其圆从,与男无别也。太康之中,天下为《晋世宁》之舞,手接杯盘反覆之,歌曰:“晋世宁,舞杯盘。”夫乐生人心,所以观事。故《记》曰:“总干山立,武王之事也;发扬蹈厉,太公之志也;《武》乱皆坐,周、召之治也。”又曰:“其治民劳者,舞行缀远;其治民逸者,舞行缀近。今接杯盘于手上而反覆之,至危也。杯盘者,酒食之器也。而名曰《晋世宁》者,言晋世之士,偷苟于酒食之间,而其知不及远,晋世之宁,犹杯盘之在手也。”
晋惠帝元康中,妇人之饰有五兵佩,又以金、银、玳瑁之属为斧、钺、戈、戟,以当笄囗。干宝曰:“男女之别,国之大节,故服物异等,贽币不同。今妇人而以兵器为饰,又妖之大也。遂有贾后之事,终以兵亡天下。”
元康中,妇人结发者,既成,以缯急束其环,名曰撷子紒。始自中宫,天下化之。其后贾后果害太子。元康中,天下始相仿为乌杖,以柱掖其后,稍施其錞,住则植之。夫木,东方之行,金之臣也。杖者,扶体之器,乌其头者,尤便用也。必傍柱掖者,傍救之象也。王室多故,而元帝以蕃臣树德东方,维持天下,柱掖之应也。至社稷无主,海内归之,遂承天命,建都江外,独立之应也。
元康末至太安间,江、淮之域,有败编自聚于道,多者或至四五十量。干宝尝使人散而去之,或投林草,或投坑谷。明日视之,悉复如故。民或云见狸衔而聚之,亦未察也。宝说曰:“夫编者,人之贱服,最处于下,而当劳辱,下民之象也。败者,疲毙之象也。道者,地理四方,所以交通王命所由往来也。故今败编聚于道者,象下民罢病,将相聚为乱,绝四方而壅王命之象也。在位者莫察。太安中,发壬午兵,百姓嗟怨。江夏男子张昌遂首乱荆楚,从之者如流。于是兵革岁起,天下因之,遂大破坏。此近服妖也。”
晋孝怀永嘉以来,士大夫竟服生笺单衣。远识者怪之,窃指摘曰:“此则古者繐衰之布,诸侯大夫所以服天子也。今无故毕服之,殆有应乎?”其后愍、怀晏驾,不获厥所。
晋元帝太兴以来,兵士以绛囊缚紒。紒在首,莫上焉。《周易》《乾》为首,《坤》为囊。《坤》,臣道也。晋金行,赤火色,金之贼也。以硃囊缚紒,臣道上侵之象也。到永昌元年,大将军王敦举兵内攻,六军散溃。
旧为羽扇,柄刻木,象其骨形,羽用十,取全数也。晋中兴初,王敦南征,始改为长柄下出,可捉,而减其羽用八。识者尤之曰:“夫羽扇,翼之名也。创为长柄者,执其柄制羽翼也。以十改八者,将以未备夺已备也。”是时为衣者,又上短,带至于掖;著帽者,以带缚项。下逼上,上无地也。下裤者,直幅为口无杀,下大失裁也。寻有兵乱,三年而再攻京师。晋海西初嗣位,迎官忘设豹尾。识者以为不终之象,近服妖也。
晋司马道子于府北园内为酒钅卢列肆,使姬人酤鬻酒肴,如裨贩者,数游其中,身自巘易,因醉寓寝,动连日夜。汉灵帝尝若此。干宝以为:“君将失位,降在皁隶之象也。”道子卒见废徙,以庶人终。
桓玄篡立,殿上施绛绫帐,镂黄金为颜,四角金龙,衔五色羽葆流苏。群下窃相谓曰:“颇类蒐车。”此服妖也。
晋末皆冠小冠,而衣裳博大,风流相仿,舆台成俗,识者曰:“此禅代之象也。”永初以后,冠还大云。
宋文帝元嘉六年,民间妇人结发者,三分发,抽其鬟直向上,谓之“飞天紒”。始自东府,流被民庶。时司徒彭城王义康居东府,其后卒以陵上徙废。
孝武帝世,豫州刺史刘德愿善御车,世祖尝使之御画轮,幸太宰江夏王义恭第。德愿挟牛杖催世祖云:“日暮宜归!”又求益僦车。世祖甚欢。此事与汉灵帝西园蓄私钱同也。孝武世,幸臣戴法兴权亚人主,造圆头履,世人莫不效之。其时圆进之俗大行,方格之风尽矣。
明帝初,司徒建安王休仁统军赭圻,制乌纱帽,反抽帽裙,民间谓之“司徒状”,京邑翕然相尚。休仁后果以疑逼致祸。
龟孽:
晋惠帝永熙初,卫瓘家人炊饭,堕地,尽化为螺,出足起行。螺,龟类,近龟孽也。干宝曰:“螺被甲,兵象也。于《周易》为《离》,《离》为戈兵。”明年,瓘诛。
鸡祸:
魏明帝景初二年,廷尉府中有雌鸡变为雄,不鸣不将。干宝曰:“是岁,晋宣帝平辽东,百姓始有与能之义,此其象也。”然晋三后并以人臣终,不鸣不将,又天意也。
晋惠帝元康六年,陈国有鸡生雄鸡无翅,既大,坠坑而死。王隐曰:“雄,胤嗣象,坑地事为母象,贾后诬杀愍怀,殆其应也。”晋惠帝太安中,周家有雌鸡逃承溜中,六七日而下,奋翼鸣将,独毛羽不变。其后有陈敏之事。敏虽控制江表,终无纲纪文章,殆其象也。卒为所灭。鸡祸见家,又天意也。
晋元帝太兴中,王敦镇武昌,有雌鸡化为雄。天戒若曰:“雌化为雄,臣陵基上。”其后王敦再攻京师。
晋孝武太元十三年四月,广陵高平阎嵩家雄鸡,生无右翅;彭城到象之家鸡,无右足。京房《易传》曰:“君用妇人言,则生鸡妖。”
晋安帝隆安元年八月,琅邪王道子家青雌鸡化为赤雄,不鸣不将。后有桓玄之事,具如其象。隆安四年,荆州有鸡生角,角寻堕落。是时桓玄始擅西夏,狂慢不肃,故有鸡祸。角,兵象;寻堕落者,暂起不终之妖也。晋安帝元兴二年,衡阳有雌鸡化为雄,八十日而冠萎。衡阳,桓玄楚国封略也。后篡位八十日而败,徐广以为玄之象也。
宋文帝元嘉十二年,华林园雌鸡渐化为雄。后孝武即位,皇太后令行于外,亦犹汉宣帝时,雌鸡为雄,至哀帝时,元后与政也。
明帝泰始中,吴兴东迁沈法符家鸡有四距。
青眚青祥:
晋武帝咸宁元年八月丁酉,大风折太社树,有青气出焉;此青祥也。占曰:“东莞当有帝者。”明年,元帝生。是时,帝大父武王封东莞,由是徙封琅邪。孙盛以为中兴之表。晋室之乱,武帝子孙无孑遗,社树折之应,又恆风之罚也。
晋惠帝元康中,洛阳南山有虻作声曰:“韩尸尸。”识者曰:“韩氏将死也。言尸尸者,尽死意也。”其后韩谧诛而韩族歼焉。此青祥也。
金沴木:
魏文帝黄初七年正月,幸许昌。许昌城南门无故自崩,帝心恶之,遂不入,还洛阳。此金沴木,木动也。五月,宫车晏驾。京房《易传》曰:“上下咸悖,厥妖城门坏。”
晋元帝太兴二年六月,吴郡米廪无故自坏。是岁大饥,死者数千。
晋明帝太宁元年,周延自归王敦,既立宅宇,而所起五间六架,一时跃出堕地,余桁犹亘柱头。此金沴木也。明年五月,钱凤谋乱,遂族灭筵,而湖熟寻亦为墟矣。
晋安帝元兴元年正月丙子,司马元显将西讨桓玄,建牙扬州南门,其东者难立,良久乃正。近沴妖也。寻为桓玄所禽。元兴三年五月,乐贤堂坏。天意若曰,安帝嚣眊,不及有乐贤之心,故此堂见沴也。晋安帝义熙九年五月乙酉,国子圣堂坏。
宋文帝元嘉十七年,刘斌为吴郡,郡堂屋西头鸱尾无故落地,治之未毕,东头鸱尾复落。顷之,斌诛。
志第二十一 五行二
《五行传》曰:“好战攻,轻百姓,饰城郭,侵边境,则金不从革。谓金失其性而为灾也。”又曰:“言之不从,是谓不乂。厥咎僭,厥罚恆晹,厥极忧。时则有诗妖,时则有介虫之孽,时则有犬祸,时则有口舌之疴,时则有白眚、白祥。惟木沴金。”介虫,刘歆传以为毛虫。
金不从革:
魏世张掖石瑞,虽是晋氏之符命,而于魏为妖。好攻战,轻百姓,饰城郭,侵边境,魏氏三祖皆有其事。刘歆以为金石同类,石图发非常之文,此不从革之异也。晋定大业,多敝曹氏,石瑞文“大讨曹”之应也。魏明帝青龙中,盛修宫室,西取长安金狄,承露盘折,声闻数十里,金狄泣,于是因留霸城。此金失其性而为异也。
吴时,历阳县有岩穿似印,咸云“石印封发,天下太平”。孙皓天玺元年印发。又阳羡山有石穴,长十余丈。皓初修武昌宫,有迁都之意。是时武昌为离宫。班固云:“离宫与城郭同占。”饰城郭之谓也。宝鼎三年,皓出东关,遣丁奉至合肥;建衡三年,皓又大举出华里。侵边境之谓也。故令金失其性,卒面缚而吴亡。
晋惠帝永兴元年,成都伐长沙,每夜戈戟锋有火光如县烛。此轻民命,好攻战,金失其性而为变也。天戒若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成都不悟,终以败亡。
晋怀帝永嘉元年,项县有魏豫州刺史贾逵石碑,生金可采。此金不从革而为变也。五月,汲桑作乱,群寇飚起。
晋清河王覃为世子时,所佩金铃忽生起如粟者。康王母疑不祥,毁弃之。及后为惠帝太子,不终于位,卒为司马越所杀。
晋元帝永昌元年,甘卓将袭王敦,既而中止。及还家,多变怪,照镜不见其头。此金失其性而为妖也。寻为敦所袭,遂夷灭。
石虎时,鄴城凤阳门上金凤凰二头,飞入漳河。
晋海西太和中,会稽山阴县起仓,凿地得两大船,满中钱,钱皆轮文大形。时日向莫,凿者驰以告官。官夜遣防守甚严。至明旦,失钱所在,唯有船存,视其状,悉有钱处。
晋安帝义熙初,东阳太守殷仲文照镜不见其头,寻亦诛翦。占与甘同。
宋后废帝元徽四年,义熙、晋陵二郡,并有霹雳车坠地,如青石,草木燋死。
言之不从:
魏齐王嘉平初,东郡有讹言云,白马河出妖马,夜过官牧边鸣呼,众马皆应。明日见其迹,大如斛,行数里,还入河。楚王彪本封白马,兗州刺史令狐愚以彪有智勇,及闻此言,遂与王凌谋共立之。遣人谓曰:“天下事未可知,愿王自爱。”彪答曰:“知厚意。”事泄,凌、愚被诛,彪赐死。此言不从之罚也。诗云:“民之讹言,宁莫之惩。”
刘禅嗣位,谯周引晋穆侯、汉灵帝命子事讥之曰:“先主讳备,其训具也。后主讳禅,其训授也。若言刘已具矣,当授与人,甚于穆侯、灵帝之详也。”蜀果亡,此言之不从也。
刘备卒,刘禅即位,未葬,亦未逾月,而改元为建兴。此言之不从也。习凿齿曰:“礼,国君即位逾年而后改元者,缘臣子之心,不忍一年而有二君也。今可谓亟而不知礼矣。君子是以知蜀之不能东迁也。”后又降晋。吴孙亮、晋惠帝、宋元凶亦然。亮不终其位,惠帝号令非己,元凶寻诛。言不从也。魏太和中,姜维归蜀,失其母。魏人使其母手书呼维令反,并送当归以譬之。维报书曰:“良田百顷,不计一亩。但见远志,无有当归。”维卒不免。
魏明帝景初元年,有司奏帝为烈祖,与太祖、高祖并为不毁之庙。从之。按宗庙之制,祖宗之号,皆身没名成,乃正其礼。故虽功赫天壤,德迈前王,未有豫定之典。此盖言之不从,失之甚者也。后二年而宫车晏驾,于是统微政逸。
吴孙休世,乌程民有得困疾,及差,能以响言者,言于此而闻于彼。自其所听之,不觉其声之大也;自远听之,如人对言,不觉声之自远来也。声之所往,随其所向,远者不过十数里。其邻人有责息于外,历年不还。乃假之使为责让,惧以祸福,负物者以为鬼神,即倾倒畀之。其人亦不自知所以然也。言不从之咎也。
魏世起安世殿,晋武帝后居之。安世,武帝字也。晋武帝每延群臣,多说平生常事,未尝及经国远图。此言之不从也。何曾谓子遵曰:“国家无贻厥之谋,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此子孙之忧也。”自永熙后,王室渐乱。永嘉中,天下大坏。及何绥以非辜被诛,皆如曾言。
赵王伦废惠帝于金墉城,改号金墉为永安宫。帝寻复位而伦诛。晋惠帝永兴元年,诏废太子覃还为清河王,立成都王颖为皇太弟,犹加侍中,大都督,领丞相,备九锡,封二十郡,如魏王故事。案周礼,传国以胤不以勋,故虽公旦之圣,不易成王之嗣。所以远绝觊觎,永一宗祧。后代遵履,改之则乱。今拟非其实,僭差已甚。且既为国副,则不应复开封土,兼领庶职。此言之不从,进退乖爽。故帝既播越,颖亦不终,是其咎也。后犹不悟,又立怀帝为皇太弟。怀终流弑,不永厥祚,又其应也。语曰:“变古易常,不乱则亡。”此之谓乎?
晋惠帝太安中,周于阳羡起宅,始成,而边户有声如人叹咤者。亡后,家诛灭。此近言不从也。
晋元帝太兴四年,吴郡民讹言有大虫在棨中及樗树上,啮人即死。晋陵民又言曰,见一老女子居市,被发从肆人乞饮,自言:“天帝令我从水门出,而我误由虫门。若还,天帝必杀我。如何?”于是百姓共相恐动,云死者已十数也。西及京都,诸家有樗棨者,伐去之。无几自止。晋元帝永昌元年,宁州刺史王逊遣子澄入质,将渝、濮杂夷数百人。京邑民忽讹言宁州人大食人家小兒,亲有见其蒸煮满釜甑中者。又云失兒皆有主名,妇人寻道,拊心而哭。于是百姓各禁录小兒,不得出门。寻又言已得食人之主,官当大航头大杖考竟。而日有四五百人晨聚航头,以待观行刑。朝廷之士相问者,皆曰信然,或言郡县文书已上。王澄大惧,检测之,事了无形,民家亦未尝有失小兒者,然后知其讹言也。此二事,干宝云“未之能论”。
永昌二年,大将军王敦下据姑熟。百姓讹言行虫病,食人大孔,数日入腹,入腹则死。治之有方,当得白犬胆以为药。自淮、泗遂及京都,数日之间,百姓惊扰,人人皆自云已得虫病。又云,始在外时,当烧铁以灼之。于是翕然被烧灼者十七八矣。而白犬暴贵,至相请夺,其价十倍。或有自云能行烧铁者,赁灼百姓,日得五六万,惫而后已。四五日渐静。说曰,夫裸虫人类,而人为之主,今云虫食人,言本同臭类而相残贼也。自下而上,斯其逆也。必入腹者,言害由中不由外也。犬有守御之性,白者金色,而胆用武之主也。帝王之运,五霸会于戌,戌主用兵。金者晋行,火烧铁以治疾者,言必去其类而来,火与金合德,共治虫害也。案中兴之际,大将军本以腹心受伊、吕之任,而元帝末年,遂攻京邑,明帝谅暗,又有异谋。是以下逆上,腹心内烂也。及钱凤、沈充等逆兵四合,而为王师所挫,逾月而不能济。北中郎将刘遐及淮陵内史苏峻率淮、泗之众以救朝廷,故其谣言首作于淮、泗也。朝廷卒以弱制强,罪人授首,是用白犬胆可救之效也。
晋海西时,庾晞四五年中,喜为挽歌,自摇大铃为唱,使左右齐和。又燕会,辄令倡妓作新安人歌舞离别之辞,其声悲切。时人怪之,后亦果败。晋海西公太和以来,大家妇女,缓鬓倾髻,以为盛饰。用发既多,不恆戴。乃先作假髻,施于木上,呼曰“假头”。人欲借,名曰“借头”,遂布天下。自此以来,人士多离事故,或亡失头首,或以草木为之。假头之言,此其先兆也。
晋孝武泰元中,立内殿名曰清暑,少时而崩。时人曰,“清暑”者,反言楚声也。果有哀楚之声。有人曰:“非此之谓,岂可极言乎。谶云,代晋者楚,其在兹乎?”及桓玄篡逆,自号曰楚。太元中,小兒以两铁相打于土中,名曰“斗族”。后王国宝、王孝伯一姓之中,自相攻击也。
桓玄出镇南州,立斋名曰蟠龙。后刘毅居此斋。蟠龙,毅小字也。桓玄初改年为大亨,遐迩沄言曰:“二月了。”故义谋以仲春发也。玄篡立,又改年为建始,以与赵王伦同,又易为永始。永始,复是王莽受封之年也。始徙司马道子于安成,晋主逊位,出永安宫,封晋主为平固王,琅邪王德文为石阳公,并使住寻阳城。识者皆以为言不从之妖也。厥咎僭。
晋兴,何曾薄太官御膳,自取私食,子劭又过之,而王恺又过劭。王恺、羊琇之畴,盛致声色,穷珍极丽。至元康中,夸恣成俗,转相高尚。石崇之侈,遂兼王、何而俪人主矣。崇既诛死,天下寻亦沦丧。僭逾之咎也。
恆旸:魏明帝太和二年五月,大旱。元年以来,崇广宫府之应也。又是春,晋宣帝南禽孟达,置二郡;张郃西破诸葛亮,毙马谡。亢阳自大,又其应也。京房《易传》曰:“欲德不用,兹谓张。厥灾荒。其旱阴云不雨,变而赤烟四际。众出过时,兹谓广。其旱不生。上下皆蔽,兹谓隔。其旱天赤三月,时有雹杀飞禽。上缘求妃,兹谓僭。其旱三月大温亡云。君高台府,兹谓犯。阴侵阳,其旱万物根死,数有火灾。庶位逾节,兹谓僭。其旱泽物枯,为火所伤。”太和五年三月,自去冬十月至此月不雨,辛巳,大雩。是春,诸葛亮寇天水,晋宣王距却之,亢阳动众。又是时二隅分据,众出多过时也。《春秋》说曰:“伤二谷,谓之不雨。”
魏齐王正始元年二月,自去冬十二月至此月不雨。去岁正月,明帝崩。二月,曹爽白嗣主,转晋宣王为太傅,外示尊崇,内实欲令事先由己。是时宣王功盖魏朝,欲德不用之应也。
魏高贵乡公甘露三年正月,自去秋至此月旱。时晋文王围诸葛诞,众出过时之应也。初,寿春秋夏常雨潦,常淹城,而此旱逾年,城陷乃大雨。咸以为天亡。
吴孙亮五凤二年,大旱,民饥。是岁闰月,魏将文钦以淮南众数万口来奔;孙峻又破魏将曹珍于高亭。三月,硃异袭安丰,不克。七月,城广陵、东海二郡。十二月,以冯朝为监军使者,督徐州诸军,军士怨叛。此亢阳自大,劳民失众之罚也。其役弥岁,故旱亦竟年。
吴孙皓宝鼎元年春夏旱。是时皓迁都武昌,劳民动众之应也。
晋武帝泰始七年五月闰月,旱,大雩。是春,孙皓出华里,大司马望帅众次于准北。四月,北地胡寇金城西平,凉州刺史牵弘出战,败没。泰始八年五月,旱。是时帝纳荀勖邪说,留贾充不复西镇,而任恺稍疏,上下皆蔽之应也。又李喜、鲁芝、李胤等并在散职,近欲德不用之谓也。泰始九年,自正月旱,至于六月,祈宗庙社稷山川,癸未雨。去年九月,吴西陵督步阐据城来降,遣羊祜统杨肇等众八万救迎阐。十二月,陆抗大破肇军,攻阐灭之。泰始十年四月,旱。去年秋冬,采择卿校诸葛冲等女,是春五十余人入殿简选。又取小将吏女数十人,母子号哭于宫中,声闻于外,行人悲酸。是殆积阴生阳之应也。
晋武帝咸宁二年五月,旱,大雩,及社稷山川。至六月,乃澍雨。
晋武帝太康二年,自去冬旱,至此春平吴,亢阳动众自大之应也。太康三年四月,旱。乙酉,诏司空齐王攸与尚书、廷尉、河南尹录讯系囚,事从蠲宥。太康五年六月,旱。此年正月,天阴,解而复合。刘毅上疏曰:“必有阿党之臣,奸以事君者,当诛而不赦也。”帝不答。是时荀勖、冯紞僭作威福,乱朝尤甚。太康六年三月,青、凉、幽、冀郡国旱。
太康六年六月,济阴、武陵旱,伤麦。太康七年夏,郡国十三旱。太康八年四月,冀州旱。太康九年夏,郡国三十三旱。太康九年六月,扶风、始平、京兆、安定旱,伤麦。太康十年二月,旱。
晋武帝太熙元年二月,旱。自太康以后,虽正人满朝,不被亲仗;而贾充、荀勖、杨骏、冯紞怜等,迭居要重。所以无年不旱者,欲德不用,上下皆蔽,庶位逾节之罚也。
晋惠帝元康元年七月,雍州大旱,殒霜疾疫。关中饥,米斛万钱。元康七年七月,秦雍二州大旱。故其年氐羌反叛,雍州刺史解系败绩。是年正月,周处、卢播等复败,关西震乱。交兵弥岁,至是饥疫荐臻,戎、晋并困,朝廷不能振,诏听相卖鬻。元康七年九月,郡国五旱。
晋惠帝永宁元年,自夏及秋,青、徐、幽、并四州旱。是年春,三王讨赵王伦,六旬之中,大小数十战,死者十余万人。十二月,郡国十二又旱。
晋怀帝永嘉三年五月,大旱。襄平县梁水淡渊竭,河、洛、江、汉皆可涉。是年三月,司马越归京都,遣兵入宫,收中书令缪播等九人杀之。此僭逾之罚也。又四方诸侯,多怀无君之心,刘渊、石勒、王弥、李雄之徒,贼害民命,流血成泥,又其应也。永嘉五年,自去冬旱至此春。去岁十二月,司马越弃京都,以大众南出,多将王公朝士,及以行台自随,斥黜禁卫,代以国人。宫省萧然,无复君臣之节矣。
《晋阳秋》云:“愍帝在西京,旱伤荐臻。”无注记年月也。晋愍帝建武元元年六月,扬州旱。去年十二月,淳于伯冤死,其年即旱,而太兴元年六月又旱。干宝曰“杀伯之后旱三年”是也。案前汉杀孝妇则旱,后汉有囚亦旱,见谢见理,并获雨澍,此其类也。班固曰:“刑罚妄加,群阴不附,则阳气胜,故其罚恆旸。”建武元年四月,曲允等悉众御寇。五月,祖逖攻谯。其冬,周访讨杜曾。又众出之应也。
晋元帝太兴四年五月,旱。是时,王敦强僭之衅渐著。又去岁蔡豹、祖逖等,并有征役。晋元帝永昌元年,大旱。是年三月,王敦有石头之变,二宫陵辱,大臣诛死。僭逾无上,故旱尤甚也。永昌元年闰十一月,京都大旱,川谷并竭。
晋明帝太宁三年,自春不雨,至于六月。去年秋,灭王敦,亢阳动众自大之应也。
晋成帝咸和元年秋,旱。是时庾太后临朝称制,群臣奏事称“皇太后陛下”。此妇人专王事,言不从而僭逾之罚也。与汉邓太后同事。咸和二年夏,旱。咸和五年五月,旱。去年殄苏峻之党,此春又讨郭默灭之。亢阳动众之应也。咸和六年四月,旱。去年八月,石勒遣郭敬寇襄阳,南中郎将周抚奔武昌。十月,李雄使李寿寇建平,建平太守杨谦奔宜都。此正月,刘征略娄县,于是起众警备。咸和八年七月,旱。咸和九年,自四月不雨,至于八月。
晋成帝咸康元年六月,旱。是时成帝冲弱,不亲万机,内外之政,委之将相。此僭逾之罚,故连岁旱也。至四年,王导固让太傅,复子明辟,是后不旱,殆其应也。时天下普旱,会稽余姚特甚,米斗直五百,民有相鬻。咸康二年三月,旱。咸康三年六月,旱。
晋康帝建元年五月,旱。是时宰相专政,方伯擅重兵,又与咸康初同事也。
晋穆帝永和元年五月,旱。有司奏依董仲舒术,徙市开水门,遣谒者祭太社。是时帝在衤强抱,褚太后临朝如明穆太后故事。永和五年七月,不雨,至于十月。是年二月,征北将军褚裒遣军伐沛,纳其民以归。六月,又遣西中郎将陈达进据寿阳,自以舟师二万至于下邳,丧其前驱而还,达亦退。永和六年闰月,旱。是春,桓温以大众出夏口,上疏欲以舟军北伐,朝廷骇之。萧敬文盗涪,四蛮校尉采寿败绩。
晋穆帝升平三年十二月,大旱。此冬十月,北中郎将郗昙帅万余人出高平,经略河、兗;又遣将军诸葛悠以舟军入河,败绩。西中郎将谢万次下蔡,众溃而归。升平四年十二月,大旱。
晋哀帝隆和元年夏,旱。是时桓温强恣,权制朝廷,僭逾之罚也。又去年慕容恪围冀州刺史吕护,桓温出次宛陵,范汪、袁真并北伐,众出过时也。
晋海西太和四年十二月,凉州春旱至夏。
晋简文帝咸安二年十月,大旱,民饥。是时嗣主幼冲,桓温陵僭。
晋孝武帝宁康元年二月,旱。是时桓温入觐高平陵,合朝致拜,逾僭之应也。宁康三年冬,旱。先是,氐贼破梁、益州,刺史杨亮、周仲孙奔退。明年,威远将军桓石虔击姚苌垫江,破之,退至五城。益州刺史竺瑶帅众戍巴东。
晋孝武帝太元四年六月,大旱。去岁,氐贼围南中郎将硃序于襄阳,又围扬威将军戴遁于彭城。桓嗣以江州之众次鄀援序,北府发三州民配何谦救遁。是春,襄阳、顺阳、魏兴城皆没,贼遂略淮南,向广陵。征虏将军谢石率水军次涂中,兗州刺史谢玄督诸将破之。太元八年六月,旱。夏初,桓冲征襄阳,遣冠军将军桓石虔进据樊城。朝廷又遣宣城内史胡彬次峡石为冲声势也。太元十年七月,旱饥。初八年,破苻坚;九年,诸将略地,有事徐、豫;杨亮、赵统攻讨巴、沔。是年正月,谢安又出镇广陵,使子琰进次彭城。太元十三年六月,旱。去岁,北府遣戍胡陆,荆州经略河南。是年,郭铨置戍野王,又遣军破黄淮。太元十五年七月,旱。是春,丁零略兗、豫,鲜卑寇河上。硃序、桓不才等北至太行,东至滑台,逾时攻讨,又戍石门。太元十七年秋,旱,至冬。是时茹千秋为骠骑谘议,窃弄主相威福;又丘尼乳母亲党及婢仆之子,阶缘近习,临民领众。又在所多上春竟囚,不以其辜,建康狱吏枉暴尤甚。此僭逾不从,冤滥之罚也。
晋安帝隆安四年五月,旱。去冬桓玄迫杀殷仲堪,而朝廷即授以荆州之任;司马元显又讽百僚悉使敬己。此皆陵僭之罚也。隆安五年夏秋,大旱,十二月不雨。去年夏,孙恩入会稽,杀内史谢琰;此年夏,略吴,又杀内史袁山松。军旅东讨,众出过时。
晋安帝元兴元年七月,大饥;九月十月不雨。是年正月,司马元显以大众将讨桓玄,既而玄至,杀元显。五月,又遣东征孙恩余党,十月,北讨刘轨。元兴二年六月,不雨,冬,又旱。是时桓玄奢僭,十二月,遂篡位。元兴三年八月,不雨。是时王旅四伐,西夏未平。
晋安帝义熙六年九月,不雨。是时王师北讨广固,疆理三州。义熙八年十月,不雨。是秋,王师西讨刘毅;分遣伐蜀。义熙十年九月,旱;十二月,又旱,井渎多竭。
宋文帝元嘉二年夏,旱。元嘉四年秋,京都旱。元嘉八年五月,扬州诸郡旱。元嘉十九年、二十年,南兗、豫州旱。元嘉二十七年八月,不雨,至二十八年三月。时索虏南寇。
孝武帝大明七年、八年,东诸郡大旱,民饥,死者十六七。先是江左以来,制度多阙,孝武帝立明堂,造五辂。是时大发徒众,南巡校猎,盛自矜大,故致旱灾。
后废帝元徽元年八月,京都旱。
诗妖:
魏明帝太和中,京师歌《兜铃曹子》,其唱曰:“其奈汝曹何。”此诗妖也。其后曹爽见诛,曹氏遂废。魏明帝景初中,童谣曰:“阿公阿公驾马车,不意阿公东渡河。阿公东还当奈何!”及宣王平辽东,归至白屋,当还镇长安。会帝疾笃,急召之。乃乘追锋车东渡河,终翦魏室,如童谣之言也。
魏齐王嘉平中,有谣曰:“白马索羁西南驰,其谁乘者硃虎骑。”硃虎者,楚王彪小字也。王凌、令狐愚闻此谣,谋立彪。事发,凌等伏诛,彪赐死。
吴孙亮初,童谣曰:“吁汝恪,何若若,芦苇单衣篾钩络,于何相求成子阁。”成子阁者,反语石子堈也。钩落,钩带也。及诸葛恪死,果以苇席裹身,篾束其要,投之石子堈。后听恪故吏收敛,求之此堈云。孙亮初,公安有白鼍鸣。童谣曰:“白鼍鸣,龟背平,南郡城中可长生,守死不去义无成。”南郡城可长生者,有急,易以逃也。明年,诸葛恪败,弟融镇公安,亦见袭。融刮金印龟,服之而死。鼍有鳞介,甲兵之象。又曰白祥也。
孙休永安二年,将守质子群聚嬉戏,有异小子忽来,言曰:“三公锄,司马如。”又曰:“我非人,荧惑星也。”言毕上升,仰视若曳一匹练,有顷没。干宝曰,后四年而蜀亡,六年而魏废,二十一年而吴平,于是九服归晋。魏与吴、蜀,并为战国,“三公锄,司马如”之谓也。
孙皓初,童谣曰:“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皓寻迁都武昌,民溯流供给,咸怨毒焉。孙皓遣使者祭石印山下妖祠。使者因以丹书岩曰:“楚九州渚,吴九州都。扬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矣。”皓闻之,意益张,曰:“从大皇帝至朕四世,太平之主,非朕复谁?”恣虐逾甚,寻以降亡。近诗妖也。孙皓天纪中,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游渡江。不畏岸上虎,但畏水中龙。”晋武帝闻之,加王浚龙骧将军。及征吴,江西众军无过者,而王浚先定秣陵。
晋武帝太康后,江南童谣曰:“局缩肉,数横目,中国当败吴当复。”又曰:“宫门柱,且莫朽,吴当复,在三十年后。”又曰:“鸡鸣不拊翼,吴复不用力。”于时吴人皆谓在孙氏子孙,故窃发乱者相继。按横目者“四”字,自吴亡至晋元帝兴,几四十年,皆如童谣之言。元帝懦而少断,局缩肉,直斥之也。干宝云“不知所斥”,讳之也。太康末,京、洛始为“折杨柳”之歌,其曲始有兵革苦辛之词,终以禽获斩截之事。是时三杨贵盛而族灭,太后废黜而幽死。
晋惠帝永熙中,河内温县有人如狂,造书曰:“光光文长,大戟为墙。毒药虽行,戟还自伤。”又曰:“两火没地,哀哉秋兰。归形街邮,路人为叹。”及杨骏居内府,以戟为卫,死时,又为戟所害。杨太后被废,贾后绝其膳,八日而崩,葬街邮亭北,百姓哀之。两火,武帝讳;兰,杨后字也。永熙中,童谣曰:“二月末,三月初,荆笔杨版行诏书,宫中大马几作驴。”杨骏初专权,楚王寻用事,故言“荆笔杨版”也。二人不诛,则君臣礼悖,故云“几作驴。”
晋惠帝元康中,京、洛童谣曰:“南风起,吹白沙,遥望鲁国何嵯峨,千岁髑髅生齿牙。”又曰:“城东马子莫咙哅,比至三月缠汝鬃。”南风,贾后字也。白,晋行也。沙门,太子小名也。鲁,贾谧国也。言贾后将与谧为乱,以危太子;而赵王因衅咀嚼豪贤,以成篡夺也。是时愍怀颇失众望,卒以废黜,不得其死。元康中,天下商农通著大鄣日,童谣曰:“屠苏鄣日覆两耳,当见瞎兒作天子。”及赵王篡位,其目实眇焉。赵王伦既篡,洛中童谣曰:“虎从北来鼻头汗,龙从南来登城看,水从西来何灌灌。”数月而齐王、成都、河间义兵同会诛伦。按成都西蕃而在鄴,故曰:“虎从北来”;齐东蕃而在许,故曰“龙从南来”;河间水区而在关中,故曰“水从西来”。齐留辅政,居宫西,有无君之心,故言“登城看”也。
晋惠帝太安中,童谣曰:“五马游度江,一马化为龙。”后中原大乱,宗蕃多绝,唯琅邪、汝南、西阳、南顿、彭城同至江表,而元帝嗣晋矣。
司马越还洛,有童谣曰:“洛中大鼠长尺二,若不蚤去大狗至。”及苟希将破汲桑,又谣曰:“元超兄弟大落度,上桑打椹为苟作。”由是越恶希,夺其兗州,隙难遂构。
晋愍帝建兴中,江南歌谣曰:“訇如白坑破,合集持作甒。扬州破换败,吴兴覆瓿甊。”按白者晋行,坑器有口,属甕,瓦质刚,亦金之类也。“訇如白坑破”者,言二都倾覆,王室大坏也。“合集持作甒”者,言元皇帝鸠集遗余,以主社稷,未能克复中原,偏王江南,故其喻小也。及石头之事,六军大溃,兵人抄掠京邑,爰及二宫。其后三年,钱凤复攻京邑,阻水而守,相持月余日,焚烧城邑,井堙木刊矣。凤等败退,沈充将其党还吴兴,官军踵之,蹈藉郡县。充父子授首,党与诛者以百数。所谓“扬州破换败,吴兴覆瓿甊。”瓿甊,瓦器,又小于甒也。
晋明帝太宁初,童谣歌曰:“恻力恻力,放马山侧。大马死,小马饿,高山崩,石自破。”及明帝崩,成帝幼,为苏峻所逼,迁于石头,御饍不足。“高山崩”,言峻寻死;“石”,峻弟苏石也,峻死后,石据石头,寻为诸公所破也。
晋成帝之末,民间谣曰:“郤郤何隆隆,驾车入梓宫。”少日而宫车晏驾。晋成帝咸康二年十二月,河北谣语曰:“麦入土,杀石虎。”后如谣言。
庾亮初出镇武昌,出石头,百姓于岸上歌曰:“庾公上武昌,翩翩如飞鸟。庾公还扬州,白马牵旒旐”又曰:“庾公初上时,翩翩如飞鸟。庾公还扬州,白马牵流苏。”后连征不入,及薨,还都葬。
庾义在吴郡,吴中童谣曰:“宁食下湖荇,不食上湖FF。庾吴没命丧,复杀王领军。”无几而庾义、王洽相继亡。
晋穆帝升平中,童子辈忽歌于道曰“阿子闻”,曲终辄云“阿子汝闻不”。无几而穆帝崩,太后哭曰:“阿子汝闻不?”升平末,民间忽作廉歌。有扈谦者闻之,曰:“廉者临也。歌云‘白门廉,宫廷廉’,内外悉临,国家其大讳乎?”少时而穆帝晏驾。
晋哀帝隆和初,童兒歌曰:“升平不满斗,隆和那得久!桓公入石头,陛下徒跣走。”帝闻而恶之,复改年曰兴宁。民复歌曰:“虽复改兴宁,亦复无聊生。”哀帝寻崩。升平五年,穆帝崩。不满斗,不至十年也。
晋海西公太和中,民歌曰:“青青御路杨,白马紫游缰。汝非皇太子,那得甘露浆。”白者金行;马者国族;紫为夺正之色,明以紫间硃也。海西公寻废,三子非海西子,并死,缢以马缰死之。明日,南方献甘露。太和末,童谣云:“犁牛耕御路,白门种小麦。”及海西被废,处吴,民犁耕其门前,以种小麦,如谣言。
晋海西公生皇子,百姓歌云:“凤凰生一雏,天下莫不喜。本言是马驹,今定成龙子。”其歌甚美,其旨甚微。海西公不男,使左右向龙与内侍接,生子以为己子。
桓石民为荆州,镇上明,民忽歌曰“黄昙子”。曲终又曰:“黄昙英,扬州大佛来上明。”顷之而石民死,王忱为荆州。“黄昙子”乃是王忱之字也。忱小字佛大,是“大佛来上明”也。
太元末,京口谣曰:“黄雌鸡,莫作雄父啼。一旦去毛衣,衣被拉飒栖。”寻王恭起兵诛王国宝,旋为刘牢之所败也。
司马道子于东府造土山,名曰灵秀山。无几而孙恩作乱,再践会稽。会稽,道子所封。灵秀,恩之字也。庾楷镇历阳,民歌曰:“重罗犁,重罗犁,使君南上无还时。”后楷南奔桓玄,为玄所诛。殷仲堪在荆州,童谣曰:“芒笼目,绳缚腹。殷当败,桓当复。”无几而仲堪败,桓玄有荆州。
王恭镇京口,举兵诛王国宝。百姓谣云:“昔年食白饭,今年食麦麸。天公诛谪汝,教汝捻咙喉。咙喉喝复喝,京口败复败。”“昔年食白饭”,言得志也。“今年食麦麸”,麸,粗秽,其精已去,明将败也,天公将加谴谪而诛之也。“捻咙喉”,气不通,死之祥也。“败复败”,丁宁之辞也。恭寻死,京都大行咳疾,而喉并喝焉。王恭在京口,民间忽云:“黄头小人欲作贼,阿公在城下,指缚得。”又云:“黄头小人欲作乱,赖得金刀作蕃捍。”“黄”字上,“恭”字头也;“小人”,“恭”字下也。寻如谣者言焉。
晋安帝隆安中,民忽作《懊恼歌》,其曲中有“草生可揽结,女兒可揽抱”之言。桓玄既篡居天位,义旗以三月二日扫定京都,玄之宫女及逆党之家子女伎妾,悉为军赏。东及瓯、越,北流淮、泗,皆人有所获焉。时则草可结,事则女可抱,信矣。
桓玄既篡,童谣曰:“草生及马腹,乌啄桓玄目。”及玄败走至江陵,五月中诛,如其期焉。桓玄时,民谣语云:“征钟落地桓迸走。”征钟,至秽之服;桓,四体之下称。玄自下居上,犹征钟之厕歌谣,下体之咏民口也。而云“落地”,坠地之祥,迸走之言,其验明矣。
司马元显时,民谣诗云:“当有十一口,当为兵所伤。木亘当北度,走入浩浩乡。”又云:“金刀既以刻,娓娓金城中。”此诗云襄阳道人竺昙林所作,多所道,行于世。孟顗释之曰,“十一口”者,玄字象也;“木亘”,桓也。桓氏当悉走入关、洛,故云“浩浩乡”也。“金刀”,刘也。倡义诸公,皆多姓刘。“娓娓”,美盛貌也。
桓玄得志,童谣曰:“长干巷,巷长干。今年杀郎君,明年斩诸桓。”及玄走而诸桓悉诛焉。郎君,司马元显也。
晋安帝义熙初,童谣曰:“官家养芦化成荻,芦生不止自成积。”其时官养卢龙,宠以金紫,奉以名州,养之已极,而不能怀我好音,举兵内伐,遂成雠敌也。“芦生不止自成积”,及卢龙作乱,时人追思童谣,恶其有成积之言。识者曰:“芟夷蕴崇之,又行火焉,是草之穷也。伐斫以成积,又以为薪,亦芦荻之终也。其盛既极,亦将芟夷而为积焉。”龙既穷其兵势,盛其舟舰,卒以灭亡,僵尸如积焉。
卢龙据有广州,民间谣云:“芦生漫漫竟天半。”后拥有上流数州之地,内逼京辇,应“天半”之言。
义熙三年中,小兒相逢于道,辄举其两手曰“卢健健”,次曰“斗叹斗叹”,末复曰“翁年老,翁年老”。当时莫知所谓。其后卢龙内逼,舟舰盖川,“健健”之谓也。既至查浦,屡克期欲与官斗,“斗叹”之应也。“翁年老”,群公有期颐之庆,知妖逆之徒,自然消殄也。其时复有谣言曰:“卢橙橙,逐水流,东风忽如起,那得入石头。”卢龙果败,不得入石头。昔温峤令郭景纯卜己与庾亮吉凶。景纯云“元吉”。峤语亮:“景纯每筮,当是不敢尽言。吾等与国家同安危而曰元吉,事有成也。”于是协同讨灭王敦。
苻坚中,童谣曰:“阿坚连牵三十年,后若欲败时,当在江湖边。”后坚败于淝水,在伪位凡三十年。苻坚中,谣语云:“河水清复清,苻诏死新城。”坚为姚苌所杀,死于新城。苻坚中,歌云:“鱼羊田斗当灭秦。”“鱼羊”,鲜也;“田斗”,卑也。坚自号秦,言灭之者鲜卑也。其群臣谏坚,令尽诛鲜卑,坚不从。及淮南败还,为慕容冲所攻,亡奔姚苌,身死国灭。
毛虫之孽:
晋武帝太康六年,南阳送两足虎,此毛虫之孽也。识者为其文曰:“武形有亏,金虎失仪,圣主应天,斯异何为。”言非乱也。京房《易传》曰:“足少者,下不胜任也。”干宝曰:“虎者阴精,而居于阳,金兽也。南阳,火名也。金精入火,而失其形,王室乱之妖也。六,水数,言水数既极,火慝得作,而金受其败也。至元康九年,始杀太子,距此十四年。二七十四,火始终相乘之数也。自帝受命,至愍怀之废,凡三十五年。”太康九年,荆州献两足玃。太康七年十一月丙辰,四角兽见于河间,河间王颙获以献。角,兵象也。董仲舒以四角为四方之象。后河间王数连四方之兵,作为乱阶,殆其应也。
晋怀帝永嘉五年,偃鼠出延陵,此毛虫之孽也。郭景纯筮之曰:“此郡东之县,当有妖人欲称制者,亦寻自死矣。”其后吴兴徐馥作乱,杀太守袁琇,馥亦时灭,是其应也。
晋成帝咸和六年正月丁巳,会州郡秀孝于乐贤堂,有躭见于前,获之。孙盛曰:“夫秀孝,天下之彦士,乐贤堂,所以乐养贤也。晋自丧乱以后,风教凌夷,秀无策试之才,孝乏四行之宝。躭兴于前,或斯故乎。”
晋哀帝隆和元年十月甲申,有麈入东海第。百姓沄言曰:“主入东海第。”识者怪之。及海西废为东海王,先送此第。
晋孝武太元十三年四月癸巳,礿祠毕,有兔行庙堂上。兔,野物也,而集宗庙之堂,不祥莫甚焉。
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二月,雍州送六足麞,刺史武陵王表为祥瑞。此毛虫之孽。
宋顺帝升明元年,象三头度蔡洲,暴稻谷及园野。
犬祸:
公孙渊家有犬冠帻绛衣上屋,此犬祸也。屋上亢阳高危之地。天戒若曰,渊亢阳无上,偷自尊高,狗而冠者也。及自立为燕王,果为魏所灭。京房《易传》曰:“君不正,臣欲篡,厥妖狗出朝门。”
魏侍中应璩在直庐,炎见一白狗,问众人无见者。逾年卒。近犬祸也。
诸葛恪征淮南归,将朝会,犬衔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乎?”还坐,有顷复起,犬又衔衣。乃令逐犬。遂升车入而被害。
晋武帝太康九年,幽州有犬,鼻行地三百余步。
晋惠帝元康中,吴郡娄县民家闻地中有犬声,掘视得雌雄各一。还置窟中,覆以磨石,宿昔失所在。元帝太兴中,吴郡府舍又得二物头如此。其后太守张茂为吴兴兵所杀。案《夏鼎志》曰:“掘地得狗名曰贾。”《尸子》曰:“地中有犬,名曰地狼。”同实而异名也。晋惠帝永兴元年,丹阳内史硃逵家犬生三子,皆无头。后逵为扬州刺史曹武所杀。
晋孝怀帝永嘉五年,吴郡嘉兴张林家狗人言云:“天下人饿死。”
晋安帝隆安初,吴郡治下狗恆夜吠,聚高桥上。人家狗有限,而吠声甚众。或有夜出觇之者,云一狗假有两三头,皆前向乱吠。无几,孙恩乱于吴会。
桓玄将拜楚王,已设拜席,群官陪位,玄未及出,有狗来便其席,万众旺候,莫不惊怪。玄性猜暴,竟无言者,逐狗改席而已。
宋武帝永初二年,京邑有狗人言。
文帝元嘉二十九年,吴兴东迁孟慧度婢蛮与狗通好如夫妻弥年。
孝武孝建初,颜竣为左卫,于省内闻犬子声在地中,掘焉得乌犬子。养久之,后自死。
明帝初,晋安王子勋称伪号于寻阳,柴桑有狗与女人交,三日不分离。明帝泰始中,秣陵张僧护家犬生豕子。
白眚白祥:
晋武帝太康十年,洛阳宫西宜秋里石生地中,始高三尺,如香钅卢形,后如伛人,盘薄不可掘。案刘向说,此白眚也。明年,宫车晏驾,王室始骚,卒以乱亡。京房《易传》曰:“石立如人,庶人为天下雄。”此近之矣。
晋成帝咸康初,地生毛,近白眚也。孙盛以为民劳之异。是后胡灭而中原向化,将相皆甘心焉。于是方镇屡革,边戍仍迁,皆拥带部曲,动有万数。其间征伐征赋,役无宁岁,天下扰动,民以疲怨。咸康三年六月,地生毛。
晋孝武太元二年五月,京都地生毛。至四年而氐贼攻襄阳,围彭城,向广陵,征戍仍出,兵连不解。太元十四年四月,京都地生毛。是时苻坚灭后,经略多事。太元十七年四月,地生毛。
晋安帝隆安四年四月乙未,地生毛,或白或黑。晋安帝元兴三年五月,江陵地生毛。是后江陵见袭,交战者数矣。晋安帝义熙三年三月,地生白毛。义熙十年三月,地生白毛。明年,王旅西讨司马休之。又明年,北扫关、洛。
魏明帝青龙三年正月乙亥,陨石于寿光。按《左氏传》,陨石,星也。刘歆说曰:“庶民,惟星陨于宋者,象宋襄公将得诸侯而不终也。”秦始皇时有陨石,班固以为石阴类,又白祥,臣将危君。是后司马氏得政。
晋武帝太康五年五月丁巳,陨石于温及河阳各二。太康六年正月,陨石于温三。
晋成帝咸和八年五月,星陨于肥乡一。咸和九年正月,陨石于凉州。
吴孙亮五凤二年五月,阳羡县离里山大石自立。按京房《易传》曰:“庶士为天子之祥也。”其说曰:“石立于山,同姓;平地,异姓。”干宝以为孙皓承废故之家得位,其应也;或曰孙休见立之祥也。
晋惠帝元康五年十二月,有石生于宜年里。晋惠帝永康元年,襄阳郡上言得鸣石,撞之,声闻七八里。晋惠帝太安元年,丹阳湖熟县夏架湖有大石浮二百步而登岸。民惊噪相告曰:“石来!”干宝曰:“寻有石冰入建业。”
晋武帝泰始八年五月,蜀地雨白毛。此白祥也。是时益州刺史皇甫晏冒暑伐汶山胡,从事何旅固谏,不从。牙门张弘等因众之怨,诬晏谋逆,害之。京房《易传》曰:“前乐后忧,厥妖天雨羽。”又曰:“邪人进,贤人逃,天雨毛。”其《易妖》曰:“天雨毛羽,贵人出走。”三占皆应也。
晋惠帝永宁元年,齐王冏举义军。军中有小兒出于襄城繁昌县,年八岁,发体悉白,颇能卜。于《洪范》,则白祥也。
晋车骑大将军东嬴王腾自并州迁镇鄴,行次真定。时久积雪,而当门前方数尺独消释,腾怪而掘之,得玉马高尺许,口齿缺。腾以马者国姓,上送之以为瑞。然论者皆云马而无齿,则不得食,妖祥之兆,衰亡之征。案占,此白祥也。是后腾为汲桑所杀,而晋室遂亡。
宋文帝元嘉中,徐湛之为丹阳尹。夜西门内有气如练,西南指,长数十丈。又白光覆屋,良久而转駃乃消。此白祥也。
前废帝景和元年,邓琬在寻阳,种紫花皆白,白眚也。
木沴金:
魏齐王正始末,河南尹李胜治听事,有小材激堕,楇受符石虎项断之。此木沴金也。胜后旬日而败。
晋惠帝元康八年三月,郊禖坛石中破为二。此木沴金也。郊禖坛者,求子之神位,无故而自毁,太子将危之妖也。明年,愍怀废死。
晋孝武帝太元十年四月,谢安出镇广陵,始发石头,金鼓无故自破。此木沴金之异也。天意若曰,安徒扬经略之声,终无其实,钲鼓不用之象也。八月,以疾还,是月薨。
志第二十二 五行三
《五行传》曰:“弃法律,逐功臣,杀太子,以妾为妻,则火不炎上。”谓火失其性而为灾也。又曰:“视之不明,是谓不哲。厥咎舒,厥罚恆燠,厥极疾。时则有草妖,时则有裸虫之孽,时则有羊祸,时则有目疴,时则有赤眚、赤祥。惟水沴火。”裸虫,刘歆传以为羽虫。
火不炎上:
魏明帝太和五年五月,清商殿灾。初,帝为平原王,纳河南虞氏为妃。及即位,不以为后,更立典虞车工卒毛嘉女,是为悼皇后。后本仄微,非所宜升。以妾为妻之罚也。魏明帝青龙元年六月,洛阳宫鞠室灾。二年四月,崇华殿灾,延于南阁。缮复之。至三年七月,此殿又灾。帝问高堂隆:“此何咎也?于礼宁有祈禳之义乎?”对曰:“夫灾变之发,皆所以明教诫也。唯率礼修德,可以胜之。《易传》曰:‘上不俭,下不节,孽火烧其室。’又曰:‘君高其台,天火为灾。’此人君苟饰宫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应之以旱,火从高殿起也。案旧占,灾火之发,皆以台榭宫室为诫。今宜罢散民役,务从节约,清扫所灾之处,不敢于此有所营造。莆嘉禾,必生此地,以报陛下虔恭之德。”不从。遂复崇华殿,改曰九龙。以郡国前后言龙见者九,故以为名。多弃法度,疲民逞欲,以妾为妻之应也。
吴孙亮建兴元年十二月,武昌端门灾;改作端门,又灾内殿。案《春秋》鲁雉门及两观灾,董仲舒以为天意欲使定公诛季氏,若曰去其高显而奢僭者也。汉武帝世,辽东高庙灾,其说又同。今此与二事颇类也。且门者,号令所出;殿者,听政之所。是时诸恪属秉政,而矜慢放肆;孙峻总禁旅,而险害终著。武昌,孙氏尊号所始,天戒若曰,宜除其贵耍之首者。恪果丧众殄民,峻授政于綝,綝废亮也。或曰孙权毁彻武昌,以增太初宫,诸葛恪有迁都意,更起门殿,事非时宜,故见灾也。京房《易传》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烧宫。”吴孙亮太平元年二月朔,建业火。人火之也。是秋,孙綝始秉政,矫以亮诏杀吕据、滕胤。明年,又辄杀硃异。弃法律、逐功臣之罚也。
吴孙休永安五年二月,白虎门北楼灾。六年十月,石头小城火,烧西南百八十丈。是时嬖人张布专擅国势,多行无礼,而韦昭、盛冲终斥不用,兼遣察战等为使,惊扰州郡,致使交趾反乱。是其咎也。
吴孙皓建衡二年三月,大火,烧万余家,死者七百人。案《春秋》,齐火,刘向以为桓公好内,听女口,妻妾数更之罚也。皓制令诡暴,荡弃法度,劳臣名士,诛斥甚众。后宫万余,女谒数行,其中隆宠佩皇后玺者又多矣。故有大火。
晋武帝太康八年三月乙丑,震灾西阁、楚王所止坊,及临商观窗。十年四月癸丑,崇贤殿灾。十月庚辰,含章鞠室、修成堂前庑、内坊东屋、辉章殿南阁火。时有上书者曰:“汉王氏五侯兄弟迭任,今杨氏三公并在大位,天变屡见,窃为陛下忧之。”杨珧由是乞退。是时帝纳冯紞之间,废张华之功;听杨骏之谗,离卫瓘之宠。此逐功臣之罚也。明年,宫车晏驾。其后楚王承窃发之旨,戮害二公,身亦不免。震灾其坊,又天意乎!
晋惠帝元康五年闰月庚寅,武库火。张华疑有乱,先固守,然后救灾。是以累代异宝,王莽头,孔子履,汉高断白蛇剑及二百万人器械,一时荡尽。是后愍怀见杀,杀太子之罚也。天戒若曰,夫设险击柝,所以固其国;储积戎器,所以戒不虞。今冢嗣将倾,社稷将泯,禁兵无所复施,皇旅又将谁卫!帝后不悟,终丧四海,是其应也。张华、阎纂皆曰,武库火而氐、羌反,太子见废,则四海可知矣。元康八年十一月,高原陵火。是时贾后凶恣,贾谧擅朝,恶积罪稔,宜见诛绝。天戒若曰,臣妾之不可者,虽亲贵莫比,犹宜忍而诛之,如吾燔高原陵也。帝既眊弱,而张华又不纳裴頠、刘卞之谋,故后遂与谧诬杀太子也。干宝云:“高原陵火,太子废,其应也。汉武帝世,高园便殿火,董仲舒对与此占同。”
晋惠帝永康元年,帝纳皇后羊氏。后将入宫,衣中忽有火,众咸怪之。太安二年,后父玄之以成都之逼,忧死。永兴元年,成都遂废后,处之金墉城,而杀其叔父同之。是后还立,立而复废者四,又诏赐死,荀籓表全之。虽末还在位,然忧逼折辱,终古未闻。此孽火之应。晋惠帝永兴二年七月甲午,尚书诸曹火,延崇礼闼及阁道。夫百揆王化之本,王者弃法律之应也。清河王覃入为晋嗣,不终于位,又杀太子之罚也。
晋孝怀帝永嘉四年十一月,襄阳火,死者三千余人。是时王如自号大将军、司雍二州牧,众四五万,攻略郡县,以为己邑。都督力屈,婴城自守,贼遂攻逼襄阳。此下陵上,阳失节,火灾出也。
晋元帝太兴中,王敦镇武昌。武昌火起,兴众救之。救于此而发于彼,东西南北数十处俱应,数日不绝。班固所谓滥炎妄起,虽兴师不能救之之谓也。干宝曰:“此臣而君行,亢阳失节之灾也。”晋元帝永昌二年正月癸巳,京都大火。三月,饶安、东光、安陵三县火,烧七千余家,死者万五千人。
晋明帝太宁元年正月,京都火。是时王敦威侮朝廷,多行无礼,内外臣下,咸怀怨毒。极阴生阳,故有火灾。与董仲舒说《春秋》陈火同事也。
晋穆帝永和五年六月,震灾石虎太武殿及两厢、端门,光烂照天,金石皆尽,火月余乃灭。是年四月,石虎死矣。其后胡遂灭亡。
晋海西太和中,郗愔为会稽。六月,大旱灾,火烧数千家,延及山阴仓米数百万斛。炎烟蔽天,不可扑灭。
晋孝武帝宁康元年三月,京都风,火大起。是时桓温入朝,志在陵上;少主践位,人怀忧恐。此与太宁火同事。晋孝武帝太元十年正月,立国子学。学生多顽嚚,因风放火,焚房百余间。是后考课不厉,赏黜无章,有育才之名,无收贤之实。《书》云:“知人则哲。”此不哲之罚先兆也。太元十三年十二月乙未,延贤堂灾。丙申,螽斯、则百堂及客馆、骠骑库皆灾。于时朝多弊政,衰陵日兆。不哲之罚,皆有象类。主相不悟,终至乱亡云。
晋安帝隆安二年三月,龙舟二乘灾。是水沴火也。晋安帝元兴元年八月庚子,尚书下舍曹火。元兴三年,卢循攻略广州,刺史吴隐之闭城固守。是年十月壬戌夜,大火起。时民人避寇,盈满城内。隐之惧有应贼,但务严兵,不先救火,由是府舍焚烧荡尽,死者万余人,因遂散溃,悉为贼擒。殆与襄阳火同占也。
晋安帝义熙四年七月丁酉,尚书殿中吏部曹火。义熙十一年,京都所在大行火灾,吴界尤甚。火防甚峻,犹自不绝。王弘时为吴郡,白日在听事上,见天上有一赤物下,状如信幡,径集路南人家屋上,火即复大发。弘知天为之灾,不罪火主。
宋文帝元嘉五年正月戊子,京邑大火。元嘉七年十二月乙亥,京邑火,延烧太社北墙。元嘉二十九年三月壬午,京邑大火,风雷甚壮。
后废帝元徽三年正月己巳,京邑大火。元徽三年三月戊辰,京邑大火,烧二岸数千家。
恆燠:
庶征之恆燠,刘向、班固以冬亡冰及霜不杀草应之。京房《易传》又曰:“夏则暑杀人,冬则物华实。”
吴孙亮建兴元年九月,桃李华。孙权世,政烦赋重,民雕于役。是时诸葛恪始辅政,息校官,原逋责,除关梁,崇宽厚。此舒缓之应也。一说桃李寒华为草妖,或属华孽。
魏元帝景元三年十月,桃李华。自高贵弑死之后,晋文王深树恩德,事崇优缓,此其应也。
晋穆帝永和九年十二月,桃李华。是时简文辅政,事多弛略,舒缓之应也。
宋顺帝升明元年十月,于潜桃、李、柰结实。
草妖:
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魏武帝在洛阳,将起建始殿,伐濯龙祠树而血出;又掘徙梨,根伤亦血出。帝恶之,遂寝疾,是月崩。盖草妖,又赤祥也。是岁,魏文帝黄初元年也。
吴孙亮五凤元年六月,交趾稗草化为稻。昔三苗将亡,五谷变种。此草妖也。其后亮废。
蜀刘禅景耀五年,宫中大树无故自折。谯周忧之,无所与之言,乃书柱曰:“众而大,其之会,具而授,若何复。”言曹者众也;魏者大也。众而大,天下其当会也;具而授,如何复有立者乎。蜀果亡,如周言。此草妖也。
吴孙皓天玺元年,吴郡临平湖自汉末秽塞,是时一夕忽开除无草。长老相传,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吴寻亡,而九服为一。吴孙皓天纪三年八月,建业有鬼目菜生工黄狗家,依缘枣树,长丈余,茎广四寸,厚三分。又有荬菜生工吴平家,高四尺,如枇杷形,上圆径一尺八寸,下茎广五寸,两边生叶绿色。东观案图,名鬼目作芝草,荬菜作平虑。遂以狗为侍芝郎,平为平虑郎,皆银印青绶。干宝曰:“明年晋平吴,王浚止船,正得平渚,姓名显然,指事之征也。黄狗者,吴以土运承汉,故初有黄龙之瑞,及其季年,而有鬼目之妖,托黄狗之家,黄称不改,而贵贱大殊。天道精微之应也。”
晋惠帝元康二年春,巴西郡界竹生花,紫色,结实如麦,外皮青,中赤白,味甘。元康九年六月庚子,有桑生东宫西厢,日长尺余;甲辰,枯死。此与殷太戊同妖。太子不能悟,故至废戮也。班固称“野木生朝而暴长,小人将暴居大臣之位,危亡国家,象朝将为墟也”。是后孙秀、张林寻用事,遂至大乱。
晋惠帝永康元年四月丁巳,立皇孙臧为皇太孙。五月甲子,就东宫。桑又生于西厢。明年,赵伦篡位,鸩杀臧。此与愍怀同妖也。永康元年四月,壮武国有桑化为柏。是月,张华遇害。
晋孝怀帝永嘉三年冬,项县桑树有声如解材,民谓之桑林哭。案刘向说,桑者丧也,又为哭声,不祥之甚。是时京师虚弱,胡寇交逼,司马越无卫上国之心。四年冬,委而南出,至五年春,薨于此城。石勒邀其众,围而射之,王公以下至庶人,死者十余万人,又剖越棺焚其尸。是败也,中原无所请命,洛京寻没。桑哭之应也。
永嘉六年五月,无锡县有四株茱萸树,相樛而生,状若连理。先是,郭景纯筮延陵偃鼠,遇《临》之《益》,曰:“后当复有妖树生,若瑞而非,辛螫之木也。傥有此,东南数百里必有作逆者。”其后徐馥作乱。此草妖也,郭以为木不曲直。永嘉六年七月,豫章郡有樟树久枯,是月忽更荣茂,与昌邑枯社复生同占。怀帝不终其祚,元帝由支族兴之应也。
晋明帝太宁元年九月,会稽剡县木生如人面。是后王敦称兵作逆,祸败无成。汉哀、灵之世,并有此妖,而人貌备具,故其祸亦大。今此但人面而已,故其变亦轻。
晋成帝咸和六年五月癸亥,曲阿有柳树倒地六载,是月忽复起生。咸和九年五月甲戌,吴雄家有死榆树,是日因风雨起生。与汉上林断柳起生同象。初,康帝为吴王,于时虽改封琅邪,而犹食吴郡为邑。是帝越正体飨国之象也。曲阿先亦吴地,象见吴邑雄舍,又天意也。
晋哀帝兴宁三年五月癸卯,庐陵西昌县修明家有死栗树,是日忽起生。时孝武年四岁,而简文居蕃,四海宅心。及得位垂统,则祚隆孝武。识者窃曰,西昌修明之祥,帝讳实应之矣。是与汉宣帝颇同象也。
晋海西太和元年,凉州杨树生松。天戒若曰,松不改柯易叶,杨者柔脆之木,此永久之业,将集危亡之地。是后张天锡降氐。
晋孝武太元十四年六月,建宁同乐县枯木断折,忽然自立相属。京房《易传》曰:“弃正作淫,厥妖木断自属。妃后有专,木仆反立。”是时治道方僻,多失其正。其后张夫人专宠,及帝崩,兆庶归咎张氏焉。
晋安帝元兴三年,荆、江二界生竹实如麦。晋安帝义熙二年九月,扬州营扬武将军营士陈盖家有苦荬菜,茎高四尺六寸,广三尺二寸。此殆与吴终同象也。义熙中,宫城上御道左右皆生蒺藜,草妖也。蒺藜有刺,不可践而行,生宫墙及驰道,天戒若曰,人君拱默不能听政,虽居宸极,犹若空宫;虽有御道,未尝驰骋,皆生蒺藜若空废也。义熙八年,太社生薰树于坛侧。薰于文尚黑,宋水德将王之符也。
羽虫之孽:
魏文帝黄初四年五月,有鹈鹕鸟集灵芝池。案刘向说,此羽虫之孽,又青祥也。诏曰:“此诗人所谓污泽者也。《曹诗》刺恭公远君子,近小人。今岂有贤智之士,处于下位,否则斯鸟胡为而至哉?其博举天下俊德茂才,独行君子,以答曹人之刺。”于是杨彪、管宁之徒,咸见荐举。此谓睹妖知惧者也。虽然不能优容亮直,而多溺偏私矣。京房《易传》曰:“辟退有德,厥妖水鸟集于国井。”黄初末,宫中有生鹰,口爪俱赤。此与商纣、宋隐同象。
景初元年,又有生钜彀于卫国涓桃里李盖家,形若鹰,吻似燕。案刘向说,此羽虫之孽,又赤眚也。高堂隆曰:“此魏室之大异,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其后晋宣王起,遂有魏室。
汉献帝建安二十三年,秃鹙鸟集鄴宫文昌殿后池。明年,魏武王薨。
魏文帝黄初三年,又集雒阳芳林园池。七年,又集。其夏,文帝崩。景初末,又集芳林园池。前世再至,辄有大丧,帝恶之。其年,明帝崩。
蜀刘禅建兴九年十月,江阳至江州有鸟从江南飞渡江北,不能达,堕水死者以千余。是时诸葛亮连年动众,志吞中夏,而终死渭南,所图不遂。又诸将分争,颇丧徒旅。鸟北飞不能达,堕水死者,皆有其象也。亮竟不能过渭,又其应乎!此与汉、楚国乌斗堕泗水粗类矣。
魏明帝青龙三年,戴頠巢钜鹿人张臶家。臶博学有高节,不应袁绍、高干之命,魏太祖辟亦不至,优游嘉遁,门徒数百,太守王肃雅敬焉。时年百余岁,谓门人曰:“戴頠阳鸟,而巢于门阴,此凶祥也。”乃援琴歌咏,作诗一首,旬日而卒。按占,羽虫之孽也。魏明帝景初元年,陵霄阁始构,有鹊巢其上。鹊体白黑杂色。此羽虫之孽,又白黑祥也。帝以问高堂隆,对曰:“《诗》云:‘惟鹊有巢,惟鸠居之。’今兴起宫室,而鹊来巢,此宫室未成,身不得居之之象。天意若曰,宫室未成,将有它姓制御之,不可不深虑。”于是帝改容动色。
吴孙权赤乌十二年四月,有两乌衔鹊堕东馆。权使领丞相硃据燎鹊以祭。案刘歆说,此羽虫之孽,又黑祥也。视不明,听不聪之罚也。是时权意溢德衰,信谗好杀,二子将危,将相俱殆。睹妖不悟,加之以燎,昧道之甚者也。明年,太子和废,鲁王霸赐死,硃据左迁,陆议忧卒,是其应也。东馆,典教之府;鹊堕东馆,又天意乎!
吴孙权太元二年正月,封前太子和为南阳王,遣之长沙。有鹊巢其帆樯。和故宫僚闻之,皆忧惨,以为樯末倾危,非久安之象。是后果不得其死。
吴孙亮建兴二年十一月,大鸟五见于春申。吴人以为凤凰,明年,改元为五凤。汉桓帝时,有五色大鸟。司马彪云:“政治衰缺,无以致凤,乃羽虫孽耳。”孙亮未有德政,孙峻骄暴方甚,此与桓帝同事也。案《瑞应图》,大鸟似凤而为孽者非一,疑皆是也。吴孙皓建衡三年,西苑言凤凰集,以之改元。义同于亮。
晋武帝泰始四年八月,翟雉飞上阊阖门。赵伦既篡,洛阳得异鸟,莫能名。伦使人持出,周旋城邑匝以问人。积日,宫西有小兒见之,逆自言曰:“服留鸟翳。”持者即还白伦。伦使更求小兒。至,又见之,将入宫,密笼鸟,闭兒户中。明日视,悉不见。此羽虫之孽,又妖之甚者也。
赵伦篡位,有鹑入太极殿,雉集东堂。按太极、东堂,皆朝享听政之所。而鹑、雉同日集之者,天意若曰,不当居此位也。《诗》云“鹊之疆疆,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其此之谓乎!昔殷宗感雉雊,惧而修德;伦睹二物,曾不知戒,故至灭亡也。
晋孝怀帝永嘉元年二月,洛阳东北步广里地陷,有鹅出,苍色者飞翔冲天,白者止焉。此羽虫之孽,又黑白祥也。董养曰:“步广,周之狄泉,盟会地也。白者金色,苍为胡象,其可尽言乎。”是后刘渊、石勒相继擅华,怀、愍二帝沦灭非所。晋孝怀帝世,周家有鹅在笼中,而头断笼外。亡后家诛。
晋明帝太宁三年八月庚戌,有鸟二,苍黑色,翼广一丈四尺。其一集司徒府,射而杀之;其一集市北家人舍,亦获焉。此羽虫之孽,又黑祥也。闰月戊子,帝崩。后有苏峻、祖约之乱。
晋成帝咸和二年正月,有五鸥鸟集殿庭。此又白祥也。是时庾亮苟违众谋,将召苏峻,有言不从之咎,故白祥先见也。三年二月,峻果作乱,宫室焚毁,化为污莱,其应也。晋成帝咸康八年七月,白鹭集殿屋。是时康帝始即位,此不永之祥也。后涉再期而帝崩。刘向曰:“野鸟入处,宫室将空。”张瓘在凉州正朝,放隹雀诸鸟,出手便死;左右放者悉飞去。
晋孝武帝太元十六年正月,鹊巢太极东头鸱尾,又巢国子学堂西头。十八年,东宫始成。十九年正月,鹊又巢其西门。此殆与魏景初同占。学堂,风教所聚;西门,金行之祥也。
晋安帝义熙三年,龙骧将军硃猗戍寿阳。婢炊饭,忽有群乌集灶,竞来啄啖,婢驱逐不去。有猎狗咋杀乌鹊,余者因共啄狗即死,又啖其肉,唯余骨存。五年六月,猗死。
宋武帝永初三年,临轩拜徐羡之为司空,百僚陪位,有二野鹳集太极鸱尾鸣呼。
少帝景平二年春,鹳巢太庙西鸱尾,驱去复还。
文帝元嘉二年春,有江鸥鸟数百,集太极殿前小阶内。明年,诛徐羡之等。
羊祸:
晋成帝咸和二年五月,司徒王导厩,羊生无后足。此羊祸也。京房《易传》曰:“足少者,下不胜任也。”明年,苏峻入京都,导与成帝俱幽石头,仅乃免身。是其应也。
宋孝武帝大明七年,永平郡献三角羊。羊祸也。
赤眚赤祥:
公孙渊时,襄平北市生肉,长围各数尺,有头目口喙,无手足,而动摇。此赤眚也。占曰:“有形不成,有体无声,其国灭亡。”渊寻为魏所诛。
吴戍将邓嘉杀猪祠神,治毕县之,忽见一人头往食肉。嘉引弓射中之,咋咋作声,绕屋三日。近赤祥也。后人白嘉谋北叛,阖门被诛。京房《易妖》曰:“山见葆,江于邑,邑有兵,状如人头赤色。”吴诸葛恪将见诛,盥洗水血臭;侍者授衣,衣亦臭。此近赤祥也。
晋武帝太康七年十一月,河阴有赤雪二顷。此赤祥也。后涉四载而帝崩,王宫遂乱。
晋惠帝元康五年三月,吕县有流血,东西百余步。此赤祥也。元康末,穷凶极乱,僵尸流血之应也。干宝以为后八载而封云乱徐州,杀伤数万人,是其应也。晋惠帝永康元年三月,尉氏雨血。夫政刑舒缓,则有常燠赤祥之妖。此岁正月,送愍怀太子幽于许宫。天戒若曰,不宜缓恣奸人,将使太子冤死。惠帝愚眊不悟,是月愍怀遂毙。于是王室衅成,祸流天下。淖齿杀齐闵王日,天雨血沾衣,天以告也,此之谓乎?京房《易传》曰:“归狱不解,兹谓追非,厥咎天雨血,兹谓不亲,民有怨心,不出三年,无其宗人。”又曰:“佞人禄,功臣戮,天雨血。”
晋愍帝建兴四年十二月丙寅,丞相府斩督运令史淳于伯,血逆流上柱二丈三尺。此赤祥也。是时后将军褚裒镇广陵,丞相扬声北伐,伯以督运稽留及役使臧罪,依征军法戮之。其息诉称:“伯督运事讫,无所稽乏,受赇役使,罪不及死。兵家之势,先声后实,实是屯戍,非为征军。自四年以来,运漕稽停,皆不以军兴法论。”僚佐莫之理。及有此变,司直弹劾众官,元帝又无所问。于是频旱三年。干宝以为冤气之应也。郭景纯曰:“血者水类,同属于《坎》,《坎》为法家。水平润下,不宜逆流。此政有咎失之征也。”
志第二十三 五行四
《五行传》曰:“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谓水失其性而为灾也。又曰:“听之不聪,是谓不谋。厥咎急,厥罚恆寒,厥极贫。时则有鼓妖,时则有鱼孽,时则有豕祸,时则有耳疴,时则有黑眚、黑祥。惟火沴水。”鱼孽,刘歆传以为介虫之孽,谓蝗属也。
水不润下:
魏文帝黄初四年六月,大雨霖,伊、洛溢至津阳城门,漂数千家,流杀人。初,帝即位,自鄴迁洛,营造宫室,而不起宗庙,太祖神主犹在鄴。尝于建始殿飨祭如家人之礼,终黄初不复还鄴,而圆丘、方泽、南北郊、社、稷等神位,未有定所。此简宗庙,废祭祀之罚也。京房《易传》曰:“颛事者知,诛罚绝理,厥灾水。其水也,雨杀人已陨霜,大风天黄。饥而不损,兹谓泰。厥灾水杀人。避遏有德,兹谓狂。厥灾水,水流杀人也;已水则地生虫。归狱不解,兹谓追非。厥水寒杀人。追诛不解,兹谓不理。厥水五谷不收。大败不解,兹谓皆阴。厥水流入国邑,陨霜杀谷。”
吴孙权赤乌八年夏,茶陵县鸿水溢出,流漂二百余家;十三年秋,丹阳故鄣等县又鸿水溢。案权称帝三十年,竟不于建业创七庙,但有父坚一庙,远在长沙,而郊禋礼礼阙。嘉禾初,群臣奏宜效祀,又弗许。末年虽一南郊,而北郊遂无闻焉。且三江、五湖、衡、霍、会稽,皆吴、楚之望,亦不见秩,反礼罗阳妖神,以求福助。天意若曰,权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示此罚,欲其感悟也。
太元元年,又有大风涌水之异。是冬,权南郊,疑是鉴咎征乎?还而寝疾。明年四月,薨。一曰,权时信纳谮诉,虽陆议勋重,子和储贰,犹不得其终。与汉安帝听谗、免杨震、废太子同事也。且赤乌中无年不用兵,百姓愁怨。八年秋,将军马茂等又图逆云。
魏明帝景初元年九月,淫雨过常,冀、兗、徐、豫四州水出,没溺杀人,漂失财产。帝自初即位,便淫奢极欲,多占幼女,或夺士妻,崇饰宫室,妨害农战,触情恣欲,至是弥甚。号令逆时,饥不损役,此水不润下之应也。
吴孙亮五凤元年夏,大水。亮即位四年,乃立权庙;又终吴世,不上祖宗之号,不修严父之礼,昭穆之数有阙。亮及休、皓又并废二郊,不秩群神。此简宗庙,不祭祀之罚也。又是时,孙峻专政,阴胜阳之应乎。
吴孙休永安四年五月,大雨,水泉涌溢。昔岁作浦里塘,功费无数,而田不可成,士卒死叛,或自贼杀,百姓愁怨,阴气盛也。休又专任张布,退盛冲等,吴人贼之之应也。吴孙休永安五年八月壬午,大雨震电,水泉涌溢。
晋武帝泰始四年九月,青、徐、兗、豫四州大水。七年六月,大雨霖,河、洛、伊、沁皆溢,杀二百余人。帝即尊位,不加三后祖宗之号。泰始二年,又除明堂南郊五帝坐,同称昊天上帝,一位而已。又省先后配地之礼。此简宗庙,废祭祀之罚,与汉成帝同事。一曰,昔岁及此年,药兰泥、白虎文秦凉杀刺史胡烈、牵弘,遣田璋讨泥。又司马望以大众次淮北御孙皓。内外兵役,西州饥乱,百姓愁怨,阴气盛也。咸宁初,始上祖宗号,太熙初,还复五帝位。
晋武帝咸宁元年九月,徐州水。二年七月癸亥,河南魏郡暴水,杀百余人;八月,荆州郡国五大水。去年采择良家子女,露面入殿,帝亲简阅,务在姿色,不访德行。有蔽匿者,以不敬论。搢绅愁怨,天下非之。阴盛之应也。咸宁三年六月,益、梁二州郡国八暴水,杀三百余人;七月,荆州大水;九月,始平郡大水;十月,青、徐、兗、豫、荆、益、梁七州又水。是时贾充等用事日盛,而正人疏外者多。咸宁四年七月,司、冀、兗、豫、荆、扬郡国二十大水。
晋武帝太康二年六月,泰山、江夏大水。泰山流三百家,杀六千余人;江夏亦杀人。是时平吴后,王浚为元功,而诋劾妄加;荀、贾为无谋,而并蒙重赏。收吴姬五千,纳之后宫。此其应也。太康四年七月,司、豫、徐、兗、荆、扬郡国二十大水,伤秋稼,坏屋室,有死者。太康六年三月,青、凉、幽、冀郡国十五大水。太康七年九月,西方安定等郡国八大水。太康八年六月,郡国八大水。晋惠帝元康二年,有水灾。元康五年五月,颍川、淮南大水;六月,城阳、东莞大水杀人;荆、扬、徐、兗、豫五州又大水。是时帝即位已五载,犹未郊祀,烝尝亦多不身亲近。简宗庙,废祭祀之罚也。班固曰:“王者即位,必郊祀天地,望秩山川。若乃不敬鬼神,政令违逆,则雾水暴至,百川逆溢,坏乡邑,溺人民,水不润下也。”元康六年五月,荆、扬二州大水。按董仲舒说,水者,阴气盛也。是时贾后乱朝,宠树贾、郭。女主专政之应也。元康八年五月,金墉城井水溢。汉成帝时有此妖,班固以为王莽之象。及赵伦篡位,即此应也。伦废帝于此城,井溢所在,又天意乎!元康八年九月,荆、扬、徐、兗、冀五州大水。是时贾后暴戾滋甚,韩谧骄猜弥扇,卒害太子,旋亦祸灭。元康九年四月,宫中井水沸溢。
晋惠帝永宁元年七月,南阳、东海大水。是时,齐王冏秉政专恣。阴盛之应。晋惠帝太安元年七月,兗、豫、徐、冀四州水。时将相力政,无尊主心。
晋孝怀帝永嘉四年四月,江东大水。是时,王导等潜怀翼戴之计。阴气盛也。
晋元帝太兴三年六月,大水。是时王敦内怀不臣,傲很作威,后终夷灭。大兴四年七月,大水。明年有石头之败。
晋元帝永昌二年五月,荆州及丹阳、宣城、吴兴、寿春大水。
晋明帝太宁元年五月,丹阳、宣城、吴兴、寿阳大水。是时王敦疾害忠良,威权震主,寻亦诛灭。
晋成帝咸和元年五月,大水。是时嗣主幼冲,母后称制,庾亮以元舅民望,决事禁中。阴胜阳也。咸和二年五月戊子,京都大水。是冬,苏峻称兵,都邑涂炭。咸和四年七月,丹阳、宣城、吴兴、会稽大水。是冬,郭默作乱,荆、豫共讨之,半岁乃定。咸和七年五月,大水。是时帝未亲务,政在大臣。阴胜阳也。
晋成帝咸康元年八月,长沙、武陵大水。是年三月,石虎掠骑至历阳,四月,围襄阳。于是加王导大司马,集徒旅;又使赵胤、路永、刘仕、王允之、陈光五将军,各帅众戍卫。百姓愁怨。阴气盛也。
晋穆帝永和四年五月,大水。是时幼主冲弱,母后临朝;又将相大臣,各争权政。与咸和初同事也。永和五年五月,大水。永和六年五月,大水。永和七年七月甲辰夜,涛水入石头,死者数百人。去年,殷浩以私忿废蔡谟,遐迩非之。又幼主在上,而殷、桓交恶,选徒聚甲,各崇私权。阴胜阳之应也。一说涛入石头,江右以为兵占。是后殷浩、桓温、谢尚、荀羡连年征伐。
晋穆帝升平二年五月,大水。是时桓温权制朝廷,征伐是专。升平五年四月,大水。
晋海西太和六年六月,京都大水,平地数尺,侵及太庙。硃雀大航缆断,三艘流入大江。丹阳、晋陵、吴国、吴兴、临海五郡又大水,稻稼荡没,黎庶饥馑。初四年,桓温北伐败绩,十丧其九;五年,又征淮南,逾岁乃克。百姓愁怨之应也。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十二月壬午,涛水入石头。明年,妖贼卢竦率其属数百人入殿,略取武库三库甲仗,游击将军毛安之讨灭之。
晋孝武帝太元三年六月,大水。是时孝武幼弱,政在将相。太元五年,大水。去年氐贼攻没襄阳,又向广陵。于是逼徙江、淮民悉令南渡,三州失业,道馑相望。谢玄虽破句难等,自后征戍不已。百姓愁怨之应也。太元六年六月,荆、江扬三州大水。太元十年夏,大水。初八年,破苻坚,自后有事中州,役无已岁。兵民愁怨之应也。太元十三年十二月,涛水入石头。明年,丁零、鲜卑寇扰司、兗镇戍,西、北疲于奔命。太元十五年七月,兗州大水。是时缘河纷争,征戍勤悴。太元十七年六月甲寅,涛水入石头,毁大航,漂船舫,有死者;京口西浦,亦涛入杀人。永嘉郡潮水涌起,近海四县人民多死。后四年帝崩,而王恭再攻京师。京师亦发大众以御之。太元十九年七月,荆州、彭城大水伤稼。太元二十年,荆州、彭城大水。太元二十一年五月癸卯,大水。是时政事多弊,兆庶非之。
晋安帝隆安三年五月,荆州大水。去年,殷仲堪举兵向京都;是年春,又杀郗恢。阴盛作威之应也。仲堪寻亦败亡。隆安五年五月,大水。是时司马元显作威陵上,又桓玄擅西夏,孙恩乱东国。阴胜阳之应也。
晋安帝元兴二年十二月,桓玄篡位。其明年二月庚寅夜,涛水入石头。是时贡使商旅,方舟万计,漂败流断,骸胔相望。江右虽有涛变,未有若斯之甚。三月,义军克京都,玄败走,遂夷灭。元兴三年二月己丑朔夜,涛水入石头,漂没杀人,大航流败。
晋安帝义熙元年十二月己未,涛水入石头。义熙二年十二月己未夜,涛水入石头。明年,骆球父环潜结桓胤、殷仲文等谋作乱,刘稚亦谋反,凡所诛灭数十家。义熙三年五月丙午,大水。义熙四年十二月戊寅,涛水入石头。明年,王旅北讨鲜卑。义熙六年五月丁巳,大水。乙丑,卢循至蔡洲。义熙八年六月,大水。义熙九年五月辛巳,大水。义熙十年五月丁丑,大水;戊寅,西明门地穿涌水出,毁门扉及限;七月乙丑,淮北灾风大水杀人。义熙十一年七月丙戌,大水,淹渍太庙,百官赴救。明年,王旅北讨关、河。
宋文帝元嘉五年六月,京邑大水。七年,右将军到彦之率师入河。元嘉十一年五月,京邑大水。十三年,司空檀道济诛。元嘉十二年六月,丹阳、淮南、吴、吴兴、义兴五郡大水,京邑乘船。元嘉十八年五月,江水泛溢,没居民,害苗稼。明年,右军将军裴方明率雍、梁之众伐仇池。元嘉十九年、二十年,东诸郡大水。元嘉二十九年五月,京邑大水。
孝武帝孝建元年八月,会稽大水,平地八尺。后二年,虏寇青、冀州,遣羽林军卒讨伐。孝武帝大明元年五月,吴兴、义兴大水。大明四年八月,雍州大水。大明四年,南徐、南兗州大水。
后废帝元徽元年六月,寿阳大水。
顺帝升明元年七月,雍州大水,甚于关羽樊城时。升明二年二月,于潜翼异山一夕五十二处水出,流漂居民。七月丙午朔,涛水入石头,居民皆漂没。
恆寒:
庶征之恆寒,刘歆以为“大雨雪、及未当雨雪而雨雪、及大雨雹、陨霜杀菽草,皆常寒之罚也”。京房《易传》曰:“有德遭险,兹谓逆命。厥异寒。诛罚过深,当燠而寒,尽六日,亦为雹。害正不诛,兹谓养贼。寒七十二日,杀飞禽。道人始去,兹谓伤。其寒物无霜而死,涌水出。战不量敌,兹谓辱命。其寒虽雨物不茂。”
吴孙权嘉禾三年九月朔,陨霜伤谷。按刘向说:“诛罚不由君出,在臣下之象也”。是时校事吕壹专作威福,与汉元帝时石显用事陨霜同应。班固书九月二日,陈寿言朔,皆明未可以伤谷也。壹后亦伏诛。京房《易传》曰:“兴兵妄诛,兹谓亡法。厥灾霜,夏杀五谷,冬杀麦。诛不原情,兹谓不仁。其霜夏先大雷风,冬先雨,乃陨霜,有芒角。贤圣遭害,其霜附木不下地。佞人依刑,兹谓私贼。其霜在草根土隙间。不教而诛,兹谓虐。其霜反在草下。”
嘉禾四年七月,雨雹,又陨霜。案刘向说:“雹者阴胁阳”。是时吕壹作威用事,诋毁重臣,排陷无辜。自太子登以下,咸患毒之,而壹反获封侯宠异。与《春秋》公子遂专任,雨雹同应也。汉安帝信谗,多杀无辜,亦雨雹。董仲舒曰“凡雹皆为有所胁,行专一之政”故也。
吴孙权赤乌四年正月,大雪,平地深三尺,鸟兽死者太半。是年夏,全琮等四将军攻略淮南、襄阳,战死者千余人。其后权以谗邪,数责让陆议,议愤恚致卒。与汉景、武大雪同事也。赤乌十一年四月,雨雹。是时权听谗,将危太子。其后硃据、屈晃以迕意黜辱,陈象以忠谏族诛,而太子终废。此有德遭险,诛罚过深之应也。
晋武帝泰始六年冬,大雪。泰始七年十二月,大雪。明年。有步阐、杨肇之败,死伤甚众。泰始九年四月辛未,陨霜。是时贾充亲党比周用事。与鲁定公、汉元帝时陨霜同应也。
晋武帝咸宁三年八月,平原、安平、上党、秦郡霜害三豆。咸宁三年八月,河间暴风寒冰,郡国五陨霜伤谷。是后大举征吴,马隆又帅精勇讨凉州。咸宁五年五月丁亥,钜鹿、魏郡雨雹伤禾、麦;辛卯,雁门雨雹伤秋稼#咸宁五年六月庚戌,汲郡、广平、陈留、荥阳雨雹;丙辰,又雨雹,损伤秋麦千三百余顷,坏屋百三十余间;癸亥,安定雨雹;七月丙申,魏郡又雨雹;闰月壬子,新兴又雨雹;八月庚子,河东、弘农又雨雹,兼伤秋稼三豆。
晋武帝太康元年三月,河东、高平霜雹,伤桑、麦;四月,河南、河内、河东、魏郡、弘农雨雹,伤麦、豆;五月,东平、平阳、上党、雁门、济南雨雹,伤禾、麦、三豆。太康元年四月庚午,畿内县二及东平范阳县雨雹;癸酉,畿内县五又雨雹。是时王浚有大功,而权戚互加陷抑,帝从容不断。阴胁阳之应也。太康二年二月辛酉,殒霜于济南、琅邪,伤麦;壬申,琅邪雨雪伤麦;三月甲午,河东陨霜害桑。太康二年五月丙戌,城阳、章武、琅邪伤麦;庚寅,河东、乐安、东平、济阴、弘农、濮阳、齐国、顿丘、魏郡、河内、汲郡、上党雨雹,伤禾稼。太康二年六月,郡国十六雨雹。太康三年十二月,大雪。太康五年七月乙卯,中山、东平雨雹,伤秋稼。太康五年七月甲辰,中山雨雹;九月,南安大雪折木。太康六年二月,东海霜伤桑、麦。太康六年三月戊辰,齐郡临菑、长广不其等四县,乐安梁邹等八县,琅邪临沂等八县,河间易城等六县,高阳北新城等四县,陨霜伤桑、麦。太康六年六月,荥阳、汲郡、雁门雨雹。太康八年四月,齐国、天水二郡陨霜;十二月,大雪。太康九年正月,京都大风雨雹,发屋拔木;四月,陇西陨霜。太康十年四月,郡国八陨霜。
晋惠帝元康二年八月,沛及汤阴雨雹。元康三年四月,荥阳雨雹;弘农湖、华阴又雨雹,深三尺。是时贾后凶淫专恣,与《春秋》鲁桓夫人同事。阴气盛也。元康五年六月,东海雨雹,深五寸;十二月,丹阳雨雹。元康五年十二月,丹阳建业大雪。元康六年三月,东海陨霜杀桑、麦。元康七年五月,鲁国雨雹;七月,秦、雍二州陨霜杀稼。元康九年三月旬有八日,河南、荥阳、颍川陨霜伤禾;五月,雨雹。是时贾后凶躁滋甚,是冬遂废愍怀。
晋惠帝永宁元年七月,襄城雨雹。是时齐王冏专政。十月,襄城、河南、高平、平阳风雹,折木伤稼。晋惠帝光熙元年闰八月甲申朔,霰雪。刘向曰:“盛阳雨水汤热,阴气胁之,则转而为雹。盛阴雨雪凝滞,阳气薄之,则散而为霰。”今雪非其时,此听不聪之应也。
晋孝怀帝永嘉元年十二月冬,雪平地三尺。永嘉七年十月庚午,大雪。
晋愍帝建兴元年十一月戊午,会稽大雨震电。己巳夜,赤气曜于西北。是夕,大雨震电。庚午,大雪。案刘向说,“雷以二月出,八月入”。此月雷电者,阳不闭藏也。既发泄而明日便大雪,皆失节之异也。是时刘载僭号平阳,李雄称制于蜀,九州幅裂,西京孤微。为君失时之象。
晋元帝太兴二年三月丁未,成都风雹杀人。太兴三年三月,海盐郡雨雹。是时王敦陵上。
晋元帝永昌二年十二月,幽、冀、并三州大雪。
晋明帝太宁元年十二月,幽、冀、并州大雪。太宁二年四月庚子,京都大雨雹,燕雀死。太宁三年三月丁丑,雨雹;癸巳,陨霜;四月,大雨雹。是年帝崩,寻有苏峻之乱。
晋成帝咸和六年三月癸未,雨雹。是时帝幼弱,政在大臣。咸和九年八月,成都雪。其日李雄死。晋成帝咸康二年正月丁巳,皇后见于太庙。其夕雨雹。
晋康帝建元元年八月,大雪。是时政在将相,阴气盛也。与《春秋》鲁昭公时季孙宿专政同事。刘向曰:“凡雨,阴也,雪又雨之阴也。出非其时,迫近象也。”
晋穆帝永和三年八月,冀方大雪,人马多冻死。永和五年六月,临漳暴风震霆,雨雹大如升。永和十年五月,凉州雪。明年八月,桴罕护军张瓘帅宗混等攻灭张祚,更立张曜灵弟玄靓。京房《易传》曰:“夏雨雪,戒臣为乱。”永和十一年四月壬申朔,雪;十二月戊午,雷;己未,雷。是时帝幼,母后称制,政在大臣。晋穆帝升平二年正月,大雪。
晋孝武帝太元二年四月己酉,雨雹;十二月,大雪。是时帝幼弱,政在将相。太元十二年四月己丑,雨雹。是时有事中州,兵役连岁。太元二十年五月癸卯,上虞雨雹。太元二十一年四月丁亥,雨雹。是时张夫人专幸,及帝暴崩,兆庶尤之。太元二十一年十二月,连雪二十三日。是时嗣主幼冲,冢宰专政。
晋安帝隆安二年三月乙卯,雨雹。是秋,王恭、殷仲堪入伐,终皆诛。晋安帝元兴二年十二月,酷寒过甚。是时桓玄篡位,政事烦苛,是其应也。晋氏失在舒缓,玄则反之。刘向曰:“周衰无寒岁,秦灭无燠年。”此之谓也。元兴三年正月甲申,霰雪,又雷。雷霰不应同日,失节之应也。二月,义兵起,玄败。元兴三年四月丙午,江陵雨雹。是时安帝蒙尘。
晋安帝义熙元年四月壬申,雨雹。是时四方未一,钲鼓日戒。义熙五年三月己亥,雪深数寸。义熙五年五月癸巳,溧阳雨雹;九月己丑,广陵雨雹。明年,卢循至蔡洲。义熙五年九月己丑,广陵雨雹。义熙六年正月丙寅,雪,又雷。义熙六年五月壬申,雨雹。义熙八年四月辛未朔,雨雹;六月癸亥,雨雹,大风发屋。是秋,诛刘籓等。义熙十年四月辛卯,雨雹。
宋文帝元嘉九年春,京都雨雹,溧阳、盱眙尤甚,伤牛马,杀禽兽。元嘉十八年三月,雨雹。二十五虏寇青州。元嘉二十五年正月,积雪冰寒。元嘉二十九年五月,盱眙雨雹,大如鸡卵。三十年,国家祸乱,兵革大起。
孝武帝大明元年十二月庚寅,大雪,平地二尺余。明年,虏侵冀州,遣羽林军北讨。
明帝泰始五年四月壬辰,京邑雨雹。
后废帝元徽三年五月乙卯,京邑雨雹。
雷震:
魏明帝景初中,洛阳城东桥、洛水浮桥桓楹,同日三处俱震;寻又震西城上候风木飞乌。时劳役大起,帝寻晏驾。
吴孙权赤乌八年夏,震宫门柱;又击南津大桥桓楹。
孙亮建兴元年十二月朔,大风震电;是月又雷雨。义同前说。亮终废。
晋武帝太康六年十二月甲申朔,淮南郡震电。太康七年十二月己亥,毗陵雷电,南沙司盐都尉戴亮以闻。太康十年十二月癸卯,庐江、建安雷电大雨。
晋惠帝永康元年六月癸卯,震崇阳陵标西南五百步,标破为七十片。是时贾后陷害鼎辅,宠树私戚。与汉桓帝时震宪陵寝同事也。后终诛灭。晋惠帝永兴二年十月丁丑,雷电。
晋怀帝永嘉四年十月,震电。
晋元帝永昌二年七月丙子朔,雷震太极殿柱。永昌二年十一月,会稽、吴郡雨震电。
晋明帝太宁元年七月丙子朔,震太极殿柱。
晋成帝咸和元年十月己巳,会稽郡大雨震电。咸和三年六月辛卯,临海大雷,破郡府内小屋柱十枚,杀人。咸和三年九月二日立冬,会稽震电。咸和四年十二月,吴郡、会稽震电。咸和四年十二月,丹阳震电。
晋穆帝永和七年十月壬午,雷雨、震电。晋穆帝升平元年十一月庚戌,雷;乙丑,又雷。升平五年十月庚午,雷发东南。
晋孝武帝太元五年六月甲寅,雷震含章殿四柱。太元五年十二月,雷声在南方。太元十四年七月甲寅,震宣阳门西柱。
晋安帝隆安二年九月壬辰,雨雷。晋安帝元兴三年,永安皇后至自巴陵。将设仪导入宫,天雷,震人马各一俱殪。晋安帝义熙四年十一月辛卯朔,西北疾风;癸丑,雷。义熙五年六月丙寅,震太庙,破东鸱尾,彻壁柱。义熙六年正月丙寅,雷;丁卯,又雪。义熙六年十二月壬辰,大雷。义熙九年十一月甲戌,雷;乙亥,又雷。
宋文帝元嘉四年十一月癸丑,雷。元嘉五年六月丙寅,震太庙,破东鸱尾,彻壁柱。元嘉六年正月丙寅,雷且雪。元嘉七年十月丙子,雷。元嘉八年十二月庚辰,雷。元嘉九年十一月甲戌,雷且雪。元嘉十四年,震初宁陵口标,四破至地。十七年,废大将军彭城王义康。骨肉相害,自此始也。
前废帝景和元年九月甲午,雷震。明帝泰始二年九月辛巳,雷震。泰始四年十月辛卯,雷震。泰始四年十一月癸卯朔,雷震。泰始五年十一月乙巳,雷震。泰始六年十一月庚午,雷。
后废帝元徽三年九月戊戌,雷。元徽三年九月丁未,雷。元徽三年九月戊午,雷震。元徽三年十月辛未,雷;甲戌,又雷。
从帝升明三年二月二十四日丙申,震建阳门。
鼓妖:
晋惠帝元康九年三月,有声若牛,出许昌城。十二月,废太子,幽于许宫。按《春秋》晋文公柩有声如牛,刘向以为鼓妖。其说曰:“声如此,怒象也。将有急怒之谋,以生兵甲之祸。”此其类也。明年,贾后遣黄门孙虑杀太子,击以药杵,声闻于外。
苏峻在历阳,外营将军鼓自鸣,如人弄鼓者。峻手自斫之,曰:“我乡土时有此,则城空矣。”俄而作乱夷灭。此听不聪之罚,鼓妖先作也。石虎末,洛阳城西北九里石牛在青石趺上,忽鸣唤,声闻四十里。虎遣人打落两耳及尾,铁钉钉四脚。
晋孝武太元十五年三月己酉朔,东北有声如雷。案刘向说以为:“雷当托于云,犹君托于臣。”无云而雷,此君不恤下,下民将叛之象也。及帝崩而天下渐乱,孙恩、桓玄交陵京邑。
吴兴长城县夏架山有石鼓,长丈余,面径三尺所,下有盘石为足,鸣则声如金鼓,三吴有兵。晋安帝隆安中大鸣,后有孙灵秀之乱。
鱼孽:
魏齐王嘉平四年五月,有二鱼集于武库屋上。此鱼孽也。王肃曰:“鱼生于渊,而亢于屋,介鳞之物,失其所也。边将其殆有弃甲之变乎。”后果有东关之败。干宝又以为高贵乡公兵祸之应。二说皆与班固旨同。
晋武帝太康中,有鲤鱼二见武库屋上。干宝曰:“武库兵府,鱼有鳞甲,亦兵类也。鱼既极阴,屋上太阳,鱼见屋上,象至阴以兵革之祸干太阳也。”至惠帝初,诛杨骏,废太后,矢交馆阁。元康末,贾后谤杀太子,寻亦诛废。十年间,母后之难再兴,是其应也。自是祸乱构矣。京房《易妖》曰:“鱼去水,飞入道路,兵且作。”
蝗虫:
魏文帝黄初三年七月,冀州大蝗,民饥。案蔡邕说:“蝗者,在上贪苛之所致也。”是时孙权归从,帝因其有西陵之役,举大众袭之,权遂背叛。
晋武帝泰始十年六月,蝗。是时荀、贾任政,疾害公直。
晋孝怀帝永嘉四年五月,大蝗,自幽、并、司、冀至于秦、雍,草木牛马毛鬣皆尽。是时天下兵乱,渔猎生民,存亡所系,唯司马越、苟晞而已,而竞为暴刻,经略无章。
晋愍帝建兴四年六月,大蝗。去岁胡寇频攻北地、冯翊,暐允等悉众御之。是时又御刘曜,为曜所破,西京遂溃。
晋元帝太兴元年六月,兰陵合乡蝗,害禾稼。乙未,东莞蝗虫纵广三百里,害苗稼。太兴元年七月,东海、彭城、下邳、临淮四郡蝗虫害禾、豆。太兴元年八月,冀、青、徐三州蝗食生草尽,至于二年。是时中州沦丧,暴乱滋甚。太兴二年五月,淮陵、临淮、淮南、安丰、庐江诸郡蝗食秋麦。太兴三年五月癸丑,徐州及扬州江西诸郡蝗,吴民多饿死。去年,王敦并领荆州,苛暴之衅,自此兴矣。又是年初,徐州刺史蔡豹帅众伐周抚。
晋孝武帝太元十五年八月,兗州蝗。是时丁零寇兗、豫,鲜卑逼河南,征戍不已。太元十六年五月,飞蝗从南来,集堂邑县界,害苗稼。是年春,发取江州兵营甲士二千人家口六七千人,配护军及东宫,后寻散亡殆尽;又边将连有征杀。
豕祸:
吴孙皓宝鼎元年,野豕入右司马丁奉营。此豕祸也。后奉见遣攻谷阳,无功反,皓怒,斩其导军。及举大众北出,奉及万彧等相谓曰:“若至华里,不得不各自还也。”此谋泄,奉时虽已死,皓追讨谷阳事,杀其子温,家属皆远徙。豕祸之应也。龚遂曰:“山野之兽,来入宫室,宫室将空。”又其象也。
晋孝怀帝永嘉中,寿春城内有豕生两头而不活。周馥取而观之。时通数者窃谓曰:“夫豕,北方之畜,胡、狄象也。两头者,无上也。生而死,不遂也。天意若曰,勿生专利之谋,将自致倾覆也。”周馥不悟,遂欲迎天子,令诸侯,俄为元帝所败。是其应也。石勒亦寻渡淮,百姓死者十八九。
晋愍帝建武元年,有豕生八足。听不聪之罚也。京房《易传》曰:“凡妖作,各象其类。足多者,所任邪也。”是后有刘隗之变。
晋成帝咸和六年六月,钱塘民家豭豕生两子,皆人面,如胡人状,其身犹豕。京房《易妖》曰:“豕生人头豕身者,邑且乱亡。”此豭豕而产,异之甚者也。
晋孝武帝太元十年四月,京都有豕,一头二身八足。十三年,京都民家豕产子,一头二身八足。并与建武同妖也。是后宰相沈酗,不恤朝政,近习用事,渐乱国纲,至于大坏也。
黑眚黑祥:
晋孝怀帝永嘉五年十二月,黑气四塞。近黑祥也。
宋文帝元嘉二十六年三月,幸京口。有黑气暴起,占有兵。明年,虏南寇至瓜步,饮马于江。
火沴水:
晋武帝太康五年六月,任城、鲁国池水皆赤如血。案刘向说,近火沴水也。听之不聪之罚也。京房《易传》曰:“淫于色,贤人潜,国家危,厥异水流赤。”
晋穆帝升平三年二月,凉州城东池中有火;四年四月,姑臧泽水中又有火。此火沴水之妖也。明年,张天锡杀中护军张邕。邕,执政臣也。
晋安帝元兴二年十月,钱塘临平湖水赤。桓玄讽吴郡使言开除,以为己瑞。俄而玄败。
志第二十四 五行五
《五行传》曰:“治宫室,饰台榭,内淫乱,犯亲戚,侮父兄,则稼穑不成。”谓土失其性而为灾也。又曰:“思心不睿,是谓不圣。厥咎瞀,厥罚恆风,厥极凶短折。时则有脂夜之妖,时则有华孽,时则有牛祸,时则有心腹之痾,时则有黄眚、黄祥,时则有金木水火沴土。”班固曰:“不言‘惟’而独曰‘时则有’者,非一冲气所沴,明其异大也。”华孽,刘歆传以为蠃虫之孽,谓螟属也。
稼穑不成:
吴孙皓时,尝岁无水旱,苗稼丰美,而实不成,百姓以饥,皞境皆然,连岁不已。吴人以为伤露,非也。按刘向《春秋说》曰:“水旱当书,不书水旱而曰大无麦禾者,土气不养,稼穑不成。”此其义也。皓初迁都武昌,寻迁建业,又起新馆,缀饰珠玉,壮丽过甚,破坏诸宫,增修苑囿,犯暑妨农,官民疲怠。《月令》,“季夏不可以兴土功”。皓皆冒之。此治宫室饰台榭之罚,与《春秋》鲁庄公三筑台同应也。班固曰:“无水旱之灾,而草木百谷不熟,皆为稼穑不成。”
晋穆帝永和十年,三麦不登,至关西亦然。自去秋至是夏,无水旱,无麦者,如刘向说也。又俗云,“多苗而不实为伤”,又其义也。
恆风:
魏齐王正始九年十一月,大风数十日,发屋折树;十二月戊子晦,尤甚,动太极东阁。魏齐王嘉平元年正月壬辰朔,西北大风,发屋折木,昏尘蔽天。按管辂说此为时刑,大风,执政之忧也。是时曹爽区瞀目专,骄僭过度,天戒数见,终不改革。此思心不睿,恆风之罚也。后逾旬而爽等灭。京房《易传》曰:“众逆同志,至德乃潜,厥异风。其风也,行不解,物不长,雨小而伤。政悖德隐,兹谓乱。厥风先风不雨,大风暴起,发屋折木。守义不进,兹谓眊。厥风与云俱起,折五谷茎。臣易上政,兹谓不顺。厥风大飚发屋。赋敛不理,兹谓祸。厥风绝经纪,止即温,温即虫。侯专封,兹谓不统。厥风疾而树不摇,谷不成。辟不思道利,兹谓无泽。厥风不摇木,旱无云,伤禾。公常于利,兹谓乱。厥风微而温,生虫蝗,害五谷。弃正作淫,兹谓惑。厥风温,螟虫起,害有益人之物。侯不朝,兹谓叛。厥风无恆,地变赤,雨杀人。”
吴孙权太元元年八月朔,大风,江海涌溢,平地水深八尺,拔高陵树二株,石碑蹉动,吴城两门飞落。按华核对,役繁赋重,区瞀不睿之罚也。明年,权薨。
吴孙亮建兴元年十二月丙申,大风震电。是岁,魏遣大众三道来攻,诸葛恪破其东兴军,二军亦退。明年,恪又攻新城,丧众大半,还伏诛。
吴孙休永安元年十一月甲午,风四转五,复蒙雾连日。是时孙綝一门五侯,权倾吴主,风雾之灾,与汉五侯、丁、傅同应也。十二月丁卯夜,又大风,发木扬沙。明日,綝诛。
晋武帝泰始五年五月辛卯朔,广平大风折木。晋武帝咸宁元年五月,下邳、广陵大风,坏千余家,折树木。咸宁元年五月甲申,广陵、司吾、下邳大风折木。咸宁三年八月,河间大风折木。
晋武帝太康二年五月,济南大风,折木伤麦。太康二年六月,高平大风折木,发坏邸阁四十余区。太康八年六月,郡国八大风。太康九年正月,京都风雹,发屋拔木。后二年,宫车晏驾。
晋惠帝元康四年六月,大风雨拔树。元康五年四月庚寅夜,暴风,城东渠波浪;七月,下邳大风,坏庐舍;九月,雁门、新兴、太原、上党灾风伤稼。明年,氐、羌反叛,大兵西讨。元康九年六月,飚风吹贾谧朝服,飞数百丈。明年,谧诛。元康九年十一月甲子朔,京都连大风,发屋折木。十二月,太子废。
晋惠帝永康元年二月,大风拔木。三月,愍怀被害。己卯,丧柩发许还洛,是日,大风雷电,帏盖飞裂。永康元年四月,张华第舍飚风折木,飞缯轴六七。是月,华遇害。永康元年十一月戊子朔,大风从西北来,折木飞石。明年正月,赵王伦篡位。
晋惠帝永兴元年正月癸酉,赵王伦祠太庙,灾风暴起,尘沙四合。其年四月,伦伏辜。
晋元帝永昌元年七月丙寅,大风拔木,屋瓦皆飞。永昌元年八月,暴风坏屋,拔御道柳树百余株。其风纵横无常,若风自八方来者。十一月,宫车晏驾。
晋成帝咸康四年三月壬辰,成都大风,发屋折木。四月,李寿袭杀李期。
晋康帝建元元年七月庚申,晋陵、吴郡灾风。
晋穆帝升平元年八月丁未,策立皇后何氏。是日疾风。升平五年正月戊戌朔,疾风。
晋海西公太和六年二月,大风迅急。
晋孝武帝宁康元年三月戊申朔,暴风迅起,从丑上来,须臾转从子上来,飞沙扬砾。晋孝武帝太元元年二月乙丑朔,暴风折木。太元二年闰三月甲子朔,暴风疾雨俱至,发屋折木。太元二年六月,长安大风拔苻坚宫中树。其后坚再南伐,身戮国亡。太元四年八月乙未,暴风。太元十二年正月壬午夜,暴风。太元十二年七月甲辰,大风拔木。太元十七年六月乙未,大风折木。
晋安帝元兴二年二月甲辰,大风雨,大航门屋瓦飞落。明年,桓玄篡位,由此门入。元兴三年正月,桓玄游大航南,飘风飞其卑兒盖。三月,玄败。元兴三年五月,江陵大风折木。是月,桓玄败于峥嵘洲,身亦屠裂。元兴三年十一月丁酉,大风,江陵多死者。
晋安帝义熙四年十一月辛卯朔,西北疾风起。义熙五年闰十月丁亥,大风发屋。明年,卢循至蔡洲。义熙六年五月壬申,大风拔北郊树,树几百年也。琅邪、扬州二射堂倒坏。是日,卢循大舰漂没。甲戌,又风,发屋折木。是冬,王师南讨。义熙十年四月己丑朔,大风拔木。义熙十年六月辛亥,大风拔木。明年,西讨司马休之。
宋少帝景平二年正月癸亥朔旦,暴风发殿庭,会席翻扬数十丈。五月,帝废。
文帝元嘉二十六年二月庚申,寿阳骤雨,有回风云雾,广三十许步,从南来,至城西回散灭。当其冲者,室屋树木摧倒。元嘉二十九年三月,大风,拔木飞瓦。元嘉三十年正月,大风拔木,雨冻杀牛马,雷电晦冥。二月,宫车晏驾。
孝武帝大明七年,风吹初宁陵隧口左标折。钟山通天台新成,飞倒,散落山涧。明年闰五月,帝崩。
前废帝永光元年正月乙未朔,京邑大风。
明帝泰始二年三月丙申,京邑大风。泰始二年四月甲子,京邑大风。泰始二年五月丁未,京邑大风。泰始二年五月己酉,京邑大风。泰始二年九月乙巳,京邑大风。
后废帝元徽二年七月甲子,京邑大风。元徽三年三月丁卯,京邑大风。元徽三年六月甲戌,京邑大风。元徽四年十一月辛卯,京邑大风。元徽五年三月庚寅,京邑大风,发屋折木。元徽五年六月甲寅,京邑大风。
夜妖:
魏高贵乡公正元二年闰正月戊戌,大风晦暝,行者皆顿伏。近夜妖也。刘向曰:“正昼而暝,阴为阳,臣制君也。”时晋景王讨毋丘俭,是日始发。
魏元帝景元三年十月,京都大震,昼晦。此夜妖也。班固曰:“夜妖者,云风并起而杳冥,故与常风同象也。”刘向《春秋说》云:“天戒若曰,勿使大夫世官,将令专事,冥晦。明年,鲁季友卒,果世官而公室卑矣。”魏见此妖,晋有天下之应也。
晋孝武帝太元十三年十二月乙未,大风晦暝。其后帝崩,而诸侯违命,干戈内侮,权夺于元显,祸成于桓玄。是其应也。
蠃虫之孽
晋孝武咸宁元年七月,郡国螟;九月,青州又螟。咸宁元年七月,郡国有青虫食禾稼。咸宁四年,司、冀、兗、豫、荆、扬郡国皆螟。
晋武帝太康四年,会稽彭蜞及蟹皆化为鼠,甚众,覆野,大食稻为灾。太康九年八月,郡国二十四螟,螟说与蝗同。是时帝听谗诉。太康九年九月,虫伤稼。
晋惠帝元康二年九月,带方、含资、提奚、南新、长岑、海冥、列口虫食禾叶荡尽。
晋惠帝永宁元年七月,梁、益、凉三州螟。是时齐王冏秉政。贪苛之应也。永宁元年十月,南安、巴西、江阳、太原、新兴、北海青虫食禾叶,甚者十伤五六。永宁元年十二月,郡国八螟。
牛祸:
晋武帝太康九年,幽州塞北有死牛头语。近牛祸也。是时帝多疾病,深以后事为念,而托付不以至公,思心瞀乱之应也。师旷曰:“怨昚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又其义也。
晋惠帝太安中,江夏张骋所乘牛言曰:“天下方乱,乘我何之!”骋惧而还,犬又言曰:“归何蚤也。”寻后牛又人立而行。骋使善卜者卦之。谓曰:“天下将有兵乱,为祸非止一家。”其年张昌反,先略江夏,骋为将帅。于是五州残乱,骋亦族灭。京房《易妖》曰:“牛能言,如其言占吉凶。”《易萌气枢》曰:“人君不好士,走马被文绣,犬狼食人食,则有六畜妖言。”时天子诸侯不以惠下为务,又其应也。
晋愍帝建武元年,曲阿门牛生犊,一体两头。
元帝太兴元年,武昌太守王谅牛生子,两头八足,两尾共一腹。三年后死。又有牛生一足三尾,皆生而死。按司马彪说,两头者,政在私门,上下无别之象也。京房《易传》曰:“足多者,所任邪也。足少者,下不胜任也。”其后皆有此应。晋元帝太兴四年十二月,郊牛死。按刘向说《春秋》郊牛死曰,宣公区瞀昏乱,故天不飨其祀。元帝中兴之业,实王导之谋也。刘隗探会主意,以得亲幸,导见疏外。此区瞀不睿之祸也。
晋成帝咸和二年五月,护军牛生犊,两头六足。是冬,苏峻作乱。咸和七年,九德民袁荣家牛产犊,两头八足,二尾共身。京房《易传》:“杀无罪,则牛生妖。”
桓玄之国在荆州,诣刺史殷仲堪,行至鹤穴,逢一老公,驱青牛,形色瑰异。桓玄即以所乘牛易取。乘至零陵泾溪,骏驶非常,因息驾饮牛。牛径入江水不出。玄遣人觇守,经日无所见。
宋文帝元嘉三年,司徒徐羡之大兒乔之行欲入广莫门。牛径将入廷尉寺,左右禁捉不能禁。入方得出。明日被收。元嘉二十九年,晋陵送牛,角生右胁,长八尺。明年二月,东宫为祸。
孝武帝大明三年,广州刺史费淹献三角水牛。
黄眚黄祥:
蜀刘备章武二年,东伐。二月,自秭归进屯夷道。六月,秭归有黄气见,长十余里,广数十丈。后逾旬,备为陆逊所破。近黄祥也。
魏齐王正始中,中山王周南为襄邑长。有鼠从穴出,语曰:“王周南,尔以某日死。”南不应。鼠还穴。后至期,更冠帻皁衣出,语曰:“周南,汝日中当死。”又不应。鼠复入,斯须更出,语如向日。适欲日中,鼠入复出,出复入,转更数语如前。日适中,鼠曰:“周南,汝不应我,复何道。”言绝,颠蹶而死,即失衣冠。取视,俱如常鼠。案班固说,此黄祥也。是时曹爽秉政,竞为比周,故鼠作变也。
宋孝武大明七年春,太湖边忽多鼠。其年夏,水至,悉变成鲤鱼。民人一日取,转得三五十斛。明年,大饥。
晋元帝太兴四年八月,黄雾四塞,埃气蔽天。案杨宣对,近土气,乱之祥也。晋元帝永昌二年正月癸巳,黄雾四塞。
晋穆帝永和七年三月,凉州大风拔木,黄雾下尘。是时张重华纳谮,出谢艾为酒泉太守,而所任非其人。至九年死,嗣子见弑。是其应也。京房《易传》曰:“闻善不予,兹谓不知。厥异黄,厥咎聋,厥灾不嗣。黄者,有黄浊气四塞天下,蔽贤绝道,故灾至绝世也。”
晋安帝元兴元年十月丙申朔,黄雾昏浊,不雨。
宋文帝元嘉十八年秋七月,天有黄光,洞照于地。太子率更令何承天谓之荣光,太平之详,上表称庆。
地震:
吴孙权黄武四年,江东地连震。是时权受魏爵命,为大将军、吴王,改元专制,不修臣迹。京房《易传》曰:“臣事虽正,专必震。”董仲舒、刘向并云“臣下强盛,将动而为害”之应也。
魏明帝青龙二年十一月,京都地震,从东来,隐隐有声,屋瓦摇。魏明帝景初元年六月戊申,京都地震。是秋,吴将硃然围江夏,荆州刺史胡质击退之。又公孙渊自立为燕王,改年,置百官。明年,讨平之。
吴孙权嘉禾六年五月,江东地震。赤乌二年正月,地又再震。是时吕壹专政,步骘上疏曰:“伏闻校事,吹毛求瑕,趣欲陷人,成其威福,无罪无辜,横受重刑,虽有大臣,不见信任。如此,天地焉得无变。故嘉禾六年、赤乌二年,地连震动,臣下专政之应也。冀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哉!”壹后卒败。
魏齐王正始二年十一月,南安郡地地震。正始三年七月甲申,南安郡地震;十二月,魏郡地震。正始六年二月丁卯,南安郡地震。是时曹爽专政,迁太后于永宁宫,太后与帝相泣而别。连年地震,是其应也。
吴孙权赤乌十一年二月,江东地仍震。是时权听谗,寻黜硃据,废太子。
蜀刘禅炎兴元年,蜀地震。时宦人黄皓专权。按司马彪说,奄宦无阳施,犹妇人也。此皓见任之应,与汉和帝时同事也。是冬,蜀亡。
晋武帝泰始五年四月辛酉,地震。是年冬,新平氐、羌叛。明年,孙皓大遗众入涡口。叛虏寇秦、凉,刺史胡烈、苏愉并为所害。泰始七年六月丙申,地震。武帝世,始于贾充,终于杨骏,阿党昧利,苟专权宠,终丧天下,由是也。末年所任转敝,故亦一年六震,是其应也。裴叔则曰:“晋德所以不比隆尧、舜者,以有贾充诸人在朝。”
晋武帝咸宁二年八月庚辰,河南、河东、平阳地震。咸宁四年六月丁未,阴平、广武地震;甲子,阴平、广武地又震。
晋武帝太康二年二月庚申,淮南、丹阳地震。太康五年正月壬辰,地震。太康六年七月己丑,地震。太康七年七月,南安、犍为地震;八月,京兆地震。太康八年五月壬子,建安地震;七月,阴平地震;八月,丹阳地震。太康九年正月,会稽、丹阳、吴兴地震;四月辛酉,长沙、南海等郡国八地震;七月至于八月,地又四震,其三有声如雷。太康十年十二月己亥,丹阳地震。
晋武帝太始元年,地震。
晋惠帝元康元年十二月辛酉,京都地震。元康四年二月,蜀郡山崩杀人;上谷、上庸、辽东地震。五月壬子,寿春山崩,洪水出,城坏,地坠方三十丈,水出杀人。六月,寿春大雷震,山崩地坼,家人陷死,上庸郡亦如之。八月,上谷地震,水出,杀百余人。居庸地裂,广三十六丈,长八十四丈,水出,大饥。上庸四处山崩地陷,广三十丈,长百三十丈,水出杀人。十月,京都地震;十一月,荥阳、襄城、汝阴、梁国、南阳地皆震;十二月,京都又震。是时贾后乱朝,据权专制,终至祸败之应也。汉邓太后摄政时,郡国地震。李固以为:“地,阴也,法当安静。今乃越阴之职,专阳之政,故应以震。”此同事也。京房《易传》曰:“无德专禄,兹谓不顺。厥震动,丘陵涌水出。”又曰:“小人剥庐,厥妖山崩。兹谓阴乘阳,弱胜强。”又曰:“阴背阳,则地裂。父子分离,夷、羌叛去。”元康五年五月丁丑,地震;六月,金城地震。元康六年正月丁丑,地震。元康八年正月丙辰,地震。
晋惠帝太安元年十月,地震。是时齐王冏专政。太安二年十二月丙辰,地震。是时长沙王专政。
晋孝怀帝永嘉三年十月,荆、湘二州地震。时司马越专政。永嘉四年四月,兗州地震。
晋愍帝建兴二年四月甲辰,地震。是时幼主在上,权倾于下,四方云扰,兵乱不息。建兴三年六月丁卯,长安地震。
晋元帝太兴元年四月,西平地震,涌水出;十二月,庐陵、豫章、武昌、西陵地震,山崩。干宝曰:“王敦陵上之应。”太兴二年五月癸丑,祁山地震,山崩杀人。是时相国南阳王保在祁山称晋王,不终之象也。太兴三年四月庚寅,丹阳、吴郡、晋陵地震。其年,南平郡山崩,出雄黄数千斤。
晋成帝咸和二年三月,益州地震;四月己未,豫章地震。是年,苏峻作乱。咸和九年三月丁酉,会稽地震。是时政在臣下。
晋穆帝永和元年六月癸亥,地震。是时嗣主幼冲,母后称制,政在臣下,所以连年地震。永和二年十月,地震。永和三年正月丙辰,地震。永和四年十月己未,地震。永和五年正月庚寅,地震。永和九年八月丁酉,京都地震,有声如雷。永和十年正月丁酉,地震,有声如雷,鸡雉鸣呴。永和十一年四月乙酉,地震;五月丁未,地震。
晋穆帝升平五年八月,凉州地震。
晋哀帝隆和元年四月甲戌,地震。是时政在将相,人主南面而已。隆和元年四月丁丑,凉州地震,浩亹山崩。张天锡降亡之象也。隆和二年二月庚寅,江陵地震。是时桓温专政。
晋海西太和元年二月,凉州地震水涌。
晋简文帝咸安二年十月辛未,安成地震。
晋孝武帝宁康元年十月辛未,地震。是时嗣主幼冲,政在将相。宁康二年七月甲午,凉州地震山崩。
晋孝武帝太元二年闰月壬午,地震;五月丁丑,地震。太元十一年六月己卯,地震。是后缘河诸将,连岁兵役。太元十五年三月己酉朔夜,地震。太元十七年六月癸卯,地震;十二月己未,地又震。是时群小弄权,天下侧目。太元十八年正月癸亥朔,地震;二月乙未,地震。
晋安帝隆安四年九月癸酉,地震。是时幼主冲昧,政在臣下。晋安帝义熙四年正月壬子夜,地震有声;十月癸亥,地震。义熙五年正月戊戌夜,寻阳地震,有声如雷。明年,卢循下。义熙八年,自正月至四月,南康、庐陵地四震。明年,王旅西讨荆、益。
宋文帝元嘉七年四月丙辰,地震。时遣军经略司、兗。元嘉十二年四月丙辰,京邑地震。元嘉十五年七月辛未,地震。元嘉十六年,地震。
孝武帝大明二年四月辛丑,地震。大明六年七月甲申,地震,有声自河北来,鲁郡山摇地动,彭城城女墙四百八十丈坠落,屋室倾倒,兗州地裂泉涌,二年不已。其后虏主死,兗州刺史夏侯祖权卒。
明帝泰始二年四月,地震。泰始四年七月己酉,东北有声如雷,地震。明帝泰豫元年闰七月甲申,东北有声如雷,地震。
后废帝元徽二年四月戊申,地震。元徽五年五月戊申,地震。七月,帝殒。
宋文帝元嘉二十五年,青州城南地,远望见地中如水有影,人马百物皆见影中,积年乃灭。
山崩地陷裂:
吴孙权赤乌十三年八月,丹阳、句容及故鄣、宁国诸山崩,鸿水溢。按刘向说,“山,阳,郡也;水,阴,民也。天戒若曰,君道崩坏,百姓将失其所也。”与《春秋》梁山崩,汉齐、楚众山发水同事也。“夫三代命祀,祭不越望,吉凶祸福,不是过也”。吴虽帝,其实列国,灾发丹阳,其天意矣。国主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征也。后二年而权薨,薨二十六年而吴亡。
魏元帝咸熙二年二月,太行山崩。此魏亡之征也。其冬,晋有天下。
晋武帝太始三年三月戊子,太行山崩。太始四年七月,泰山崩,坠三里。此晋之咎征也。至帝晏驾,而禄去王室,怀、愍沦胥于北,元帝中兴于南,是其应也。京房《易传》曰:“自上下者为崩,厥应泰山之石颠而下,圣王受命,人君虏。”
晋武帝太康五年丙午,宣帝庙地陷。太康六年三月,南安新兴县山崩,涌水出。太康七年七月,硃提之大泸山崩,震坏郡舍;阴平之仇池崖陨。太康八年七月,大雨。殿前地陷,方五尺,深数丈。
晋惠帝元康四年五月壬子,地陷,方三十丈,杀人。史阙其处。元康四年八月,居庸地裂,广三十丈,长百三十丈,水出杀人。
晋孝怀帝永嘉元年三月,洛阳东北步广里地陷。永嘉三年八月乙亥,鄄城城无故自坏七十余丈,司马越恶之,迁于濮阳。此见沴之异也。越卒陵上,终亦受祸。永嘉三年七月戊辰,当阳地裂三所,所广三丈,长二百余步。京房《易传》曰:“地坼裂者,臣下分离,不肯相从也。”其后司马越、苟晞交恶,四方牧伯莫不离散,王室遂亡。永嘉三年十月,宜都夷道山崩。永嘉四年四月,湘东酃黑石山崩。
晋元帝太兴四年八月,常山崩,水出,滹沱盈溢,大木倾拔。
晋成帝咸和四年十月,柴桑庐山西北崖崩。十二月,刘胤为郭默所杀。
晋惠帝元康九年六月夜,暴雷雨。贾谧斋屋柱陷入地,压谧床帐。此木沴土,土失其性,不能载也。明年,谧诛。晋惠帝光熙元年五月,范阳地然,可以爨。此火沴土也。是时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晋安帝义熙八年三月壬寅,山阴有声如雷,地陷深广各四尺。义熙十年五月戊寅,西明门地穿,涌水出,毁门扇及限。此水沴土也。
《五行传》曰:“皇之不极,是谓不建。厥咎眊,厥罚恆阴,厥极弱。时则有射妖,时则有龙蛇之孽,时则有马祸,时则有下人伐上之痾,时则有日月乱行,星辰逆行。”
常阴
吴孙亮太平三年,自八月沈阴不雨,四十余日。是时将诛孙綝,谋泄。九月戊午,綝以兵围宫,废亮为会稽王。此常阴之罚也。
吴孙皓宝鼎元年十二月,太史奏久阴不雨,将有阴谋。皓深惊惧。时陆凯等谋因其谒庙废之。及出,留平领兵前驱,凯语平,平不许,是以不果。皓既肆虐,群下多怀异图,终至降亡。
宋后废帝元徽三年四月,连阴不雨。元徽三年八月,多阴。后二年,废帝殒。
射妖:
蜀车骑将军邓芝征涪陵,见玄猿缘山,手射中之。猿拔其箭,卷木叶塞其创。芝曰:“嘻!吾违物之性,其将死矣。”俄而卒。此射妖也。一曰猿母抱子,芝射中之,子为拔箭,取木叶塞创。芝叹息,投弓水中,自知当死矣。
晋恭帝之为琅邪王时,好奇戏,尝闭一马于门内,令人射之,欲观几箭而死。左右有谏者,曰:“马,国姓也,而今射之,不祥甚矣。”于是乃止,而马已被十许箭矣。此盖射妖也。俄而桓玄篡位。
龙蛇之孽:
魏明帝青龙元年正月甲申,青龙见郏之摩陂井中。凡瑞兴非时,则为妖孽,况困于井,非嘉祥矣。魏以改年,非也。晋武不贺,是也。干宝曰:“自明帝终魏世,青龙黄龙见者,皆其主废兴之应也。魏,土运;青,木色也,而不胜于金。黄得位,青失位之象也。青龙多见者,君德国运内相克伐也。故高贵乡公卒败于兵。案刘向说:‘龙贵象,而困井中,诸侯将有幽执之祸也。’魏世龙莫不在井,此居上者逼制之应。高贵乡公著《潜龙诗》,即此旨也。”
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冬十月戊戌,黄龙见于鄴井中。魏高贵乡公甘露元年正月辛丑,青龙见轵县井中;六月乙丑,青龙见元城县界井中。甘露二年二月,青龙见温县井中。甘露三年,黄龙青龙仍见顿丘、冠军、阳夏县界井中。
景元三年二月,青龙见轵县井中。
吴孙皓天册中,龙乳于长沙民家,啖鸡雏。京房《易妖》曰:“龙乳人家,王者为庶人。”其后皓降。
晋武帝咸宁二年六月丙申,白龙二见于九原井中。晋武帝太康五年正月癸卯,二龙见于武库井中。帝见龙,有喜色,百僚将贺。刘毅独表曰:“昔龙漦夏庭,祸发周室;龙见郑门,子产不贺。”帝答曰:“朕德政未修,未有以膺受嘉祥。”遂不贺也。孙盛曰:“龙,水物也,何与于人,子产言之当矣。但非其所处,实为妖灾。夫龙以飞翔显见为美,则潜伏幽处,非休祥也。汉惠帝二年,两龙见兰陵井中,本志以为其后赵王幽死之象也。武库者,帝王威御之器所宝藏也,室宇邃密,非龙所处。后七年,蕃王相害,二十八年,果有二胡僭窃神器。勒、虎二逆皆字曰龙,此之表异,为有证矣。”史臣案龙为休瑞,而屈于井中,前史言之已祥。但兆幽微,非可臆断,故《五行》、《符瑞》两存之。
晋愍帝建兴二年十一月,桴罕羌妓产一龙子,色似锦文,尝就母乳,遥见神光,少得就视。
晋武帝咸宁中,司徒府有二大蛇,长十许丈,居听事平上,数年而人不知,但怪府中数失小兒及猪犬之属。后一蛇夜出,伤于刃,不能去,乃觉之。发徒攻击,移时乃死。夫司徒五教之府,此皇极不建,故蛇孽见之。汉灵帝时,蛇见御座,杨赐以为帝溺于色之应也。魏氏宫人猥多,晋又过之,宴游是湎,此其孽也。《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
晋惠帝元康五年三月癸巳,临菑有大蛇长十余丈,负二小蛇,入城北门,径从市入汉城阳景王祠中不见。天戒若曰,齐方有刘章定倾之功,若不厉节忠慎,又将蹈章失职夺功之辱也。齐王冏不悟,虽建兴复之功,而以骄陵取祸。负二小蛇出朝市,皆有象类也。
晋明帝太宁初,武昌有大蛇,常居故神祠空树中,每出头从人受食。京房《易妖》曰:“蛇见于邑,不出三年,有大兵。国有大忧。”其后讨灭王敦及其党与。
马祸:
晋武帝太熙元年,辽东有马生角,在两耳下,长三寸。按刘向说,此兵象也。及帝晏驾之后,王室毒于兵祸,是其应也。京房《易传》曰:“臣易上,政□不顺□,厥妖马生角。”又有“天子亲伐,马生角”。《吕氏春秋》曰:“人君失道,马有生角。”
晋惠帝元康元年十二月,皇太子将释奠,太傅赵王伦骖乘,至南城门,马止,力士推之不能动。伦入轺车,乃进。此马祸也。天戒若曰,伦不知义方,终为乱逆,非傅导行礼之人。伦不悟,故亡。元康九年十一月戊寅冬,有牝骝马惊奔至廷尉讯堂,悲鸣而死。是殆愍怀冤死之象也。见廷尉讯堂,又天意乎!
晋孝怀帝永嘉六年二月,神马鸣南城门。
晋元帝大兴二年,丹阳郡吏濮阳杨演马生驹,两头自颈前别,生而死。按司马彪说,政在私门,二头之象也。是后王敦陵上。
晋成帝咸康八年五月甲戌,有马色赤如血,自宣阳门直走入于殿前,盘旋走出,寻逐莫知所在。己卯,帝不豫,六月崩。此马祸,又赤祥也。张重华在凉州,将诛其西河相张祚,祚厩马数十匹,同时悉皆无后尾。
晋安帝隆安四年十月,梁州有马生角,刺史郭铨送示都督桓玄。案刘向说,马不当生角,由玄不当举兵向上也。睹灾不悟,故至夷灭。
人痾:
魏文帝黄初初,清河宋士宗母化为鳖,入水。
魏明帝太和三年,曹休部曲兵奚农女死复生。时人有开周世冢,得殉葬女子,数日而有气,数月而能语。郭太后爱养之。又太原民发冢破棺,棺中有一生妇人,问其本事,不知也。视其墓木,可三十岁。案京房《易传》,至阴为阳,下人为上,晋宣王起之象也。汉平帝、献帝并有此异,占以为王莽、曹操之征。公孙渊炊,有小兒蒸死甑中,其后夷灭。
吴孙亮建兴二年,诸葛恪将征淮南,有孝子著衰衣入其阁。诘问,答曰:“不自觉入也。”时中外守备,亦悉不见。众皆异之。及还,果见杀。恪已被害,妻在室,使婢沃盥,闻婢血曈。又眼目视瞻非常,妻问其故,婢蹶然跃起,头至栋,攘臂切齿曰:“诸葛公乃为峻所杀。”
吴孙休永安四年,安吴民陈焦死七日,复穿冢出。干宝曰:“此与汉宣帝同事。乌程侯皓承废故之家,得位之祥也。”
吴孙皓宝鼎元年,丹阳宣骞母,年八十,因浴化为鼋。兄弟闭户卫之,掘堂上作大坎,实水其中。鼋入坎戏一二日,恆延颈外望,伺户小开,便轮转自跃,入于远潭,遂不复还。与汉灵帝时黄氏母事同,吴亡之象也。
魏元帝咸熙二年八月,襄武县言有大人见,长三丈余,迹长三尺二寸,发白,著黄巾黄单衣,柱杖,呼民王始语曰:“今当太平。”寻晋代魏。
晋武帝泰始五年,元城人年七十,生角。案《汉志》说,殆赵王伦篡乱之象也。晋武帝咸宁二年二月,琅邪人颜畿病死,棺敛已久,家人咸梦畿谓己曰:“我当复生,可急开棺。”遂出之。渐能饮食屈申视瞻,不能行语也。二年复死。其后刘渊、石勒遂亡晋室。
晋惠帝元康中,安丰有女子周世宁,年八岁,渐化为男,至十七八,而气性成。此刘渊、石勒荡覆晋室之妖也。汉哀帝、献帝时并有此异,皆有易代之兆。京房《传》曰:“女子化为丈夫,兹谓阴昌,贱人为王。丈夫化为女子,兹谓阴胜阳,厥咎亡。”
晋惠帝永宁初,齐王冏唱义兵,诛除乱逆,乘舆反正。忽有妇人诣大司马门求寄产。门者诘之,妇人曰:“我截齐便去耳。”是时齐王冏匡复王室,天下归功。识者为其恶之。后果斩戮。永宁元年十二月甲子,有白头公入齐王冏大司马府,大呼有大兵起,不出甲子旬,冏杀之。明年十二月戊辰,冏败,即甲子旬也。
晋惠帝太安元年四月癸酉,有人自云龙门入殿前,北面再拜曰:“我当作中书监。”即收斩之。干宝曰:“夫禁庭,尊秘之处。今贱人径入,而门卫不觉者,宫室将虚,而下人逾上之妖也。”是后帝北迁鄴,又西迁长安,盗贼蹈籍宫阙,遂亡天下。
晋惠帝世,梁国女子许嫁,已受礼娉,寻而其夫戍长安,经年不归。女家更以适人,女不乐行,其父母逼强,不得已而去,寻得病亡。后其夫还,问女所在,其家具说之。其夫径至女墓,不胜哀情,便发冢开棺,女遂活,因与俱归。后婿闻之,诣官争之,所在不能决。秘书郎王导议曰:“此是非常事,不得以常理断之,宜还前夫。”朝廷从其议。
晋惠帝世,杜锡家葬,而婢误不得出。后十余年,开冢祔葬,而婢尚生。其始如瞑,有顷渐觉。问之,自谓当一再宿耳。初婢之埋,年十五六,及开冢更生,犹十五六也。嫁之有子。晋惠帝光熙元年,会稽谢真生子,大头有鬓,两蹠反向上,有男女两体。生便作丈夫声,经日死。
晋惠、怀之世,京、洛有兼男女体,亦能两用人道,而性尤淫。案此乱气之所生也。自咸宁、太康之后,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皆相放效,或有至夫妇离绝,怨旷妒忌者。故男女气乱,而妖形作也。
元帝太兴初,又有女子阴在腹上,在扬州,性亦淫。京房《易妖》曰:“人生子,阴在首,天下大乱;在腹,天下有事;在背,天下无后。”
晋孝怀帝永嘉元年,吴郡吴县万祥婢生子,鸟头,两足马蹄,一手无毛,黄色,大如枕。
晋愍帝建兴四年,新蔡县吏任侨妻胡,年二十五,产二女,相向,腹心合同,自胸以上,齐以下,各分。此盖天下未一之妖也。时内史吕会上言:“案《瑞应图》,异根同体谓之连理,异苗同颖谓之嘉禾。草木之异,犹以为瑞,今二人同心,《易》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嘉征显见,生于陕东之国,斯盖四海同心之瑞,不胜喜踊,谨画图以上。”时有识者哂之。
晋中兴初,有女子,其阴在腹,当齐下。自中国来江东,性甚淫,而不产。京房《易妖》曰:“人生子,阴在首,天下大乱;在腹,天下有事;在背,天下无后。”
晋元帝太兴三年十二月,尚书驺谢平妻生女,堕地濞濞有声,须臾便死。鼻目皆在顶上,面处如项,口有齿,都连为一,胸如鳖,手足爪如鸟爪,皆下句。京房《易妖》曰:“人生他物,非人所见者,皆为天下大兵。”后二年,有石头之败。
晋明帝太宁二年七月,丹阳江宁侯纪妻死,三日复生。
晋成帝咸康四年十一月辛丑,有何一人诣南止车门自列为圣人所使。录付光录外部检问,是东海郯县吕暢,辞语落漠,髡鞭三百,遣。咸康五年四月,下邳民王和侨居暨阳。息女可,年二十,自云:“上天来还,得征瑞印绶,当母天下。”晋陵太守以为妖,收付狱。至十一月,有人持柘杖,绛衣,诣止车门口,列为圣人使,求见天子。门候受辞,列姓吕名锡。云王和女可,右足下有七星,星皆有毛,长七寸,天今命可为天下母。奏闻,即伏诛。并下晋陵诛可。
晋康帝建元二年十月,卫将军营督过望所领兵陈渎女壹,有文在足,曰“天下之母”。灸之逾明,京都喧哗。有司收系以闻,俄自建康县狱亡去。
石虎末,大武殿前所图贤圣人像人头,忽悉缩入肩中。
晋孝武帝宁康初,南郡州陵女人唐氏,渐化为丈夫。
晋安帝义熙七年,无锡人赵硃,年八岁,一旦暴长八尺,髭须蔚然,三日而死。义熙中,东阳人黄氏生女不养,埋之。数日于土中啼,取养遂活。义熙末,豫章吴平人有二阳道,重累生。
晋恭帝元熙元年,建安人阳道无头正平,本下作女人形体。
宋文帝元嘉十七年,刘斌为吴郡。娄县有一女,忽夜乘风雨,怳忽至郡城内。自觉去家正炊顷,衣不沾濡。晓在门上求通,言:“我天使也。”斌令前,因曰:“府君宜起迎我,当大富贵。不尔,必有凶祸。”斌问所以来,亦不自知也。谓是狂人,以付狱,符其家迎之。数日乃得去。后二十日许,斌诛。
孝武帝大明中,张暢为会稽郡,妾怀孕,兒于腹中啼,声闻于外。暢寻死。大明末,荆州武宁县人杨始欢妻,于腹中生女兒。此兒至今犹存。
明帝泰豫元年正月,巨人见太子西池水上,迹长三尺余。
后废帝元徽中,南东莞徐坦妻怀孕,兒在腹中有声。元徽中,暨阳县女人于黄山穴中得二卵,如斗大,剖视有人形。
魏文帝黄初四年三月,宛、许大疫,死者万数。
魏明帝青龙二年四月,大疫。青龙三年正月,京都大疫。
吴孙权赤乌五年,大疫。吴孙亮建兴二年四月,诸葛恪围新城。大疫,死者太半。吴孙皓凤凰二年,疫。
晋武帝泰始十年,大疫。吴土亦同。晋武帝咸宁元年十一月,大疫,京都死者十万人。晋武帝太康三年春,疫。
晋惠帝元康二年十一月,大疫。元康七年五月,秦、雍二州疾疫。
晋孝怀帝永嘉四年五月,秦、雍州饥疫至秋。永嘉六年,大疫。
晋元帝永昌元年十一月,大疫,死者十二三;河朔亦同。
晋成帝咸和五年五月,大饥且疫。
晋穆帝永和九年五月,大疫。
晋海西太和四年冬,大疫。
晋孝武帝太元五年五月,自冬大疫,至于此夏,多绝户者。
晋安帝义熙元年十月,大疫,发赤班乃愈。义熙七年春,大疫。
宋文帝元嘉四年五月,京都疾疫。
孝武帝大明元年四月,京邑疾疫。大明四年四月,京邑疾疫。
日蚀:
魏文帝黄初二年六月戊辰晦,日有蚀之。有司奏免太尉。诏曰:“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己之义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职。后有天地眚,勿复劾三公。”黄初三年正月丙寅朔,日有蚀之;十一月庚申晦,又日有蚀之。黄初五年十一月戊申晦,日有蚀之。后二年,宫车晏驾。
魏明帝太和初,太史令许芝奏日应蚀,与太尉于灵台祈禳。帝诏曰:“盖闻人主政有不得,则天惧之以灾异,所以谴告使得自修也。故日月薄蚀,明治道有不当者。朕即位以来,既不能光明先帝圣德,而施化有不合于皇神,故上天有以寤之。宜励政自修,以报于神明。天之于人,犹父之于子,未有父欲责其子,而可献盛馔以求免也。今外欲遣上公与太史令具禳祠,于义未闻也。群公卿士,其各勉修厥职。有可以补朕不逮者,各封上之。”魏明帝太和五年十一月戊戌晦,日有蚀之。太和六年正月戊辰朔,日有蚀之。见《吴历》。
魏明帝青龙元年闰月庚寅朔,日有蚀之。
魏齐王正始元年七月戊申朔,日有蚀之。《纪》无。正始三年四月戊戌朔,日有蚀之。《纪》无。正始六年四月壬子,日有蚀之;十月戊寅朔,又日有蚀之。正始八年二月庚午朔,日有蚀之。是时曹爽专政,丁谧、邓飏等转改法度。会有日蚀变,诏群臣问得失。蒋济上疏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辅政,慎于其朋。齐侯问灾,晏子对以布惠;鲁君问异,臧孙答以缓役。塞变应天,乃实人事。”济旨譬甚切,而君臣不悟,终至败亡矣。正始九年正月乙未朔,日有蚀之。
魏齐王嘉平元年二月己未,日有蚀之。
魏高贵乡公甘露四年七月戊子朔,日有蚀之。甘露五年正月乙酉朔,日有蚀之。按谷永说,正朝,尊者恶之。京房占曰:“日蚀乙酉,君弱臣强。司马将兵,反征其王。”五月,有成济之变。
魏元帝景元二年五月丁未朔,日有蚀之。景元三年三月己亥朔,日有蚀之。
晋武帝泰始二年七月丙午晦,日有蚀之。泰始七年五月庚辰,日有蚀之。泰始八年十月辛未朔,日有蚀之。泰始九年四月戊辰朔,日有蚀之。泰始十年三月癸亥,日有蚀之。
晋武帝咸宁元年七月甲申晦,日有蚀之。咸宁三年正月丙子朔,日有蚀之。
晋武帝太康四年三月辛丑朔,日有蚀之。太康六年八月丙戌朔,日有蚀之。太康七年正月甲寅朔,日有蚀之。乙亥,诏曰:“比年灾异屡发,邦之不臧,实在朕躬。震蚀之异,其咎安在?将何施行,以济其愆?”太尉亮、司徒舒、司空瓘逊位,弗许。太康八年正月戊申朔,日有蚀之。太康九年六月庚子朔,日有蚀之。后二年,宫车晏驾。
晋惠帝元康九年十月甲子朔,日有蚀之。晋惠帝永康元年四月辛卯朔,日有蚀之。晋惠帝永宁元年闰三月丙戌朔,日有蚀之。晋惠帝光熙元年正月戊子朔,日有蚀之。尊者恶之。七月乙酉朔,又日有蚀之既。占曰:“日蚀尽,不出三月,国有凶。”十一月,宫车晏驾。十二月壬午朔,又日有蚀之。
晋孝怀帝永嘉元年十一月戊申,日有蚀之。永嘉二年正月丙午朔,日有蚀之。永嘉六年二月壬子朔,日有蚀之。明年,帝崩于平阳。
晋愍帝建兴四年六月丁巳朔,日有蚀之。十一月,帝为刘曜所虏。十二月乙卯朔,又日有蚀之。明年,帝崩于平阳。
晋元帝太兴元年四月丁丑朔,日有蚀之。
晋明帝太宁三年十一月癸巳朔,日有蚀之。
晋成帝咸和二年五月甲申朔,日有蚀之。晋成帝咸康元年十月乙未朔,日有蚀之。咸康七年二月甲子朔,日有蚀之。咸康八年正月乙未朔,日有蚀之。正朝,尊者恶之。六月,宫车晏驾。
晋穆帝永和七年正月丁酉朔,日有蚀之。永和十二年十月癸巳朔,日有蚀之。晋穆帝升平四年八月辛丑朔,日有蚀之,不尽如钩。明年,宫车晏驾。
晋哀帝隆和元年十二月戊午朔,日有蚀之。
晋海西公太和三年三月丁巳朔,日有蚀之。太和五年七月癸酉朔,日有蚀之。明年,废为海西公。
晋孝武帝宁康三年十月癸酉朔,日有蚀之。晋孝武帝太元四年闰月己酉朔,日有蚀之。太元六年六月庚子朔,日有蚀之。太元九年十月辛亥朔,日有蚀之。太元十七年五月丁卯朔,日有蚀之。太元二十年三月庚辰朔,日有蚀之。明年,宫车晏驾。海西时有此变。又曰,臣有蔽主明者。
晋惠帝永兴元年十一月,黑气分日。晋惠帝光熙元年五月癸已,日散,光流如血,所照皆赤。甲午,又如之。占曰:“君道失明。”
晋孝怀帝永嘉元年十一月乙亥,黄黑气掩日,所炤皆黄。案《河图占》曰:“日薄也”。其说曰:“凡日蚀皆于晦朔,有不于晦朔者,为日薄。虽非日月同宿,时阴气盛,掩薄日光也。占类蚀。”永喜二年二月癸卯,白虹贯日,青黄晕五重。占曰:“白虹贯日,近臣不乱,则诸侯有兵,破亡其地。”明年,司马越杀缪播等,暴蔑人主。五年,胡破京都,帝遂见虏。一说王者有兵周之象。永嘉五年三月庚申,日散,光如血,下流,所照皆赤。日中有若飞燕鸟者。
晋愍帝建武元年正月庚子,白虹弥天,三日并照,日有重晕,左右两珥。占曰:“白虹,兵气也。三、四、五、六日俱出并争,天下兵作,王立亦如其数。”又曰:“三日并出,不过三旬,诸侯争为帝。”
晋安帝隆安四年六月庚辰朔,日有蚀之。晋安帝元兴二年四月癸巳朔,日有蚀之。晋安帝义熙三年七月戊戌朔,日有蚀之。义熙十年九月己巳朔,日有蚀之;七月辛亥晦,日有蚀之。义熙十三年正月甲戌朔,日有蚀之。明年,宫车晏驾。
晋恭帝元熙元年十一月丁亥朔,日有蚀之。
宋少帝景平二年二月癸巳朔,日有蚀之。
文帝元嘉四年六月癸卯朔,日有蚀之。元嘉六年五月壬辰朔,日有蚀之。十一月己丑朔,又日有蚀之,不尽如钩,蚀时星见,晡方没,河北地暗。元嘉十二年正月乙未朔,日有蚀之。元嘉十七年四月戊午朔,日有蚀之。元嘉十九年七月甲戌晦,日有蚀之。元嘉二十三年六月癸未朔,日有蚀之。元嘉三十年七月辛丑朔,日有蚀之,既,星辰毕见。
孝武帝孝建元年七月丙戌朔,日有蚀之,既,列宿粲然。孝武帝大明五年九月甲寅朔,日有蚀之。
明帝泰始四年八月丙子朔,日有蚀之;十月癸酉,又日有蚀之。泰始五年十月丁卯朔,日有蚀之。
后废帝元徽元年十二月癸卯朔,日有蚀之。顺帝升明二年九月乙巳朔,日有蚀之。
升明三年三月癸卯朔,日有蚀之。
吴孙权赤乌十一年二月,白虹贯日,时地又频震。权发诏,深戒惧天眚。
晋武帝泰始五年七月甲寅,日晕再重,白虹贯之。晋武帝太康元年正月己丑朔,五色气冠日,自卯至酉。占曰:“君道失明。丑主斗、牛,斗、牛为吴地。”是时孙皓淫暴,四月降。
晋惠帝元康九年正月,日中有若飞燕者,数月乃消。王隐以为愍怀废死之征也。晋惠帝永康元年十月乙未,日斗,黄雾四塞。占曰:“不及三年,下有拔城大战。”晋惠帝永宁元年九月甲申,日有黑子。按京房占:“黑者,阴也。臣不掩君恶,令下见百姓恶君。”日重晕,天下有立王。晕而珥,天下有立侯。故陈卓曰:“当有大庆,天下其参分乎?”三月而江东改元朔,胡亦改元朔,跨曹、刘疆宇。于是兵连积世。
晋元帝太兴四年三月癸亥,日有黑子。辛亥,帝亲录讯囚徒。晋元帝永昌元年十月辛卯,日有黑子。
晋明帝太宁元年正月己丑朔,日晕无光;癸巳,黄雾四塞。占曰:“君道失明,臣有阴谋。”是时王敦陵上,卒伏其辜。
晋成帝咸康元年七月,白虹贯日。咸康八年正月壬申,日中有黑子。丙子,乃灭。
晋海西公太和四年四月戊辰,日晕厚密,白虹贯日中。太和六年三月辛未,白虹贯日,日晕五重。十一月,桓温废帝。张重华在凉州,日暴赤如火,中有三足乌,形见分明,数旦乃止。
晋安帝元兴元年二月甲子,日晕,白虹贯日。明年,桓玄篡位。晋安帝义熙元年五月庚午,日有采珥。义熙十一年,日在东井,有白虹十余丈,在南干日。依司马彪说,则灾在分野,羌亡之象也。
晋恭帝元熙二年正月壬辰,日晕,东西有直珥各一丈,白气贯之交匝。
晋孝怀帝永嘉五年三月丙申夜,月蚀既;丁酉夜,又蚀既。占曰:“月蚀既尽,夫人忧。”又曰:“其国贵人死。”
安帝义熙九年十二月辛卯朔旦,月犹见东方。按占,谓之“侧匿。”
宋文帝元嘉二十九年十一月己卯朔,日始出,色赤如血,外生牙,塊垒不员。明年二月,宫车晏驾。
孝武帝大明七年十一月,日始出四五丈,色赤如血,未没四五丈,亦如之。至于八年春,凡三,谓日死。闰五月,帝崩。
后废帝元徽三年三月乙亥,日未没数丈,日色紫赤无光。元徽五年三月庚寅,日晕五重,又重生二直,一抱一背。
文帝元嘉中,有两白虹见宣阳门外。
后废帝元徽二年八月壬子夜,白虹见。元徽四年正月己酉,白虹贯日。
后帝升明元年九月乙未夜,白虹见东方。
志第二十五 州郡一
○扬州 南徐州 徐州 南兗州 兗州
唐尧之世,置十有二牧,及禹平水土,更制九州,冀州尧都,土界广远,济、河为兗州,海、岱为青州,海、岱及淮为徐州,淮、海为扬州,荆及衡阳为荆州,荆、河为豫州,华阳、黑水为梁州,黑水、西河为雍州。自虞至殷,无所改变。周氏既有天下,以徐并青,以梁并雍,分冀州之地以为幽、并。汉初又立徐、梁二州。武帝攘却胡、越,开地斥境,南置交趾,北置朔方,改雍曰凉,改梁曰益,凡为十三州,而司隶部三辅、三河诸郡。东京无复朔方,改交趾曰交州,凡十二州;司隶所部如故。及三国鼎歭,吴得扬、荆、交三州,蜀得益州,魏氏犹得九焉。吴又分交为广。魏末平蜀,又分益为梁。晋武帝太康元年,天下一统,凡十有六州。后又分凉、雍为秦,分荆、扬为江,分益为宁,分幽为平,而为二十矣。
自夷狄乱华,司、冀、雍、凉、青、并、兗、豫、幽、平诸州一时沦没,遗民南渡,并侨置牧司,非旧土也。江左又分荆为湘,或离或合,凡有扬、荆、湘、江、梁、益、交、广,其徐州则有过半,豫州唯得谯城而已。及至宋世,分扬州为南徐,徐州为南兗,扬州之江西悉属豫州;分荆为雍,分荆、湘为郢,分荆为司,分广为越,分青为冀,分梁为南北秦。太宗初,索虏南侵,青、冀、徐、兗及豫州淮西,并皆不守;自淮以北,化成虏庭。于是于钟离置徐州,淮阴为北兗,而青、冀二州治赣榆之县。今志大较以大明八年为正,其后分派,随事记列。内史、侯、相,则以升明末为定焉。
地理参差,其详难举,实由名号骤易,境土屡分,或一郡一县,割成四五;四五之中,亟有离合,千回百改,巧历不算,寻校推求,未易精悉。今以班固马彪二志、太康元康定户、王隐《地道》、晋世《起居》、《永初郡国》、何徐《州郡》及地理杂书,互相考覆。且三国无志,事出帝纪,虽立郡时见,而置县不书。今唯以《续汉郡国》校《太康地志》,参伍异同,用相征验。自汉至宋,郡县无移改者,则注云“汉旧”,其有回徙,随源甄别。若唯云“某无”者,则此前皆有也。若不注置立,史阙也。
扬州刺史,前汉刺史未有所治它州同,后汉治历阳,魏、晋治寿春,晋平吴治建业。成帝咸康四年,侨立魏郡别见,肥乡别见、元城汉旧县,晋属阳平二县,后省元城。又侨立广川郡别见,领广川一县,宋初省为县,隶魏郡。江左又立高阳别见、堂邑二郡别见,高阳领北新城别见、博陆博陆县,霍光所封,而二汉无,晋属高阳。二县。堂邑,领堂邑一县,后省堂邑并高阳,又省高阳并魏郡,并隶扬州,寄治京邑。文帝元嘉十一年省,以其民并建康。孝建元年,分扬州之会稽、东阳、新安、永嘉、临海五郡为东扬州。大明三年罢州,以其地为王畿,以南台侍御史部诸郡,如从事之部传焉,而东扬州直云扬州。八年,罢王畿,复立扬州,扬州还为东扬州。前废帝永光元年,省东扬州并扬州。顺帝升明三年,改扬州刺史曰牧。领郡十,领县八十。户一十四万三千二百九十六,口一百四十五万五千六百八十五。
丹阳尹,秦鄣郡,治今吴兴之故鄣县。汉初属吴国,吴王濞反败,属江都国。武帝元封二年,为丹阳郡,治今宣城之宛陵县。晋武帝太康二年,分丹阳为宣城郡,治宛陵,而丹阳移治建业。元帝太兴元年,改为尹。领县八,户四万一千一十,口二十三万七千三百四十一。
建康令,本秣陵县。汉献帝建安十六年置县,孙权改秣陵为建业。晋武帝平吴,还为秣陵。太康三年,分秣陵之水北为建业。愍帝即位,避帝讳,改为建康。
秣陵令,其地本名金陵,秦始皇改。本治去京邑六十里,今故治村是也。晋安帝义熙九年,移治京邑,在斗场。恭帝元熙元年,省扬州府禁防参军,县移治其处。
丹杨令,汉旧县。
江宁令,晋武帝太康元年,分秣陵立临江县。二年,更名。
永世令,吴分溧阳为永平县,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惠帝世,度属义兴,寻复旧。义兴又有平陵县,董览《吴地志》云:“晋分永世。”《太康》、《永宁地志》并无,疑是江左立。文帝元嘉九年,以并永世、溧阳二县。
溧阳令,汉旧县。吴省为屯田。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
湖熟令,汉旧县。吴省为典农都尉。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
句容令,汉旧县。
会稽太守,秦立,治吴。汉顺帝永建四年,分会稽为吴郡,会稽移治山阴。领县十,户五万二千二百二十八,口三十四万八千一十四。去京都水一千三百五十五,陆同。
山阴令,汉旧县。
永兴令,汉旧余暨县,吴更名。
上虞令,汉旧县。
余姚令,汉旧县。
剡令,汉旧县。
诸暨令,汉旧县。
始宁令,何承天志,汉末分上虞立。贺《续会稽记》云:“顺帝永建四年,分上虞南乡立。”《续汉志》无。《晋太康三年地志》有。
句章令,汉旧县。
鄮令,汉旧县。
鄞令,汉旧县。
吴郡太守,分会稽立。孝武大明七年,度属南徐。八年,复旧。领县十二,户五万四百八十八,口四十二万四千八百一十二。去京都水六百七十,陆五百二十。
吴令,汉旧县。
娄令,汉旧县。
嘉兴令,此地本名长水,秦改曰由拳。吴孙权黄龙四年,由拳县生嘉禾,改曰禾兴。孙皓父名和,又改名曰嘉兴。
海虞令,晋武帝太康四年,分吴县之虞乡立。
海盐令,汉旧县。《吴记》云:“本名武原乡,秦以为海盐县。”
盐官令,汉旧县。《吴记》云:“盐官本属嘉兴,吴立为海昌都尉治,此后改为县。”非也。
钱唐令,汉旧县。
富阳令,汉旧县。本曰富春。孙权黄武四年,以为东安郡;七年,省。晋简文郑太后讳“春”,孝武改曰富阳。
新城令,浙江西南名为桐溪,吴立为新城县,后并桐庐。《晋太康地志》无。张勃云:“晋末立。”疑是太康末立,寻复省也。晋成帝咸和九年又立。
建德令,吴分富春立。
桐庐令,吴分富春立。
寿昌令,吴分富春立。新昌县,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吴兴太守,孙皓宝鼎元年,分吴、丹阳立。领县十,户四万九千六百九,口三十一万六千一百七十三。去京都水九百五十,陆五百七十。
乌程令,汉旧县,先属吴。
东迁令,晋武帝太康三年,分乌程立。后废帝元徽四年,更名东安。顺帝升明元年复旧。
武康令,吴分乌程、余杭立永安县,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长城令,晋武帝太康三年,分乌程立。
原乡令,汉灵帝中平二年,分故鄣立。
故鄣令,汉旧县,先属丹阳。
安吉令,汉灵帝中平二年,分故鄣立。
余杭令,汉旧县,先属吴。
临安令,吴分余杭为临水县,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于潜令,汉旧县,先属丹阳。
淮南太守,秦立为九江郡,兼得庐江豫章。汉高帝四年,更名淮南国,分立豫章郡,文帝又分为庐江郡。武帝元狩元年,复为九江郡,治寿春县。后汉徙治阴陵县。魏复曰淮南,徙治寿春。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历阳别见、当涂、逡道诸县,二年,复立钟离县别见,并二汉旧县也。三国时,江淮为战争之地,其间不居者各数百里,此诸县并在江北淮南,虚其地,无复民户。吴平,民各还本,故复立焉。其后中原乱,胡寇屡南侵,淮南民多南度。成帝初,苏峻、祖约为乱于江淮,胡寇又大至,民南度江者转多,乃于江南侨立淮南郡及诸县。晋末,遂割丹阳之于湖县为淮南境。宋孝武大明六年,以淮南郡并宣城,宣城郡徙治于湖。八年,复立淮南郡,属南豫州。明帝泰始三年,还属扬州。领县六,户五千三百六十二,口二万五千八百四十。去京都水一百七十,陆一百四十。
于湖令,晋武帝太康二年,分丹杨县立,本吴督农校尉治。
当涂令,晋成帝世,与逡道俱立为侨县,晋末分于湖为境。
繁昌令,汉旧名,本属颍川。魏分颍川为襄城,又属焉。晋乱,省襄城郡,以此县属淮南,割于湖为境。
襄垣令,其地本芜湖。芜湖县,汉旧县。至于晋末,立襄垣县,属上党。上党民南过江,立侨郡县,寄治芜湖,后省上党郡为县,属淮南。文帝元嘉九年,省上党县并襄垣。
定陵令,汉旧名,本属襄城,后割芜湖为境。
逡道令,汉作逡遒,晋作逡道,后分芜湖为境。
宣城太守,晋武帝太康元年,分丹阳立。领县十,户一万一百二十,口四万七千九百九十二。去京都水五百八十,陆五百。
宛陵令,汉旧县。
广德令,何志云:“汉旧县。”《二汉志》并无,疑是吴所立。
怀安令,吴立。
宁国令,吴立。
宣城令,汉旧县。
安吴令,吴立。
泾令,汉旧县。
临城令,吴立。
广阳令,汉旧县曰陵阳,子明得仙于此县山,故以为名。晋成帝杜皇后讳“陵”,咸康四年更名。
石城令,汉旧县。
东阳太守,本会稽西部都尉,吴孙皓宝鼎元年立。领县九,户一万六千二十二,口一十万七千九百六十五。去京都水一千七百,陆同。
长山令,汉献帝初平二年,分乌伤立。
太末令,汉旧县。
乌伤令。
永康令,赤乌八年,分乌伤上浦立。
信安令,汉献帝初平三年,分太末立曰新安。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吴宁令,汉献帝兴平二年,孙氏分诸暨立。
丰安令,汉献帝兴平二年,孙氏分诸暨立。
定阳令,汉献帝建安二十三年,孙氏分信安立。
遂昌令,孙权赤乌二年,分太末立曰平昌。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临海太守,本会稽东部都尉。前汉都尉治鄞,后汉分会稽为吴郡,疑是都尉徙治章安也。孙亮太平二年立。领县五,户三千九百六十一,口二万四千二百二十六。去京都水二千一十九,陆同。
章安令,《续汉志》:“故治,闽中地,光武更名。”《晋太康记》:“本鄞县南之回浦乡,汉章帝章和中立。”未详孰是。
临海令,吴分章安立。
始丰令,吴立曰始平,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宁海令,何志,汉旧县。按《二汉志》、《晋太康地志》无。
乐安令,晋康帝分始丰立。
永嘉太守,晋明帝太宁元年,分临海立。领县五,户六千二百五十,口三万六千六百八十。去京都水二千八百,陆二千六百四十。
永宁令,汉顺帝永建四年,分章安东瓯乡立,或云顺帝永和三年立。
安固令,吴立曰罗阳,孙皓改曰安阳;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松阳令,吴立。
乐成令,晋孝武宁康三年,分永宁立。
横阳令,晋武帝太康四年,以横藇船屯为始阳,仍复更名。
新安太守,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孙权分丹阳立曰新都,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领县五,户一万二千五十八,口三万六千六百五十一。去京都水一千八百六十,陆一千八百。
始新令,孙权分歙立。
遂安令,孙权分歙为新定县,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歙令,汉旧县。
海宁令,孙权分歙为休阳县,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分歙置诸县之始,又分置黎阳,大明八年,省并海宁。
黟令,汉旧县。
南徐州刺史,晋永嘉大乱,幽、冀、青、并、兗州及徐州之淮北流民,相率过淮,亦有过江在晋陵郡界者。晋成帝咸和四年,司空郗鉴又徙流民之在淮南者于晋陵诸县,其徙过江南及留在江北者,并立侨郡县以司牧之。徐、兗二州或治江北,江北又侨立幽、冀、青、并四州。安帝义熙七年,始分淮北为北徐,淮南犹为徐州。后又以幽、冀合徐,青、并合兗。武帝永初二年,加徐州曰南徐,而淮北但曰徐。文帝元嘉八年,更以江北为南兗州,江南为南徐州,治京口,割扬州之晋陵、兗州之九郡侨在江南者属焉,故南徐州备有徐、兗、幽、冀、青、并、扬七州郡邑。《永初二年郡国志》又有南沛、南下邳、广平、广陵、盱眙、钟离、海陵、山阳八郡。南沛、广陵、海陵、山阳、盱眙、钟离割属南兗,南下邳并南彭城,广平并南泰山。今领郡十七,县六十三,户七万二千四百七十二,口四十二万六百四十。去京都水二百四十,陆二百。
南东海太守东海郡别见,晋元帝初,割吴郡海虞县之北境为东海郡,立郯、朐、利城三县,而祝其、襄贲等县寄治曲阿。穆帝永和中,郡移出京口,郯等三县亦寄治于京。文帝元嘉八年立南徐,以东海为治下郡,以丹徒属焉。郯、利城并为实土。《永初郡国》有襄贲别见、祝其、厚丘并汉旧名、西隰何江左立四县,文帝元嘉十二年,省厚丘并襄贲。何、徐无厚丘,余与《永初郡国》同。其襄贲、祝其、西隰,是徐志后所省也。领县六,户五千三百四十二,口三万三千六百五十八。
郯令,汉旧名。文帝元嘉八年,分丹徒之岘西为境。
丹徒令,本属晋陵,古名硃方,后名谷阳,秦改曰丹徒。孙权嘉禾三年,改曰武进。晋武帝太康三年,复曰丹徒。
武进令,晋武帝太康二年,分丹徒、曲阿立。
毗陵令,宋孝武大明末,度属此。
朐令,汉旧名。晋江左侨立。宋孝武世,分郯西界为土。
利城令,汉旧名。晋江左侨立。宋文帝世,与郡俱为实土。
南琅邪太守琅邪郡别见,晋乱,琅邪国人随元帝过江千余户,太兴三年,立怀德县。丹杨虽有琅邪相而无此地。成帝咸康元年,桓温领郡,镇江乘之蒲洲金城上,求割丹阳之江乘县境立郡,又分江乘地立临沂县。《永初郡国》有阳都前汉属城阳,后汉、《晋太康地志》属琅邪。、费、即丘并别见三县,并割临沂及建康为土。费县治宫城之北。元嘉八年,省即丘并阳都。十五年,省费并建康、临沂。孝武大明五年,省阳都并临沂。今领县二,户二千七百八十九,口一万八千六百九十七。去州水二百,陆一百;去京都水一百六十。
临沂令,汉旧名。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属琅邪。
江乘令,汉旧县。本属丹阳,吴省为典农都尉。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
晋陵太守,吴时分吴郡无锡以西为毗陵典农校尉。晋武帝太康二年,省校尉,立以为毗陵郡,治丹徒,后复还毗陵。东海王越世子名毗,而东海国故食毗陵。永嘉五年,帝改为晋陵。始自毗陵徙治丹徒。太兴初,郡及丹徒县悉治京口,郗鉴复徙还丹徒。安帝义熙九年,复还晋陵。本属扬州,文帝元嘉八年,度属南徐。领县六,户一万五千三百八十二,口八万一百一十三。去州水一百七十五,陆同;去京都水四百,陆同。
晋陵令,本名延陵,汉改曰毗陵,后与郡俱改。
延陵令,晋武帝太康二年,分曲阿之延陵乡立。
无锡令,汉旧县。吴省,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
南沙令,本吴县司盐都尉署。吴时名沙中。吴平后,立暨阳县割属之。晋成帝咸康七年,罢盐署,立以为南沙县。
曲阿令,本名云阳,秦始皇改曰曲阿。吴嘉禾三年,复曰云阳。晋武帝太康二年,复曰曲阿。
暨阳令,晋武帝太康二年,分无锡、毗陵立。
义兴太守,晋惠帝永兴元年,分吴兴之阳羡、丹阳之永世立。永世寻还丹阳。本扬州,明帝泰始四年,度南徐。领县五,户一万三千四百九十六,口八万九千五百二十五。去州水四百,陆同;去京都水四百九十,陆同。
阳羡令,汉旧县。
临津令,故属阳羡,立郡分立。
义乡令,故属长城、阳羡,立郡分立。
国山令,故属阳羡,立郡分立。
绥安令,武帝永初三年,分宣城之广德、吴兴之故鄣、长城及阳羡、义乡五县立。
南兰陵太守兰陵郡别见,领县二,户一千五百九十三,口一万六百三十四。
兰陵令。别见
承令别见,文帝元嘉十二年,以合乡县并承。《永初郡国》、何、徐并无合乡县。
南东莞太守东莞郡别见,《永初郡国》又有盖县别见。领县三,户一千四百二十四,口九千八百五十四。
莒令。别见
东莞令别见,文帝元嘉十二年,以盖县并此。
姑幕令,汉旧名。
临淮太守,汉武帝元狩六年立,光武以并东海。明帝永平十五年,复分临淮之故地为下邳郡。晋武帝太康元年,复分下邳之淮南为临淮郡,治盱眙。江左侨立。《永初郡国》又有盱眙县,何、徐无。领县七,户三千七百一十一,口二万二千八百八十六。
海西令,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属广陵。
射阳令,前汉属临淮,后汉属广陵,三国时废,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
凌令,前汉属泗水,后汉属广陵,三国时废,晋武帝太康二年又立,属广陵。
淮浦令,前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太康地志》属广陵。
淮阴令,前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太康地志》属广陵。
东阳令,前汉属临淮,后汉属广陵,《晋太康地志》属临淮。
长乐令,本长乐郡别见,并合为县。
淮陵太守,本淮陵县,前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属临淮,惠帝永宁元年,以为淮陵国。《永初郡国》又有下相前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太康地志》属临淮。、广阳广阳,汉高立为燕国,昭帝更名。光武省并上谷,和帝永元八年复立。魏、晋复为燕国。前汉广阳县,后汉无,晋复有此也。二县。今领县三,户一千九百五,口一万六百三十。
司吾令,前汉属东海,后汉属下邳,《晋太康地志》属临淮。后废帝元徽五年五月,改名桐梧,顺帝升明元年复旧。
徐令,前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太康地志》属临淮。
阳乐令,汉旧名,本属辽西。文帝元嘉十三年,以下相并阳乐。
南彭城太守彭城郡别见,江左侨立。晋明帝又立南下邳郡,成帝又立南沛郡。文帝元嘉中,分南沛为北沛,属南兗,而南沛犹属南徐。孝武大明四年,以二郡并并南彭城。领县十二,户一万一千七百五十八,口六万八千一百六十三。
吕令。别见
武原令,汉旧名。
傅阳令,汉旧名。
蕃令别见,义旗初,免军户立遂诚县。武帝永初元年,改从旧名。
薛令别见,义旗初,免军户为建熙县。永初元年,改从旧名。
开阳令,前汉属东海,章帝建初五年属琅邪。晋侨立,犹属琅邪,安帝度属彭城。
杼秋令,汉旧名。
洨令,前汉属梁,后汉、晋属沛。
下邳令别见,本属南下邳。
北凌令,本属南下邳,二汉无,《晋太康地志》属下邳。本名凌,而广陵郡旧有凌县,晋武帝太康二年,以下邳之凌县非旧土而同名,改为北凌。
僮令别见,本属南下邳。南下邳有良城县别见,文帝元嘉十二年并僮。
南清河太守清河郡别见,领县四,户一千八百四十九,口七千四百四。
清河令。别见
东武城令。别见
绎幕令。别见
贝丘令。别见
南高平太守高平郡别见,《永初郡国》又有钜野、昌邑二县并汉旧名。今领县三,户一千七百一十八,口九千七百三十一。
金乡令。别见
湖陆令,前汉曰湖陵,汉章帝更名。
高平令别见。文帝元嘉十八年,以钜野并高平。
南平昌太守平昌郡别见,领县四,户二千一百七十八,口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一。
安丘令。别见
新乐令,二汉无,魏分平原为乐陵郡,属冀州,而新乐县属焉。晋江左立乐陵郡及诸县,后省,以新乐县属此。
东武令。别见
高密令别见,江左立高密国,后为南高密郡。文帝元嘉十八年,省为高密县,属此。
南济阴太守,二汉、晋属兗州,前汉初属梁国,景帝中六年,别为济阴国,宣帝甘露二年,更名定陶国,后还曰济阴。《永初郡国》又有句阳、定陶二县并汉旧名今领县四,户一千六百五十五,口八千一百九十三。
城武令。别见
冤句令,汉旧名。
单父令,前汉属山阳。
城阳令,汉旧名。
南濮阳太守,本东郡,属兗州。晋武帝咸宁二年,以封子允,以东不可为国名,东郡有濮阳县,故曰濮阳国。濮阳,汉旧名也,允改封淮南,还曰东郡。赵王伦篡位,废太孙臧为濮阳王,王寻废,郡名遂不改。《永初郡国》又有鄄城县。二汉属济阴,《晋太康地志》属濮阳也。今领县二,户二千二十六,口八千二百三十九。
廪丘令,前汉及《晋太康地志》有廪丘县,后汉无。文帝元嘉十二年,以鄄城并廪丘。
榆次令,汉旧名,至晋属太原。
南泰山太守泰山郡别见,《永初郡国》有广平汉武帝征和二年,立为平干国。宣帝五凤二年,改为广平。光武建武十三年,省并钜鹿。魏分钜鹿、魏郡复为广平。江左侨立郡,晋成帝咸康四年省,后又立。,寄治丹徒,领广平、易阳易阳,二汉属赵,《晋太康地志》属广平。、曲周前汉属广平,作曲周。后汉属钜鹿。《晋太康地志》属广平,作曲梁。三县。文帝元嘉十八年,省广平郡为广平县,属南泰山。今领县三,户二千四百九十九,口一万三千六百。
南城令。别见
武阳令。别见
广平令,前汉属广平,后汉属钜鹿,《太康地志》属广平。
济阳太守,晋惠分陈留为济阳国。领县二,户一千二百三十二,口八千一百九十二。
考城令,前汉曰甾,属梁国,章帝更名,属陈留。《太康地志》无。
鄄城令。别见
南鲁郡太守鲁郡别见,又有樊县。前汉属东平,后汉、《晋太康地志》属任城也。今领县二,户一千二百一十一,口六千八百一十八。
鲁令。别见
西安令,汉旧名,本属齐郡。齐郡过江侨立,后省,以西安配此。文帝元嘉十八年,以樊并西安。《永初郡国》无西安县。
徐州刺史,后汉治东海郯县,魏、晋、宋治彭城。明帝世,淮北没寇,侨立徐州,治钟离。泰豫元年,移治东海朐。后废帝元徽元年,分南兗州之钟离、豫州之马头,又分秦郡之顿丘、梁郡之谷熟、历阳之酂,立新昌郡,置徐州,还治钟离。今先列徐州旧郡于前,以新割系。旧领郡十二,县三十四。户二万三千四百八十五,口十七万五千九百六十七。今领郡三,县九。彭城去京都水一千三百六十,陆一千。
彭城太守,汉高立为楚国,宣帝地节元年,改为彭城郡;黄龙元年,又为楚国;章帝还为彭城。领县五,户八千六百二十七,口四万一千二百三十一。
彭城令,汉县。
吕令,汉旧县。
蕃令,汉旧县,属鲁。晋惠帝元康中度。蕃音皮;汉末太傅陈蕃子逸为鲁相,改音。
薛令,汉旧县,属鲁。晋惠帝元康中度。
留令,汉旧县。
沛郡太守,秦泗水郡,汉高更名。旧属豫州,江左改配。领县三,户五千二百九,口二万五千一百七十。去州陆六十;去京都一千。
萧令,汉旧县。
相令,汉旧县。
沛令,汉旧县。
下邳太守,前汉本临淮郡,武帝立,明帝改为下邳。晋武帝分下邳之淮南为临淮,而下邳如故。领县三;户三千九十九,口一万六千八十八。去州水二百,陆一百八十;去京都水一千一百六十,陆八百。
下邳令,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太康地志》属下邳。
良成令,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太康地志》属下邳。
僮令,前汉属临淮,后汉、《晋太康地志》属下邳。
兰陵太守,晋惠帝元康元年,分东海立。领县三,户三千一百六十四,口一万四千五百九十七。去州陆二百;去京都水一千六百,陆一千三百。
昌虑令,汉旧县。
承令,汉旧县。
合乡令,汉旧县。
东海太守,秦郯郡,汉高更名。明帝失淮北,侨立青州于赣榆县。泰始七年,又立东海县属东海郡,又割赣检置郁县,立西海郡,并隶侨青州。领县二,户二千四百一十一,口一万三千九百四十一。去州水一千,陆八百;去京都水一千,陆六百七十。
襄贲令,汉旧县。
赣榆令,前汉属琅邪,后汉属东海。魏省,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
东莞太守,晋武帝泰始元年,分琅邪立。咸宁三年,复以合琅邪,太康十年复立。领县三,户八百八十七;口七千三百二十。去州陆七百。去京都水二千,陆一千四百。
莒令,前汉属城阳,后汉属琅邪。孝武大明五年改为长。
诸令,前汉属城阳,后汉属琅邪,《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东莞令,汉旧县。
东安太守,东安故县名,前汉属城阳,后汉属琅邪,《晋太康地志》属东莞,晋惠帝分东莞立。领县三,户一千二百八十五,口一万七百五十五。去州陆七百;去京都陆一千三百。
盖令,前汉属琅邪,后汉属太山,《晋太康地志》属乐安。孝武大明五年改为长。
新泰令,魏立,属泰山。
发干令,汉旧名,属东郡。《太康地志》无,江左来配。
琅邪太守,秦立。领县二,户一千八百一十八,口八千二百四十三。去州陆四百;去京都水一千五百,陆一千一百。
费令,前汉属东海,后汉属泰山,《晋太康地志》属琅邪。
即丘令,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太康地志》属琅邪。
淮阳太守,晋安帝义熙中土断立。领县四,户二千八百五十五,口一万五千三百六十三。去州水六百,陆五百;去京都水七百,陆五百五十。
角城令,晋安帝义熙中土断立。
晋宁令,故属济岷,流寓来配。
宿预令,晋安帝立。
上党令,本流寓郡,并省来配。
阳平太守,阳平本县名,属东郡。魏分东郡及魏郡为阳平郡。故属司州,流寓来配。《永初郡国》又有廪丘县别置。今领县三,户一千七百二十五,口一万三千三百三十。
馆陶令,汉旧名。
阳平令,汉旧名。
濮阳令,本流寓郡,并省来配。
济阴太守,汉景帝立,属兗州。流寓徐土,因割地为境。领县三,户二千三百五,口一万一千九百二十八。
睢陵令,前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孝武大明元年度。
定陶令,汉旧名。孝武大明五年改为长。
顿丘令,属顿丘,流寓割配。
北济阴太守,孝武孝建元年升立。领县三,户九百二十七,口三千八百十。
城武令,前汉属山阳,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济阴。
丰令,汉旧名,属沛。孝武大明元年复立。
离狐令,前汉属东郡,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济阴。
钟离太守,本属南兗州,晋安帝分立。案汉九江郡、晋淮南郡有钟离县,即此地也。领县三,户三千二百七十二,口一万七千八百三十二。去京都陆六百二十,水一千三十。
燕县令别见,故属东燕。流寓因配。
朝歌令,本属河内,晋武帝分河内为汲,又属焉。流寓因配。
乐平令,前汉曰清,属东郡,章帝更名,《晋太康地志》无。流寓因配。
马头太守,属南豫州,故淮南当涂县地,晋安帝立,因山形立名。领县三,户一千三百三十二,口一万二千三百一十。去京都水一千七百五十,陆六百七十。
虞县令,汉旧名,属梁郡。流寓因配。
零县令,晋安帝立。
济阳令,故属济阳。流寓因配。
新昌太守,后废帝元徽元年立。
顿丘令,二汉属东郡,魏属阳平;晋武帝泰始二年,分淮阳置顿丘郡,顿丘县又属焉。江左流寓立,属秦。先有沛县,元嘉八年并顿丘,后废帝元徽元年度属此。
谷熟令,前汉无,后汉、晋属梁。《永初郡国》、何、徐志并属南梁。后废帝元徽元年度。
酂令,汉属沛,晋属谯。文帝元嘉八年,自南谯度属历阳,后废帝元徽元年度属此。
南兗州刺史,中原乱,北州流民多南渡,晋成帝立南兗州,寄治京口。时又立南青州及并州,武帝永初元年,省并并南兗。文帝元嘉八年,始割江淮间为境,治广陵。《永初郡国》领十四郡。南高平、南平昌、南济阴、南濮阳、南泰山、济阳、南鲁山郡,今并属徐州。又有东燕郡,江左分濮阳所立也,领燕县前汉曰南燕,后汉曰燕,并属东郡。《太康地志》属濮阳。、白马、平昌、考城凡四县。文帝元嘉十八年,省考城并燕。十九年,省东燕郡为东燕县,属南濮阳,后又省东燕郡。南东平郡领范、蛇丘、历城凡三县。高密郡领淳于、黔陬、营陵、夷安凡四县。南齐郡领安西、临菑凡二县。南平原郡领平原、高唐、茌平并别见凡三县。济岷郡江左立,领营城、晋宁江左立凡二县。雁门郡汉旧郡领楼烦别见、阴馆前汉作“观”,后汉、晋作“馆”也。、广武前汉属太原,后汉、《晋太康地志》属雁门也。、崞、马邑并汉旧名凡五县。凡七郡,二十三县,并省属南徐州。诸侨郡县何志又有钟离、雁门、平原、东平、北沛五郡。钟离今属徐州。雁门领楼烦、阴馆、广武三县。平原领茌平、临菑、营城、平原四县。东平领范、朝阳、历城三县。北沛领符离、萧、相、沛四县。符离,汉旧县。余并别见。凡十四县。《起居注》,元嘉十一年,以南兗州东平之平陆并范,寿张并朝阳,平原之济岷、晋宁并营城先是,省济岷郡为县。,高唐并茌平。按此五县,元嘉十一年所省,则平陆、寿张疑在《永初郡国志》,而无此二县,未详。徐志有南东平郡,领范、朝阳、历城、楼烦、阴观、广武、茌平、营城、临菑、平原十县,则是雁门、平原并东平也。孝武大明五年,以东平并广陵。宋又侨立新平、北淮阳、北济阴、北下邳、东莞五郡。元嘉二十八年,南兗州徙治盱眙。三十年,省南兗州并南徐,其后复立,还治广陵。徐志领郡九,县三十九,户三万一千一百一十五,口十五万九千三百六十二。宋末领郡十一,县四十四。去京都水二百五十,陆一百八十。
广陵太守,汉高六年立,属荆国,十一年,更属吴;景帝四年,更名江都国;武帝元狩三年,更名广陵。旧属徐州。晋武帝太康三年,治淮阴故城,后又治射阳射阳别见。江左治广陵。《永初郡国》又有舆前汉属临淮,后汉省临淮属广陵,文帝元嘉十三年并江都也。、肥如、潞、真定、新市五县。并二汉旧名。肥如属辽西,潞属上党,真定前汉属真定,后汉省真定属常山,晋亦属常山。新市二汉、晋属中山。《永初郡国》云四县本属辽西,则是晋末辽西侨郡省并广陵也。何有肥如、新市,徐与今同也。今领县四,户七千七百四十四,口四万五千六百一十三。
广陵令,汉旧县。
海陵令,前汉属临淮,后汉、晋属广陵,三国时废,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
高邮令,汉旧县。三国时废,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
江都令,汉旧县。三国时废,晋武帝太康六年复立。江左又省并舆县,元嘉十三年复立,以并江都。
海陵太守,晋安帝分广陵立。《永初郡国》属徐州。领县六,户三千六百二十六,口二万一千六百六十。去州水一百三十,陆同;去京都水三百九十,陆同。
建陵令,晋安帝立。
临江令,晋安帝立。
如皋令,晋安帝立。
宁海令,晋安帝立。
蒲涛令,晋安帝立。
临泽令,明帝泰豫元年立。
山阳太守,晋安帝义熙中土断分广陵立。案汉景帝分梁为山阳,非此郡也。《永初郡国》属徐州。领县四,户二千八百一十四,口二万二千四百七十。去州水三百,陆同;去京都水五百,陆同。
山阳令,射阳县境,地名山阳,与郡俱立。
盐城令,旧曰盐渎,前汉属临淮,后汉、晋属广陵;三国时废,晋武帝太康二年复立。晋安帝更名。
东城令,晋安帝立。
左乡令,晋安帝立。
盱眙太守,盱眙本县名,前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属临淮,晋安帝分立。领县五,户一千五百一十八,口六千八百二十五。去州水四百九十,陆二百九;去京都水七百,陆五百。
考城令。别见
阳城令,晋安帝立。
直渎令,晋安帝立。
信都令,信都虽汉旧名,其地非也。地在河北,宋末立。
睢陵令,前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太康地志》无。宋末立。
秦郡太守,晋武帝分扶风为秦国,中原乱,其民南流,寄居堂邑。堂邑本为县,前汉属临淮,后汉属广陵,晋又属临淮。晋惠帝永兴元年,分临淮淮陵立堂邑郡,安帝改堂邑为秦郡。《永初郡国》属豫州,元嘉八年度南兗。《永初郡国》又领临涂晋、宋立、平丘汉旧,属陈留,《晋太康地志》无。、外黄汉旧名,属陈留。、沛、雍丘、浚仪、顿丘别见凡七县。何无雍丘、外黄、平丘、沛,徐又无浚仪。元嘉八年,以沛并顿丘。后废帝元徽元年,割顿丘属新昌。领县四,户三千三百三十三,口一万五千二百九十六。去州水二百四十一,陆一百八十;去京都水一百五十,陆一百四十。
秦令,本属秦国,流寓立。文帝元嘉八年,以临涂并秦,以外黄并浚仪。孝武孝建元年,以浚仪并秦。
义成令,江左立。
尉氏令,汉旧名,属陈留。文帝元嘉八年,以平丘并尉氏。
怀德令,孝武大明五年立。又以历阳之乌江,并此为二县,立临江郡。前废帝永光元年,省临江郡。怀德即住郡治,乌江还本也。
南沛太守沛郡别见,何志云,北沛新立;徐云南沛。《永初郡国》又有符离、洨并别见、竹邑前汉曰竹。李奇曰,今邑也。后汉曰竹邑。至晋并属沛。杼秋前汉属梁,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沛。四县。杼秋治无锡,余并治广陵。文帝元嘉十二年,以北沛郡竹邑并杼秋,何、徐并无此二县,不详。《起居注》,孝武大明五年,分广陵为沛郡,治肥如县。时无复肥如县,当是肥如故县处也。二汉、《晋太康地志》并无肥如县。沛郡宜是大明五年以前省,其时又立也。今领县三,户一千一百九,口一万二千九百七十。
萧县令。别见
相县令。别见
沛县令。别见
新平太守,明帝泰始七年立。
江阳令。郡同立。
海安令。郡同立。
北淮阳太守,宋末侨立。
晋宁令。别见
宿预令。别见
角城令。别见
北济阴太守济阴郡别见,宋失淮北侨立。
广平令,前汉临淮有广平县,后汉以后无。
定陶令。别见
阳平令。别见
上党令。别见
冤句令。别见
馆陶令。别见
北下邳太守下邳郡别见,宋失淮北侨立。
僮县令。别见
下邳令。别见
宁城令。别见
东莞太守东莞郡别见,宋失淮北侨立。
莒县令。别见
诸县令。别见
东莞令。别见
柏人令,汉旧名,属赵国。宋失淮北侨立。
兗州刺史,后汉治山阳昌邑,魏、晋治廪丘;武帝平河南,治滑台;文帝元嘉十三年,治邹山,又寄治彭城。二十年,省兗州,分郡属徐、冀州。三十年六月复立,治瑕丘。二汉山阳有瑕丘县。《永初郡国》有东郡、陈留、濮阳三郡,而无阳平。东郡领白马别见、凉城二汉东郡有聊城县,《晋太康地志》无,疑此是。、东燕别见三县。陈留郡领酸枣汉旧县、小黄、雍丘、白马、襄邑、尉氏六县。郡县并别见。濮阳郡领濮阳、廪丘并别见二县。宋末失淮北,侨立兗州,寄治淮阴淮阴别见。兗州领郡六,县三十一,户二万九千三百四十,口一十四万五千五百八十一。
泰山太守,汉高立。《永初郡国》又有山茌别见、莱芜汉旧名、太原本郡,侨立此县三县,而无钜平县。今领县八,户八千一百七十七,口四万五千五百八十一。去州陆八百;去京都陆一千八百。
奉高令,汉旧县。
钜平令,汉旧县。
嬴令,汉旧县。
牟令,汉旧县。
南城令,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属泰山。
武阳令,汉旧县。
梁父令,汉旧县。
博令,汉旧县。
高平太守,故梁国,汉景帝中六年,分为山阳国;武帝建元五年为郡;晋武帝泰始元年更名。《永初郡国》及徐并又有任城县前汉属东平,章帝元和元年,分东平为任城,又属焉。晋亦属任城。江左省郡为县也。,后省。今领县六,户六千三百五十八,口二万一千一百一十二。去州陆二百二十;去京都陆一千三百三十。宋明帝泰始五年,侨立于淮南当涂县界,领高平、金乡二县。其年,又立睢陵县。
高平令,前汉名稿,章帝更名。
方与令,汉旧县。
金乡令,前汉无,后汉、晋有。
钜野令,汉旧县。
平阳令,汉旧县。曰南平阳。
亢父令,汉旧县。旧属任城。
鲁郡太守,秦薛郡,汉高后更名。本属徐州,光武改属豫州,江左属兗州。领县六,户四千六百三十一,口二万八千三百七。去州陆三百五十;去京都陆一千一百。
邹令,汉旧县。
汶阳令,汉旧县。
鲁令,汉旧县。
阳平令,孝武大明元年立。
新阳令,孝武大明中立。
卞令,明帝泰始二年立。
东平太守,汉景帝分梁为济东国,宣帝更名。领县五,户四千一百五十九,口一万七千二百九十五。去州水五百,陆同;去京都水二千,陆一千四百。宋末又侨立于淮阴。
无盐令,汉旧县。
平陆令,汉旧县。
须昌令,前汉属东郡,后汉、《晋太康地志》属东平。
寿昌令,春秋时曰良,前汉曰寿良,属东郡;光武改曰寿张,属东平。
范令,汉旧县。四县并治郡下。
阳平太守,魏分魏郡立。文帝元嘉中,流寓来属,后省,孝武大明元年复立。领县五,户二千八百五十七,口一万一千二百七十一。
馆陶令,汉旧名,寄治无盐。
乐平令,魏立,属阳平。后汉东郡有乐平,非也。寄治下平陆。
元城令,汉旧。寄治无盐。
平原令别见,孝武大明中立。
顿丘令别见,孝武大明中立。
济北太守,汉和帝永元二年,分泰山立。《永初郡国》有临邑二汉属东郡,《晋太康地志》属济北。、东阿二汉属东郡,晋无。二县,孝武大明元年省,应在何志而无,未详。领县三,户三千一百五十八,口一万七千三。去州陆七百;去京都水二千,陆一千五百。宋末又侨立于淮阳。
蛇丘令,前汉属泰山,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济北。
卢令,前汉属泰山,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济北。
谷城令,前汉无,后汉属东郡,《晋太康地志》属济北。
志第二十六 州郡二
○南豫州 豫州 江州 青州 冀州 司州
南豫州刺史,晋江左胡寇强盛,豫部歼覆,元帝永昌元年,刺史祖约始自谯城退还寿春。成帝咸和四年,侨立豫州,庾亮为刺史,治芜湖。咸康四年,毛宝为刺史,治邾城。六年,荆州刺史庾翼镇武昌,领豫州。八年,庾怿为刺史,又镇芜湖。穆帝永和元年,刺史赵胤镇牛渚。二年,刺史谢尚镇芜湖;四年,进寿春;九年,尚又镇历阳;十一年,进马头。升平元年,刺史谢奕戍谯。哀帝隆和元年,刺史袁真自谯退守寿春。简文咸安元年,刺〔史桓熙戍历阳。孝武宁康元年,刺〕史桓冲戍姑孰。太元十年,刺史硃序戍马头。十二年,刺史桓石虔戍历阳。安帝义熙二年,刺史刘毅戍姑孰。宋武帝欲开拓河南,绥定豫土,九年,割扬州大江以西、大雷以北,悉属豫州,豫基址因此而立。十三年,刺史刘义庆镇寿阳。永初三年,分淮东为南豫州,治历阳;淮西为豫州。文帝元嘉七年〔合二豫州为一,十六年又分,二十二年又合,考武大明三年〕,又分。五年,割扬州之淮南、宣城又属焉。徙治姑孰。明帝泰始二年又合,而以淮南、宣城还扬州。九月又分,还治历阳。三年五月,又合。四年,以扬州之淮南、宣城为南豫州,治宣城,五年罢。时自淮以西,悉没寇矣。七年,复分历阳、淮阴、南谯、南兗州之临江立南豫州。泰豫元年,以南汝阴度属豫州,豫州之庐江度属南豫州。按淮东自永初至于大明,便为南豫,虽乍有离合,而分立居多。爰自泰始甫失淮西,复于淮东分立两豫。今南豫以淮东为境,不复于此更列二州,览者按此以淮东为境,推寻便自得泰始两豫分域也。徐志领郡十三,县六十一,户三万七千六百二,口二十一万九千五百。今领郡十九,县九十一。去京都水一百六十。
历阳太守,晋惠帝永兴元年,分淮南立,属扬州,安帝割属豫州。《永初郡国》唯有历阳、乌江、龙亢三县,何、徐又有酂、雍丘二县。今领县五,户三千一百五十六,口一万九千四百七十。
历阳令,汉旧县,属九江。
乌江令,二汉无,《晋书》有乌江,《太康地志》属准南。
龙亢令,汉旧名,属沛郡,《晋太康地志》属谯。江左流寓立。
雍丘令,汉旧名,属陈留。流寓立,先属泰山郡,文帝元嘉八年度。
酂令,汉属沛,《晋太康地志》属谯。流寓立,文帝元嘉八年度。
南谯太守谯郡别见,晋孝武太元中,于淮南侨立郡县,后割地志咸实土。《郡国》又有酂县,何、徐无。今领县六,户四千四百三十二,口二万二千三百五十八。去州水五百四十,陆一百七十;去京都水七百,陆五百。
山桑令,前汉属沛,后汉属汝南,《晋太康地志》属谯。
谯令,汉属沛,《晋太康地志》属谯。
铚令,汉属沛,《晋太康地志》属谯。
扶阳令,前汉属沛,后汉、《晋太康地志》并无。
蕲令。别见
城父令,前汉属沛,后汉属汝南,《晋太康地志》属谯。
庐江太守,汉文帝十六年,分淮南国立。光武建武十三年,又省六安国以并焉。领县三,户一千九百九,口一万一千九百九十七。去州水二千七百二十,陆四百七十;去京都水一千一百,陆六百三十一。
灊令,汉旧县。
舒令,汉旧县。
始新令,《永初郡国》、何并无,徐有始新左县,明帝泰始三年立。
南汝阴太守汝阴郡别见,江左立。领县五,户二千七百一,口一万九千五百八十五。去州陆三百;去京都水一千,陆五百三十。
汝阴令别见,所治即二汉、晋合肥县,后省。
慎令,汉属汝南,《晋太康地志》属汝阴。
宋令。别见
阳夏令,前汉属淮阳,后汉属陈。《晋太康地志》陈令属梁,无复此县。又晋地志,惠帝永康中复立。《永初郡国》、何并属南梁,徐志属此。
安阳令别见,《永初郡国》、何并属南梁,徐属此。
南梁太守梁郡别见,晋孝武太元中,侨立于淮南,安帝始有淮南故地,属徐州。武帝永初二年,还南豫,孝武大明六年废属西豫,改名淮南,八年复旧。《永初郡国》又有虞、阳夏、安丰三县并别见。何、徐无安丰;又有义昌而并无宁陵县。今领县九,户六千二百一十二,口四万二千七百五十四。去州水一千八百,陆五百;去京都水一千七百,陆七百。
睢阳令,汉旧名。孝武大明六年,改名寿春,八年复旧。前废帝永光有义宁、宁昌二县并睢阳。所治即二汉、晋寿春县,后省。
蒙令。别见
虞令,汉旧名。
谷熟令,汉旧名。
陈令,前汉属淮阳,后汉属陈,《晋太康地志》属梁。
义宁长,何无,徐有,宋末又立。
新汲令,汉旧名,属颍川。
崇义令,《永初郡国》羌人始立。
宁陵别见,徐志后所立。
晋熙太守,晋安帝分庐江立。领县五,户一千五百二十一,口七千四百九十七。去州陆八百,无水;去京都水一千二百,无陆。
怀宁令,晋安帝立。
新冶令,晋安帝立。
阴安令,汉旧名,属魏郡,《晋太康地志》属顿丘。
南楼烦令,《永初郡国》、何、徐志无。
太湖左县长,文帝元嘉二十五年,以豫部蛮民立太湖、吕亭二县,属晋熙,后省,明帝太始二年复立。
弋阳太守,本县名,属汝南,魏文帝分立。领县六,户三千二百七十五,口二万四千二百六十二。去州陆一千一百,去京都水阙。
期思令,汉旧县。
弋阳令,汉旧县。
安丰令,旧郡,晋安帝并为县。
乐安令,新立。
茹由令,新立。
安丰太守,魏文帝分庐江立。江左侨立,晋安帝省为县,属弋阳,宋末复立。
安丰令,《前汉地理志》无,后汉属庐江。
松滋令。别见
汝南太守。别见
上蔡侯相。别见
平舆令。别见
北新息令。别见
真阳令。别见
安城令。别见
南新息令。别见
临汝令,汉旧名。别见
阳安令。别见
西平令。别见
瞿阳令。别见
安阳令。别见
新蔡太守。别见
鲖阳令。别见
固始令。别见
新蔡令。别见
东苞信令。别见
西苞信令,徐志南豫唯一苞信,疑是后侨立所分。
东郡太守别见,《永初郡国》无苌平、父阳而有扶沟别见;何无阳夏、扶沟,徐无阳夏。
项城令。别见
西华令。别见
阳夏令。别见
苌平令。别见
谷阳令。别见
南顿太守别见,帖治陈郡。
南顿令。别见
和城令。别见
颍川太守。别见
邵陵令。别见
临颍令。别见
曲阳令。别见
西汝阴太守,《永初郡国》、何、徐并无此郡。
汝阴令。别见
安城令。别见
楼烦令。别见
宋令。别见
汝阳太守。别见
汝阳令。别见
武津令。
陈留太守别见,《永初郡国》无浚仪、封丘,而有酸枣,何、徐无封丘、尉氏。
浚仪令。别见
小黄令。别见
雍丘令。别见
白马令。别见
襄邑令。别见
封丘令,汉旧名。
尉氏令。别见
南陈左郡太守,少帝景平中省此郡,以宋民度属南梁、汝阴郡,而《永初郡国》无,未详。孝建二年以蛮户复立。分赤官左县为蓼城左县。领县二。乐疑大明八年,省郡,即名为县,属陈左县。
边城左郡太守,文帝元嘉二十五年,以豫部蛮民立茹由、乐安、光城、雩娄、史水、开化、边城七县,属弋阳郡。徐志有边城郡,领雩娄、史水、开化、边城两县。大明八年,复省为县,属弋阳,后复立。领县四,户四百一十七,口二千四百七十九。
雩娄令,二汉属庐江,《晋太康地志》云属安丰。
开化令。
史水令。
边城令。
光城左郡太守,《永初郡国》、何、徐并无。按《起居注》,大明八年,省光城左郡为县,属弋阳,疑是大明中分弋阳所立。八年复省,后复立。
乐安令。
茹由令。
光城令。此三县,徐志属弋阳。
豫州刺史,后汉治谯,魏治汝南安成,晋平吴后治陈国,晋江左所治,已列于前。《永初郡国》、何、徐寄治睢阳,而郡县在淮西。徐又有边城,别见南豫州。何又有初安、绥城二郡,初安领新怀、怀德二县,绥城领安昌、招远二县,并云新立。徐无,则是徐志前省也。领郡十,县四十三,户二万二千九百一十九,口一十五万八百三十九。
汝南太守,汉高帝立。领县十一,户一万一千二百九十一,口八万九千三百四十九。去州水一千,陆七百;去京都水三千,陆一千五百。
上蔡令,汉旧县。
平乐令,汉旧县。
北新息令,汉旧县。
慎阳令,汉旧县。《永初郡国》及徐并作真阳。
安成令,汉旧县。
南新息令,汉旧县。
朗陵令,汉旧县。
阳安令,汉旧县。
西平令,汉旧县。
瞿阳令,汉旧县,作灈阳。
安阳令,汉旧县。晋武太康元年,改为南安阳。
新蔡太守,晋惠帝分汝阴立,今帖治汝南。领县四,户二千七百七十四,口一万九千八百八十。去州陆六百;去京都水二千五百,陆一千四百。
鲖阳令,汉旧县。晋成帝咸康二年,省并新蔡,后又立。
固始令,故名寝丘之地也。汉光武更名。晋成帝咸康二年,并新蔡,后又立。
新蔡令,汉旧县。
苞信令,前汉无,后汉属汝南,《晋太康地志》属汝阴。后汉《郡国》、《晋太康地志》并作“褒”。
谯郡太守,何志故属沛,魏明帝分立。按王粲诗:“既入谯郡界,旷然消人忧。”粲是建安中亡,非明帝时立明矣。《永初郡国》无长垣县。今领县六,户一千四百二十四,口七千四百四。去州陆道三百五十;去京都水二千,陆一千二百。
蒙令,汉旧县,属沛。
蕲令,汉旧县,属沛。
宁陵令,前汉属陈留,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梁。
魏令,故魏郡,流寓配属。
襄邑令。
长垣令,汉旧县,属陈留。《永初郡国》无。何故属陈留,徐新配。
梁郡太守,秦砀郡,汉高更名。孝武大明元年度徐州,二年还豫。领县二,户九百六十八,口五千五百。去州陆一百六十;去京都水九百。
下邑令,汉旧县。何云魏立,非也。
砀令,汉旧县。
陈郡太守,汉高立为淮阳国,章帝元和三年更名。晋初并,梁王肜薨,还为陈。《永初郡国》有扶沟前汉属淮阳,后汉、《晋太康地志》属陈留。、阳夏别见,而无谷阳、长平。领县四,户六百九十三,口四千一百一十三。去州陆七百六十;去京都水一千四百五十。
项城令,汉旧县,属汝南,《晋太康地志》属陈郡。
西华令,汉旧县,属汝南,晋初省,惠帝永康元年复立,属颍川。江左度此。
谷阳令,本苦县,前汉旧淮阳,后汉属陈,《晋太康地志》属梁,成帝咸康三年更名长平令,前汉属汝南,后汉属陈,《晋太康地志》属颍川。
南颍太守,故属汝南,晋惠帝分立。领县二,户五百二十六,口二千三百六十五。去州七百六十;去京都陆一千四百五十。
南顿令,汉旧县,何故属汝阳,晋武帝改属汝南。按《晋太康地志》、王隐《地道》无汝阳郡。
和城令,何江左立。
颍川太守,秦立。魏分颍川为襄城郡,晋成帝咸康二年,省襄城还并颍川。《永初郡国》又有许昌本名许,汉旧县。魏曰许昌、新汲别见、焉陵、长社、颍阴、阳翟四县并汉旧县。阳翟,魏、晋属河南。六县,而无曲阳。领县三,户六百四十九,口三千五百七十九。去州一千;去京都陆一千八百。
邵陵令,汉旧县,属汝南,《晋太康地志》属颍川。
临颍令,汉旧县。
曲阳令,前汉属东海,后汉属下邳,《晋太康地志》无。
汝阳太守,《晋太康地志》、王隐《地道》无此郡,应是江左分汝南立。晋成帝咸康三年,省并汝南,后又立。领县二,户九百四十一,口四千四百九十五。去州二百;去京都陆一千四百,水三千五百。
汝阳令,汉旧县,属汝南。何故属汝阴,晋武改属汝南。按晋武分汝南为汝阴,何所言非也。
武津令,何不注置立。
汝阴太守,晋武帝分汝南立,成帝咸康二年,省并新蔡,后复立。领县四,户二千七百四十九,口一万四千三百三十五。
汝阴令,汉旧县。
宋令,前汉名新郪。章帝建初四年,徙宋公国于此,改曰宋。
宋城令,汉旧县。
楼烦令,汉旧县,属雁门。流寓配属。
陈留太守,汉武帝元狩元年立,属兗州,中原乱废。晋成帝咸康四年复立,《永初郡国》属兗州,何、徐属豫州。《永初郡国》无浚仪,有酸枣别见。今领县四,户百九十六,口二千四百一十三。寄治谯郡长垣县界。
浚仪令,汉旧名。
小黄令,汉旧名。
白马令,汉属东郡,《晋太康地志》属濮阳。
雍丘令,汉旧名。
江州刺史,晋惠帝元康元年,分扬州之豫章、鄱阳、庐陵、临川、南康、建安、晋安,荆州之武昌、桂阳、安成十郡为江州。初治豫章,成帝咸康六年,移治寻阳;庾翼又治豫章,寻还寻阳。领郡九,县六十五,户五万二千三十三,口二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去京都水一千四百。
寻阳太守,寻阳本县名,因水名县,水南注江。二汉属庐江,吴立蕲春郡,寻阳县属焉。晋武帝太康元年,省蕲春郡,以寻阳属武昌,改蕲春之安丰为高陵及邾县,皆属武昌。二年,以武昌之寻阳复属庐江郡。惠帝永兴元年,分庐江、武昌立寻阳郡。寻阳县后省。领县三,户二千七百二十,口一万六千八。
柴桑男相,二汉属豫章,晋属武昌。郡既立,治此。鼓泽子相,汉、《晋太康地志》属豫章,立寻阳郡后,割度。
松滋伯相,前汉属庐江,后汉无,《晋太康地志》属安丰。安丰县名,前汉无,后汉属庐江,晋武帝立为安丰郡。江左流民寓寻阳,侨立安丰、松滋二郡,遥隶扬州,安帝省为松滋县。寻阳又有弘农县流寓。文帝元嘉十八年,省并松滋。
豫章太守,汉高帝立,本属扬州。《永初郡国》有海昏汉旧县,何志无。今领县十二,户一万六千一百三十九,口一十二万二千五百七十三。去州水六百,陆三百五十;去京都水一千九百,陆二千一百。
南昌侯相,汉旧县。
新淦侯相,汉旧县。
丰城侯相,吴立曰富城,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建城侯相,汉旧县。
望蔡子相,汉灵帝中平中,汝南上蔡民分徙此地,立县名曰上蔡;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吴平侯相,汉灵帝中平中立汉平,吴更名。
永修男相,汉灵帝中平中立。
建昌公相,汉和帝永元十六年,分海昏立。
豫宁侯相,汉献帝建安中立,吴曰西安,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康乐侯相,吴孙权黄武中立,曰阳乐,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新吴令,汉灵帝中平中立。
艾侯相,汉旧县。
鄱阳太守,汉献帝建安十五年,孙权分豫章立,治鄱阳县;赤乌八年,徙治吴芮故城。《永初郡国》有历陵县汉旧县,何志无。领县六,户三千二百四十二,口一万九百五十。去州水四百四十;去京都水一千八百四十,陆二千六十。
广晋令,吴立曰广昌,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鄱阳侯相,汉旧县。
余干令,汉旧县。
上饶男相,吴立。《太康地志》有,王隐《地道》无。
葛阳令,吴立。
乐安男相,吴立。
临川内史,吴孙亮太平二年,分豫章东部都尉立。领县九,户八千九百八十三,口六万四千八百五。去州水一千一百,陆一千二十;去京都水二千八百三十,陆三千。
临汝侯相,汉和帝永元八年立。
西丰侯相,吴立曰西平,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新建侯相,吴立。
永城男相,吴立。
宜黄侯相,吴立。
南城男相,汉旧县,晋武帝太康元年,更曰新南城,江左复旧。
南丰令,吴立。
东兴侯相,吴立。
安浦男相,吴立。
庐陵太守,庐陵本县名,属豫章,汉献帝兴平元年,孙策分豫章立。领县九,户四千四百五十五,口三万一千二百七十一。去州水二千,陆一千六百;去京都水三千六百。
石阳子相,前汉无,后汉有。
西昌侯相,吴立。
东昌子相,吴立。
吉阳男相,吴立。
己丘男相,吴立。
兴平侯相,吴立。
阳丰男相,吴曰阳城,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高昌男相,吴立。
遂兴男相,吴立曰新兴,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永初郡国》无比县,何、徐并有。
安成太守,孙皓宝鼎二年,分豫章、庐陵、长沙立。《晋太康地志》属荆州。领县七,户六千一百一十六,口五万三百二十三。去州水三千三百,陆三千六百;去京都水三千七百,无陆。
平都子相,前汉曰安平,后汉更名,属豫章。
新喻侯相,吴立。
宜阳子相,汉旧县,本名宜春,属豫章,晋孝武改名。
永新男相,吴立。
安复侯相,汉旧县,本名安成,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属长沙。
萍乡侯相,吴立。
广兴侯相,《晋太康地志》有此县,何云江左立,非也。
南康公相,晋武帝太康三年,以庐陵南部都尉立。领县七,户四千四百九十三,口三万四千六百八十四。去州水三千七百四十;去京都水三千八十。
赣侯相,汉旧县,属豫章。
宁都子相,吴立曰杨都,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雩都侯相,汉旧县,属豫章。
平固侯相,吴立曰平阳,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南康公相,吴立曰安南,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陂阳男相,吴立曰揭阳,晋武帝太康五年,以西康揭阳移治故陂阳县,改曰陂县,然则陂阳先已为县矣。后汉《郡国》无,疑是吴所立而改曰揭阳也。
南野伯相,汉旧县,属豫章。
虔化男相,孝武大明五年,以虔化屯立。
南新蔡太守,江左立。领县四,户一千七百三十,口八千八百四十八。去州水二百;去京都水一千三百七十,陆一千八百八十。
苞信令别见,本作褒信,《永初郡国》作苞信。
慎令,汉旧名,本属汝南。
宋令别见,徐志云宋乐,后复旧。
阳唐左县令,孝武大明八年立。
建安太守,本闽越,秦立为闽中郡。汉武帝世,闽越反,灭之,徙其民于江、淮间,虚其地。后有遁逃山谷者颇出,立为冶县,属会稽。司马彪云,章安是故冶,然则临海亦冶地也。张勃《吴录》云:“闽越王冶铸地,故曰安闽王冶。此不应偏以受名,盖句践冶铸之所,故谓之冶乎?闽中有山名湛,疑湛山之炉铸剑为湛炉也。”后分冶地为会稽东、南二部都尉。东部,临海是也;南部,建安是也。吴孙休永安三年,分南部立为建安郡。领县七。疑户三千四十二,口一万七千六百八十六。去州水二千三百八十;去京都水三千四十,并无陆。
吴兴子相,汉末立曰汉兴,吴更名。
将乐子相,《晋太康地志》有。
邵武子相,吴立曰昭武,晋武帝更名。
建阳男相,《晋太康地志》有。
绥成男相,《永初郡国》、何、徐并有;何、徐不注置立。
沙村长,《永初郡国》、何、徐并有;何、徐不注置立。
晋安太守,晋武帝太康三年,分建安立。领县五,户二千八百四十三,口一万九千八百三十八。去州水三千九百九十;去京都水三千五百八十。
侯官囗相,前汉无,后汉曰东侯官,属会稽。
原丰令,晋武帝太康三年,省建安典船校尉立。
晋安男相,吴立曰东安,晋武帝更名。
罗江男相,吴立,属临海。晋武帝立晋安郡,度属。
温麻令,晋武帝太康四年,以温麻船屯立。《永初郡国》无,何、徐并有。
青州刺史,治临淄。江左侨立,治广陵。安帝义熙五年,平广固,北青州刺史治东阳城,而侨立南青州如故。后省南青州,而北青州直曰青州。孝武孝建二年,移治历城。大明八年,还治东阳。明帝失淮北,于郁洲侨立青州,立齐、北海、西海郡。旧州领郡九,县四十六,户四万五百四,口四十万二千七百二十九。去京都陆二千。
齐郡太守,秦立。领县七,户七千三百四十六,口万四千八百八十九。
临淄令,汉旧县。
西安令,汉旧县。
安平令,六国时其地曰安平,二汉、魏、晋曰东安平。前汉属淄川,后汉属北海,魏度属齐。
般阳令,前汉属济南,后汉、《晋太康地志》属齐。
广饶令,汉旧县。
昌国令,汉旧县。
益都令,魏立。
济南太守,汉文帝十六年,分齐立。晋世济岷郡,云魏平蜀,徙蜀豪将家于济、河,故立此郡。安帝义熙中土断,并济南。案《晋太康地志》无济岷郡。《永初郡国》济南又有祝阿二汉属平原,《晋太康地志》无。、于陵县汉旧县,而无朝阳、平陵二县。领县六,户五千五十六,口三万八千一百七十五。去州陆四百;去京都二千四百。
历城令,汉旧县。
朝阳令,前汉曰朝阳,后汉、晋曰东朝阳。二汉属济南,《晋太康地志》属乐安。
著令,汉旧县。
土鼓令,汉旧县,晋无。
逢陵令,二汉、晋无,《永初郡国》、何、徐有。
平陵令,汉旧县,至晋并曰东平陵。
乐安太守,汉高立,名千乘,和帝永元七年更名。领县三,户二千二百五十九,口一万四千九百九十一。去州陆一百八十;去京都陆一千八百。
千乘令,汉旧县。
临济令,前汉曰狄,安帝永初二年更名。
博昌令,汉旧名。
高密太守,汉文帝分齐为胶西,宣帝本始元年,更名高密。光武建武十三年,并北海,晋惠帝又分城阳立城阳郡,前汉有,后汉无,魏复分北海立。;宋孝武并北海。领县六,户二千三百四,口一万三千八百二。去州陆二百;去京都陆一千六百。
黔陬令,前汉属琅邪,后汉属东莱,《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淳于令,二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高密令,前汉属高密,后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夷安令,前汉属高密,后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营陵令,二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昌安令,汉安帝延光元年立,属高密,后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平昌太守,故属城阳,魏文帝分城阳立,后省,晋惠帝又立。领县五,户二千二百七十,口一万五千五十。去州陆二百;去京都陆千七百。
安丘令,二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琅邪。
平昌令,前汉属琅邪,后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东武令,二汉属琅邪,《晋太康地志》属东莞。
琅邪令,二汉属琅邪,《晋太康地志》无。
硃虚令,前汉属琅邪,安帝永初元年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城阳。
北海太守,汉景帝中二年立。领县六,户三千九百六十八,口三万五千九百九十五。寄治州下。
都昌令,汉旧县。寄治州下,余依本治。
胶东令,本胶东国,后汉、《晋太康地志》属北海。
剧令,二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琅邪。
即墨令,前汉属胶东,后汉、《晋太康地志》属北海。
下密令,前汉属胶东,后汉、《晋太康地志》属北海。
平寿令,汉旧县。
东莱太守,汉高帝立。领县七,户一万一百三十一,口七万五千一百四十九。去州陆五百;去京都二千一百。
曲城令,汉旧县。
掖令,汉旧县。
扌弦令,汉旧县。
卢乡令,汉旧县。
牟平令,汉旧县。
当利令,汉旧县。
黄令,汉旧县。
太原太守,秦立,属并州。文帝元嘉十年,割济南、太山立。领县三,户二千七百五十七,口二万四千六百九十四。去州陆五百;去京都一千八百。
山茌令,汉旧县,属泰山。孝武孝建元年,度济北。
太原令,晋安帝义熙中土断立,属泰山。
祝阿令。别见
长广太守,本长广县,前汉属琅邪,后汉属东莱,《晋太康地志》云故属东莱。《起居注》,咸宁三年,以齐东部县为长广郡。领县四,户二千九百六十六,口二万二十三。去州五百;去京都一千九百五十。
不其令,前汉属琅邪,后汉属东莱,《晋太康地志》属长广。
长广令,前汉属琅邪,后汉属东莱,《晋太康地志》属长广。
昌阳令,晋惠帝元康八年,分长广县立。
挺令,前汉属胶东,后汉属北海,《晋太康地志》属长广。
冀州刺史,江左立南冀州,后省。义熙中更立,治青州,又省。文帝元嘉九年,又分青州立,治历城,割土置郡县。领郡九,县五十,户三万八千七十六,口一十八万一千一。去京都陆二千四百。
广川太守,本县名,属信都,《地理志》不言始立。景帝二年,以为广川国,宣帝甘露三年复。明帝更名乐安,安帝延光中,改曰安平;晋武帝太康五年,又改为长乐。广川县,前汉属信都,后汉属清河,魏属勃海,晋还清河。何志,广川江左所立。又有蓚县前汉属信都,后汉、晋属勃海。,而无广川。孝武大明元年,省广川之枣强前汉属清河,后汉、晋江左无。、勃海之浮阳、高城并汉旧县,立广川县,非旧广川县也。属广川郡。领县四,户三千二百五十,口二万三千六百一十四。去州陆一百六十;去京都陆一千九百八十。
广川令。巳前见。
中水令,前汉属涿,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河间。孝武大明七年,自河间割度。
武强令,何江左立。
索卢令,何江左立。
平原太守,汉高帝立。旧属青州,魏、晋属冀州。领县八,户五千九百一十三,口二万九千二百六十七。
广宗令,前汉无,后汉属钜鹿;《晋太康地志》属安平;《永初郡国》、何无;孝武大明元年复立。
平原令,汉旧县。
鬲令,汉旧县。
安德令,汉旧县。
平昌令,汉旧县。后汉无。《晋太康地志》曰西平昌。
般县令,汉旧县。
茌平令,前汉属东郡,后汉属济北,《晋太康地志》属平原。
高唐令,汉旧县。
清河太守,汉立,桓帝建和二年,改曰甘陵,魏复旧。何有重合县别见。领县七,户三千七百九十四,口二万九千二百七十四。去州一百一十;去京都陆一千八百。
清河令,二汉无,《晋太康地志》有。
武城令,汉旧县,并曰东武城。
绎幕令,汉旧县。
贝丘令,汉旧县。
零令,汉旧县,作灵。
鄃令,汉旧县。
安次令,前汉旧县,属勃海,后汉属广阳,《晋太康地志》属燕国。
乐陵太守,晋武帝分平原立。旧属青州,今来属。领县五,户三千一百三,口一万六千六百六十一。去州一百四十;去京都陆一千八百。
乐陵令,汉旧县,故属平原。
阳信令,二汉属勃海,《晋太康地志》属乐陵。
新乐令。别见
厌次令,前汉曰富平,明帝更名,属平原,《晋太康地志》属乐陵。
泾沃令,前汉属千乘,后汉无。何云魏立,当是魏复立也。《晋太康地志》属乐陵。
魏郡太守,汉高帝立。二汉属冀州,魏、晋属司隶,江左屡省置;宋孝武又侨立,何无。领县八,户六千四百五,口三万三千六百八十二。
魏令,汉旧县。
安阳令,《晋太康地志》有。
聊城令,汉属东郡,晋属平原。
博平安,汉属东郡,晋属平原。
肥乡令,《晋太康地志》属广平。
蠡吾令,前汉属涿,后汉属中山,《晋太康地志》属高阳。孝武始立,属高阳,大明七年度此。
顿丘令别见,文帝元嘉二十八年,流民归顺,孝武孝建二年立。
临邑令,汉属东郡,晋属济北。孝武孝建二年,与顿丘同立。
河间太守,汉文帝二年,分赵立。江左屡省置,宋孝武又侨立,何无。领县六,户二千七百八十一,口一万七千七百七。
乐城令,汉旧县。
城平令,前汉属勃海,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河间。
武垣令,前汉属涿,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河间。
章武令,二汉属勃海,《晋太康地志》属章武。江左立,属广川,孝武大明七年度此。
南皮令,汉旧县,属勃海。孝武始立,属勃海,大明七年度此。
阜城令,前汉勃海有阜城县,《续汉》安平有阜城县,注云“故昌城”。汉信都有昌城,未详孰是。
顿丘太守别见,江左屡省置,孝武又侨立,何无。领县四,户一千二百三十八,口三千八百五十一。
顿丘令。别见
卫国令,《晋太康地志》有。
肥阳令,何志以前无。
阴安令,二汉属魏。魏属阳平,晋属顿丘。
高阳太守,高阳,前汉县名,属涿,后汉属河间。晋武帝泰始元年,分涿为范阳,又属焉。后又分范阳为高阳。江左屡省置,孝武又侨立,何无。领县五,户二千二百九十七,口一万四千七百二十五。
安平令,前汉属涿,后汉属安平,《晋太康地志》属博陵。
饶阳令,前汉属涿,《续汉》安平有饶阳县,注云“故名饶,属涿。”按《地理》,涿唯有饶阳县,无饶县。
鄴令,汉旧县,属魏郡。江左避愍帝讳,改曰临漳。孝武始立,属魏郡,大明七年度此。
高阳令。已见
新城令,前汉属中山,后汉属涿,《晋太康地志》属高阳,并曰北新城。
勃海太守,汉高帝立,属幽州;后汉、晋属冀州。江左省置,孝武又侨立,何无。领县三,户一千九百五,口万二千一百六十六。
长乐令,晋之长乐郡也。疑是江左省为县,至是又立。
蓚令。别见。何志属广川。徐志属此。
重合令,汉旧县。
司州刺史,汉之司隶校尉也。晋江左以来,沦没戎寇,虽永和、太元王化暂及,太和、隆安还复湮陷。牧司之任,示举大纲而已。县邑户口,不可具知。武帝北平关、洛,河南底定,置司州刺史,治虎牢,领河南汉旧郡、荥阳晋武帝泰始元年,分河南立。、弘农汉旧郡实土三郡。河南领洛阳、河南、巩、缑氏、新城、梁并汉旧县、河阴《晋太康地志》有、陆浑汉旧县,属弘农,《晋太康地志》属河南。、东垣二汉、《晋太康地志》、何有垣县。、新安二汉属弘农,《晋太康地志》属河东。、西东垣新立凡十一县。荥阳领京、密、荥阳、卷、阳武、苑陵、中牟、开封、成皋并汉旧县。属河南。凡九县。弘农领弘农、陕、宜阳、黾池、卢氏并汉旧县、曲阳前汉属东海,后汉属下邳,《晋太康地志》无。凡七县。三郡合二十七县,一万六千三百六户。又有河内汉旧郡、东京兆京兆别见雍州,东京兆新立。二侨郡。河内寄治河南,领温、野王、轵、河阳、沁水、山阳、怀、平皋、并汉旧名。、朝歌二汉属河内,《晋太康地志》属汲郡。晋武太康元年始立。凡十县。东京兆寄治荥阳,领长安汉旧县、万年别见、新丰别见、蓝田别见、蒲阪二汉、《晋太康地志》属河东。凡六县。合十六县,一千九百九十二户。少帝景平初,司州复没北虏。文帝元嘉末,侨立于汝南,寻亦省废。明帝复于南豫州之义阳郡立司州,渐成实土焉。领郡四,县二十,去京都水二千七百,陆一千七百。
义阳太守,魏文帝立,后省,晋武帝又立。《太康地志》、《永初郡国》、何志并属荆州,徐则南豫也。明帝泰始五年,度郢州,后废帝元徽四年,属司州。领县七。户八千三十二,口四万一千五百九十七。
平阳侯相,前汉无,后汉属江夏曰平春,《晋太康地志》属义阳,晋孝武改。
鄳令,二汉属江夏,《晋太康地志》属义阳,并作鄳,音盲。《永初郡国》、何并作鄳。
钟武令,前汉属江夏,后汉、《晋太康地志》无,《永初郡国》属义阳。
宝城令,孝武孝建三年,分鄳立。
义阳令,《晋太康地志》有,后省。孝武孝建三年,分平阳立。
平春令,孝武孝建三年,分平阳立。
环水长,《永初郡国》、何、徐并无。明帝泰始三年,度属宋安郡,后省宋安,还此。宋安,本县名,孝武大明八年,省义阳郡所统东随二左郡立为宋安县,属义阳。明帝立为郡。
随阳太守,晋武帝分南阳义阳立义阳国,太康年,又分义阳为随国,属荆州。孝武孝建元年度属郢,前废帝永光元年度属雍;明帝泰始五年还属郢,改为随阳;后废帝元徽四年,度属司州。徐志又有革音县,今无。领县四,户四千六百。去京都三千四百八十。
随阳子相,汉随县属南阳,《晋太康地志》属义阳。后随国与郡俱改。
永阳男相,徐志有。
关西令别见荆州,作厥西。,宋末新立。
西平林令,宋末新立。
安陆太守,孝武孝建元年,分江夏立,属郢州;后废帝元徽四年度司州。徐志有安蛮县,《永初郡国》、何并无,当是何志后所立。寻为郡,孝武大明八年,省为县,属安陆;明帝泰始初,又立为左郡,宋末又省。领县二,户六千四十三,口二万五千八十四。去京都水二千三百。
安陆公相,汉旧县,属江夏。江夏又有曲陵县,本名石阳,吴立。《晋起居注》,太康元年,改江夏石阳曰曲陵;明帝泰始六年,并安陆。
南汝南太守。汝南郡别见
平舆令。
北新息令。
真阳令。
安城令。
南新息令。
安阳令。并别见
临汝令,新立。
志第二十七 州郡三
○荆州 郢州 湘州 雍州 梁州 秦州
荆州刺史,汉治武陵汉寿,魏、晋治江陵,王敦治武昌,陶侃前治沔阳,后治武昌,王暠治江陵,庾亮治武昌,庾翼进襄阳,复还夏口;桓温治江陵,桓冲治上明,王忱还江陵,此后遂治江陵。宋初领郡三十一,后分南阳、顺阳、襄阳、新野、竟陵为雍州;湘川十郡为湘州,江夏、武陵属郢州,随郡、义阳属司州,北义阳省,凡余十一郡。文帝世,又立宋安左郡,领拓边、绥慕、乐宁、慕化、仰泽、革音、归德七县,后省改。汶阳郡又度属。今领郡十二,县四十八,户六万五千六百四。去京都水三千三百八十。
南郡太守,秦立。汉高帝元年,为临江国,景帝中二年复故。晋武帝太康元年改曰新郡,寻复故。宋初领县九,后州陵、监利度属巴陵;旌阳,文帝元嘉十八年省并枝江。二汉无旌阳,见《晋太康地志》,疑是吴所立。凡余六县,户一万四千五百四十四,口七万五千八十七。
江陵公相,汉旧县。
华容公相,汉旧县,晋武太康元年省,后复立。
当阳男相,汉旧县。
临沮伯相,汉旧县。《晋太康》、《永守地志》属襄阳,后度。
编县男相,汉旧县。
枝江侯相,汉旧县。
南平内史,吴南郡治江南,领江陵、华容诸县。晋武帝太康元年,分南郡江南为南平郡,治作唐,后治江安。领县四,户一万二千三百九十二,口四万五千四十九。去州水二百五十,去京都水三千五百,无陆。
江安侯相,晋武帝太康元年立。
孱陵侯相,二汉旧县,属武陵,《晋太康地志》属南平。
作唐侯相,前汉无,后汉属武陵,《晋太康地志》属南平。
南安令,晋武帝分江安立。
天门太守,吴孙休永安六年,分武陵立。充县有松梁山,山有石,石开处数十丈,其高以努仰射不至,其上名“天门”,因此名郡。充县后省。孝武孝建元年,度郢州;明帝泰始三年,复旧。领县四,户三千一百九十五。去州水一千二百,陆六百;去京都水三千五百。
澧阳令,晋武帝太康四年立。
临澧令,晋武帝太康四年立。
零阳令,汉旧县,属武陵。
溇中令,二汉无,《晋太康地志》有,疑是吴立。
宜都太守,《太康地志》、王隐《地道》、何志并云吴分南郡立;张勃《吴录》云刘备立。按《吴志》,吕蒙平南郡,据江陵,陆逊别取宜都,获秭归、枝江、夷道县。初权与刘备分荆州,而南郡属备,则是备分南郡立宜都,非吴立也。习凿齿云,魏武平荆州,分南郡枝江以西为临江郡;建安十五年,刘备改为宜都。领县四,户一千八百四十三,口三万四千二百二十。去州水三百五十,无陆;去京都水三千七百三十。
夷道令,汉旧县。
佷山男相,前汉属武陵,后汉属南郡,晋武帝太康元年改为兴山,后复旧。
宜昌令,何志晋武帝立。按《太康》、《永宁地志》并无,疑是此后所立。
夷陵令,汉旧县,吴改曰西陵,晋武帝太康元年复旧。
巴东公相,谯周《巴记》云,初平元年,荆州帐下司马赵韪建议分巴郡诸县汉安以下为永宁郡。建安六年,刘璋改永宁为巴东郡,以涪陵县分立丹兴、汉葭二县,立巴东属国都尉,后为涪陵郡。《晋太康地志》,巴东属梁州,惠帝太安二年度益州;穆帝永和初平蜀,度属荆州。《永初郡国志》无巴渠、黾阳二县。领县七,户一万三千七百九十五,口四万五千二百三十七。去州水一千三百;去京都水四千六百八十。
鱼复侯相,汉旧县,属巴郡,刘备章武二年,改为永安,晋武帝太康元年复旧。
朐令,汉旧县,属巴郡。
新浦令,何志新立。
南浦令,刘禅建兴八年十月,益州牧阎宇表改羊渠立。羊渠不详,何志吴立。
汉丰令,何志不注置立。《太康地志》巴东有汉昌县,疑是。
巴渠令,何志不注置立。
黾阳令,何志不注置立。晋末平吴时,峡中立武陵郡,有黾阳、黔阳县,咸宁元年并省。
汶阳太守,何志新立。先属梁州,文帝元嘉十一年度。宋初有四县,后省汶阳县。今领三县,户九百五十八,口四千九百一十四。去州水七百,陆四百;去京都四千一百。
僮阳令,何志新立。
沮阳令,何志新立。
高安令,何志新立。
南义阳太守义阳郡别见,晋末以义阳流民侨立。宋初有四县,孝武孝建二年,以平阳县并厥西。平阳本为郡,江左侨立。魏世分河东为平阳郡,晋末省为县。今领县二,户一千六百七,口九千七百四十一。
厥西令,二汉无,《晋太康地志》属义阳。
平氏令,汉旧名,属南阳。
新兴太守,《魏志》建安二十年,省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郡立一县,合为此郡,属并州。晋江左侨立。宋初六县,后省云中汉旧名,属云中。;孝武孝建二年,又省九原县汉旧名,属五原。并定襄,宕渠流寓立。并广牧。凡今领县三,户二千三百一,口九千五百八十四。
定襄令,汉旧名。
广牧男相,汉旧名,属朔方。
新丰令,汉旧名,属京兆。侨流立。
南河东太守,河东郡,秦立。晋成帝咸康三年,征西将军庾亮以司州侨户立。宋初八县,孝武孝建二年,以广戚前汉属沛,后汉、《晋太康地志》属彭城。江左流寓立。并闻喜,弘农江左立侨郡,后并省为县。、临汾并松滋,安邑并永安。临汾、安邑,汉旧名。临汾后属平阳。今领县四,户二千四百二十三,口一万四百八十七。去州水一百二十;去京都水三千五百。
闻喜令,故曲沃,秦改为左邑。汉武帝元鼎六年,行幸至此,闻南越破,改名闻喜。
永安令,前汉彘县,顺帝阳嘉二年更名,后属平阳。
松滋令,前汉属庐江,后汉无,晋属安丰。疑是有流民寓荆土,故立。
谯县令别见,谯流民寓立。
建平太守,吴孙休永安三年,分宜都立,领信陵、兴山、秭归、沙渠四县。晋又有建平都尉,领巫、北井、泰昌、建始四县。晋武帝咸宁元年,改都尉为郡,于是吴、晋各有建平郡。太康元年吴平,并合。五年,省建始县,后复立。《永初郡国》有南陵、建始、信陵、兴山、永新、永宁、平乐七县,今并无。按《太康地志》无南陵、永新、永宁、平乐、新乡五县,疑是江左所立。信陵、兴山、沙渠,疑是吴立。建始,晋初所立也。领县七,户一千三百二十九,口二万八百一十四。去州水陆一千;去京都水四千三百八十。
巫令,汉旧县。
秭归侯相,汉旧县。
归乡公相,何志,故属秭归,吴分。按《太康地志》云,秭归有归乡,故夔子国,楚灭之,而无归乡县,何志所言非也。
北井令,《晋太康地志》有。先属巴东,晋武帝泰始五年度建平。
泰昌令,《晋太康地志》有。
沙渠令,《晋起居注》,太康元年立。按沙渠是吴建平郡所领,吴平不应方立,不详。
新乡令。
永宁太守,晋安帝侨立为长宁郡;宋明帝以名与文帝陵同,改为永宁。宋初五县,后省绥安晋安帝立。孝武孝建二年后,以僮阳晋安帝立并长宁,绥宁晋安帝立并上黄。今领县二,户一千一百五十七,口四千二百七十四。去州陆六十;去京都三千四百三十。
长宁侯相,晋安帝立。
上黄男相,宋初属襄阳,后度。二汉、晋并无此县。
武宁太守,晋安帝隆安五年,桓玄以沮、漳降蛮立。领县二,户九百五十八,口四千九百一十四。
乐乡令,晋安帝立。
长林男相,晋安帝立。
郢州刺史,魏文帝黄初三年,以荆州江北诸郡为郢州,其年罢并荆,非今地。吴又立郢州。孝武孝建元年,分荆州之江夏、竟陵、随、武陵、天门,湘州之巴陵,江州之武昌,豫州之西阳,又以南郡之州陵、监利二县度属巴陵,立郢州。天门后还荆。领郡六,县三十九,户二万九千四百六十九,口十五万八千五百八十七。去京都水二千一百。
江夏太守,汉高帝立,本属荆州。《永初郡国》及何志并治安陆,此后治夏口。又有安陆、曲陵,曲后别郡。领县七,户五千七十二,口二万三千八百一十。
汝南侯相,本沙羡土,晋末汝南郡民流寓夏口,因立为汝南县。沙羡令,汉旧县,吴省。晋武太康元年复立,治夏口。孝武太元三年,省并沙阳,后以其地为汝南实土。
沌阳子相,江左立。
孝昌侯相,《永初郡国》、何志并无,徐志有,疑是孝武世所立。
惠怀子相,江左立。
沙阳男相,二汉旧县,本名沙羡,属武昌,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又立沙羡,而沙阳徙今所治。文帝元嘉十六年度巴陵,孝武孝建元年度江夏。
羡阳子相,晋惠帝世,安陆人硃伺为陶侃将,求分安陆东界为此县。
蒲圻男相,晋武帝太康元年立。本属长沙,文帝元嘉十六年度巴陵,孝武孝建元年度江夏。
竟陵太守,晋惠帝元康九年,分江夏西界立。何志又有宋县,徐无。领县六,户八千五百九十一,口四万四千三百七十五。去州水一千四百;去京都水三千四百。
苌寿令,明帝泰始六年立。
竟陵侯相,汉旧县,属江夏。
新市子相,汉旧县,属江夏。
霄城侯相,《永初郡国》有,何、徐不注置立。
新阳男相,《永初郡国》有,何、徐不注置立。
云杜侯相,汉旧县,属江夏。
武陵太守,《前汉地理志》,高帝立。《续汉郡国志》云,秦昭王立,名黔中郡,高帝五年更名。本属荆州。领县十,户五千九十,口三万七千五百五十五。去州水一千;去京都水三千。
临沅男相,汉旧县。
龙阳侯相,《晋太康地理志》、何志吴立。
汉寿伯相,前汉立,后汉顺帝阳嘉三年更名。吴曰吴寿,晋武帝复旧。
沅南令,汉光武建武二十六年立。
迁陵侯相,汉旧县。
辰阳男相,汉旧县。
舞阳令,前汉作无阳,后汉无,《晋太康地志》有。
酉阳长,汉旧县。
黚阳长,二汉无,《晋太康地志》有。
沅陵令,汉旧县。
巴陵太守,文帝元嘉十六年,分长沙之巴陵、蒲圻、下隽,江夏之沙阳四县立,属湘州;孝武孝建元年,割南郡之监利、州陵度江夏,属郢州。二年,又度长宁之绥安属巴陵。何志讫元嘉二十年,巴陵郡以十六年立,应在何志而阙。领县四,户五千一百八十七,口二万五千三百一十六。去州水五百,去京都水二千五百。
巴陵男相,晋武帝太康元年立,属长沙。本领度支校尉,立郡省。
下隽侯相,汉旧县,属长沙。
监利侯相,按《晋起居注》,太康四年,复立南郡之监利县,寻复省之。言由先有而被省也,疑是吴所立,又是吴所省。孝武孝建元年度。
州陵侯相,汉旧县,属南郡,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疑是吴所省也。孝武孝建元年度。明帝泰始四年,以绥安县并州陵。
武昌太守,《晋起居注》,太康元年,改江夏为武昌郡。领县三,户二千五百四十六,口一万一千四百一十一。去京都水一千一百。
武昌侯相,魏文帝黄初二年,孙权改鄂为武昌。
阳新侯相,吴立。
鄂令,汉旧县,属江夏。吴改鄂为武昌,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鄂县,而武昌如故。
西阳太守,本县名,二汉属江夏,魏立弋阳郡,又属焉。晋惠帝又分弋阳为西阳国,属豫州;宋孝武孝建元年,度郢州;明帝泰始五年,又度豫,后又还郢。《永初郡国》、何、徐并有弋阳县。今领县十,户二千九百八十三,口一万六千一百二十。去州水二百八十;去京都水一千七百二十。
西阳令,汉旧县,属江夏,后属弋阳。
西陵男相,汉旧县,属江夏,后属弋阳。
孝宁侯相,本轪县,汉旧县。孝武自此伐逆,即位改名。
蕲阳令,二汉江夏郡有蕲春县,吴立为郡;晋武帝太康元年,省蕲春郡,而县属弋阳,后属新蔡;孝武大明八年,还西阳。
义安令,明帝泰始二年以来流民立。
蕲水左县长,文帝元嘉二十五年,以豫部蛮民立建昌、南川、长风、赤亭、鲁亭、阳城、彭波、迁溪、东丘、东安、西安、南安、房田、希水、高坡、直水、蕲水、清石十八县,属西阳。孝武大明八年,赤亭、彭波并阳城,其余不详何时省。
东安左县长,前废帝永光元年,复以西阳蕲水、直水、希水三屯为县。
建宁左县长,孝武大明八年省建宁左郡为县,属西阳。徐志有建宁县,当是此后为郡。
希水左县长。
阳城左县长,本属建宁左郡,孝武大明八年,省西阳之赤亭、阳城、彭城三县并建宁之阳城县,而以县属西阳。
湘州刺史,晋怀帝永嘉元年,分荆州之长沙、衡阳、湘东、邵陵、零陵、营阳、建昌,江州之桂阳八郡立,治临湘。成帝咸和三年省。安帝义熙八年复立,十二年又省。宋武帝永初三年又立,文帝元嘉八年省;十六年又立,二十九年又省。孝武孝建元年又立。建昌郡,晋惠帝元康九年,分长沙东北下隽诸县立,成帝咸康元年省。元嘉十六年,立巴陵郡属湘州,后度郢。领郡十,县六十二,户四万五千八十九,口三十五万七千五百七十二。去京都水三千三百。
长沙内史,秦立。宋初十县,下隽、蒲圻、巴陵属巴陵。今领县七,户五千六百八十四,口四万六千二百一十三。
临湘侯相,汉旧县。
醴陵侯相,后汉立。
浏阳侯相,吴立。
吴昌侯相,后汉立,曰汉昌,吴更名。
罗县侯相,汉旧县。
攸县子相,汉旧县。
建宁子相,吴立。
衡阳内史,吴孙亮太平二年,分长沙西部都尉立。领县七,户五千七百四十六,口二万八千九百九十一。去州水二百二十;去京都水三千七百。
湘西令,吴立。
湘南男相,汉旧县,属长沙。
益阳侯相,汉旧县,属长沙。
湘乡男相,前汉无,后汉属零陵。
新康男相,吴曰新阳,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重安侯相,前汉曰钟武,后汉顺帝永建三年更名,属零陵。
衡山男相,吴立曰衡阳,晋惠帝更名。
桂阳太守,汉高立,属荆州,晋惠帝元康元年度江州。领县六,户二千二百一十九,口二万二千一百九十二。去州水一千四百,去京都水四千九百四十。
郴县伯相,汉旧县。
耒阳子相,汉旧县。
南平令,汉旧县。
临武令,汉旧县。
汝城令,江左立。
晋宁令,汉顺帝永和元年立,曰汉宁,吴改曰阳安,晋武帝太康元年改曰晋宁。
零陵内史,汉武帝元鼎六年立。领县七,户三千八百二十八,口六万四千八百二十八。去州一千四百;去京都水四千八百。
泉陵子相,汉旧县。
洮阳侯相,汉旧县。
零陵子相,汉旧县。
祁阳子相,吴立。明帝泰始初度湘东,五年复旧。
应阳男相,晋惠帝分观阳立。
观阳男相,吴立。
永昌令,吴立。
营阳太守,江左分零陵立。领县四,户一千六百八,口二万九百二十七。去州水一千七百一;去京都水五千五百五十。
营浦侯相,汉旧县,属零陵。
营道侯相,汉旧县,属零陵。
舂陵令,前汉旧县,舂陵侯徙国南阳,省。吴复立,属零陵。
泠道令,汉旧县,属零陵。
湘东太守,吴孙亮太平二年,分长沙东部都尉立。晋世七县,孝武太元二十年,省酃汉旧县、利阳、新平张勃《吴录》有此二县,利作梨,晋作利音。三县。今领县五,户一千三百九十六,口一万七千四百五十。去州水陆七百;去京都水三千六百。
临烝伯相,吴属衡阳,《晋太康地志》属湘东。
新宁令,吴立。
茶陵子相,汉旧县,属长沙。
湘阴男相,后废帝元徽二年,分益阳、罗、湘西及巴、硖流民立。
阴山令,阴山乃是汉旧县,而属桂阳。吴湘东郡有此阴山县,疑是吴所立。
邵陵太守,吴孙皓宝鼎元年,分零陵北部都尉立。领县七,户一千九百一十六,口二万五千五百六十五。去州水七百,陆一千三百;去京都水四千五百。
邵陵子相,何志属长沙。按二汉无,《吴录》属邵陵。
武刚令,晋武分都梁立。
建兴男相,晋武帝分邵陵立。
高平男相,吴立。晋武帝太康元年,改曰南高平,后更曰高平。
都梁令,汉旧县,属零陵。
邵阳男相,吴立曰昭阳,晋武改。
扶县令,汉旧县,至晋曰夫夷。汉属零陵,晋属邵陵。案今云扶者,疑是避桓温讳去“夷”,“夫”不可为县名,故为“扶”云。
广兴公相,吴孙皓甘露元年,分桂阳南部都尉,立为始兴郡。晋武帝平吴,以属广州,成帝度荆州;宋文帝元嘉二十九年,又度广州;三十年,复度湘州。明帝泰始六年,立冈湲县,割始兴之封阳、阳山、含洭三县,立宋安郡,属湘州。泰豫元年复囗,省冈湲县,改始兴曰广兴。领县七,户一万一千七百五十六,口七万六千三百二十八。去州水二千三百九十;去京都水五千。
曲江侯相,汉旧县,属桂阳。
桂阳令,汉旧县,属桂阳。
阳山侯相,汉旧县,后汉曰阴山,属桂阳。吴始兴郡无此县,当是晋后立。
贞阳侯相,汉旧县,名浈阳,属桂阳。宋明帝泰始三年,改“浈”为“贞”。
含洭男相,汉旧县,属桂阳。
始兴令,吴立。
中宿令,汉旧县,属南海,吴度。
临庆内史,吴分苍梧立为临贺郡,属广州;晋成帝度荆州;宋文帝元嘉二十九年,度广州;三十年,复度湘州。明帝改名。领县九,户三千七百一十五,口三万一千五百八十七。去州水陆二千八百;去京都水陆五千五百七十。
临贺侯相,汉旧县。《晋太康地志》、王隐云属南海,而二汉属苍梧,当是吴所度。
冯乘侯相,汉旧县,属苍梧。
富川令,汉旧县,属苍梧。
封阳侯相,汉旧县。
兴安侯相,吴立曰建兴,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谢沐长,汉旧县,属苍梧。
宁新令,二汉无,当是吴所立,属苍梧,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开建令,文帝分封阳立宋昌、宋兴、开建、武化、徃徃徃音生、永固、绥南七县。后又分开建、武化、宋昌三县立宋建郡,属广州。孝武大明元年悉省,唯余开建县。
抚宁令,宋末立。
始建内史,吴孙皓甘露元年,分零陵南部都尉立始安郡,属广州;晋成帝度荆州;宋文帝元嘉二十九年,度广州;三十年,复度湘州。明帝改名。领县七,户三千八百三十,口二万二千四百九十。去州水二千八十,陆二千六百三十;去京都水五千五百九十。
始安子相,汉旧县,属零陵。
熙平令,吴立为尚安,晋武改。
永丰男相,吴立。
荔浦令,汉旧县,属苍梧。
平乐侯相,吴立。
建陵男相,吴立,属苍梧,宋末度。
乐化左令,宋末立。
雍州刺史,晋江左立。胡亡氐乱,雍、秦流民多南出樊、沔,晋孝武始于襄阳侨立雍州,并立侨郡县。宋文帝元嘉二十六年,割荆州之襄阳、南阳、新野、顺阳、随五郡为雍州,而侨郡县犹寄寓在诸郡界。孝武大明中,又分实土郡县以为侨郡县境。徐志雍州有北上洛、北京兆、义阳三郡。北上洛,晋孝武立,领上洛、北商、酆阳、阳亭、北拒阳五县。北京兆领北蓝田、霸城、山北三县。并云景平中立。义阳,云晋安帝立,领平氏、襄乡二县。酆阳、阳亭、北拒阳,并云安帝立,余县不注置立。今并无此三郡。今领郡十七,县六十,户三万八千九百七十五,口十六万七千四百六十七。去京都水四千四百,陆二千一百。
襄阳公相,魏武帝平荆州,分南郡编以北及南阳之山都立,属荆州。鱼豢云,魏文帝立。《永初郡国》、何志并有宜城汉旧县,属南郡。、鄀、上黄县并别见。徐志无。领县三,户四千二十四,口一万六千四百九十六。
襄阳令,汉旧县,属南郡。
中庐令,汉旧县,属南郡。
巳阝县令,汉旧县,属南郡。
南阳太守,秦立,属荆州。《永初郡国》有比阳、鲁阳、赭阳、西鄂、俯犨、叶、雉、博望八县并汉旧县。何志无犨、雉。徐志无比阳、鲁阳、赭阳、西鄂、博望,而有叶,余并同。孝武大明元年,省叶县。领县七,户四千七百二十七,口三万八千一百三十二。去州三百六十,去京都水四千四百。
宛县令,汉旧县。
涅阳令,汉旧县。
云阳男相,汉旧县。故名育阳,晋孝武改。
冠军令,汉旧县,武帝分穰立。
郦县令,汉旧县。
舞阴令,汉旧县。
许昌男相,徐志无,此后所立。本属颍川。
新野太守,何志晋惠帝分南阳立。《永初郡国》、何志有棘阳别见、蔡阳、邓县并汉旧县。徐无。孝武大明元年,省蔡阳。今领县五,户四千二百三十五,口一万四千七百九十三。去州一百八十;去京都水四千五百八十。
新野侯相,汉旧县,属南阳。文帝元嘉末省,孝武大明元年复立。
山都男相,汉旧县,属南阳,《晋太康地志》属襄阳,《永初郡国》及何、徐属新野。
池阳令,汉旧名,属冯翊,《晋太康地志》属京兆。侨立亦属京兆。孝武大明中土断,又属此。
穰县令,汉旧县,属南阳。
交木令,孝武大明元年立。
顺阳太守,魏分南阳立曰南乡,晋武帝更名。成帝咸康四年,复立南乡,后复旧。《永初郡国》及何志有朝阳、武当、酂、阴、泛阳、筑并别见、析前汉属弘农,后汉属南阳。修阳唯见《永初郡国》凡八县。徐志唯增朝阳。朝阳,孝武大明元年省。领县七,户四千一百六十三,口二万三千一百六十三。
南乡令,前汉无,后汉有,属南阳。
槐里男相,汉旧名,属扶风,《晋太康地志》属始平。侨立亦属始平。大明土断属此。
顺阳侯相,前汉曰博山,后汉明帝更名,属南阳。
清水令,前汉属天水,后汉为天水汉阳,无此县。《晋太康地志》属略阳。侨立属始平。大明土断属此。
朝阳令,汉旧县。
丹水令,前汉属弘农,后汉属南阳。何志魏立,非也。
郑县令,汉旧名,属京兆。侨立亦属京兆,后度此。
京兆太守,故秦内史。汉高帝元年,属塞国;二年,更为渭南郡;九年罢,复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更为京兆尹,魏改为京兆郡。初侨立,寄治襄阳。硃序没氐。孝武太元十一年复立。大明土断,割襄阳西界为实土。雍州侨郡先属府,武帝永初元年属州。《永初郡国》有蓝田汉旧县、郑、池阳并别见、南霸城本霸陵,汉旧县。《太康地志》曰,霸城何志魏地。、新康五县。何志无新康而有新丰。徐无。孝武大明元年,省京兆之卢氏、蓝田、霸城县。卢氏当是何志后所立,二汉属弘农,《晋太康地志》属上洛。新康疑是晋末所立。领县三,户二千三百七,口九千二百二十三。
杜令,二汉曰杜陵,魏改。
邓县令,汉旧县,属南阳。
新丰令,汉旧县。
始平太守,晋武帝泰始二年,分京兆、扶风立。后分京兆、扶风侨立,治襄阳;今治武当。《永初郡国》唯有始平、平阳、清水别见三县。何志有槐里别见、宋宁、宋嘉何志新立三县,而清水、始平与《永初郡国》同。领县四,户二千七百九十七,口五千五百十二。
武当侯相,汉旧县,属南阳,后属顺阳。
始平令,魏立。
武功令,汉旧名,故属扶风,《晋太康地志》属始平。
平阳子相,江左平阳郡民流寓,立此。
扶风太守,故秦内史。高帝元年,属雍国;二年,更为中地郡,九年罢。后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更名为右扶风。侨立,治襄阳,今治筑口。《永初郡国》及何志唯有郿、魏昌县魏昌,魏立,属中山。孝武大明元年省魏昌。领县三,户二千一百五十七,口七千二百九十。
筑阳令,汉旧县,属南阳,又属顺阳。大明土断属此。
郿县令,汉旧名,属扶风,《晋太康地志》属秦国。
泛阳令,晋武帝太康五年立,属南乡,仍属顺阳。大明土断属此。
南上洛太守,《永初郡国》、何志雍州并有南上洛郡,寄治魏兴,今梁州之上洛是也。此上洛盖是何志以后侨立耳。今治臼。何、徐志雍州南上洛,晋武帝立,北上洛云晋孝武立,非也。徐有南北阳亭、阳安县,不注置立。今领县二,户一百四十四,口四百七十七。
上洛男相。别见
商县令。别见
河南太守,故秦三川郡,汉高帝更名。光武都雒阳,建武十五年,改曰河南尹。侨立,始治襄阳,孝武大明中,分沔北为境。《永初郡国》及何志并又有阳城、缑氏县汉旧名,并属河南。,徐无此二县,而有侨洛阳。汉旧名。、阳城县,孝武大明元年省。洛阳,当是何志后立。领县五,户三千五百四十一,口一万三千四百七十。去州陆三十五。
河南令,汉旧名。
新城令,汉旧名。
河阴子相,魏立。
棘阳令,汉县,故属南阳,《晋太康地志》属义阳,后属新野。大明土断属此。
襄乡令,前汉无,后汉有,属南阳。徐志属义阳。当是大明土断属此。
广平太守别见,江左侨立,治襄阳,今为实土。《永初郡国》及何志并又有易阳、曲周、邯郸并见在,无酂、比阳。徐无复邯郸县。易阳、曲周,孝武大明元年省。邯郸应是土断省。领县四,户二千六百二十七,口六千二百九十三。
广平令,汉旧名。徐志,南度以朝阳县境立。
酂县令,汉旧县,属南阳,后属顺阳。
比阳令,汉旧县,属南阳。
阴县令,汉旧县,属南阳。
义成太守,晋孝武立,治襄阳,今治均。《永初郡国》又有下蔡、平阿县二县前汉属沛,后汉属九江,《晋太康地志》属淮南。,何同。孝武大明元年省下蔡,始亦流寓立也。平阿当是何志后省。领县二,户一千五百二十一,口五千一百一。
义成侯相,晋孝武立。
万年令,汉旧名,属冯翊。
冯翊太守,故秦内史。高帝元年,属塞国,二年,更名为河上郡;九年罢,复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左内史。太初元年,更名。三辅流民出襄阳,文帝元嘉六年立,则何志应有而无。治襄阳。今治鄀。领县三,疑户二千七十八,口五千三百二十一。
鄀县令,汉旧县,属南郡,作“若”字。《晋太康地志》作“鄀”。《永初郡国》及何志属襄阳,徐属此。
高陆令,《晋太康地志》属京兆。《永初郡国》、何志并无,孝武大明元年复立。
南天水太守天水郡别见,徐志本西戎流寓。今治岩州。《永初郡国》、何志并无,当是何志后所立。又有冀县汉旧名,孝武大明元年省。领县四,户六百八十七,口三千一百二十二。
华阴令,前汉属京兆,后汉、魏、晋属弘农。
西县令,前汉属陇西,后汉属汉阳,即天水。魏、晋属天水。
略阳侯相。别见
河阳令。别见
建昌太守,孝建元年,刺史硃修之免军户为永兴、安宁二县,立建昌郡;又立永宁为昌国郡,并寄治襄阳。昌国后省。徐志,建昌又有永宁县,今无。领县二,户七百三十二,口四千二百六十四。
永兴令。
安宁男相。
华山太守,胡人流寓,孝武大明元年立。今治大堤。领县三,户一千三百九十九,口五千三百四十二。
华山令,与郡俱立。
蓝田令,汉旧名,本属京兆。
上黄令,本属襄阳,立郡割度。
北河南太守,晋孝武太元十年立北河南郡,后省。《永初郡国》、何、徐志并无。明帝泰始末复立。寄治宛中。领县八。
新蔡令。别见。
汝阴令。别见
苞信令。别见
上蔡令。别见
固始令。别见
缑氏令。别见
新安令。别见
洛阳令。别见
弘农太守,汉武帝元鼎四年立。宋明帝末立,寄治五垄。领县三。
邯郸令,汉旧名,属赵国。《晋太康地志》无此县。
圉县令,前汉属淮阳,后汉属陈留。《晋太康地志》无此县。
卢氏令。别见
梁州刺史,《禹贡》旧州,周以梁并雍,汉以梁为益,治广汉雒县。魏元帝景元四年平蜀,复立梁州,治汉中南郑,而益州治成都。李氏据梁、益,江左于襄阳侨立梁州。李氏灭,复旧。谯纵时,又治汉中。刺史治魏兴。纵灭,刺史还治汉中之苞中县,所谓南城也。文帝元嘉十年,刺史甄法护于南城失守,刺史萧思话还治南郑。《永初郡国》又有宕渠郡、北宕渠郡。《宋起居注》,元嘉十六年,割梁州宕渠郡度益州。今益部宕渠郡曰南宕渠。何、徐并有北宕渠郡,唯领宕渠一县。何云,本巴西流民。今无。
汉中太守,秦立。汉献帝建安二十年,魏武平张鲁,复汉宁郡为汉中,疑是此前改汉中曰汉宁也。晋地记云,孝武太元十五年,梁州刺史周琼表立。又疑是李氏所省,李氏平后复立。《永初郡国》又有苞中、怀安汉、晋、何、徐并无二县。二县。领县四,户一千七百八十六,口一万三百三十四。
南郑令,汉旧县。
城固令,汉旧县。
沔阳令,汉旧县。
西乡令,蜀立曰南乡,晋武帝太康二年更名。
魏兴太守,魏文帝以汉中遗民在东垂者立,属荆州。江左还本。领县十三。疑去州一千二百;去京都水六千七百。
西城令,汉旧县,属汉中。
郧乡令,本锡县,二汉旧县,属汉中,后属魏兴;魏、晋世为郡,后省。武帝太康五年,改为郧乡。何志晋惠帝立,非也。
锡县令,前汉长利县,属汉中,后汉省。晋武帝太康四年复立,属魏兴。五年,改长利为锡。
广城令,《永初郡国》、何、徐并有,不注置立。
兴晋令,魏立曰平阳,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旬阳令,前汉有,后汉无,晋武帝太康四年复立。
上庸令,《晋太康地志》、《永初郡国》、徐并属上庸,何无。
长乐令,《永初郡国》、何、徐并属晋昌。本蜀郡流民。
广昌子相,何志属上庸,晋成帝立。晋地记,武帝太康元年,改上庸之广昌为庸昌,二年省。疑是魏所立。
安晋令,《永初郡国》、何、徐属晋昌。本蜀郡流民。
延寿令,《永初郡国》、何、徐属晋昌。本蜀郡流民。
宣汉令,《永初郡国》、何、徐属晋昌。本建平流离民。
新兴太守,《永初郡国》、何、徐云新兴、吉阳、东关三县,属晋昌郡。何云晋元帝立,本巴、汉流民。宋末省晋昌郡,立新兴郡,以晋昌之长乐、安晋、延寿、安乐属魏兴郡,宣汉属巴渠郡,宁都属安康郡。《永初郡国》有永安县,何、徐无。今亦无复新兴县。何云巴东夷人。今领县二。
吉阳令,本益州流民。
东关令,本建平流民。
新城太守,故属汉中,魏文帝分立,属荆州。江左还本。领县六,户一千六百六十八,口七千五百九十四。去州陆一千五百;去京都水五千三百。
房陵令,汉旧县,属汉中,《太康地志》、王隐无。
绥阳令,魏立,后改为秭归,晋武帝太康二年,复为绥阳。
昌魏令,魏立。
祁乡令,何志魏立。《晋太康地志》作“沶”音祁。
阆阳令,何志不注置立。
乐平令,何志不注置立。
上庸太守,魏明帝太和二年,分新城之上庸、武陵、北巫为上庸郡。景初元年,又分魏兴之魏阳,锡郡之安富、上庸为郡。疑是太和后省,景初又立也。魏属荆州,江左还本。《永初郡国》有上庸、广昌。何有广昌。领县七,户四千五百五十四,口二万六百五十三。去州陆二千三百;去京都水六千七百。
上庸令,汉旧县,属汉中。
安富令,《晋太康地志》、《永初郡国》、何、徐并有。
北巫令,何志晋武帝立。按魏所分新城之北巫,应即是此县,然则非晋武立明矣。
微阳令,魏立曰建始,晋武帝改。
武陵令,前汉属汉中,后汉、《晋太康地志》、王隐并无。
新安令,《永初郡国》、何、徐有。何云本建平流民。
吉阳令,《永初郡国》云北吉阳,何、徐无。
晋寿太守,晋地记云,孝武太元十五年,梁州刺史周琼表立。何志故属梓潼。而益州南晋寿郡悉有此诸县。《永初郡国》、徐又有南晋寿、南兴、乐南、兴安县。何无南兴乐,云南晋寿,惠帝立,余并不注置立。今领县四,去州陆一千二百;去京都水一万。
晋寿令,属梓潼。何志晋惠帝立。按《晋起居注》,武帝太康元年,改梓潼之汉寿曰晋寿。汉寿之名,疑是蜀立,云惠帝立,非也。
白水令,汉旧县,属广汉,《晋太康地志》属梓潼。
邵欢令,《永初郡国》、何、徐并有,不注置立,疑是蜀立曰昭欢,晋改也。
兴安令,《永初郡国》、何、徐并有,不注置立。
华阳太守,徐志新立。《永初郡国》、何并无,寄治州下。领县四。户二千五百六十一,口万五千四百九十四。
华阳令。
兴宋令。
宕渠令。
嘉昌令,徐不注置立。
新巴太守,晋安帝分巴西立。何、徐又有新归县,何云新立,今无。领县三。户三百九十三,口二千七百四十九。
新巴令,晋安帝立。
晋城令,晋安帝立。
晋安令,晋安帝立。
北巴西太守,何志不注置立。《宋起居注》,文帝元嘉十二年,于剑南立北巴西郡,属益州。今益州无此郡。又《永初郡国》、何、徐梁州并有北巴西而益州无,疑是益部侨立,寻省;梁州北巴西是晋末所立也。《永初郡国》领阆中、汉昌二县。何又有宋昌县,云新立。徐无宋昌,有宋寿。何、徐并领县四,今六。疑去州一千四百;去京都水九千九百。
阆中令。别见
安汉令。别见
南国令。即南充国,别见。
西国令。即西充国,别见。
平周令,益州巴西有平州县。
北阴平太守,《晋太康地志》故广汉属国都尉。何志蜀分立。《永初郡国》曰北阴平,领阴平、绵竹、平武、资中、胄旨五县。何、徐直曰阴平,领二县与此同。户五百六,口二千一百二十四。寄治州下。
阴平令,前汉、后汉属广汉属国,名宙底。《晋太康地志》阴平郡阴平县注云,宙底。当是故宙底为阴平。《永初郡国》胄旨县,即宙底也。当是后又立此县,而字误也。
平武令,蜀立曰广武,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南阴平太守,《永初郡国》唯领阴平一县。徐志无南字,云阴平旧民流寓立,唯领怀旧一县。何无。今领县二,户四百七。
阴平令。
怀旧令,徐志不注置立。
巴渠太守,何志新立。领县七,户五百,口二千一百八十三。
宣汉令别见,与郡新立。
始兴令,何志新立。
巴渠令,何志新立。
东关令,何志新立。
始安令,何志新立。
下蒲令,何志无,徐志不注置立。
晋兴令,何志晋安帝立。案《永初郡国》,梁部诸郡,唯巴西有此县,不容是此晋兴。若是晋安帝时立,便应在《永初郡国》,疑何谬也。
怀安太守,何志新立。领县二,户四百七,口二千三百六十六。寄治州下。
怀安令,何志新立。
义存令,何志新立。
宋熙太守,何、徐志新立。领县五,户一千三百八十五,口三千一百二十八。去州七百;去京都九千八百。
兴乐令。
归安令。
宋安令。
元寿令。
嘉昌令,何志五县并新立。
白水太守,《永初郡国》、何并无,徐志仇池氐流寓立。有汉昌县。今领县六。户六百五。
新巴令。
汉德令。
晋寿令。
益昌令。
兴安令。
平周令,徐志作“平州”。此五县,徐并不注置立。
南上洛太守,《晋太康地志》分京兆立上洛郡,属司隶。《永初郡国》、何志并属雍州,侨寄魏兴,即此郡也。徐志巴民新立,徐志时已属梁州矣。《永初郡国》无丰阳而有阳亭,何、徐有,何不注阳亭置立。领县六。
上洛令,前汉属弘农,后汉属京兆。何云魏立,非也。
商县令,上洛同。
流民令,何不注置立。
丰阳长,《永初郡国》无,何作酆阳,新立。徐作丰。
渠阳令,《永初郡国》、何、徐并作拒阳。
义县令,《永初郡国》、何、徐并无。
北上洛太守,徐志巴民新立。领县七,户二百五十四。
北上洛令。
丰阳令。
流民令。
阳亭令。
拒阳令,“拒”字与南上洛不同。
商县令,徐志无。
西丰阳令,徐志无。
安康太守,宋末分魏兴之安康县及晋昌之宁都县立。
安康令,二汉安阳县,属汉中,汉末省。魏复立,属魏兴。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何云魏立,非也。
宁都令,蜀郡流民。
南宕渠太守,《永初郡国》有宕渠郡,领宕渠、汉兴、宣汉三县,属梁州;元嘉十六年,度属益州,非此南宕渠也。何、徐梁并无此郡,疑是徐志后所立。
宕渠令。
汉安令。
宣汉令。
宋康令。三县并新置。
怀汉太守,孝武孝建二年立。领县三,户四百十九。
永丰长。
绥来长。
预德长。
秦州刺史,晋武帝太始五年,分陇右五郡及凉州金城、梁州阴平并七郡为秦州,治天水冀县;太康三年并雍州,惠帝元康七年复立。何志晋孝武复立,寄治襄阳。安帝世在汉中南郑。领郡十四,县四十二,户八千七百三十二,口四万八百八十八。
武都太守,汉武帝元鼎六年立。《永初郡国》又有河池、故道县并汉旧县。今领县三,户一千二百七十四,口六千一百四十。
下辨令,汉旧县。
上禄令,汉旧县,后省,晋武帝太康三年又立。
陈仓令,汉旧县,属扶风,《晋太康地志》属秦国。
略阳太守,《晋太康地志》属天水。何志故曰汉阳,魏分立曰广魏,武帝更名。《永初郡国》有清水县别见,何、徐无。领县三,户一千三百五十九,口五千六百五十七。
略阳令,前汉属天水,后汉汉阳即天水,《晋太康地志》属略阳。雍州南天水、益州安固郡又有此县。
临汉令,何志新立。
上邽令,前汉属陇西,后汉属汉阳,《晋太康地志》属天水。何志流寓割配。
安固太守,《永初郡国志》有安固郡,又有南安固郡,元嘉十六年度益州。今领县二,户一千五百五,口二千四十四。
桓陵令。别见
南桓陵令,《永初郡国》及何志安固郡唯领桓陵一县,徐志又有此县。
西京兆太守,晋末三辅流民出汉中侨立。领县三,户六百九十三,口四千五百五十二。
蓝田令别见,《永初郡国志》无。
杜令。别见
鄠令,二汉属扶风,《晋太康地志》属始平。
南太原太守太原别见,何志云,故属并州,流寓割配。《永初郡国》又有清河别见、高堂县别见翼州平原郡,作高唐。。领县一,户二百三十三,口一千一百五十六。
平陶令,汉旧名。
南安太守,何志云故属天水,魏分立。《永初郡国》无。领县二,户六百二十,口三千八十九。
桓道令,汉旧名,属天水,后汉属汉阳,作“獂”。
中陶令,何志魏立。《晋太康地志》有。
冯翊太守,三辅流民出汉中,文帝元嘉二年侨立。领县五,户一千四百九十,口六千八百五十四。
莲芍令。别见
顿阳令,汉旧名。
下辨令,徐志故属略阳,流寓割配。何无此县。
高陆令,二汉、魏无,《晋太康地志》有,属京兆。何志流寓割配。
万年令。别见
陇西太守,秦立。文帝元嘉初,关中民三千二百三十六户归化,六年立,今领县六。户一千五百六十一,口七千五百三十。
襄武令,汉旧名。
临洮令,汉旧名。
河关令,前汉属金城,后汉、《晋太康地志》属陇西。
狄道令,汉旧名。
大夏令,汉旧名,《晋太康地志》无。
首阳令。
始平太守,别见,《永初郡国》无。领县三,户八百五十九,口五千四百四十一。
始平令,《太康地志》有,何志晋武帝立;而雍州始平郡之始平县,何云魏立。按此县末虽各立,本是一县,何为不同?
槐里令。别见
宋熙令,何无,徐新立。
金城太守,汉昭帝始元六年立。《永初郡国》无,何、徐领县二,户三百七十五,口一千。
金城令,汉旧名。
榆中令,汉旧名。
安定太守,汉武帝元鼎三年立。《永初郡国志》无。领县二,户六百四十,口二千五百一十八。
朝那令,汉旧名。
宋兴令,何志新立。
天水太守,汉武元鼎三年立,明帝改曰汉阳。雍州已有此郡。《永初郡国》无。领县二,户八百九十三,口五千二百二十八。
阿阳令,汉旧名,《晋太康地志》无。
新阳令,《晋太康地志》有,何志魏立。
西扶风太守扶风郡别见,晋末三辅流民出汉中侨立。领县二,户百四十四。
郿令。别见
武功令。别见
北扶风太守,孝武孝建二年,以秦、雍流民立。领县三,时又有广长郡,又立成阶县,领氐民,寻省。
武功令。别见
华阴令。别见
始平县。别见
志第二十八 州郡四
○益州 宁州 广州 交州 越州
益州刺史,汉武帝分梁州立,所治别见梁州,领郡二十九,县一百二十八,户五万三千一百四十一,口二十四万八千二百九十三。去京都水九千九百七十。
蜀郡太守,秦立。晋武帝太康中,改曰成都国,后复旧。领县五,户一万一千九百二,口六万八百七十六。
成都令,汉旧县。
郫令,汉旧县。
繁县令,汉旧县。
鞞县令,二汉、《晋太康地志》并曰牛鞞,属犍为,何志晋穆帝度此。
永昌令,孝建二年,以侨户立。
广汉太守,汉高帝六年立。《晋太康地志》属梁州。领县六,户四千五百八十六,口二万七千一百四十九。去州陆六百;去京都水九千九百。
雒县令,汉旧县。
什邡令,汉旧县。
郪县令,汉旧县。
新都令,汉旧县,晋武帝为王国,太康六年省为县。属广汉。
阳泉令,蜀分绵竹立。
伍城令,晋武帝咸宁四年立,太康六年省,七年又立。何志刘氏立。
巴西太守,谯周《巴记》,建安六年,刘璋分巴郡垫江以上为巴西郡。徐志本南阳冠军流民,寓入蜀汉,晋武帝立,非也。本属梁州,文帝元嘉十六年度。何志梁、益二州无此郡。领县九,户四千九百五十四,口三万三千三百四十六。
阆中令,汉旧县,属巴郡。
西充国令,《汉书地理志》,巴郡有充国县。《续汉郡国志》,和帝永元二年,分阆中立充国县。二志不同。《晋太康地志》有西南二充国,属巴西。
南充国令,谯周《巴记》,初平六年,分充国为南充国。
安汉令,旧县,属巴郡。
汉昌令,和帝永元中立。
晋兴令,徐志不注置立。
平州令,晋武帝太康元年,以野民归化立。
怀归令,徐志不注置立。
益昌令,徐志不注置立。
梓潼太守,《晋太康地志》刘氏分广汉立。本属梁州,文帝元嘉十六年,度益州。《永初郡国》又有汉德、新兴,徐同。徐云,新兴,义熙九年立;汉德,旧县。案二汉并无汉德县,《晋太康地志》、王隐并有,疑是刘氏所立。何益、梁二州无此郡。领县四,户三千三十四,口二万一千九百七十六。
涪令,汉旧县,属广汉。
梓潼令,汉旧县,属广汉。
西浦令,徐志义熙九年立。
万安令,徐志旧县。二汉、晋并无。
巴郡太守,秦立。领县四,户三千七百三十四,口一万三千一百八十三。去州内水一千八百,陆五百,外水二千二百;去京都水六千。
江州令,汉旧县。
临江令,汉旧县。
垫江令,汉旧县,献帝建安六年度巴西,刘禅建兴十五年复旧。
枳令,汉旧县。
遂宁太守,《永初郡国》有,何无,徐云旧立。领县四,户三千三百二十。
巴兴令,徐志不注置立,疑是李氏所立。
德阳令,前汉无,后汉、《晋太康地志》属广汉。
广汉令,汉旧县,属广汉。宁蜀郡复有此县,未知孰是。
晋兴令,徐志不注置立。
江阳太守,刘璋分犍为立。中失本土,寄治武阳。领县四,户一千五百二十五,口八千二十七。
江阳令,汉旧县,属犍为。
绵水令。别见
汉安令。别见
常安令,晋孝武立。
怀宁太守,秦、雍流民,晋安帝立。本属南秦,文帝元嘉十六年度益州。领县三,户一千三百一十五,口五千九百五十。寄治成都。
始平令。别见
西平令,《永初郡国》直云西。何志故属天水,名西县。
万年令,汉旧名,属冯翊。
宁蜀太守,《永初郡国》有而何无,徐云旧立。《永初郡国》及徐并有西垫江县,今无。领县四,户一千六百四十三。
广汉令别见,遂宁郡复有此县。
广都令,汉旧县,属蜀郡。
升迁令,《晋太康地志》属汶山。
西乡令,本名南乡,属汉中,晋武太康三年更名。
越巂太守,汉武帝元鼎六年立,故邛都国。何志无。领县八,户一千三百四十九。
邛都令,汉旧县。
新兴令,《永初郡国》有。
台登长,汉旧县。
晋兴长,《永初郡国》有。
会无长,汉旧县。
卑水长,汉旧县。
定莋长,汉旧县。
苏利长,汉县曰苏示,囗曰苏利。
汶山太守,《晋太康地志》汉武帝立,孝宣地节三年合蜀郡,刘氏又立。领县二,户一千一百七,口六千一百五。去州陆一百;去京都水一万。
都安侯相,蜀立。
晏官令,何志魏平蜀立。《晋太康地志》无。
南阴平太守阴平郡别见,永嘉流寓来属,寄治苌阳。领县二。户一千二百四十,口七千五百九十七。
阴平令。别见
绵竹令,汉旧县,属广汉。
犍为太守,汉武帝建元六年,开夜郎国立。领县五,户一千三百九十,口四千五十七。去州陆九十;去京都水一万。
武阳令,汉旧县。
南安令,汉旧县。
资中令,汉旧县。
僰道令,汉旧县。
治官令,晋安帝义熙十年立。
始康太守,关陇流民,晋安帝立。领县四,户一千六十三,口四千二百二十六。寄治成都。
始康令,晋安帝立。
新城子相,晋安帝立。
谈令,晋安帝立。
晋丰令,晋安帝立。
晋熙太守,秦州流民,晋安帝立。领县二,户七百八十五,口三千九百二十五。
晋熙令,晋安帝立。
苌阳令,晋安帝立。
晋原太守,李雄分蜀郡为汉原,晋穆帝更名。领县五,户一千二百七十二,口四千九百六十。去州陆一百二十;去京都水一万。
江原男相,汉旧县,属蜀郡。
临邛令,汉旧县,属蜀郡。
晋乐令,何志故属沈黎。《晋太康地志》无沈黎郡及晋乐县。
徙阳令,前汉徙县属蜀郡,后汉属蜀郡属国都尉。《晋太康地志》有徙阳县,属汉嘉。
汉嘉令,前汉青衣县属蜀郡,顺帝阳嘉二年更名。刘氏立为汉嘉郡,晋江右犹为郡,江左省为县。
宋宁太守,文帝元嘉十年,免吴营侨立。领县三,户一千三十六,口八千三百四十二。寄治成都。
欣平令,与郡俱立。
宜昌令,与郡俱立。
永安令,与郡俱立。
安固太守,张氏于凉州立。晋哀帝时,民流入蜀,侨立此郡,本属南秦,文帝元嘉十六年度益州。领县六,户一千一百二十,口六千五百五十七。去州一百三十。去京都水一万。
略阳令。别见
桓陵令,张氏立。
临渭令,《晋太康地志》属略阳。
清水令。别见。
下邽令,何志汉旧县。案二汉、晋并无此县。
兴固令,何志新立。
南汉中太守,晋地记,孝武太元十五年,梁州刺史周琼表立。徐志,北汉中民流寓,孝武大明三年立。《起居注》,本属梁州,元嘉十六年度。《永初郡国》属梁州,领县与此同。以《永初郡国》及《起居》检,则是太元所立,而何志无此郡,当是永初以后省,大明三年复立也。领县五,户一千八十四,口五千二百四十六。
南长乐令,徐志与郡俱立。
南郑令,徐志与郡俱立。
南苞中令,徐志与郡俱立。
南沔阳令,徐志与郡俱立。
南城固令,徐志与郡俱立。
北阴平太守,徐志本属秦州,文帝元嘉二十六年度。《永初郡国》、何志,秦、梁、益并无。领县四,户一千五十三,口六千七百六十四。
阴平令。已见
南阳令,徐志本南阳白民流寓立。
桓陵令,徐志本安固郡民流寓立。
顺阳令,徐志本南阳民流寓立。
武都太守别见,《永初郡国》、何志益州并无此郡。徐志本属秦州,流寓立。领县五。户九百八十二,口四千四百一。
武都令,汉旧名。
下辩令。别见
汉阳令,汉旧名。
略阳令,汉属略阳郡,流寓配。
安定令,旧安定郡,流寓配。
新城太守,何志新分广汉立。领县二,户七百五十三,口五千九百七十一。去州阙去京都九千五百三十。
北五城令,何志新分五城立。
怀归令,何志新立。
南新巴太守新巴郡别见,《起居注》新巴民流寓,文帝元嘉十二年,于剑南立。何志新立,新巴民先属梁州,既立害配。领县六,户一千七十,口二千六百八十三。
新巴令,何志晋安帝立。
晋城令,何志晋安帝立。
晋安令,何志晋安帝立。
汉昌令,何志晋安帝立。
桓陵令,何志晋哀帝立。按《起居注》,南新巴,元嘉十二年立。何云新立,则非先有此郡,而云此诸县晋哀帝、安帝立,不详。
绥归令,何无此。徐有,不注置立。
南晋寿太守,梁州元有晋寿,文帝元嘉十二年,于剑南以侨流立。领县五,户一千五十七,口一千九百四十三。去州一百二十;去京都水一万。
晋寿令。别见
兴安令。别见
兴乐令,二汉、魏无。《晋太康地记》云:“元年更名。本曰白马,属汶山。”何志,汉旧县。检二汉益部,无白马县。
邵欢令。别见
白马令。别见
宋兴太守,文帝元嘉十年,免建平营立。领南陵、建昌二县。何志无复南陵,有南汉、建忠。徐无建忠,有永川,何云建忠新立。领县三,户四百九十六,口一千九百四十三。寄治成都。
南汉令,何志晋穆帝立。故属汉中,流寓来配。
建昌令,何志新立。
永川令,徐志新立。
南宕渠太守,徐志本南中民,蜀立。《起居注》,本属梁州,元嘉十六年度。《永初郡国》梁州有宕渠郡,领县三,与此同。而无“南”字,何同。若此郡元嘉十六年度益,则何志应在益部,不详。领县三,户五百四,口三千一百二十七。
宕渠令,二汉、《晋太康地志》属巴郡。
汉兴令,二汉、魏无,晋地志有,属兴古郡。
宣汉令,前汉无,后汉属巴郡,《晋太康地志》无。
天水太守别见,《永初郡国》、何志益州无此郡。徐志与今同。领县三,户四百六十一。
宋兴令,徐志不注置立。
上邽令。别见
西县长。别见
东江阳太守,何志晋安帝初,流寓入蜀,今新复旧土为郡。领县二,户一百四十二,口七百四十。去州一千五百八十;去京都水八千九十。
汉安令,前汉无,后汉属犍为,《晋太康地志》属江阳。
绵水令,何志晋孝武立。
沈黎太守,《蜀记》云:“汉武元鼎十一年,分蜀西部邛莋为沈黎郡,十四年罢。”案元鼎至六年,云十一年,非也。又二汉、晋并无此郡,《永初郡国》有,何无,徐云旧郡。领县四,户六十五。
城阳令,徐不注置立。
兰令,汉旧县,属越巂,作“阑”,《晋太康地志》无。
旄牛令,前汉属蜀郡,后汉属蜀郡属国都尉,《晋太康地志》属汉嘉。
宁州刺史,晋武帝太始七年分益州南中之建宁、兴古、云南、永昌四郡立。太康三年省,立南夷校尉。惠帝太安二年复立,增牂牁、越巂、硃提三郡。成帝咸康四年,分牂牁、夜郎、硃提、越巂四郡为安州,寻罢并宁州。越巂复还益州。今领郡十五,县八十一,户一万二百五十三。去京都一万三千三百。
建宁太守,汉益州郡滇王国,刘氏更名。领县十三,户二千五百六十二。
味县令,汉旧县。
同乐令,晋武帝立。
谈槁令,汉旧县,属牂牁。晋武帝立。
牧麻令,汉旧县,作牧靡。
漏江令,汉旧县,属牂牁。晋武帝立。
同濑长,汉旧县。“同”作“铜”。
昆泽长,汉旧县。
新定长,《晋太康地志》有。
存邑囗,《晋太康地志》有。
同并长,汉旧县,前汉作同并,属牂牁。晋武帝咸宁五年省,哀帝复立。
万安长,江左立。
毋单长,汉旧县,属牂牁,《晋太康地志》属建宁。
新兴长,江左立。
晋宁太守,晋惠帝太安二年,分建宁西七县为益州郡,晋怀帝更名。领县七,户六百三十七。去州七百三十;去京都水一万三千七百。
建伶令,旧汉县,属益州郡,《晋太康地志》属建宁。
连然令,汉旧县,属益州郡,《晋太康地志》属建宁。
滇池令,汉旧县,属益州郡,《晋太康地志》属建宁。
谷昌长,汉旧县,属益州郡,《晋太康地志》属建宁。
秦臧长,汉旧县,属益州郡,《晋太康地志》属建宁。阙
〔俞元长,汉旧县,属益州,《晋太康地志》〕
双柏长,汉旧县,属益州郡,《晋太康地志》属建宁。
牂牁太守,汉武帝元鼎六年立。领县六,户一千九百七十。去州一千五百;去京都水一万二千。
万寿令,晋武帝立。
且兰令,汉旧县云故且兰,《晋太康地志》无。
故毋敛令,汉旧县。
晋乐令,江左立。
丹南长,江左立。
新宁长,何、徐不注置立。
平蛮太守,晋怀帝永嘉五年,宁州刺史王逊分牂牁、硃提、建宁立平夷郡,后避桓温讳改。领县二,户二百四十五。去京都水一万三千。
平蛮令,汉旧县,属牂牁,故名平夷。
鄨令,汉旧县,属牂牁。
夜郎太守,晋怀帝永嘉五年,宁州刺史王逊分牂牁、硃提、建宁立。领县四,户二百八十八。去州一千;去京都水一万四千。
夜郎令,汉旧县,属牂牁。
广谈长,《晋太康地志》属牂牁。
谈乐长,江左立。
谈柏令,汉旧县,属牂牁。
硃提太守,刘氏分犍为立。领县五,户一千一十。去州七百二十;去京都水一万四千六百。
硃提令,前汉属犍为,后汉属犍为属国都尉。
堂狼令,前汉属犍为,“狼”作“琅”。后汉、《晋太康地志》属硃提。
临利长,江左立。
汉阳长,前汉属犍为,后汉无,《晋太康地志》属硃提。
南秦长,本名南昌,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南广太守,晋怀帝分硃提立。领县四,户四百四十。去州水二千三百;去京都水一万四百。
南广令,汉旧县,属犍为,《晋太康地志》属硃提。
新兴令,何志不注置立。
晋昌令,江左立。
常迁长,江左立。
建都太守,晋成帝分建宁立。领县六,户一百七。去州二千;去京都水一万五十。
新安令,晋成帝立。
经云令,晋成帝立。
永丰令,晋成帝立。
临江令,晋成帝立。
麻应长,晋成帝立。
遂安长,晋成帝立。
西平太守,晋怀帝永嘉五年,宁州刺史王逊分兴古之东立。何志晋成帝立,非也。《永初郡国》、何志并有西宁县,何云晋成帝立,今无。领县五,户一百七十六。去州二千三百;去京都水一万五千三百。
西平令,何志晋成帝立。
温江令,何志晋成帝立。
都阳令,何志晋成帝立。案《晋起居注》,太康二年置兴古之都唐县,疑是。
晋绥长,何志晋成帝立。
义成长,何志晋成帝立。案此五县应与郡俱立。
西河阳太守,晋成帝分河阳立。领县三,户三百六十九。去州二千五百;去京都水一万五千五百。
芘苏令,前汉属益州郡,后汉、《晋太康地志》属永昌。“芘”作“比”。
成昌令,晋成帝立。
建安长,晋成帝立。
东河阳太守,晋怀帝永嘉五年,宁州刺史王逊分永昌、云南立。《永初郡国》又有西河阳,领楪榆、遂段、新丰三县,何、徐无。遂段、新丰二县,二汉、晋并无。领县二,户一百五十二。去州二千;去京都水一万五千。
东河阳令,何不注置立,疑与郡俱立。
楪榆长,前汉属益州郡,后汉属永昌,《晋太康地志》属云南。前汉“枼”作“叶”。
云南太守,《晋太康地志》云,故属永昌。何志刘氏分建宁、永昌立。领县五,疑户三百八十一。去州一千五百;去京都水一万四千五百。
云南令,前汉属益州郡,后汉属永昌,《晋太康地志》属云南。
云平长,晋武帝咸宁五年立。
东古复长,汉属越巂,《晋太康地志》属云南,并云姑复。《永初郡国》、何并云东古复,何不注置立。
西古复长,《永初郡国》有。何不注置立。
兴宁太守,晋成帝分云南立。领县二,户七百五十三。去州一千五百;去京都水一万四千五百。
梇栋令,汉旧县,属益州,《晋太康地志》属云南。
青蛉令,汉旧县,属越巂,《晋太康地志》属云南。
兴古太守,汉旧郡,《晋太康地志》故牂牁。何志刘氏分建宁、牂牁立,则是后汉末省也。领县六,户三百八十六。去州二千三百;去京都水一万六千。
漏卧令,汉旧县。属牂牁。
宛暖令,汉旧,属牂牁。本名宛温,为桓温改。
律高令,汉旧县,属益州郡,后省。晋武帝咸宁元年,分建宁郡修云、俞元二县间流民复立律高县。修云、俞元二县,二汉无。
西安令,江左立。
句町令,汉旧县,属牂牁。
南兴长。江左立。
梁水太守,晋成帝分兴古立。领县七,户四百三十一。去州水三千;去京都水一万六千。
梁水令,与郡俱立。
腾休长,汉旧县,属益州郡,《晋太康地志》属兴古,何志故属建宁,晋武帝从兴古治之,遂以属焉。
西隋令,汉旧县,属牂牁,《晋太康地志》属兴古。并作“随”。
毋棳令,汉旧县,属益州郡,《晋太康地志》属兴古。刘氏改曰西丰,晋武帝泰始五年,复为毋棳。
新丰长,何志不注置立。
建安长,何志不注置立。
镡封长,汉旧县,属牂牁,《晋太康地志》属兴古。
广州刺史,吴孙休永安七年,分交州立。领郡十七,县一百三十六,户四万九千七百二十六,口二十万六千六百九十四。去京都水五千二百。
南海太守,秦立。秦败,尉他王此地,至汉武帝元鼎六年,开属交州。领县十,户八千五百七十四,口四万九千一百五十七。
番禺男相,汉旧县。
熙安子相,文帝立。
增城令,前汉无,后汉有。
博罗男相,汉旧县。二汉皆作“傅”字,《晋太康地志》作“博”。
酉平令,《永初郡国》有。
龙川令,旧县。
怀化令,晋安帝立。
绥宁男相,文帝立。
高要子相,汉旧县,属苍梧,文帝废。
始昌令,文帝立。
苍梧太守,汉武帝元鼎六年立。《永初郡国》又有高要、建陵、宁新、都罗、端溪、抚宁六县。建陵、宁新,吴立。都罗,晋武分建陵立。晋武帝太康元年,改新宁曰宁新。端溪别见、抚宁始见《永初郡国》。高要,何志无,余与《永初郡国》同。徐志无建陵、宁新、抚宁三县。何、徐二志并有怀熙一县。思安、封兴、荡康、侨宁四县,疑是宋末度此也。今领县十一,户六千五百九十三,口万一千七百五十三。去州水八百;去京都水五千五百九十。
广信令,汉旧县。
猛陵令,汉旧县。
怀熙令,文帝立。
思安令,《永初郡国》有,及何志并属晋康,徐志度此。
封兴令,《永初郡国》有,及何志并属晋康,徐志度此。
荡康令,《永初郡国》有,及何志并属晋康,徐志度此。
侨宁令,《永初郡国》有,及何志并属晋康,徐志度此。
遂成令,《永初郡国》有。
丁留令,晋武帝太康七年,以苍梧蛮夷宾服立,囗作“丁溜”;溜音留。
广陵令,《永初郡国》有。
武化令,徐志以前无,疑是宋末所立。
晋康太守,晋穆帝永和七年分苍梧立,治元溪。《永初郡国》治龙乡。何志无复龙乡县,当是晋末立。元嘉二十年前,以龙乡并端溪也。《永初郡国》又有封兴、荡康、思安、辽安、开平县。何志无辽安、开平二县,余与《永初郡国》同。封兴、荡康、思安别见、辽安、开平,应是晋末立,元嘉二十年前省。今领县十四,户四千五百四十七,口一万七千七百一十。去州水五百,去京都水五千八百。
端溪令,汉旧县,何志属苍梧,徐志属此。
晋化令,何志不注置立,疑是晋末所立。
都城令,何志晋初分建陵立,今无建陵县。按《太康地志》唯有都罗、武城县。
乐城令,何志无,徐志有。
宾江令,何志无,徐志有。
说城令,何志无,徐志有。
元溪令,《晋太康地志》属苍梧。
夫阮令,《永初郡国》有。
侨宁令,何志云汉旧县,检二汉《地理》《郡国》,无。苍梧又有侨宁县。
安遂令,文帝立。
永始令,文帝立。
武定令,文帝立。
文招令,何志无,徐志有二文招,一属绥建,一属晋康。
熙宁令,何志无,徐志有。
新宁太守,晋穆帝永和七年,分苍梧立。《永初郡国》有平兴、永城县,何、徐志有永城,无平兴。此二县当是晋末立。平兴当是元嘉二十年以前省,永城当是大明八年以后省。何志又有熙宁县,云新立,当是文帝所立。徐志无,当是元嘉二十年后省也。今领县十四,户二千六百五十三,口一万五百一十四。去州水六百二十;去京都水五千六百。
南兴令,何志汉旧县。检二汉《地理》《郡国》、《晋太康地志》并无。《永初郡国》有。
临允令,汉旧县,属合浦,《晋太康地志》属苍梧。何志,吴度苍梧。
新兴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博林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甘东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单牒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威平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龙潭令,文帝立。
平乡令,文帝立。
城阳令,文帝立。
威化令,文帝立。
初兴令,文帝立。
抚纳令,徐志有。
归顺令,徐志有。
永平太守,晋穆帝升平五年,分苍梧立。《永初郡国》有雷乡、卢平、员乡、逋宁、开城五县,当是与郡俱立。何、徐志无雷乡、员乡,又有熙平,云新立,疑是文帝所立。雷乡、员乡当是元嘉二十年以前省。卢平、逋宁、开城当是大明八年以后省。今领县七,疑户一千六百九,口一万七千二百二。去州水一千二百;去京都水五千四百。
安沂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丰城令,吴立,属苍梧。《永初郡国》并安沂,当是宋初并。何志有,当是元嘉中复立。
苏平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徐曰藉平。
叔安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夫宁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武林令,文帝立。
郁林太守,秦桂林郡,属尉他,武帝元鼎六年复,更名。《永初郡国》有安远、程安、威定三县别见、中胄、归化五县。中胄疑即桂林之中溜。归化,二汉、《晋太康地志》无,疑是是江左所立。何志无中胄、归化,余三县属桂林,徐志同。今领县十七,户一千一百二十一,口五千七百二十七。去州水一千六百;去京都水七千九百。
布山令,汉旧县。
领方令,汉旧县,吴改曰临浦,晋武复旧。
阿林令,汉旧县。
郁平令,吴立曰阴平,晋武太康元年更名。
新邑令,吴立。
建初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徐同。
宾平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威化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新林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龙平令,《永初郡国》有,何志不注置立。
安始令,吴立曰建始,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怀安令,何志吴改,未知先何名。《吴录》地理无怀安县名。《太康地志》无。《永初郡国》有。
晋平令,吴立曰长平,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
绥宁令,《永初郡国》并领方,何无徐有。
归代令,徐志有。
中胄令,徐志有。
建安令,《永初郡国》有,何无,徐有。
桂林太守,本县名,属郁林。吴孙皓凤皇三年,分郁林,治武熙县,不知何时徙。《永初郡国》有常安、夹阳二县。夹阳,晋武帝太康元年分龙冈立。常安,《太康地志》有而王隐无。何、徐并无此二县。今领县七,户五百五十八,口二千二百五。去州水一千五百七十五;去京都水六千八百。
中溜令,汉旧县,属郁林,《晋太康地志》无。
龙定令,晋武帝太康元年立桂林之龙冈,疑是。《永初郡国》、何、徐并云龙定。
武熙令,本曰武安,应是吴立,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故属郁林。
阳平令,《永初郡国》、何、徐并有。何云新置。按晋武帝太康元年,立桂林之洋平县,疑是。
安远令,晋武帝太康六年立,属郁林。《永初郡国》犹属郁林,何、徐属此。
程安令,《永初郡国》属郁林,何、徐属此。疑是江左立。
威定令,《永初郡国》属郁林,何、徐属此。疑是江左立。
高凉太守,二汉有高凉县,属合浦。汉献帝建安二十三年,吴分立,治思平县,不知何时徙。吴又立高熙郡,太康中省并高凉,宋世又经立,寻省。《永初郡国》高凉又有石门、广化、长度、宋康四县。何、徐并无宋康,当是宋初所立,元嘉二十年以前省,其余当是江左所立。领县七,户一千四百二十九,口八千一百二十三。去州水一千一百;去京都水六千六百。
思平令,《晋太康地志》有。
莫阳令,《晋太康地志》有,属高兴。
平定令,何志有,不注置立。
安宁令,吴立。
罗州令,何志新立。
西巩令,何志新立。
禽乡令,何志新立。
新会太守,晋恭帝元熙二年,分南海立。《广州记》云:“永初元年,分新宁立,治盆允。”未详孰是。领县十二,户一千七百三十九,口万五百九。去州三百五十。
宋元令,《永初郡国》无,文帝元嘉九年,割南海、新会、新宁三郡界上新民立宋安、新熙、永昌、始成、招集五县。二十七年,改宋安为宋元。
新熙令。
永昌令。
始成令。
招集令。
盆允令,《永初郡国》故属南海,何、徐同。
新夷令,吴立曰平夷,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故属南海。
封平令,《永初郡国》云故属新宁,何云故属南海,徐同。
封乐令,文帝元嘉十二年,以盆允、新夷二县界归化民立。
初宾令,何志新立。
义宁令,何志新立。
始康令,何志新立。
东官太守,何志故司盐都尉,晋成帝立为郡。《广州记》,晋成帝咸和六年,分南海立。领县六,户一千三百三十二,口一万五千六百九十六。去州水三百七十;去京都水五千六百七十。
宝安男相,《永初郡国》、何、徐并不注置立。
安怀令,《永初郡国》、何、徐并不注置立。
兴宁令,江左立。
海丰男相,《永初郡国》、何、徐并不注置立。
海安男相,吴曰海宁,晋武改名。《太康地志》属高兴。
欣乐男相,本属南海,宋末度。
义安太守,晋安帝义熙九年,分东官立。领县五,户一千一百一十九,口五千五百二十二。去州三千五百;去京都水八千九百。
海阳令,何志晋初立。《晋太康地志》无。晋地记故属东官。
绥安令,何志与郡俱立。晋地记故属东官。
海宁令,何志与郡俱立。晋地记故属东官。
潮阳令,何志与郡俱立。晋地记故属东官。
义招令,晋安帝义熙九年,以东官五营立。
宋康太守,本高凉西营,文帝元嘉九年立。领县九,户一千五百一十三,口九千一百三十一。去州水九百五十;去京都水五千九百七十。
广化令,《晋太康地志》有,属高兴,《永初郡国》属高凉。
单城令,何志新立。
逐度令,何志新立。
海邻令,何志新立。
化隆令,何志新立。
开宁令,何志新立。
绥定令,何志新立。
石门长,何志故属高凉。
威覃长,徐志有。
绥建太守,文帝元嘉十三年立。孝武孝建元年,有司奏化注、永固、绥南、宋昌、宋泰五县,旧属绥建,中割度临贺,相去既远,疑还绥建。今唯有绥南,余并无。何、徐又有新招县,云本属苍梧,元嘉十九年改配。徐志晋康复有此县,疑误。今领县七,疑户三千七百六十四,口一万四千四百九十一。去州阙。
新招令,本四会之官细乡,元嘉十三年分为县。
化蒙令,本四会古蒙乡,元嘉十三年分为县。
怀集令,本四会之银屯乡,元嘉十三年分为县。
四会男相,汉旧县,属南海。
化穆令,何志新立。
绥南令,《永初郡国》、徐并无。
海昌太守,文帝元嘉十六年立。何有覃化县,徐无。领县五,户一千七百二十四,口四千七十四。去州水六百五十;去京都水五千四百九十四。
宁化令,徐志新立。
威宁令,徐志新立。
永建令,徐志新立。
招怀令,徐志新立。
兴定令,文帝元嘉九年立,属新会,后度此。
宋熙太守,文帝元嘉十八年,以交州流寓立昌国、义怀、绥宁、新建四县为宋熙郡,今无此四县。二十七年,更名宋隆。孝武孝建中,复改为宋熙。领县七,户二千八十四,口六千四百五十。去州水三百四十五;去京都水五千二百。
平兴令,徐志新立。
初宁令,徐志新立。
建宁令,徐志新立。
招兴令,徐志新立。
崇化令,徐志新立。
熙穆令,徐志新立。
崇德令,徐志新立。
宁浦太守,《晋太康地志》,武帝太康七年改合浦属国都尉立。《广州记》,汉献帝建安二十三年,吴分郁林立,治平山县。《吴录》孙休永安三年,分合浦立为合浦北部尉,领平山、兴道、宁浦三县。又云晋分平山为始定,宁浦为涧阳,未详孰是。《永初郡国》有安广县,无始定县。何、徐并无此郡。领县六。
涧阳令,晋武帝太康七年立。《永初郡国》作“简阳”。
兴道令,晋武帝太康元年,以合浦北部营之连道立。《吴录》有此县,未详。
宁浦令,《晋太康地记》本名昌平,武帝太康元年更名。《吴录》有此县,未详。
吴安令,《吴录》无。
平山令,《晋太康地记》有。
始定令,《晋太康地记》有,《永初郡国》无。
晋兴太守,晋元帝太兴元年,分郁林立。
晋兴。
熙注。
桂林。
增翊。
安广。
广郁。
晋城。
郁阳。
乐昌郡。
乐昌令。
始昌令。
宋元令。
乐山令。
义立令
安乐令。
交州刺史,汉武帝元鼎六年开百越,交趾刺史治龙编。汉献帝建安八年,改曰交州,治苍梧广信县;十六年,徙治南海番禺县。及分为广州,治番禺。交州还治龙编。领郡八,县五十三,户一万四百五十三。去京都水一万。
交趾太守,汉武帝元鼎六年开。领县十二,户四千二百三十三。
龙编令,汉旧县。
句漏令,汉旧县。
硃涘令,汉旧县。
吴兴令,吴立。
西于令,汉旧县。
定安令,汉旧县。
望海令,汉光武建武十九年立。
海平令,吴立曰军平,晋武改名。
武宁令,吴立。
羸力知反娄令,汉旧县。
曲昜音阳令,汉旧县。
南定令,吴立曰武安,晋武改。何志无。
武平太守,吴孙皓建衡三年讨扶严夷,以其地立。领县六。上阙户一千四百九十。去州水二百一十,陆下阙。上阙《吴录》无,《晋太康地志》有。
吴定长,吴立。
新道长,江左立。
晋化长,江左立。
九真太守,汉武元鼎六年立。领县十二,疑户二千三百二十八。去州水八百;去京都水一万一百八十。
移风令,汉旧县。故名居风,吴更名。
胥浦令,汉旧县。
松原令,晋武帝分建初立。
高安令,何志晋武帝立。《太康地志》无。《吴录》晋分常乐立。
建初令,吴立。
常乐令,吴立。
军安长,何志晋武帝立。《太康地志》无此县,而交趾有军平县。
武宁令,吴立,何志武帝立。《太康地志》无此县,而交趾有。
都庞音龙长,汉旧县。《吴录》有,《晋太康地志》无。
宁夷长,何志晋武帝立,《太康地志》无。
津梧长,晋武帝分移风立。
九德太守,故属九真,吴分立。何志领县七,今领县十一,户八百九。去州水九百;去京都水一万九百。
浦阳令,晋武帝分阳远立。阳远,吴立曰阳成,太康二年更名,后省。
九德令,何志吴立。
咸驩令,汉旧县。
都禋长,何志晋武帝分九德立。
西安长,何志晋武帝立。《太康地志》无。《吴录》亦无。
南陵长,何志晋武帝立。《太康地志》无,王隐有。
越常长,何志吴立,《太康地志》无。
宋泰令,宋末立。
宋昌令,宋末立。
希平令,宋末立。
日南太守,秦象郡,汉武元鼎六年更名,吴省,晋武帝太康三年复立。领县七,户四百二。去州水二千四百;去京都水一万六百九十。
西卷令,汉旧县作“扌卷”。
卢容令,汉旧县。
象林令,汉旧县。
寿泠令,晋武太康十年,分西卷立。
硃吾令,汉旧县。
无劳长,晋武分北景立。
北景长,汉旧县。
义昌郡,宋末立。
宋平郡,孝武世,分日南立宋平县,后为郡。
越州刺史,明帝泰始七年立。
百梁太守,新立。
忄龙苏太守,新立。
永宁太守,新立。
安昌太守,新立。
富昌太守,新立。
南流太守,新立。
临漳太守,先属广州。
合浦太守,汉武帝立,孙权黄武七年,更名珠官,孙亮复旧。先属交州。领县七,户九百三十八。去京都水一万八百。
合浦令,汉旧县。
徐闻令,故属硃崖。晋平吴,省硃崖,属合浦。
硃官长,吴立,“硃”作“珠”。
荡昌长,晋武分合浦立。
硃卢长,吴立。
晋始长,晋武帝立。
新安长,江左立。
宋寿太守,先属交州。
志第二十九 百官上
太宰,一人。周武王时,周公旦始居之,掌邦治,为六卿之首。秦、汉、魏不常置。晋初依《周礼》,备置三公。三公之职,太师居首,景帝名师,故置太宰以代之。太宰,盖古之太师也。殷纣之时,箕子为太师。周武王时,太公为太师。周成王时,周公为太师;周公薨,毕公代之。汉西京初不置,平帝始复置太师官,而孔光居焉。汉东京又废。献帝初,董卓为太师,卓诛又废。魏世不置。晋既因太师而置太宰,以安平王孚居焉。
太傅,一人。周成王时,毕公为太傅。汉高后元年,初用王陵。
太保,一人。殷太甲时,伊尹为太保。周武王时,召公为太保。汉平帝元始元年,始用王舜。后汉至魏不置,晋初复置焉。自太师至太保,是为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无其人则阙,所以训护人主,导以德义者。
相国,一人。汉高帝十一年始置,以萧何居之,罢丞相;何薨,曹参代之;参薨,罢。魏齐王以晋景帝为相国。晋惠帝时赵王伦,愍帝时南阳王保,安帝时宋高祖,顺帝时齐王,并为相国。自魏、晋以来,非复人臣之位矣。
丞相,一人。殷汤以伊尹为右相,仲虺为左相。秦悼武王二年,始置丞相官。丞,奉;相,助也。悼武王子昭襄王始以樗里疾为丞相,后又置左右丞相。汉高帝初,置一丞相;十一年,更名相国。孝惠、高后置左右丞相,文帝二年,复置一丞相。哀帝元寿二年,更名大司徒。汉东京不复置。至献帝建安十三年,复置丞相。魏世及晋初又废。惠帝世,赵王伦篡位,以梁王肜为丞相。永兴元年,以成都王颖为丞相。愍帝建兴元年,以琅邪王睿为左丞相,南阳王保为右丞相;三年,以保为相国,睿为丞相。元帝永昌元年,以王敦为丞相,转司徒荀组为太尉,以司徒官属并丞相为留府,敦不受。成帝世,以王导为丞相,罢司徒府以为丞相府,导薨,罢丞相,复为司徒府。宋世祖初,以南郡王义宣为丞相,而司徒府如故。
太尉,一人。自上安下曰尉。掌兵事,郊祀掌亚献,大丧则告谥南郊。尧时舜为太尉官,汉因之。武帝建元二年省。光武建武二十七年,罢大司马,置太尉以代之。灵帝末,以刘虞为大司马,而太尉如故。
司徒,一人。掌民事,郊祀掌省牲视濯,大丧安梓宫。少昊氏以鸟名官,而祝鸠氏为司徒。尧时舜为司徒。舜摄帝位,命契为司徒。契玄孙之孙曰微,亦为夏司徒。周时司徒为地官,掌邦教。汉西京初不置。哀帝元寿二年,罢丞相,置大司徒。光武建武二十七年,去“大”。
司空,一人。掌水土事,郊祀掌扫除陈乐器,大丧掌将校复土。舜摄帝位,以禹为司空。契之子曰冥,亦为夏司空。殷汤以咎单为司空。周时司空为冬官,掌邦事。汉西京初不置。成帝绥和元年,更名御史大夫为大司空;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御史大夫;元寿二年,复为大司空;光武建武二十七年,去“大”字。献帝建安十三年,又罢司空,置御史大夫。御史大夫郗虑免,不复补。魏初,又置司空。
大司马,一人。掌武事。司,主也;马,武也。尧时弃为后稷,兼掌司马。周时司马为夏官,掌邦政。项籍以曹无咎、周殷并为大司马。汉初不置,武帝元狩四年,初置大司马。始直云司马,议者以汉有军候千人司马官,故加大。及置司空,又以县道官有狱司空,又加大。王莽居摄,以汉无小司徒,而定司马、司徒、司空之号并加大。光武建武二十七年,省大司马,以太尉代之。魏文帝黄初二年,复置大司马,以曹仁居之,而太尉如故。
大将军,一人。凡将军皆掌征伐。周制,王立六军。晋献公作二军,公将上军。将军之名,起于此也。楚怀王遣三将入关,宋义为上将。汉高帝以韩信为大将军。汉西京以大司马冠之。汉东京大将军自为官,位在三司上。魏明帝青龙三年,晋宣帝自大将军为太尉,然则大将军在三司下矣。其后又在三司上。晋景帝为大将军,而景帝叔父孚为太尉,奏改大将军在太尉下,后还复旧。
晋武帝践阼,安平王孚为太宰,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义阳王望为太尉,何曾为司徒,荀顗为司空,石苞为大司马,陈骞为大将军,凡八公同时并置,唯无丞相焉。
有苍头字宜禄。至汉,丞相府每有所关白,到阁辄传呼“宜禄”,以此为常。
丞相置三长史。丞相有疾,御史大夫率百僚三旦问起居,及瘳,诏遣尚书令若光禄大夫赐养牛,上尊酒。汉景帝三公病,遣中黄门问病。魏、晋则黄门郎,尤重者或侍中也。魏武为丞相以来,置左右二长史而已。汉东京太傅府置掾、属十人,御属一人,令史十二人,不知皆何曹也。自太尉至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将军,皆有长史一人,将军又各置司马一人,太傅不置长史也。
太尉府置掾、属二十四人,西曹主府吏署用事,东曹主二千石长吏迁除事,户曹主民户祠祀农桑事,奏曹主奏议事,辞曹主辞讼事,法曹主邮驿科程事,尉曹主卒徒转运事,贼曹主盗贼事,决曹主罪法事,兵曹主兵事,金曹主货币盐铁事,仓曹主仓谷事,黄阁主簿省录众事。御属一人,令史二十二人。御属主为公御,令史则有阁下、记室、门下令史,其余史阙。案掾、属二十四人,自东西曹凡十二曹,然则曹各置掾、属一人,合二十四人也。
司徒置掾、属三十一人,御属一人,令史三十五人。司空置掾二十九人,御属一人,令史三十一人。司空别有道桥掾。其余张减之号,史阙不可得知也。
汉东京大将军、骠骑将军从事中郎二人,掾、属二十九人,御属一人,令史三十人。骑、卫将军从事中郎二人,掾、属二十人,御属一人,令史二十四人。兵曹掾史主兵事,禀假掾史主禀假,又置外刺奸主罪法。其领兵外讨,则营有五部,部有校尉一人,军司马一人;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曲下有屯,屯有屯长一人。若不置校尉,则部但有军司马一人。又有军假司马、军假候,其别营者则为别部司马。其余将军置以征伐者,府无员职,亦有部曲司马、军候以领兵焉。案大将军以下掾属与三府张减,史阙不可得知。置令史、御属者,则是同三府也。其云掾史者,则是有掾而无属,又无令史、御属,不同三府也。
魏初公府职僚,史不备书。及晋景帝为大将军,置掾十人,西曹、东曹、户曹、仓曹、贼曹、金曹、水曹、兵曹、骑兵各一人,则无属矣。魏元帝咸熙中,晋文帝为相国,相国府置中卫将军、骁骑将军、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主薄四人,舍人十九人,参军二十二人,参战十一人,掾、属三十三人。东曹掾、属各一人;西曹属一人,户曹掾一人,属二人;贼曹掾一人,属二人;金曹掾、属各一人;兵曹掾、属各一人,骑兵掾二人,属一人;车曹掾、属各一人;铠曹掾、属各一人;水曹掾、属各一人,集曹掾、属各一人,法曹掾、属各一人,奏曹掾、属各一人,仓曹属二人,戎曹属一人,马曹属一人,媒曹属一人,合为三十三人。散属九人,凡四十二人。
晋初,凡位从公以上,置长史、西阁、东阁祭酒、西曹、东曹掾、户曹、仓曹、贼曹属各一人;加兵者又置司马、从事中郎、主簿、记室督各一人,舍人四人;为持节都督者,置参军六人。安平献王孚为太宰,增掾、属为十人,兵、铠、士、营军、刺奸五曹皆置属,并前为十人也。杨骏为太傅,增祭酒为四人,掾、属为二十人,兵曹分为左、右、法、金、田、集、水、戎、车、马十曹,皆置属,则为二十人。赵王伦为相国,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参军二十人,主簿、记室督、祭酒各四人,掾、属四十人,东西曹又置属,其余十八曹皆置掾,则四十人矣。凡诸曹皆置御属、令史、学干,御属职录事也。江左以来,诸公置长史、仓曹掾、户曹属、东西阁祭酒各一人,主簿、舍人二人,御属二人,令史无定员。领兵者置司马一人,从事中郎二人,参军无定员;加崇者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掾、属四人,则仓曹增置属,户曹置掾,江左加崇,极于此也。
长史、司马、舍人,秦官。从事中郎、掾、属、主簿、令史,前汉官,陈汤为大将军王凤从事中郎是也。御属、参军,后汉官,孙坚为车骑参军事是也。本于府主无敬,晋世太原孙楚为大司马石苞参军,轻慢苞,始制施敬。祭酒,晋官也,汉吴王濞为刘氏祭酒。夫祭祀以酒为本,长者主之,故以祭酒为称。汉之侍中、魏之散骑常侍高功者,并为祭酒焉。公府祭酒,盖因其名也。长史、从事中郎主吏,司马主将,主簿、祭酒、舍人主阁内事,参军、掾、属、令史主诸曹事。司徒若无公,唯省舍人,其府常置,其职僚异于余府。有左右长史、左西曹掾、属各一人,余则同矣。余府有公则置,无则省。晋元帝为镇东大将军及丞相,置从事中郎,无定员,分掌诸曹,有录事中郎、度支中郎、三兵中郎。其参军则有谘议参军二人,主讽议事,晋江左初置,因军谘祭酒也。宋高祖为相,止置谘议参军,无定员。今诸曹则有录事、记室、户曹、仓曹、中直兵、外兵、骑兵、长流贼曹、刑狱贼曹、城局贼曹、法曹、田曹、水曹、铠曹、车曹、士曹、集、右户、墨曹,凡十八曹参军。参军不署曹者,无定员。江左初,晋元帝镇东丞相府有录事、记室、东曹、西曹、度支、户曹、法曹、金曹、仓曹、理曹、中兵、外兵、骑兵、典兵、兵曹、贼曹、运曹、禁防、典宾、铠曹、田曹、士曹、骑士、车曹参军。其东曹、西曹、度支、金曹、理曹、典兵、兵曹、贼曹、运曹、禁防、典宾、骑士、车曹凡十三曹,今阙所余十二曹也。其后又有直兵、长流、刑狱、城局、水曹、右户、墨曹七曹。高祖为相,合中兵、直兵置一参军,曹则犹二也。今小府不置长流参军者,置禁防参军。蜀丞相诸葛亮府有行参军,晋太傅司马越府又有行参军、兼行参军,后渐加长兼字。除拜则为参军事,府板则为行参军。晋末以来,参军事、行参军又各有除板。板行参军下则长兼行参军。参军督护,江左置。本皆领营,有部曲,今则无矣。公府长史、司马,秩千石;从事中郎,六百石;东西曹掾,四百石;他掾三百石;属二百石。
特进,前汉世所置,前后二汉及魏、晋以为加官,从本官车服,无吏卒。晋惠帝元康中定位令在诸公下,骠骑将军上。
骠骑将军,一人。汉武帝元狩二年,始用霍去病为骠骑将军。汉西京制,大将军、骠骑将军位次丞相。
车骑将军,一人。汉文帝元年,始用薄昭为车骑将军。鱼豢曰:“魏世车骑为都督,仪与四征同。若不为都督,虽持节属四征者,与前后左右杂号将军同。其或散还从文官之例,则位次三司。”晋、宋车骑、卫不复为四征所督也。
卫将军,一人。汉文帝元年,始用宋昌为卫将军。三号位亚三司。汉章帝建初三年,始使车骑将军马防班同三司,班同三司自此始也。汉末奋威将军,晋江右伏波、辅国将军,并加大而仪同三司。江左以来,将军则中、镇、抚、四镇以上或加大,余官则左右光禄大夫以上并得仪同三司,自此以下不得也。
持节都督,无定员。前汉遣使,始有持节。光武建武初,征伐四方,始权时置督军御史,事竟罢。建安中,魏武帝为相,始遣大将军督军。二十一年,征孙权还,夏侯惇督二十六军是也。魏文帝黄初二年,始置都督诸州军事,或领刺史。三年,上军大将军曹真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则总统外内诸军矣。明帝太和四年,晋宣帝征蜀,加号大都督。高贵公正元二年,晋文帝都督中外诸军,寻加大都督。晋世则都督诸军为上,监诸军次之,督诸军为下。使持节为上,持节次之,假节为下。使持节得杀二千石以下;持节杀无官位人,若军事得与使持节同;假节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晋江左以来,都督中外尤重,唯王导居之。宋氏人臣则无也。江夏王义恭假黄钺。假黄钺,则专戮节将,非人臣常器矣。
征东将军,一人。汉献帝初平三年,马腾居之。征南将军,一人。汉光武建武中,岑彭居之。征西将军,一人。汉光武建武中,冯异居之。征北将军,一人。鱼豢曰:“四征,魏武帝置,秩二千石。黄初中,位次三公。汉旧诸征与偏裨杂号同。”
镇东将军,一人。后汉末,魏武帝居之。镇南将军,一人。后汉末,刘表居之。镇西将军,一人。后汉初平三年,韩遂居之。镇北将军,一人。
中军将军,一人。汉武帝以公孙敖为之,时为杂号。镇军将军,一人。魏以陈群为之。抚军将军,一人。魏以司马宣王为之。中、镇、抚三号比四镇。
安东将军,一人。后汉末,陶谦为之。安南将军,一人。安西将军,一人。后汉末,段煨为之。安北将军,一人。鱼豢曰:“镇北、四安,魏黄初、太和中置。”
平东将军,一人。平南将军,一人。平西将军,一人。平北将军,一人。四平,魏世置。
左将军、右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以下,周末官,秦、汉并因之,光武建武七年省,魏以来复置。
征虏将军,汉光武建武中,始以祭遵居之。冠军将军,楚怀王以宋义为卿子冠军。冠军之名,自此始也。魏正始中,以文钦为冠军将军、扬州刺史。辅国将军,汉献帝以伏完居之。宋太宗泰始四年,改为辅师;后废帝元徽二年,复故。龙骧将军,晋武帝始以王浚居之。
东中郎将,汉灵帝以董卓居之。南中郎将,汉献帝建安中,以临淄侯曹植居之。西中郎将。北中郎将,汉建安中,以焉陵侯曹彰居之。凡四中郎将,何承天云,并后汉置。
建威将军,汉光武建武中,以耿弇为建威大将军。振威将军,后汉初,宋登为之。奋威将军,前汉世,任千秋为之。扬威将军,魏置。广威将军,魏置。建武将军,魏置。振武将军,前汉末,王况为之。奋武将军,后汉末,吕布为之。扬武将军,光武建武中,以马成为之。广武将军,晋江左置。
鹰扬将军,汉建安中,魏武以曹洪居之。折冲将军,汉建安中,魏武以乐进居之。轻车将军,汉武帝以公孙贺为之。扬烈将军,建安中,以假公孙渊。宁远将军,晋江左置。材官将军,汉武帝以李息为之。伏波将军,汉武帝征南越,始置此号,以路博德为之。
凌江将军,魏置。自凌江以下,则有宣威、明威、骧威、厉威、威厉、威寇、威虏、威戎、威武、武烈、武毅、武奋、绥远、绥边、绥戎、讨寇、讨虏、讨难、讨夷、荡寇、荡虏、荡难、荡逆、殄寇、殄虏、殄难、扫夷、扫寇、扫虏、扫难、扫逆、厉武、厉锋、虎威、虎牙、广野、横野、偏将军、裨将军,凡四十号。其威虏,汉光武以冯俊居之。虎牙,以盖延居之,为虎牙大将军。横野,以耿纯居之。荡寇,汉建安中,满宠居之。虎威,于禁居之。其余或是后汉及魏所置,今则或置或不。自左右前后将军以下至此四十号,唯四中郎将各一人,余皆无定员。自车骑以下为刺史又都督及仪同三司者,置官如领兵;但云都督不仪同三司者,不置从事中郎,置功曹一人,主吏,在主簿上,汉末官也。汉东京司隶有功曹从事史,如诸州治中,因其名也。功曹参军一人,主佐囗囗记室下,户曹上。监以下不置谘议、记室,余则同矣。宋太宗已来,皇子、皇弟虽非都督,亦置记室参军。小号将军为大郡边守置佐吏者,又置长史,余则同也。
太常,一人。舜摄帝位,命伯夷作秩宗,掌三礼,即其任也。周时曰宗伯,是为春官,掌邦礼。秦改曰奉常,汉因之。景帝中六年,更名曰太常。应劭曰:“欲令国家盛大常存,故称太常。”前汉常以列侯忠孝敬慎者居之,后汉不必列侯也。
博士,班固云,秦官。史臣案,六国时往往有博士,掌通古今。汉武建元五年,初置《五经》博士。宣、成之世,《五经》家法稍增,经置博士一人。至东京凡十四人。《易》,施、孟、梁丘、京氏;《尚书》,欧阳、大小夏侯;《诗》,齐、鲁、韩;《礼》,大小戴;《春秋》,严、颜:各一博士。而聪明有威重者一人为祭酒。魏及晋西朝置十九人,江左初减为九人,皆不知掌何经。元帝末,增《仪礼》、《春秋公羊》博士各一人,合为十一人。后又增为十六人,不复分掌《五经》,而谓之太学博士也。秩六百石。
国子祭酒一人,国子博士一人,国子助教十人。《周易》、《尚书》、《毛诗》、《礼记》、《周官》、《仪礼》、《春秋左氏传》、《公羊》、《谷梁》各为一经,《论语》、《孝经》为一经,合十经,助教分掌。国子,周旧名,周有师氏之职,即今国子祭酒也。晋初复置国子学,以教生徒,而隶属太学焉。晋初助教十五人,江左以来,损其员。自宋世若不置学,则助教唯置一人,而祭酒、博士常置也。
太庙令,一人。丞一人。并前汉置。西京曰长,东京曰令。领斋郎二十四人。
明堂令,一人。丞一人。丞,汉东京初置;令,宋世祖大明中置。
太祝令,一人。丞一人。掌祭祀读祝迎送神。太祝,周旧官也。汉西京置太祝令、丞,武帝太初元年,更名曰庙祀。汉东京改曰太祝。
太史令,一人,丞一人。掌三辰时日祥瑞妖灾,岁终则奏新历。太史,三代旧官,周世掌建邦之六典,正岁年,以序事颁朔于邦国。又有冯相氏,掌天文次序;保章氏,掌天文。今之太史,则并周之太史、冯相、保章三职也。汉西京曰太史令。汉东京有二丞,其一在灵台。
太乐令,一人。丞一人。掌凡诸乐事。周时为大司乐。汉西京曰太乐令。汉东京曰大予乐令。魏复为太乐令。
陵令,每陵各一人,汉旧官也。
乘黄令,一人。掌乘舆车及安车诸马。魏世置。自博士至乘黄令,并属太常。
光禄勋,一人。丞一人。光,明也;禄,爵也;勋,功也。秦曰郎中令,汉因之。汉武太初元年,更名光禄勋。掌三署郎,郎执戟卫宫展门户。光禄勋居禁中如御史,有狱在殿门外,谓之光禄外部。光禄勋郊祀掌三献。魏、晋以来,光禄勋不复居禁中,又无复三署郎,唯外宫朝会,则以名到焉。二台奏劾,则符光禄加禁止,解禁止亦如之。禁止,身不得入殿省,光禄主殿门故也。宫殿门户,至今犹属。晋哀帝兴宁二年,省光禄勋,并司徒。孝武宁康元年,复置。汉东京三署郎有行应四科者,岁举茂才二人,四行二人,及三署郎罢省,光禄勋犹依旧举四行,衣冠子弟充之。三署者,五官署、左署、右署也,各置中郎将以司之。郡举孝廉以补三署郎,年五十以上,属五官,其次分在左右署。凡有中郎、议郎、侍郎、郎中四等,无员,多至万人。
左光禄大夫,右光禄大夫,二大夫,晋初置。光禄大夫,秦时为中大夫,汉武太初元年,更名光禄大夫;晋初又置左右光禄大夫,而光禄大夫如故。光禄大夫银章青绶,其重者加金章紫绶,则谓之金紫光禄大夫。旧秩比二千石。
中散大夫,王莽所置,后汉因之。前汉大夫皆无员,掌论议。后汉光禄大夫三人,中大夫二十人,中散大夫三十人。魏以来复无员。自左光禄大夫以下,养老疾,无职事。中散,六百石。
卫尉,一人。丞二人。掌宫门屯兵,秦官也。汉景初,改为中大夫令。后元年,复为卫尉。晋江右掌冶铸,领冶令三十九,户五千三百五十。冶皆在江北,而江南唯有梅根及冶塘二冶,皆属扬州,不属卫尉。卫尉,江左不置,宋世祖孝建元年复置。旧一丞,世祖增置一丞。
廷尉,一人。丞一人。掌刑辟。凡狱必质之朝廷,与众共之之义。兵狱同制,故曰廷尉。舜摄帝位,咎繇作士,即其任也。周时大司寇为秋官,掌邦刑。秦为廷尉。汉景帝中六年,更名大理。武帝建元四年,复为廷尉。哀帝元寿二年,复为大理。汉东京初,复为廷尉。
廷尉正,一人。廷尉监,一人。正、监并秦官。本有左右监,汉光武省右,犹云左监;魏、晋以来,直云监。廷尉评,一人。汉宣帝地节三年,初置左右评。汉光武省右,犹云左评。魏、晋以来,直云评。正、监、评并以下官礼敬廷尉卿。正、监秩千石,评六百石。廷尉律博士,一人。魏武初建魏国置。
大司农,一人。丞一人。掌九谷六畜之供膳羞者。舜摄帝位,命弃为后稷,即其任也。周则为太府,秦治粟内史;汉景帝后元年,更名大农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曰大司农。晋哀帝末,省并都水,孝武世复置。汉世丞二人,魏以来一人。
太仓令,一人。丞一人。秦官也。晋江左以来,又有东仓、石头仓丞各一人。
导官令,一人。丞一人。掌舂御米。汉东亦置。导,择也。择米令精也。司马相如《封禅书》云,导一茎六穗于庖。
籍田令,一人。丞一人。掌耕宗庙社稷之田,于周为甸师。汉文帝初立籍田,置令、丞各一人。汉东京及魏并不置。晋武泰始十年复置。江左省,宋太祖元嘉中又置。自太仓至籍田令,并属司农。
少府,一人。丞一人。掌中服御之物。秦官也,汉因之。掌禁钱以给私养,故曰少府。晋哀帝末,省并丹阳尹。孝武世复置。
左尚方令、丞各一人。右尚方令、丞各一人。并掌造军器。秦官也,汉因之。于周则为玉府。晋江右有中尚方、左尚方、右尚方,江左以来,唯一尚方。宋高祖践阼,以相府作部配台,谓之左尚方,而本署谓之右尚方焉。又以相府细作配台,即其名置令一人,丞二人,隶门下。世祖大明中,改曰御府,置令一人,丞一人。御府,二汉世典官婢作亵衣服补浣之事,魏、晋犹置其职,江左乃省焉。后废帝初,省御府,置中署,隶右尚方。汉东京太仆属官有考工令,主兵器弓弩刀铠之属,成则传执金吾入武库,及主织绶诸杂工。尚方令唯主作御刀绶剑诸玩好器物而已。然则考工令如今尚方,尚方令如今中署矣。
东冶令,一人。丞一人。南冶令,一人。丞一人。汉有铁官,晋署令,掌工徒鼓铸,隶卫尉。江左以来,省卫尉,度隶少府。宋世虽置卫尉,冶隶少府如故。江南诸郡县有铁者或署冶令,或署丞,多是吴所置。
平准令,一人。丞一人。掌染,秦官也,汉因之。汉隶司农,不知何世隶少府。宋顺帝即位,避帝讳,改曰染署。
将作大匠,一人。丞一人。掌土木之役。秦世置将作少府,汉因之。景帝中六年,更名将作大匠。光武中元二年省,以谒者领之。章帝建初元年复置。晋氏以来,有事则置,无则省。
大鸿胪,掌赞导拜授诸王。秦世为典客,汉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鸿胪。鸿,大也;胪,陈也。晋江左初省。有事则权置,事毕即省。
太仆,掌舆马。周穆王所置,秦因之。《周官》则校人掌马,巾车掌车,及置太仆,兼其任也。晋江左或署或省,宋以来不置。郊祀则权置太仆执辔,事毕即省。
太后三卿,各一人。应氏《汉官》曰:“卫尉、少府,秦官;太仆,汉成帝置。皆随太后宫为号,在正卿上,无太后乃阙。”魏改汉制,在九卿下。晋复旧,在同号卿上。
大长秋,皇后卿也。有后则置,无则省。秦时为将行,汉景帝中六年,更名大长秋。韦曜曰:“长秋者,以皇后阴官,秋者阴之始,取其终而长,欲其久也。”自太常至长秋,皆置功曹、主簿、五官。汉东京诸郡有五官掾,因其名也。汉制卿尹秩皆中二千石,丞一千石。
尚书,古官也。舜摄帝位,命龙作纳言,即其任也。《周官》司会,郑玄云,若今尚书矣。秦世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发书,故谓之尚书。尚犹主也。汉初有尚冠、尚衣、尚食、尚浴、尚席、尚书,谓之六尚。战国时已有尚冠、尚衣之属矣。秦时有尚书令、尚书仆射、尚书丞。至汉初并隶少府,汉东亦犹文属焉。古者重武官,以善射者掌事,故曰仆射。仆射者,仆役于射事也。秦世有左右曹诸吏,官无职事,将军大夫以下皆得加此官。汉武帝世,使左右曹诸吏分平尚书奏事。昭帝即位,霍光领尚书事;成帝初,王凤录尚书事。汉东京每帝即位,辄置太傅,录尚书事,薨辄省。晋康帝世,何充让录表曰:“咸康中,分置三录,王导录其一,荀崧、陆晔各录六条事。”然则似有二十四条,若止有二十条,则荀、陆各录六条,导又何所司乎?若导总录,荀、陆分掌,则不得复云导录其一也。其后每置二录,辄云各掌六条事,又是止有十二条也。十二条者,不知悉何条。晋江右有四录,则四人参录也。江右张华、江左庾亮并经关尚书七条,则亦不知皆何事也。后何充解录,又参关尚书。录尚书职无不总。王肃注《尚书》“纳于大麓”曰:“尧纳舜于尊显之官,大录万机之政也。”凡重号将军刺史,皆得命曹授用,唯不得施除及加节。宋世祖孝建中,不欲威权外假,省录。大明末复置。此后或置或省。汉献帝建安四年,以执金吾荣郃为尚书左仆射,卫臻为右仆射。二仆射分置,自此始也。汉成帝建始四年,初置尚书,员四人,增丞亦为四人。曹尚书其一曰常侍曹,主公卿事;其二曰二千石曹,主郡国二千石事;其三曰民曹,主吏民上书事;其四曰客曹,主外国夷狄事。光武分二千石曹为二,又分客曹为南主客曹、北主客曹,改常侍曹为吏曹,凡六尚书。减二丞,唯置左右二丞而已。应劭《汉官》云:“尚书令、左丞,总领纲纪,无所不统。仆射、右丞,掌禀假钱谷。三公尚书二人,掌天下岁尽集课;吏曹掌选举、斋祠;二千石曹掌水、火、盗贼、词讼、罪法;客曹掌羌、胡朝会,法驾出,护驾;民曹掌缮治、功作、盐池、苑囿。吏曹任要,多得超迁。”则汉末曹名及职司又与光武时异也。魏世有吏部、左民、客曹、五兵、度支五曹尚书。晋初有吏部、三公、客曹、驾部、屯田、度支六曹尚书。武帝咸宁二年,省驾部尚书,四年又置。太康中,有吏部、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六尚书。惠帝世,又有右民尚书。尚书止于六曹,不知此时省何曹也。江左则有祠部、吏部、左民、度支、五兵,合不五曹尚书。宋高祖初,又增都官尚书。若有右仆射,则不置祠部尚书。世祖大明二年,置二吏部尚书,而省五兵尚书,后还置一吏部尚书。顺帝升明元年,又置五兵尚书。
尚书令,任总机衡;仆射、尚书,分领诸曹。左仆射领殿中、主客二曹;吏部尚书领吏部、删定、三公、比部四曹;祠部尚书领祠部、仪曹二曹;度支尚书领度支、金部、仓部、起部四曹。左民尚书领左民、驾部二曹;都官尚书领都官、水部、库部、功论四曹;五兵尚书领中兵、外兵二曹。昔有骑兵、别兵、都兵,故谓之五兵也。五尚书、二仆射、一令,谓之八坐。若营宗庙宫室,则置起部尚书,事毕省。
汉成帝之置四尚书也,无置郎之文。《汉仪》,尚书郎四人,一人主匈奴单于营部,一人主羌夷吏民,一人主户口垦田,一人主财帛委输。匈奴单于,宣帝之世,保塞内附;成帝世,单于还北庭矣。一郎主匈奴单于营部,则置郎疑是光武时,所主匈奴,是南单于也。《汉官》云,置郎三十六人,不知是何帝增员。然则一尚书则领六郎也。主作文书,起立事草。初为郎中,满岁则为侍郎。尚书寺居建礼门内。尚书郎入直,官供青缣白绫被,或以绵緤为之。给帷帐、氈褥、通中枕,太官供食物,汤官供饼饵及五孰果实之属,给尚书伯使一人,女侍二人,皆选端正妖丽,执香炉,护衣服,奏事明光殿。殿以胡粉涂壁,画古贤烈士。以丹硃色地,谓之丹墀。尚书郎口含鸡舌香,以其奏事答对,欲使气息芬芳也。奏事则与黄门侍郎对揖。黄门侍郎称已闻,乃出。天子所服五时衣以赐尚书令仆,而丞、郎月赐赤管大笔一双,隃麋墨一丸。魏世有殿中、吏部、驾部、金部、虞曹、比部、南主客、祠部、度支、库部、农部、水部、仪曹、三公、仓部、民曹、二千石、中兵、外兵、别兵、都兵、考功、定科,凡二十三郎。青龙二年有军事,尚书令陈矫奏置都官、骑兵二曹郎,合为二十五曹。晋西朝则直事、殿中、祠部、仪曹、吏部、三公、比部、金部、仓部、度支、都官、二千石、左民、右民、虞曹、屯田、起部、水部、左主客、右主客、驾部、车部、库部、左中兵、右中兵、左外兵、右外兵、别兵、都兵、骑兵、左士右士、北主客、南主客为三十四曹郎;后又置运曹,凡三十五曹。晋江左初,无直事、右民、屯田、车部、别兵、都兵、骑兵、左士、右士、运曹十曹郎,而主客、中外兵各置一郎而已,所余十七曹也。康、穆以来,又无虞曹、二千石二郎,犹有殿中、祠部、吏部、仪曹、三公、比部、金部、仓部、度支、都官、左民、起部、水部、主客、驾部、库部、中兵、外兵十八曹郎。后又省主客、起部、水部,余十五曹。宋高祖初,加置骑兵、主客、起部、水部四曹郎,合为十九曹。太祖元嘉十年,又省仪曹、主客、比部、骑兵四曹郎。十一年,又并置。十八年,增删定曹郎,次在左民曹上,盖魏世之定科郎也。三十年,又置功论郎,次都官之下,在删定之上。太宗世,省骑兵。今凡二十曹郎。以三公、比部主法制。度支主算。支,派也;度,景也。都官主军事刑狱。其余曹所掌,各如其名。
汉制,公卿御史中丞以下,遇尚书令、仆、丞、郎,皆辟车豫相回避,台官过,乃得去。今尚书官上朝及下,禁断行人,犹其制也。汉又制,丞、郎见尚书,呼曰明时。郎见二丞,呼曰左君、右君。郎以下则有都令史、令史、书令史、书吏干。汉东京尚书令史十八人,晋初正令史百二十人,书令史百三十人。自晋至今,或减或益,难以定言。《汉仪》有丞相令史。令史,盖前汉官也。晋西朝有尚书都令史硃诞,则都令史其来久矣。分曹所掌如尚书也。
晋西朝八坐丞郎,朝晡诣都坐朝,江左唯旦朝而已。八坐丞郎初拜,并集都坐,交礼。迁,又解交。汉旧制也。今唯八坐解交,丞郎不复解交也。尚书令千石,仆射尚书六百石,丞郎四百石。
武库令,一人。掌军器,秦官。至二汉,属执金吾。晋初罢执金吾,至今隶尚书库部。
车府令,一人。丞一人。秦官也。二汉、魏、晋并隶太仆。太仆既省,隶尚书驾部。
上林令,一人。丞一人。汉西京上林中有八丞、十二尉、十池监。丞、尉属水衡都尉。池监隶少府。汉东京曰上林苑令及丞各一人,隶少府。晋江左阙。宋世祖大明三年复置,隶尚书殿中曹及少府。
材官将军,一人。司马一人。主工匠土木之事。汉左右校令,其任也。魏右校又置材官校尉,主天下材木事。晋江左改材官校尉曰材官将军,又罢左校令。今材官隶尚书起部及领军。
侍中,四人。掌奏事,直侍左右,应对献替。法驾出,则正直一人负玺陪乘。殿内门下众事皆掌之。周公戒成王《立政》之篇所云“常伯”,即其任也。侍中本秦丞相史也,使五人往来殿内东厢奏事,故谓之侍中。汉西京无员,多至数十人,入侍禁中,分掌乘舆服物,下至亵器虎子之属。武帝世,孔安国为侍中,以其儒者,特听掌御唾壶,朝廷荣之。久次者为仆射。汉东京又属少府,犹无员。掌侍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答。法驾出,则多识者一人负传国玺,操斩白蛇剑,参乘;余皆骑,在乘舆车后。光武世,改仆射为祭酒焉。汉世,与中官俱止禁中。武帝时,侍中莽何罗挟刃谋逆,由是侍中出禁外,有事乃入,事毕即出。王莽秉政,侍中复入,与中官共止。章帝元和中,侍中郭举与后宫通,拔佩刀惊御,举伏诛,侍中由是复出外。魏、晋以来,置四人,别加官不主数。秩比二千石。
志第三十 百官下
给事黄门侍郎,四人,与侍中俱掌门下众事。郊庙临轩,则一人执麾。《汉百官表》秦曰给事黄门,无员,掌侍从左右,汉因之。汉东京曰给事黄门侍郎,亦无员,掌侍从左右,关通中外,诸王朝见,则引王就坐。应劭曰:“每日莫向青琐门拜,谓之夕郎。”史臣按,刘向与子歆书曰:“黄门郎,显处也。”然则前汉世已为黄门侍郎矣。董巴《汉书》曰:“禁门曰黄闼,中人主之,故号曰黄门令。”然则黄门郎给事黄闼之内,故曰黄门郎也。魏、晋以来员四人,秩六百石。
公车令,一人。掌受章奏。秦有公车司马令,属卫尉,汉因之,掌宫南阙门。凡吏民上章,四方贡献,及征诣公车者,皆掌之。晋江左以来,直云公车令。
太医令,一人。丞一人。《周官》为医师,秦为太医令,至二汉属少府。太官令,一人。丞一人。《周官》为膳夫,秦为太官令,至汉属少府。
骅骝厩丞,一人。汉西京为龙马长,汉东京为未央厩令,魏为骅骝令。自公车令至此,隶侍中。
散骑常侍,四人。掌侍左右。秦置散骑,又置中常侍,散骑并乘舆车后;中常侍得入禁中。皆无员,并为加官。汉东京初省散骑,而中常侍因用宦者。魏文帝黄初初,置散骑,合于中常侍,谓之散骑常侍,始以孟达补之。久次者为祭酒散骑常侍,秩比二千石。
通直散骑常侍,四人。魏末散骑常侍又有在员外者,晋武帝使二人与散骑常侍通直,故谓之通直散骑常侍。晋江左置五人。员外散骑常侍,魏末置,无员。
散骑侍郎,四人。魏初与散骑常侍同置。魏、晋散骑常侍、侍郎,与侍中、黄门侍郎共平尚书奏事,江左乃罢。通直散骑侍郎,四人。初晋武帝置员外散骑侍郎四人,元帝使二人与散骑侍郎通直,故谓之通直散骑侍郎,后增为四人。员外散骑侍郎,晋武帝置,无员。
给事中,无员。汉西京置。掌顾问应对,位次中常侍。汉东京省,魏世复置。
奉朝请,无员,亦不为官。汉东京罢省三公、外戚、宗室、诸侯,多奉朝请。奉朝请者,奉朝会请召而已。晋武帝亦以宗室外戚为奉车、驸马、骑都尉,而奉朝请焉。元帝为晋王,以参军为奉车都尉,掾、属为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为骑都尉,皆奉朝请。后省奉车、骑都尉,唯留驸马都尉、奉朝请。永初已来,以奉朝请选杂,其尚主者唯拜驸马都尉。三都尉并汉武帝置。孝建初,奉朝请省。驸马都尉、三都尉秩比二千石。
中书令,一人。中书监人,一人。中书侍郎,四人。中书通事舍人,四人。汉武帝游后廷,始使宦者典尚书事,谓之中书谒者,置令、仆射。元帝时,令弘恭,仆射石显,秉势用事,权倾内外。成帝改中书谒者令曰中谒者令,罢仆射。汉东京省中谒者令,而有中宫谒者令,非其职也。魏武帝为王,置秘书令,典尚书奏事,又其任也。文帝黄初初,改为中书令,又置监,及通事郎,次黄门郎。黄门郎已署事过,通事乃奉以入,为帝省读书可。晋改曰中书侍郎,员四人。晋江左初,改中书侍郎曰通事郎,寻复为中书侍郎。晋初置舍人一人,通事一人。江左初,合舍人通事谓之通事舍人,掌呈奏案章。后省通事,中书差侍郎一人直西省,又掌诏命。宋初又置通事舍人,而侍郎之任轻矣。舍人直阁内,隶中书。其下有主事,本用武官,宋改用文吏。
秘书监,一人。秘书丞,一人。秘书郎,四人。汉桓帝延熹二年,置秘书监。皇甫规与张奂书云“从兄秘书它何动静”是也。应劭《汉官》曰:“秘书监一人,六百石。”后省。魏武帝为魏王,置秘书令、秘书丞。秘书典尚书奏事。文帝黄初初,置中书令,典尚书奏事,而秘书改令为监。后欲以何桢为秘书丞,而秘书先自有丞,乃以桢为秘书右丞。后省。掌艺文图籍。《周官》外史掌四方之志、三皇五帝之书,即其任也。汉西京图籍所藏,有天府、石渠、兰台、石室、延阁、广内之府是也。东京图书在东观。晋武帝以秘书并中书,省监,谓丞为中书秘书丞。惠帝复置著作郎一人,佐郎八人,掌国史。周世左史记事,右史记言,即其任也。汉东京图籍在东观,故使名儒硕学,著作东观,撰述国史。著作之名,自此始也。魏世隶中书。晋武世,缪征为中书著作郎。元康中,改隶秘书,后别自为省,而犹隶秘书。著作郎谓之大著作,专掌史任。晋制,著作佐郎始到职,必撰名臣传一人。宋氏初,国朝始建,未有合撰者,此制遂替矣。
领军将军,一人。掌内军。汉有南北军,卫京师。武帝置中垒校尉,掌北军营。光武省中垒校尉,置北军中候,监五校营。魏武为丞相,相府自置领军,非汉官也。文帝即魏王位,魏始置领军,主五校、中垒、武卫三营。晋武帝初省,使中军将军羊祜统二卫前后左右骁骑七军营兵,即领军之任也。祜迁罢,复置北军中候。北军中候置丞一人。怀帝永嘉中,改曰中领军。元帝永昌元年,复改曰北军中候;寻复为领军。成帝世,复以为中候,而陶回居之;寻复为领军。领军今犹有南军都督。
护军将军,一人。掌外军。秦时护军都尉,汉因之。陈平为护军中尉,尽护诸将。然则复以都尉为中尉矣。武帝元狩四年,以护军都尉属大司马,于时复为都尉矣。《汉书·李广传》,广为骁骑将军,属护军将军。盖护军护诸将军。哀帝元寿元年,更名护军都尉曰司寇。平帝元始元年,更名护军都尉。东京省,班固为大将军中护军,隶将军莫府,非汉朝列职。魏武为相,以韩浩为护军,史奂为领军,非汉官也。建安十二年,改护军为中护军,领军为中领军,置长史、司马。魏初因置护军,主武官选,隶领军,晋世则不隶也。晋元帝永昌元年,省护军并领军。明帝太宁二年,复置。魏、晋江右领、护各领营兵;江左以来,领军不复别置营,总统二卫骁骑材官诸营,护军犹别有营也。领、护资重者为领军、护军将军,资轻者为中领军、中护军。官属有长史、司马、功曹、主簿、五官。受命出征,则置参军。
左卫将军,一人。右卫将军,一人。二卫将军掌宿卫营兵。二汉、魏不置。晋文帝为相国,相国府置中卫将军。武帝初,分中卫置左右卫将军,以羊琇为左卫,赵序为右卫。二卫江右有长史、司马、功曹、主簿,江左无长史。
骁骑将军,汉武帝元光六年,李广为骁骑将军。魏世置为内军,有营兵,高功者主之。先有司马、功曹、主簿,后省。
游击将军,汉武帝时,韩说为游击。是为六军。
左军将军、右军将军、前军将军、后军将军。魏明帝时,有左军将军,然则左军魏官也。晋武帝初,置前军、右军;泰始八年,又置后军。是为四军。
左中郎将、右中郎将,秦官,汉因之。与五官中郎将领三署郎,魏无三署郎,犹置其职。晋武帝省。宋世祖大明中,又置。
屯骑校尉、步兵校尉、越骑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五校并汉武帝置。屯骑、步兵掌上林苑门屯兵;越骑掌越人来降,因以为骑也;一说取其材力超越也。长水掌长水宣曲胡骑。长水,胡部落名也。胡骑屯宣曲观下。韦曜曰:“长水校尉,典胡骑,厩近长水,故以为名。长水,盖关中小水名也。”射声掌射声士,闻声则射之,故以为名。汉光武初,改屯骑为骁骑,越骑为青巾。建武十五年,复旧。汉东京五校,典宿卫士。自游击至五校,魏、晋逮于江左,初犹领营兵,并置司马、功曹、主簿,后省。二中郎将本不领营也。五营校尉,秩二千石。
虎贲中郎将,《周官》有虎贲氏。汉武帝建元三年,始微行出游,选材力之士执兵从送,期之诸门,故名期门。无员,多至千人。平帝元始元年,更名曰虎贲郎,置中郎将领之。虎贲旧作虎奔,言如虎之奔走也。王莽辅政,以古有勇士孟贲,故以奔为贲。比二千石。
冗从仆射,汉东京有中黄门冗从仆射,非其职也。魏世因其名而置冗从仆射。
羽林监,汉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亦掌从送次期门,后更名羽林骑,置令、丞。宣帝令中郎将骑都尉监羽林,谓之羽林中郎将。汉东京又置羽林左监、羽林右监,至魏世不改。晋罢羽林中郎将,又省一监,置一监而已。自虎贲至羽林,是为三将。哀帝省。宋高祖永初初,复置。江右领营兵,江左无复营兵。羽林监六百石。
积射将军、强弩将军。汉武帝以路博德为强弩校尉,李沮为强弩将军。宣帝以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强弩将军至东汉为杂号,前汉至魏无积射。晋太康十年,立射营、弩营,置积射、强弩将军主之。自骁骑至强弩将军,先并各置一人;宋太宗泰始以来,多以军功得此官,今并无复员。
殿中将军、殿中司马督。晋武帝时,殿内宿卫,号曰三部司马,置此二官,分隶左右二卫。江右初,员十人。朝会宴飨,则将军戎服,直侍左右,夜开城诸门,则执白虎幡监之。晋孝武太元中,改选,以门阀居之。宋高祖永初初,增为二十人。其后过员者,谓之殿中员外将军、员外司马督。其后并无复员。
武卫将军,无员。初,魏王始置武卫中郎将,文帝践阼,改为卫将军,主禁旅,如今二卫,非其任也。晋氏不常置。宋世祖大明中,复置,代殿中将军之任,比员外散骑侍郎。
武骑常侍,无员。汉西京官。车驾游猎,常从射猛兽。后汉、魏、晋不置。宋世祖大明中,复置。比奉朝请。
御史丞,一人。掌奏劾不法。秦时御史大夫有二丞,其一曰御史丞,其二曰御史中丞。殿中兰台秘书图籍在焉,而中丞居之。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时中丞亦受奏事,然则分有所掌也。成帝绥和元年,更名御史大夫为大司空,置长史,而中丞官职如故。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御史大夫。元寿二年,复为大司空。而中丞出外为御史台主,名御史长史。光武还曰中丞,又属少府。献帝时,更置御史大夫,自置长史一人,不复领中丞也。汉东京御史中丞遇尚书丞郎,则中丞止车执版揖,而丞郎坐车举手礼之而已。不知此制何时省。中丞每月二十五日,绕行宫垣白壁。史臣按《汉志》执金吾每月三绕行宫城,疑是省金吾,以此事并中丞。中丞秩千石。
治书侍御史,掌举劾官品第六已上。汉宣帝斋居决事,令御史二人治书,因谓之治书御史。汉东京使明法律者为之,天下谳疑事,则以法律当其是非。魏、晋以来,则分掌侍御史所掌诸曹,若尚书二丞也。
侍御史,于周为柱下史。《周官》有御史,掌治令,亦其任也。秦置侍御史,汉因之。二汉员并十五人。掌察举非法,受公卿奏事,有违失者举劾之。凡有五曹,一曰令曹,掌律令;二曰印曹,掌刻印,三曰供曹,掌斋祠;四曰尉马曹,掌官厩马;五曰乘曹,掌护驾。魏置御史八人,有治书曹,掌度支运,课第曹,掌考课,不知其余曹也。晋西朝凡有吏曹、课第曹、直事曹、印曹、中都督曹、外都督曹、媒曹、符节曹、水曹、中旂曹、营军曹、算曹、法曹,凡十三曹,而置御史九人。晋江左初,省课第曹,置库曹,掌厩牧牛马市租。后复分库曹,置外左库、内左库二曹。宋太祖元嘉中,省外左库,而内左库直云左库。世祖大明中,复置。废帝景和元年又省。顺帝初,省营军并水曹,省算曹并法曹,吏曹不置御史,凡十御史焉。魏又有殿中侍御史二人,盖是兰台遣二御史居殿内察非法也。晋西朝四人,江左二人。秦、汉有符节令,隶少府,领符玺郎、符节令史。盖《周礼》典瑞、掌节之任也。汉至魏别为一台,位次御史中丞,掌授节、铜虎符、竹使符。晋武帝泰始九年,省并兰台,置符节御史掌其事焉。
谒者仆射,一人。掌大拜授及百官班次。领谒者十人。谒者掌小拜授及报章。盖秦官也。谒,请也。应氏《汉官》曰,尧以试舜,宾于四门,是其职也。秦世谒者七十人,汉因之。后汉《百官志》,谒者仆射掌奉引。和帝世,陈郡何熙为谒者仆射,赞拜殿中,音动左右。然则又掌唱赞。有常侍谒者五人,谒者则置三十五人,半减西京也。二汉并隶光禄勋。魏世置谒者十人。晋武帝省仆射,以谒者隶兰台。江左复置仆射,后又省。宋世祖大明中,复置。秩比千石。
都水使者,一人。掌舟航及运部。秦、汉有都水长、丞,主陂池灌溉,保守河渠,属太常。汉东京省都水,置河堤谒者,魏因之。汉世水衡都尉主上林苑,魏世主天下水军舟船器械。晋武帝省水衡,置都水使者,而河堤为都水官属。有参军二人,谒者一人,令史减置无常员。晋西朝有参军而无谒者,谒者则江左置也。怀帝永嘉六年,胡入洛阳,都水使者爰浚先出督运得免。然则武帝置职,便掌运矣。江左省河堤。
太子太傅,一人。丞一人。太子少傅,一人。丞一人。傅,古官也。《文王世子》曰:“凡三王教世子,太傅在前,少傅在后,并以辅导为职。”汉高帝九年,以叔孙通为太子太傅,位次太常。二汉并无丞。魏世无东宫,然则晋氏置丞也。晋武帝泰始五年,诏太子拜太傅、少傅,如弟子事师之礼;二傅不得上疏曲敬。二傅并有功曹、主簿、五官。太傅中二千石,少傅二千石。
太子詹事,一人。丞一人。职比台尚书令、领军将军。詹,省也。汉西京则太子门大夫、庶子、洗马、舍人属二傅,率更令、家令、仆、卫率属詹事。皆秦官也。后汉省詹事,太子官属悉属少傅,而太傅不复领官属。晋初,太子官属通属二傅。咸宁元年,复置詹事,二傅不复领官属。詹事,二千石。
家令,一人。丞一人。晋世置。汉世太子食汤沐邑十县,家令主之。又主刑狱饮食,职比廷尉、司农、少府。汉东京主食官令。食官令,晋世自为官,不复属家令。
率更令,一人。主宫殿门户及赏罚事,职如光禄勋、卫尉。汉东京掌庶子、舍人,晋世则不也。自汉至晋,家令在率更下;宋则居上。
仆,一人。汉世太子五日一朝,非入朝日,遣仆及中允旦入请问起居,主车马、亲族,职如太仆、宗正。自家令至仆,为太子三卿。三卿,秩千石。
门大夫,二人。汉东京置,职如中郎将,分掌远近表笺。秩六百石。
中庶子,四人。职如侍中。汉东京员五人,晋减为四人。秩六百石。
中舍人,四人。汉东京太子官属有中允之职,在中庶子下,洗马上,疑若今中书舍人矣。中舍人,晋初置,职如黄门侍郎。
食官令,一人。职如太官令。汉东京官也。今属中庶子。
庶子,四人。职比散骑常侍、中书监令。晋制也。汉西京员五人,汉东京无员,职如三署中郎。古者诸侯世子,有庶子之官,秦因其名也。秩四百石。
舍人,十六人。职如散骑、中书侍郎。晋制也。二汉无员,掌宿卫如三署中郎。
洗马,八人。职如谒者、秘书郎也。二汉员十六人。太子出,则当直者前驱导威仪。秩比六百石。
太子左卫率,七人。太子右卫率,二人。二率职如二卫。秦时直云卫率,汉因之。主门卫。晋初曰中卫率,泰始分为左右,各领一军。惠帝时,愍怀太子在东宫,加置前后二率。成都王颖为太弟,又置中卫,是为五率。江左初,省前后二率。孝武太元中又置。皆有丞,晋初置。宋世止置左右二率。秩旧四百石。
太子屯骑校尉。太子步兵校尉。太子翊军校尉。三校尉各七人,并宋初置。屯骑、步兵,因台校尉;翊军,晋武帝太康初置,始为台校尉,而以唐彬居之,江左省。
太子冗从仆射,七人。宋初置。
太子旅贲中郎将,十人。职如虎贲中郎将。宋初置。《周官》有旅贲氏。汉制,天子有虎贲,王侯有旅贲。旅,众也。
太子左积弩将军,十人。太子右积弩将军,二人。汉东京积弩将军,杂号也,无左右之积弩。魏世至晋江左,左右积弩为台职,领营兵。宋世度东宫,无复营矣。
殿中将军,十人。殿中员外将军,二十人。宋初置。
平越中郎将,晋武帝置,治广州,主南越。
南蛮校尉,晋武帝置,治襄阳。江左初省。寻又置,治江陵。宋世祖孝建中省。
西戎校尉,晋初置,治长安。安帝义熙中又置,治汉中。
宁蛮校尉,晋武帝置,治襄阳,以授鲁宗之。
南夷校尉,晋武帝置,治宁州。江左改曰镇蛮校尉。四夷中郎校尉,皆有长史、司马、参军。魏、晋有杂号护军,如将军,今犹有镇蛮、安远等护军。镇蛮以加庐江、晋熙、西阳太守。安远以加武陵内史。
刺史,每州各一人。黄帝立四监以治万国,唐、虞世十二牧,是其职也。周改曰典,秦曰监御史,而更遣丞相史分刺诸州,谓之刺史。刺之为言,犹参觇也。写书亦谓之刺。汉制,不得刺尚书事是也。刺史班行六条诏书,其一条曰,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陵弱,以众暴寡;其二条曰,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背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其三条曰,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加罚,喜则任赏,烦扰苛暴,剥戮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详讹言;其四条曰,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其五条曰,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托所监;其六条曰,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正令。岁终则乘传诣京师奏事。成帝绥和元年,改为牧。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刺史。前汉世,刺史乘传周行郡国,无适所治。后汉世,所治始有定处,止八月行部,不复奏事京师。晋江左犹行郡县诏,枣据《追远诗》曰:“先君为钜鹿太守,迄今三纪。忝私为冀州刺史,班诏次于郡传”是也。灵帝世,天下渐乱,豪桀各据有州郡,而刘焉、刘虞并自九卿出为益州、幽州牧,其任渐重矣。官属有别驾从事史一人,从刺史行部;治中从事史一人,主财谷簿书;兵曹从事史一人,主兵事;部从事史每郡各一人,主察非法;主簿一人,录阁下众事,省署文书;门亭长一人,主州正门;功曹书佐一人,主选用;《孝经》师一人,主试经;月令师一人,主时节祠祀;律令师一人,平律;簿曹书佐一人,主簿书;典郡书佐每郡各一人,主一郡文书:汉制也。今有别驾从事史、治中从事史、主簿、西曹书佐、祭酒从事史、议曹从事史、部郡从事史,自主簿以下,置人多少,各随州,旧无定制也。晋成帝咸康中,江州又有别驾祭酒,居僚职之上,而别驾从事史如故,今则无也。别驾、西曹主吏及选举事,治中主众曹文书事。西曹,即汉之功曹书佐也。祭酒分掌诸曹兵、贼、仓、户、水、铠之属。扬州无祭酒,而主簿治事。荆州有从事史,在议曹从事史下,大较应是魏、晋以来置也。今广州、徐州有月令从事,若诸州之曹史,汉旧名也。汉武元封四年,令诸州岁各举秀才一人。后汉避光武讳,改茂才。魏复曰秀才。晋江左扬州岁举二人,诸州举一人,或三岁一人,随州大小,并对策问。晋东海王越为豫州牧,牧置长史、参军,庾凯为长史,谢鲲为参军,此为牧者则无也。牧,二千石;刺史,六百石。
郡守,秦官。秦灭诸侯,随以其地为郡,置守、丞、尉各一人。守治民,丞佐之。郡当边戍者,丞为长史。晋江左皆谓之丞。尉典兵,备盗贼。汉景帝中二年,更名守曰太守,尉为都尉。光武省都尉,后又往往置东部、西部都尉。有蛮夷者,又有属国都尉。汉末及三国,多以诸部都尉为郡。晋成帝咸康七年,又省诸郡丞。宋太祖元嘉四年,复置。郡官属略如公府,无东西曹,有功曹史,主选举,五官掾,主诸曹事,部县有都邮、门亭长,又有主记史,催督期会,汉制也,今略如之。诸郡各有旧俗,诸曹名号,往往不同。汉武帝纳董仲舒之言,元光元年,始令郡国举孝廉,制郡口二十万以上,岁察一人;四十万以上,二人;六十万,三人;八十万,四人;百万,五人;百二十万,六人;不满二十万,二岁一人;不满十万,三岁一人。限以四科,一曰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曰明习法令,足以决疑,能案章覆问,文中御史;四曰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决断,材任三辅县令。魏初,更制口十万以上,岁一人,有秀异,不拘户口。江左以丹阳、吴、会稽、吴兴并大郡,岁各举二人。汉制,岁遣上计掾史各一人,条上郡内众事,谓之阶簿,至今行之。太守,二千石;丞,六百石。
县令、长,秦官也。大者为令,小者为长,侯国为相。汉制,置丞一人,尉大县二人,小县一人。五家为伍,伍长主之;二五为什,什长主之;十什为里,里魁主之;十里为亭,亭长主之;十亭为乡,乡有乡佐、三老、有秩、啬夫、游徼各一人。乡佐、有秩主赋税,三老主教化,啬夫主争讼,游徼主奸非。其余诸曹,略同郡职。以五官为廷掾,后则无复丞,唯建康有狱丞,其余众职,或此县有而彼县无,各有旧俗,无定制也。晋江右洛阳县置六部都尉,余大县置二人,次县、小县各一人。宋太祖元嘉十五年,县小者又省之。诸官府至郡,各置五百者,旧说古君行师从,卿行旅从。旅,五百人也。今县令以上,古之诸侯,故立四五百以象师从旅从,依古义也。韦曜曰,五百字本为伍伯。伍,当也;伯,道也。使之导引当道伯中以驱除也。周制,五百为旅,帅皆大夫,不得卑之如此说也。又《周礼》秋官有条狼氏,掌执鞭以趋辟,王出入则八人夹道,公则六人,侯伯则四人,子男则二人,近之矣,名之异尔。又《汉官》中有伯使,主为诸官驱使辟路于道伯中,故言伯使,此其比也。县令,千石至六百石;长,五百石。
汉初,王国置太傅,掌辅导;内史主治民;丞相统众官;中尉掌武职。分官置职,略同京师。至景帝惩七国之乱,更制诸王不得治国,汉为置吏,改丞相曰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官,其大夫、谒者、诸官长丞,皆损其员数。后改汉内史为京兆尹,中尉为执金吾,郎中令为光禄勋,而王国如故;又太仆为仆,司农为大农。成帝更令相治民如郡太守,省内史。其中尉如郡尉,太傅但曰傅。汉东京亦置傅一人,王师事之;相一人,主治民;中尉一人,主盗贼;郎中令一人,掌郎中宿卫;仆一人,治书一人,治书本曰尚书,后更名治书;中大夫,无员,掌奉使京师及诸国;谒者及礼乐、卫士、医工、永巷、祀礼长各一人;郎中,无员。魏氏谒者官属,史阙不知次第。晋武帝初置师、友、文学各一人。师即傅也,景帝讳师,改为傅。宋世复改曰师。其文学,前汉已置也。友者,因文王、仲尼四友之名也。改太守为内史,省相及仆。有郎中令、中尉、大农为三卿。大国置左右常侍各三人,省郎中,置侍郎二人。大国又置上军、中军、下军三将军;次国上军将军、下军将军各一人;小国上军而已。典书、典祠、典卫、学官令、典书令丞各一人,治书四人,中尉、司马、世子庶子陵庙、牧长各一人,谒者四人,中大夫六人,舍人十人,典医丞、典府丞各一人。宋氏以来,一用晋制,虽大小国,皆有三军。晋制,典书令在常侍下,侍郎上;江左则侍郎次常侍,而典书令居三军下矣。江左以来,公国则无中尉、常侍、三军,侯国又无大农、侍郎,伯子男唯典书以下,又无学官令矣。吏职皆以次损省焉。晋江右公侯以下置官属,随国小大,无定制也。晋江左诸国,并三分食一。元帝太兴元年,始制九分食一
太傅,太保,太宰,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诸位从公。右第一品。
特进,骠骑,车骑,卫将军,诸大将军,诸持节都督。右第二品。
侍中,散骑常侍,尚书令,仆射,尚书,中书监,令,秘书监,诸征、镇至龙骧将军,光禄大夫,诸卿,尹,太子二傅,大长秋,太子詹事,领、护军,县侯。右第三品。
二卫至五校尉,宁朔至五威、五武将军,四中郎将,刺史领兵者,戎蛮校尉,御史中丞,都水使者,乡侯。右第四品。
给事中,黄门、散骑、中书侍郎,谒者仆射,三将,积射、强弩将军,太子中庶子,庶子,三卿,率,鹰扬至陵江将军,刺史不领兵者,郡国太守,内史,相,亭侯。右第五品。
尚书丞,郎,治书侍御史,侍御史,三都尉,博士,抚军以上及持节都督领护长史,司马,公府从事中郎将,廷尉正,监,评,秘书著作丞,郎,王国公三卿,师,友,文学,诸县署令千石者,太子门大夫,殿中将军,司马督,杂号护军,阙内侯。右第六品。
谒者,殿中监,诸卿尹丞,太子傅詹事率丞,诸军长史、司马六百石者,诸府参军,戎蛮府长史,司马,公府掾,属,太子洗马,舍人,食官令,诸县令六百石者。右第七品。
内台正令史,郡丞,诸县署长,杂号宣威将军以下。右第八品。
内台书令史,外台正令史,诸县署丞,尉。右第九品。凡新置不见此诸条者,随秩位所视,盖囗囗右所定也。
列传第一 后妃
帝祖母号太皇太后,母号皇太后,妃号皇后,汉旧制也。晋武帝采汉、魏之制,置贵嫔、夫人、贵人,是为三夫人,位视三公。淑妃、淑媛、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是为九嫔,位视九卿。其余有美人、才人、中才人,爵视千石以下。高祖受命,省二才人,其余仍用晋制。贵嫔,魏文帝所制。夫人,魏武帝初建魏国所制。贵人,汉光武所制。淑妃,魏明帝所制。淑媛,魏文帝所制。淑仪、修华,晋武帝所制。修容,魏文帝所制。修仪,魏明帝所制。婕妤、容华,前汉旧号。充华,晋武帝所制。美人,汉光武所制。世祖孝建三年,省夫人、修华、修容,置贵妃,位比相国;进贵嫔,位比丞相;贵人,位比三司,以为三夫人。又置昭仪、昭容、昭华,以代修华、修仪、修容。又置中才人、充衣,以为散位。昭仪,汉元帝所制。昭容,世祖所制。昭华,魏明帝所制。中才人,晋武帝所制。充衣,前汉旧制。太宗泰始元年,省淑妃、昭华、中才人、充衣,复置修华、修仪、修容、才人、良人。三年,又省贵人,置贵姬,以备三夫人之数。又置昭华,增淑容、承徽、列荣。以淑媛、淑仪、淑容、昭华、昭仪、昭容、修华、修仪、修容为九嫔。婕妤、容华、充华、承徽、列荣凡五职,班亚九嫔。美人、中才人、才人三职为散役。其后太宗留心后房,拟外百官,备位置内职。列其名品于后。
后宫通尹,准录尚书,紫极户主,光兴户主。官品第一各置一人,并铨六宫。
后宫列叙,准尚书令,铨六宫。紫极中监尹,铨六宫。光兴中监尹,铨六宫。宣融户主,铨六宫。紫极房帅,置一人。光兴房帅,置一人。官品第二各置一人。
后宫司仪,准左仆射,铨人士。后宫司政,准右仆射,铨人士。参议女林,准银青光禄,铨人士。中台侍御尹,铨六宫。宣融便殿中监尹,铨六宫。采艺房主,铨六宫。南房主,铨六宫。中藏女典,铨六宫。典坊,铨六宫。乐正,铨六宫。内保,铨人士。学林祭酒,铨人士。昭阳房帅,置一人。徽音房帅,置一人。宣融房帅,置一人。官品第三各置一人。
后宫都掌治职,置二人准左右丞,位比尚书,铨人士。后宫殿中治职,置一人准左民尚书,铨人士。后宫源典治职,置一人准祠部尚书,铨人士。后宫谷帛治职,置一人准度支尚书。中傅,置一人铨人士。后宫校事女史,置一人铨人士。紫极中监女史,置一人铨人士。光兴中监女史,置一人铨人士。紫极房参事,置人无定数铨人士。有限外。宣融房参事,置人无定数铨人士。有限外。中台侍御奏案女史,置一人铨人士。赞乐女史,置一人铨人士。中训女史,置一人铨人士。女祝史,置一人。紫极中监典,置一人。光兴中监典,置一人。典乐帅,置人无定数有限外。紫极房廉帅祭酒,置一人。光兴房廉帅祭酒,置一人。宣融房廉帅祭酒,置一人。官品第四。
后宫通关参事,置一人。景德房参事,置人无定数铨人士。采艺房参事。置人无定数铨人士。南房参事,置人无定数铨人士。内房参事,置一人铨人士。校学女史,置一人铨人士。后宫中房帅,置二人。后宫源典帅,置二人。后宫谷帛帅,置二人。中台帅,置一人。中台侍御起居帅,置二人。中台侍御诏诰帅,置二人。斯男房帅,置一人。宣豫房帅,置一人。景德房帅,置一人。采艺房帅,置一人。中藏帅,置一人。内坊帅,置一人。南房帅,置一人。外华房帅,置一人。招庆房帅,置一人。紫极诸房廉帅,置人无定数有限外。紫极中监省帅,置一人。紫极殿帅,置六人。光兴殿帅,置四人。徽音监帅,置一人。徽章监帅,置一人。宣融便殿中监典,置一人。清商帅,置人无定数。总章帅,置人无定数。左西章帅,置人无定数。右西章帅,置人无定数。中厨师,置一人。官品第五。
中台侍御执卫,置人无定数。中台侍御监闺帅,置二人。中台侍御监司帅,置二人。宣融便殿帅,置一人。永巷帅,置一人。后宫都掌内史,置二人。后宫殿中内史,置一人。后宫源典内史,置一人。后宫谷帛内史,置二人。后宫监临内史,置二人。中台侍御执法内史,置一人。中台侍御典内史,置二人。中台侍御节度内史,置二人。中台侍御应内史,置六人。紫极房内史,置一人。光兴房内史,置一人。助教,置一人。彩制帅,置人无定数。装饰帅,置人无定数。绣帅,置人无定数。织帅,置人无定数。学林馆帅,置一人。宫闺帅,置一人。教堂帅,置人无定数,有限外。监解帅,置人无定数。累室帅,置人无定数。行病帅,置人无定数。官品第六。
合堂帅,置二人。御清帅,置一人。监夜帅,置一人。诸房禁防,置人无定数。三厢禁防,置三人。诸房厨帅,各置一人。中厨廉,置三人。应闺,置六人。诸应阁,置人无定数。宫闺史,置一人。官品第七。
诸房中掾,各置一人。中藏掾,各置二人。比五品敕吏。
紫极供殿直伥。光兴供殿直伥。总章伎伥。侍御扶持。主衣。准二卫五品,敕吏比六品。
供殿左右。紫极置二十人。光兴置十人。
左右守藏,置四人。
典乐人。比诸房禁防。
作伥。比王官。
供殿给使。紫极置二十人。光兴置十人。
典殿,置人无定数。比官人。
紫极三厢给事,置十人。
全堂给使,置五人。
宫闺给使,置六人。比房。
孝穆赵皇后,讳安宗,下邳僮人也。祖彪,字世范,治书侍御史。父裔,字彦胄,平原太守。后以晋穆帝升平四年嫔孝皇,晋哀帝兴宁元年四月二日生高祖。其日,后以产疾殂于丹徒官舍,时年二十一。葬晋陵丹徒县东乡练璧里雩山。宋初追崇号谥,陵曰兴宁。
永初二年,有司奏曰:“大孝之德,盛于荣亲。一人有庆,光被万国。是以灵文宠于西京,寿张显于隆汉。故平原太守赵裔、故洮阳令萧卓,并外属尊戚,不逮休宠。臣等仰述圣思,远稽旧章,并可追赠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绥。裔命妇孙可豫章郡建昌县君,卓命妇赵可吴郡寿昌县君。”孙氏,东莞人也。其年,又诏曰:“推恩之礼,在情所同。故内树宗子,外崇后属,爰自汉、魏,咸遵斯典。外祖赵光禄、萧光禄,名器虽隆,茅土未建,并宜追封开国县侯,食邑五百户。”于是追封裔临贺县侯。裔长子宣之,仕至江乘令。蚤卒,无子,以弟孙袭之继宣之绍封。袭之卒,子祖怜嗣。齐受禅,国除。宣之弟伦之,自有传。
孝懿萧皇后,讳文寿,兰陵兰陵人也。祖亮,字保祚,侍御史。父卓,字子略,洮阳令。孝穆后殂,孝皇帝娉后为继室,生长沙景王道怜、临川烈武王道规。义熙七年,拜豫章公太夫人。高祖为宋王,又加太妃之号。高祖以十二年北伐,仍停彭城、寿阳,至元熙二年入朝,因受晋禅;在外凡五年,后常留东府。高祖践阼,有司奏曰:“臣闻道积者庆流,德洽者礼备。故祗敬表于崇高,嘉号彰于盛典。伏惟太妃母仪之德,化穆不言,保翼之训,光被洪业。虽幽明同庆,而称谓未穷。稽之前代,礼有恆准,宜式遵旧章,允副群望。臣等请上宋王太后号皇太后。”故有司奏犹称太妃也。
上以恭孝为行,奉太后素谨,及即大位,春秋已高,每旦入朝太后,未尝失时刻。
少帝即位,加崇曰太皇太后。景平元年,崩于显阳殿,时年八十一。遗令曰:“孝皇背世五十余年,古不祔葬。且汉世帝后陵皆异处,今可于茔域之内,别为一圹。孝皇陵坟本用素门之礼,与王者制度奢俭不同,妇人礼有所从,可一遵往式。”乃开别圹,与兴宁陵合坟。初,高祖微时,贫约过甚。孝皇之殂,葬礼多阙;高祖遗旨,太后百岁后不须祔葬。至是故称后遗旨施行。
卓,初与赵裔俱赠金紫光禄大夫,又追封封阳县侯,妻下邳赵氏封吴郡寿昌县君。卓子源之袭爵,源之见子《思话传》。
武敬臧皇后,讳爱亲,东莞人也。祖汪,字山甫,尚书郎。父俊,字宣乂,郡功曹。后适高祖,生会稽宣长公主兴弟。高祖以俭正率下,后恭谨不违。及高祖兴复晋室,居上相之重,而后器服粗素,不为亲属请谒。义熙四年正月甲午,殂于东城,时年四十八。追赠豫章公夫人,还葬丹徒。高祖临崩,遗诏留葬京师,于是备法驾,迎梓宫祔葬初宁陵。
宋初,追赠俊金紫光禄大夫,妻高密叔孙氏封迁陵永平乡君。俊子焘,焘弟熹,熹子质,自有传。
武帝张夫人,讳阙,不知何郡县人也。义熙初,得幸高祖,生少帝,又生义兴恭长公主惠媛。永初元年,拜为夫人。少帝即位,有司奏曰:“臣闻严亲敬始,所因者本,充孝之道,由中被外。伏惟夫人德并坤元,徽音光劭,发祥兆庆,诞启圣明。宜崇极徽号,允备盛则。从《春秋》母以子贵之义,遵汉、晋推爱之典,谨上尊号为皇太后,宫曰永乐。”少帝既废,太后还玺绂,随居吴县。太祖元嘉元年,拜营阳王太妃。三年,薨。
少帝司马皇后,讳茂英,河内温人,晋恭帝女也。初封海盐公主,少帝以公子尚焉。宋初,拜皇太子妃。少帝即位,立为皇后。元嘉元年,降为营阳王妃,又为南丰王太妃。十六年薨,时年四十七。
武帝胡婕妤,讳道安,淮南人。义熙初,为高祖所纳,生文帝。五年,被谴赐死,时年四十二。葬丹徒。高祖践阼,追赠婕妤。太祖即位,有司奏曰:“臣闻德厚者礼尊,庆深者位极。故閟宫既构,咏歌先妣;园陵崇卫,聿追来孝。伏惟先婕妤柔明塞渊,光备六列,德昭坤范,训洽母仪。用能启祚圣明,奄宅四海。严亲莫逮,天禄永违。臣等远准《春秋》,近稽汉、晋。谨上尊号曰章皇太后,陵曰熙宁。”立庙于京师。
太后兄子元庆,位至奉朝请。
文帝袁皇后,讳齐妫,陈郡阳夏人,左光禄大夫敬公湛之庶女也。母本卑贱,后年五六岁,方见举。后适太祖,初拜宜都王妃。生子劭、东阳献公主英娥。上待后恩礼甚笃,袁氏贫薄,后每就上求钱帛以赡与之;上性节俭,所得不过三五万、三五十匹。后潘淑妃有宠,爱倾后宫,咸言所求无不得。后闻之,欲知信否,乃因潘求三十万钱与家,以观上意,信宿便得。因此恚恨甚深,称疾不复见上。上每入,必他处回避。上数掩伺之,不能得。始兴王浚诸庶子问讯,后未尝视也。后遂愤恚成疾。元嘉十七年,疾笃,上执手流涕问所欲言,后视上良久,乃引被覆面。崩于显阳殿,时年三十六。上甚相悼痛,诏前永嘉太守颜延之为哀策,文甚丽。其辞曰:
龙輁纚綍,容翟结骖。皇涂昭列,神路幽严。皇帝亲临祖馈,躬瞻宵载。饰遗仪于组旒,想徂音乎珩佩。悲黼筵之移御,痛翚褕之重晦。降舆客位,撤奠殡阶。乃命史臣,诔德述怀。其辞曰:
伦昭俪升,有物有凭。圆精初铄,方只始凝。昭哉世族,祥发庆膺。秘仪景胄,图光玉绳。昌辉在阴,柔明将进。率礼蹈和,称诗纳顺。爰自待年,金声夙振。亦既有行,素章增绚。象服是加,言观惟则。俾我王风,始基嫔德。蕙问川流,芳猷渊塞。方江泳汉,再谣南国。伊昔不造,洪化中微。用集宝命,仰陟天机。释位公宫,登耀紫闱。钦若皇姑,允迪前徽。孝达宁亲,敬行宗祀。进思才淑,傍综图史。发音在咏,动容成纪。壶政穆宣,房乐昭理。坤则顺成,星轩润饰。德之所届,惟深必测。下节震腾,上清朓侧。有来斯雍,无思不极。谓道辅仁,司化莫晰。
象物方臻,眡祲告沴。太和既融,收华委世。兰殿长阴,椒涂弛卫。呜呼哀哉!戒凉在律,杪秋即穸。霜夜流唱,晓月升魄。八神警引,五辂迁迹。噭噭储嗣,哀哀列辟。洒零玉墀,雨泗丹掖,抚存悼亡,感今怀昔。呜呼哀哉!南背国门,北首山园。仆人案节,服马顾辕。遥酸紫盖,眇泣素轩。灭彩清都,夷体寿原。邑野沦蔼,戎夏悲沄。来芳可述,往驾弗援。呜呼哀哉!
策既奏,上自益“抚存悼亡,感今怀昔”八字,以致其意焉。有司奏谥宣皇后,上特诏曰“元”。
初,后生劭,自详视之,驰白太祖:“此兒形貌异常,必破国亡家,不可举。”便欲杀之。太祖狼狈至后殿户外,手拨幔禁之,乃止。后亡后,常有小小灵应。沈美人者,太祖所幸也。尝以非罪见责,应赐死。从后昔所住徽音殿前度。此殿有五间,自后崩后常闭。美人至殿前,流涕大言曰:“今日无罪就死,先后若有灵,当知之!”殿诸窗户应声豁然开。职掌遽白太祖,太祖惊往视之。美人乃得释。
大明五年,世祖诏曰:“昔汉道既灵,博平辉绝,魏国方安,嘉宪启策,皆因心所弘,酌典沿诰。亡外祖亲王夫人柔德淑范,光启坤载。属内位阙正,摄馈闺庭,仪被芳闱,闻宣戚里。永言感远,思追荣秩,宜式傍鸿则,敬登徽序。”乃追赠豫章郡新淦县平乐乡君。后之所生母也。又诏:“赵、萧、臧光禄、袁敬公、平乐郡君墓,先未给茔户。加世数已远,胤嗣衰陵,外戚尊属,不宜使坟茔芜秽。可各给蛮户三,以供洒扫。”后父湛,自有传。
文帝路淑媛,讳惠男,丹阳建康人也。以色貌选入后宫,生孝武帝,拜为淑媛。年既长,无宠,常随世祖出蕃。世祖入讨元凶,淑媛留寻阳。上即位,遣建平王宏奉迎。有司奏曰:“臣闻历集周邦,徽音克嗣,气淳汉国,沙麓发祥。昔在上代,业隆祚远,未有不敷阴教以阐洪基,膺淑庆以载圣哲者也。伏惟淑媛柔明内昭,徽仪外范,合灵初迪,则庶姬仰耀;引训蕃阃,则家邦被德。民应惟和,神属惟祉,故能诞钟睿躬,用集大命,固灵根于既殒,融盛烈乎中兴。载厚化深,声咏允缉,宜式谐旧典,恭享极号。谨奉尊号曰皇太后,宫曰崇宪。”太后居显阳殿。
上于闺房之内,礼敬甚寡,有所御幸,或留止太后房内,故民间喧然,咸有丑声。宫掖事秘,莫能辨也。孝建二年,追赠太后父兴之散骑常侍,兴之妻徐氏余杭县广昌乡君。大明四年,太后弟子抚军参军琼之上表曰:“先臣故怀安令道庆赋命乖辰,自违明世。敢缘卫戍请名之典,特乞云雨,微垂洒润。”诏付门下。有司承旨奏赠给事中。琼之及弟休之、茂之并超显职。太后颇豫政事,赐与琼之等财物,家累千金;居处服器,与帝子相侔。
琼之宅与太常王僧达并门。尝盛车服卫从造僧达,僧达不为之礼。琼之以诉太后,太后大怒,告上曰:“我尚在,而人皆陵我家;死后,乞食矣!”欲罪僧达。上曰:“琼之年少,自不宜轻造诣。王僧达贵公子,岂可以此事加罪!”
大明五年,太后随上巡南豫州,妃主以下并从。废帝即位,号太皇太后。
太宗践阼,号崇宪太后。初,太宗少失所生,为太后所摄养,太宗尽心祗事,而太后抚爱亦笃。及上即位,供奉礼仪,不异旧日。有司奏曰:“夫德敷于内,典章必远;化覃于外,徽号宜宣。伏惟皇太后懿圣自天,母仪允著,义明八远,道变九围。圣明登御,景胙攸改,皇太后宜即前号,别居外宫。”诏曰:“朕备丁艰罚,蚤婴孤苦,特蒙崇宪太后圣训抚育。昔在蕃阃,常奉药膳,中迫凶威,抱怀莫遂。今泰运初启,情典获申,方欲亲奉晨昏,尽欢闺禁。不得如所奏。”寻崩,时年五十五。迁殡东宫,门题曰宗宪宫。上又诏曰:“朕幼集荼蓼,夙凭德训,龛虣定业,实资仁范,恩著屯夷,有兼常慕。夫礼沿情施,义循事立,可特齐衰三月,以申追仰之心。”谥曰昭皇太后,葬世祖陵东南,号曰修宁陵。
先是,晋安王子勋未平,巫者谓宜开昭太后陵以为厌胜。修复仓卒,不得如礼。上性忌,虑将来致灾。泰始四年夏,诏有司曰:“崇宪昭太后修宁陵地,大明之世,久所考卜。前岁遭诸蕃之难,礼从权宜。奉营仓卒,未暇营改。而茔隧之所,山原卑陋。顷年颓坏,日有滋甚,恆费修整,终无永固。且详考地形,殊乖相势。朕蚤蒙慈遇,情礼兼常,思使终始之义,载彰幽显。史官可就岩山左右,更宅吉地。明审龟筮,须选令辰,式遵旧典,以礼创制。今中宇虽宁,边虏未息,营就之功,务在从简。举言寻悲,情如切割。”有司奏:“北疆未缉,戎役是务,礼之详略,各沿时宜。臣等参议,修宁陵玄宫补治毁坏,权施油殿,暂出梓宫,事毕即窆,于事为允。”诏可。
琼之为衡阳内史,先后卒。废帝景和中,以休之为黄门侍郎,茂之左军将军,并封开国县侯,邑千户。又追赠兴之侍中、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孝侯;道庆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敬侯。立道庆女为皇后,以休之为侍中,茂之黄门郎。太宗废幼主,欲说太后之心,乃下令书曰:“太皇太后蚤垂爱遇,沿情即事,同于天属。前车骑谘议参军路休之、前丹阳丞路茂之,崇宪密戚,蚤延荣贯,并怀所勋,宜殊恆饰。休之可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茂之可中书侍郎。”太宗未即位,故称令书。茂之又迁司徒从事中郎,休之桂阳王休范镇北谘议参军。太宗杀世祖诸子,因此陷休之等,宥其诸子。
孝武文穆王皇后,讳宪嫄,琅邪临沂人。元嘉二十年,拜武陵王妃。生废帝、豫章王子尚、山阴公主楚玉、临淮康哀公主楚佩、皇女楚琇、康乐公主修明。世祖在蕃,后甚有宠。上入伐凶逆,后留寻阳,与太后同还京都,立为皇后。
大明四年,后率六宫躬桑于西郊,皇太后观礼。上下诏曰:“朕卜祥大昕,测辰拂羽,爰诏六宫,亲蚕川室。皇太后降銮从御,伫跸观礼。绿蘧既具,玄紞方修,庶仪发椒,闱化动中。县妃主以下,可量加班锡。”废帝即位,尊曰皇太后,宫曰永训。其年,崩于含章殿,时年三十八。祔葬景宁陵。
后父偃,字子游,晋丞相导玄孙,尚书嘏之子也。母晋孝武帝女鄱阳公主,宋受禅,封永成君。偃尚高祖第二女吴兴长公主讳荣男,少历显官,黄门侍郎,秘书监,侍中。元嘉末,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世祖即位,以后父,授金紫光禄大夫,领义阳王师,常侍如故。迁右光禄大夫,常侍、王师如故。偃谦虚恭谨,不以世事关怀。孝建二年卒,时年五十四。追赠开府仪同三司,本官如故,谥曰恭公。
长子藻,位至东阳太守。尚太祖第六女临川长公主讳英媛。公主性妒,而藻别爱左右人吴崇祖。前废帝景和中,主谗之于废帝,藻坐下狱死,主与王氏离婚。泰始初,以主适豫章太守庾冲远,未及成礼而冲远卒。
宋世诸主,莫不严妒,太宗每疾之。湖熟令袁慆妻以妒忌赐死,使近臣虞通之撰《妒妇记》。左光禄大夫江湛孙斅当尚世祖女,上乃使人为斅作表让婚,曰:
伏承诏旨,当以临汝公主降嫔,荣出望表,恩加典外。顾审輶蔽,伏用忧惶。臣寒门顇族,人凡质陋,闾阎有对,本隔天姻。如臣素流,室贫业寡,年近将冠,皆已有室,荆钗布裙,足得成礼。每不自解,无偶迄兹,媒访莫寻,素族弗问。自惟门庆,属降公主,天恩所覃,容及丑末。怀忧抱惕,虑不获免,征命所当,果膺兹举。虽门泰宗荣,于臣非幸,仰缘圣贷,冒陈愚实。
自晋氏以来,配上王姬者,虽累经美胄,亟有名才,至如王敦慑气,桓温敛威,真长佯愚以求免,子敬灸足以违诏,王偃无仲都之质,而倮露于北阶,何瑀阙龙工之姿,而投躯于深井,谢庄殆自同于矇叟,殷冲几不免于强鉏。彼数人者,非无才意,而势屈于崇贵,事隔于闻览,吞悲茹气,无所逃诉。制勒甚于仆隶,防闲过于婢妾。往来出入,人理之常;当宾待客,朋从之义。而令扫辙息驾,无窥门之期;废筵抽席,绝接对之理。非唯交友离异,乃亦兄弟疏阔。第令受酒肉之赐,制以动静;监子荷钱帛之私,节其言笑。姆妳争媚,相劝以严;妮媪竞前,相谄以急。第令必凡庸下才,监子皆葭萌愚竖,议举止则未闲是非,听言语则谬于虚实。姆妳敢恃耆旧,唯赞妒忌;尼媪自倡多知,务检口舌。其间又有应答问讯,卜筮师母,乃至残余饮食,诘辩与谁,衣被故敝,必责头领。又出入之宜,繁省难衷,或进不获前,或入不听出。不入则嫌于欲疏,求出则疑有别意,召必以三晡为期,遣必以日出为限,夕不见晚魄,朝不识曙星。至于夜步月而弄琴,昼拱袂而披卷,一生之内,与此长乖。又声影裁闻,则少婢奔迸;裾袂向席,则老丑丛来。左右整刷,以疑宠见嫌;宾客未冠,以少容致斥。礼则有列媵,象则有贯鱼,本无嫚嫡之嫌,岂有轻妇之诮。况今义绝傍私,虔恭正匹,而每事必言无仪适,设辞辄言轻易我。又窃闻诸主集聚,唯论夫族。缓不足为急者法,急则可为缓者师,更相扇诱,本其恆意,不可贷借,固实常辞。或言野败去,或言人笑我,虽家曰私理,有甚王宪,发口所言,恆同科律。王藻虽复强佷,颇经学涉,戏笑之事,遂为冤魂。褚暧忧愤,用致夭绝。伤理害义,难以具闻。
夫螽斯之德,实致克昌;专妒之行,有妨繁衍,是以尚主之门,往往绝嗣;驸马之身,通离衅咎。以臣凡弱,何以克堪。必将毁族沦门,岂伊身眚。前后婴此,其人虽众,然皆患彰遐迩,事隔天朝,故吞言咽理,无敢论诉。臣幸属圣明,矜照由道,弘物以典,处亲以公,臣之鄙怀,可得自尽。如臣门分,世荷殊荣,足守前基,便预提拂,清官显宦,或由才升,一叨婚戚,咸成恩假。是以仰冒非宜,披露丹实。非唯止陈一己,规全身愿;实乃广申诸门忧患之切。伏愿天慈照察,特赐蠲停,使燕雀微群,得保丛蔚,蠢物含生,自己弥笃。若恩诏难降,披请不申,便当刊肤剪发,投山窜海。
太宗以此表遍示诸主。于是临川长公主上表曰:“妾遭随奇薄,绝于王氏,私庭嚣戾,致此分异。今孤疾茕然,假息朝夕,情寄所钟,唯在一子。契阔荼炭,持兼怜愍,否泰枯荣,系以为命。实愿申其门衅,还为母子。推迁僶俛,未及自闻。先朝慈爱,鉴妾丹衷。若赐使息彻归第定省,仰揆天旨,或有可寻。今事迫诚切,不顾典宪,敢缘恩焘,触冒披闻。特乞还身王族,守养弱嗣,虽死之日,实甘于生。”许之。
藻弟懋,升明末贵达。懋弟攸,太宰从事中郎,蚤卒,追赠黄门侍郎。弟臻,升明末显宦。
前废帝何皇后,讳令婉,庐江灊人也。孝建三年,纳为皇太子妃。大明五年,薨于东宫徽光殿,时年十七。葬囗囗,谥曰献妃。上更为太子置内职二等,曰保林,曰良娣。纳南中郎长史太山羊瞻女为良娣,宜都太守袁僧惠女为保林。废帝即位,追崇献妃曰献皇后。太宗践阼,迁后与废帝合葬龙山北。
后父瑀,字稚玉,晋尚书左仆射澄曾孙也。祖融,大司农。瑀尚高祖少女豫章康长公主讳欣男。公主先适徐乔,美容色,聪敏有智数。太祖世,礼待特隆。瑀豪竞于时,与平昌孟灵休、东海何勖等,并以舆马骄奢相尚。公主与瑀情爱隆密,何氏外姻疏戚,莫不沾被恩纪。瑀历位清显,至卫将军。大明八年,公主薨,瑀墓开,世祖追赠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
子迈,尚太祖第十女新蔡公主讳英媚。迈少以贵戚居显宦,好犬马驰逐,多聚才力之士。有墅在江乘县界,去京师三十里。迈每游履,辄结驷连骑,武士成群。大明末,为豫章王子尚抚军谘议参军,加宁朔将军、南济阴太守。废帝纳公主于后宫,伪言薨殒,杀一婢送出迈第嫔葬行丧礼。常疑迈有异图,迈亦招聚同志,欲因行幸废立。事觉,废帝自出讨迈诛之。太宗即位,追封建宁县侯,食邑五百户。子曼倩嗣,齐受禅,国除。
瑀兄子亮,孝建初,为桂阳太守。丞相南郡王义宣为逆,遣参军王师寿断桂阳道,以防广州刺史宗悫,亮收斩之。官至新安内史。亮弟恢,废帝元徽初,为广州刺史,未之镇,坐国哀期晦不到,免官。复起为都官尚书,未拜,卒。恢弟诞,司徒右长史。诞弟衍,最知名。性躁动。太宗初,为建安王休仁司徒从事中郎,仍除黄门郎,未拜竟,求转司徒司马。得司马,复求太子右率。拜右率一二日,复求侍中。旬日之间,求进无已。不得侍中,以怨詈赐死。
文帝沈婕妤,讳容姬,不知何许人也。纳于后宫,为美人。生明帝,拜为婕妤。元嘉三十年卒,时四十。葬建康之莫府山。世祖即位,追赠湘东国太妃。太宗即位,有司奏曰:“昔豳都追远,正邑缠哀,缅慕德义,敬奉园陵。先太妃德履端华,徽景明峻,风光宸掖,训流国闱,鞠圣诞灵,蚤捐鸿祚。臣等远模汉册,近仪晋典,谨上尊号为皇太后。”下礼官议谥,谥曰宣太后,陵号曰崇宁。
以太后弟道庆为给事中,泰始三年卒,追赠通直散骑常侍,赐爵县侯。又追赠太后父散骑常侍,母王氏成乐乡君。
明恭王皇后,讳贞风,琅邪临沂人也。元嘉二十五年,拜淮阳王妃;太宗改封,又为湘东王妃。生晋陵长公主伯姒、建安长公主伯媛。太宗即位,立为皇后。上常宫内大集,而瑀妇人观之,以为欢笑。后以扇障面,独无所言。帝怒曰:“外舍家寒乞,今共为笑乐,何独不视?”后曰:“为乐之事,其方自多。岂有姑姊妹集聚,而瑀妇人形体。以此为乐,外舍之为欢适,实与此不同。”帝大怒,遣后令起。后兄扬州刺史景文以此事语从舅陈郡谢纬曰:“后在家为儜弱妇人,不知今段遂能刚正如此。”
废帝即位,尊为皇太后,宫曰弘训。废帝失德,太后每加勖譬,始者犹见顺从,后狂慝转甚,渐不悦。元徽五年五月五日,太后赐帝玉柄毛扇,帝嫌其毛柄不华,因此欲加鸩害,已令太医煮药,左右人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应作孝子,岂复得出入狡狯。”帝曰:“汝语大有理。”乃止。
顺帝即位,齐王秉权,宗室刘晃、刘绰、卜伯兴等有异志,太后颇与相关。顺帝禅位,太后与帝逊于东邸,因迁居丹阳宫,拜汝阴王太妃。顺帝殂于丹阳,更立第京邑。建元元年,薨于第,时年四十四。追加号谥,葬以宋后礼。父僧朗,事别见《景文传》。
明帝陈贵妃,讳妙登,丹阳建康人,屠家女也。世祖常使尉司采访民间子女有姿色者。太妃家在建康县界,家贫,有草屋两三间。上出行,问尉曰:“御道边那得此草屋,当由家贫。”赐钱三万,令起瓦屋。尉自送钱与之,家人并不在,唯太妃在家,时年十二三。尉见其容质甚美,即以白世祖,于是迎入宫。在路太后房内,经二三年,再呼,不见幸。太后因言于上,以赐太宗。始有宠,一年许衰歇,以乞李道兒。寻又迎还,生废帝,故民中皆呼废帝为李氏子。废帝后每自称李将军,或自谓李统。
太宗即位,拜贵妃,礼秩同皇太子妃。废帝践阼,有司奏曰:“臣闻河龙启圣,理浃民神;郊电基皇,庆烁天地。故资敬之道,粹古铭风;沿贵之谊,眇代凝则。伏惟贵妃含和日晷,表淑星枢,徽音峻古,柔光照世,声华帝掖,轨秀天嫔,景发皇明,祚昌睿命。而备物之章,未焕彝策。远酌前王,允陟鸿典。臣等参议,谨上尊号曰皇太妃。舆服一如晋孝武帝太后故事。置家令一人。改诸国太妃曰太妃妃音怡。宫曰弘化。”追赠太妃父金宝散骑常侍,金宝妻王氏永世县成乐乡君。升明初,降为苍梧王太妃。
伯父照宗,中书通事舍人。叔佛念,步兵校尉。兄敬元,通直郎,南鲁郡太守。佛念大通货贿,侵乱朝政。升明初,赐死。
后废帝江皇后,讳简珪,济阳考城人,北中郎长史智渊孙女。泰始五年,太宗访求太子妃,而雅信小数,名家女多不合。后弱小,门无强廕,以卜筮最吉,故为太子纳之。讽朝士州郡令献物,多者将直百金。始兴太守孙奉伯止献琴书,其外无余物。上大怒,封药赐死,既而原之。太子即帝位,立为皇后。帝既废,降为苍梧王妃。智渊自有传。
明帝陈昭华,讳法容,丹阳建康人也。太宗晚年,痿疾不能内御,诸弟姬人有怀孕者,辄取以入宫;及生男,皆杀其母,而以与六宫所爱者养之。顺帝,桂阳王休范子也,以昭华为母焉。明帝崩,昭华拜安成王太妃。顺帝即位,进为皇太妃。顺帝禅位,去皇太妃之号。
顺帝谢皇后,讳梵境,陈郡阳夏人,右光禄大夫庄孙女也。升明二年,立为皇后。顺帝禅位,降为汝阴王妃。庄自有传。
史臣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故圣人顺民情而为之度,王宫六列,士室二等,皆司事设防,典文曲立。若夫义笃阃闱,化形邦国,古先哲王有以之致治者矣。夫后妃专夕,配以德升;姬嫱并御,进非色幸。欲使情有覃被,爱罔偏流,专贞内表,妖蛊外息。至于降班在四,簪珥成行;同列者三,环佩系响,乃可以燮理阴教,辅佐君德。宋氏藉晋世令典,娉纳有章,伣天作俪,必四岳之后。虽正位天闺,礼亢尊极,而衰恹易兆,恩宴难留,一谢属车之尘,永隔青蒲之地。是故元后愤终,良有以也。自元嘉以降,内职稍繁,椒庭绮观,千门万户,而淫妆怪饰,变炫无穷。自汉氏昭阳之轮奂,魏室九华之照曜,曾不能概其万一。徒以所选止于军署之内,征引极乎厮皁之间,非晋氏采择滥及冠冕也。且爱止帷房,权无外授,戚属饩赉,岁时不过肴浆,斯为美矣。及太祖之倾惑潘妪,谋及妇人;大明之沦溺殷姬,并后匹嫡,至使多难起于肌肤,并命行于同产,又况进于此者乎!以斯言之,三代、二汉之亡于淫嬖,非不幸也。
列传第二 刘穆之 王弘
刘穆之,字道和,小字道民,东莞莒人,汉齐悼惠王肥后也,世居京口。少好《书》、《传》,博览多通,为济阳江敳所知。敳为建武将军、琅邪内史,以为府主簿。
初,穆之尝梦与高祖俱泛海,忽值大风,惊惧。俯视船下,见有二白龙夹舫。既而至一山,峰崿耸秀,林树繁密,意甚悦之。及高祖克京城,问何无忌曰:“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无忌曰:“无过刘道民。”高祖曰:“吾亦识之。”即驰信召焉。时穆之闻京城有叫噪之声,晨起出陌头,属与信会。穆之直视不言者久之。既而反室,坏布裳为绔,往见高祖。高祖谓之曰:“我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穆之曰:“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卒之际,当略无见逾者。”高祖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受署。
从平京邑,高祖始至,诸大处分,皆仓卒立定,并穆之所建也。遂委以腹心之任,动止咨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时晋纲宽弛,威禁不行,盛族豪右,负势陵纵,小民穷蹙,自立无所。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科条繁密。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不盈旬日,风俗顿改。迁尚书祠部郎,复为府主簿,记室录事参军,领堂邑太守。以平桓玄功,封西华县五等子。
义熙三年,扬州刺史王谧薨。高祖次应入辅,刘毅等不欲高祖入,议以中领军谢混为扬州。或欲令高祖于丹徒领州,以内事付尚书仆射孟昶。遣尚书右丞皮沈以二议咨高祖。沈先见穆之,具说朝议。穆之伪起如厕,即密疏白高祖曰:“皮沈始至,其言不可从。”高祖既见沈,且令出外,呼穆之问曰:“卿云沈言不可从,其意何也?”穆之曰:“昔晋朝失政,非复一日,加以桓玄篡夺,天命已移。公兴复皇祚,勋高万古。既有大功,便有大位。位大勋高,非可持久。公今日形势,岂得居谦自弱,遂为守籓之将邪?刘、孟诸公,与公俱起布衣,共立大义,本欲匡主成勋,以取富贵耳。事有前后,故一时推功,非为委体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力敌势均,终相吞咀。扬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谧,事出权道,岂是始终大计必宜若此而已哉!今若复以他授,便应受制于人。一失权柄,无由可得。而公功高勋重,不可直置,疑畏交加,异端互起,将来之危难,可不熟念。今朝议如此,宜相酬答,必云在我,厝辞又难。唯应云‘神州治本,宰辅崇要,兴丧所阶,宜加详择。此事既大,非可悬论,便暂入朝,共尽同异。’公至京,彼必不敢越公更授余人,明矣!”高祖从其言,由是入辅。
从征广固,还拒卢循,常居幕中画策,决断众事。刘毅等疾穆之见亲,每从容言其权重,高祖愈信仗之。穆之外所闻见,莫不大小必白,虽复闾里言谑,途陌细事,皆一二以闻。高祖每得民间委密消息以示聪明,皆由穆之也。又爱好宾游,坐客恆满,布耳目以为视听,故朝野同异,穆之莫不必知。虽复亲昵短长,皆陈奏无隐。人或讥之,穆之曰:“以公之明,将来会自闻达。我蒙公恩,义无隐讳,此张辽所以告关羽欲叛也。”高祖举止施为,穆之皆下节度。高祖书素拙,穆之曰:“此虽小事,然宣彼四远,愿公小复留意。”高祖既不能厝意,又禀分有在。穆之乃曰:“便纵笔为大字,一字径尺,无嫌。大既足有所包,且其势亦美。”高祖从之,一纸不过六七字便满。凡所荐达,不进不止,常云:“我虽不及荀令君之举善,然不举不善。”穆之与硃龄石并便尺牍,常于高祖坐与龄石答书。自旦至日中,穆之得百函,龄石得八十函,而穆之应对无废也。转中军太尉司马。八年,加丹阳尹。
高祖西讨刘毅,以诸葛长民监留府,总摄后事。高祖疑长民难独任,留穆之以辅之。加建威将军,置佐吏,配给实力。长民果有异谋,而犹豫不能发,乃屏人谓穆之曰:“悠悠之言,皆云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溯流远伐,而以老母稚子委节下,若一毫不尽,岂容如此邪?”意乃小安。高祖还,长民伏诛。十年,进穆之前将军,给前军府年布万匹,钱三百万。十一年,高祖西伐司马休之,中军将军道怜知留任,而事无大小,一决穆之。迁尚书右仆射,领选,将军、尹如故。十二年,高祖北伐,留世子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转穆之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将军、尹、领选如故。甲仗五十人,入殿。入居东城。
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拥滞。宾客辐輳,求诉百端,内外咨禀,盈阶满室,目览辞讼,手答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皆悉赡举。又数客昵宾,言谈赏笑,引日亘时,未尝倦苦。裁有闲暇,自手写书,寻览篇章,校定坟籍。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为十人馔。穆之既好宾客,未尝独餐,每至食时,客止十人以还者,帐下依常下食,以此为常。尝白高祖曰:“穆之家本贫贱,瞻生多阙。自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自此以外,一毫不以负公。”十三年,疾笃,诏遣正直黄门郎问疾。十一月卒,时年五十八。
高祖在长安,闻问惊恸,哀惋者数日。本欲顿驾关中,经略赵、魏。穆之既卒,京邑任虚,乃驰还彭城,以司马徐羡之代管留任,而朝廷大事常决穆之者,并悉北谘。穆之前军府文武二万人,以三千配羡之建威府,余悉配世子中军府。追赠穆之散骑常侍、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高祖又表天子曰:“臣闻崇贤旌善,王教所先;念功简劳,义深追远。故司勋秉策,在勤必书,德之休明,没而弥著。故尚书左仆射、前将军臣穆之,爰自布衣,协佐义始,内端谋猷,外勤庶政,密勿军国,心力俱尽。及登庸朝右,尹司京畿,翼新王化,敷赞百揆。顷戎军远役,居中作捍,抚寄之勋,实洽朝野。方宣赞盛猷,缉隆圣世,志绩示究,远迩悼心。皇恩褒述,班同三事,荣哀兼备,宠灵已厚。臣伏思寻,自义熙草创,艰患未弭,外虞既殷,内难弥结,时屯世故,靡岁暂宁。岂臣以寡乏,负荷国重,实赖穆之匡翼之益。岂唯谠言嘉谋,益于民听;若乃忠规远画,潜虑密谟,造膝诡辞,莫见其际。功隐于视听,事隔于皇朝者,不可称记。所以陈力一纪,克遂有成,出征入辅,幸不辱命,微夫人之左右,未有宁济其事者矣。履谦居寡,守之弥固,每议及封赏,辄深自抑绝。所以勋高当年,而未沾茅社,抚事永伤,胡宁可昧。谓宜加赠正司,追甄土宇,俾大赉所及,永秩于善人,忠正之烈,不泯于身后。臣契阔屯泰,旋观始终,金兰之分,义深情密。是以献其乃怀,布之朝听。”于是重赠侍中、司徒,封南昌县侯,食邑千五百户。
高祖受禅,思佐命元勋,诏曰:“故侍中、司徒南昌侯刘穆之,深谋远猷,肇基王迹,勋造大业,诚实匪躬。今理运惟新,蕃屏并肇,感事怀人,实深忄妻悼。可进南康郡公,邑三千户。故左将军、青州刺史王镇恶,荆、郢之捷,克翦放命,北伐之勋,参迹方叔。念勤惟绩,无忘厥心。可进龙阳县侯,增邑千五百户。”谥穆之曰文宣公。太祖元嘉九年,配食高祖庙庭;二十五年四月,车驾行幸江宁,经穆之墓,诏曰:“故侍中、司徒、南康文宣公穆之,秉德佐命,翼亮景业,谋猷经远,元勋克茂,功铭鼎彝,义彰典策,故已嗣徽前哲,宣风后代者矣。近因游践,瞻其茔域,九原之想,情深悼叹。可致祭墓所,以申永怀。”
穆之三子,长子虑之嗣,仕至员外散骑常侍卒。子邕嗣。先是,郡县为封国者,内史、相并于国主称臣,去任便止。至世祖孝建中,始革此制,为下官致敬。河东王歆之尝为南康相,素轻邕。后歆之与邕俱豫元会,并坐。邕性嗜酒,谓歆之曰:“卿昔尝见臣,今不能见劝一杯酒乎?”歆之因斅孙晧歌答之曰:“昔为汝作臣,今与汝比肩。既不劝汝酒,亦不愿汝年。”邕所至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尝诣孟灵休,灵休先患灸疮,疮痂落床上,因取食之。灵休大惊。答曰:“性之所嗜。”灵休疮痂未落者,悉褫取以饴邕。邕既去,灵休与何勖书曰:“刘邕向顾见啖,遂举体流血。”南康国吏二百许人,不问有罪无罪,递互与鞭,鞭疮痂常以给膳。卒,子肜嗣。大明四年,坐刀砍妻,夺爵土,以弟彪绍封。齐受禅,降为南康县侯,食邑千户。
穆之中子式之字延叔,通《易》好士。累迁相国中兵参军,太子中舍人,黄门侍郎,宁朔将军、宣城淮南二郡太守。在任赃货狼藉,扬州刺史王弘遣从事检校。从事呼摄吏民,欲加辨覆。式之召从事谓曰:“治所还白使君,刘式之于国家粗有微分,偷数百万钱何有,况不偷邪!吏民及文书章之互在。”从事还具白弘,弘曰:“刘式之辩如此奔!”亦由此得停。还为太子右率,左卫将军,吴郡太守。卒,追赠征虏将军。从征关、洛有功,封德阳县五等侯,谥曰恭侯。长子敳,世祖初,黄门侍郎。敳弟衍,大明末,以为黄门郎,出为豫章内史。晋安王子勋称伪号,以为中护军。事败伏诛。
衍弟瑀,字茂琳,少有才气,为太祖所知。始与王浚为南徐州,以瑀补别驾从事史,为浚所遇。瑀性陵物护前,不欲人居己上。时浚征北府行参军吴郡顾迈轻薄而有才能,浚待之甚厚,深言密事,皆与参之。瑀乃折节事迈,深布情款,家内妇女间事,言语所不得至者,莫不倒写备说。迈以瑀与之款尽,深相感信。浚所言密事,悉以语瑀。瑀与迈共进射堂下,瑀忽顾左右索单衣帻,迈问其所以,瑀曰:“公以家人待卿,相与言无所隐,而卿于外宣泄,致使人无不知。我是公吏,何得不启。”因而白之。浚大怒,启太祖徙迈广州。迈在广州,值萧简为乱,为之尽力,与简俱死。
瑀迁从事中郎,领淮南太守。元嘉二十九年,出为宁远将军、益州刺史。元凶弑立,以为青州刺史。瑀闻问,即起义遣军,并送资实于荆州。世祖即位,召为御史中丞。还至江陵,值南郡王义宣为逆,瑀陈其不可,言甚切至。义宣以为丞相左司马,俱至梁山。瑀犹乘其蜀中船舫,又有义宣故部曲潜于梁山洲外下投官军。除司徒左长史。明年,迁御史中丞。瑀使气尚人,为宪司甚得志。弹王僧达云:“廕籍高华,人品冗末。”朝士莫不畏其笔端。寻转右卫将军。瑀愿为侍中,不得,谓所亲曰:“人仕宦不出当入,不入当出,安能长居户限上。”因求益州。世祖知其此意,许之。孝建三年,除辅国将军、益州刺史。既行,甚不得意。至江陵,与颜竣书曰:“硃修之三世叛兵,一旦居荆州,青油幙下,作谢宣明面见向,使斋帅以长刀引吾下席。于吾何有,政恐匈奴轻汉耳。”其年,坐夺人妻为妾,免官。大明元年,起为东阳太守。明年,迁吴兴太守。侍中何偃尝案云:“参伍时望。”瑀大怒曰:“我于时望何参伍之有!”遂与偃绝。及为吏部尚书,意弥愤愤。族叔秀之为丹阳尹,瑀又与亲故书曰:“吾家黑面阿秀,遂居刘安众处,朝廷不为多士。”其年,疽发背,何偃亦发背痈。瑀疾已笃,闻偃亡,欢跃叫呼,于是亦卒。谥曰刚子。子卷,南徐州别驾。卷弟藏,尚书左丞。
穆之少子贞之,中书黄门侍郎,太子右卫率。宁朔将军、江夏内史。卒官。子裒,始兴相,以赃货系东冶内。穆之女适济阳蔡祐,年老贫穷。世祖以祐子平南参军孙为始安太守。
王弘,字休元,琅邪临沂人也。曾祖导,晋丞相。祖洽,中领军。父珣,司徒。弘少好学,以清恬知名,与尚书仆射谢混善。弱冠,为会稽王司马道子骠骑参军主簿。时农务顿息,末役繁兴,弘以为宜建屯田,陈之曰:“近面所咨立屯田事,已具简圣怀。南亩事兴,时不可失,宜早督田畯,以要岁功。而府资役单刻,控引无所,虽复厉以重劝,肃以严威,适足令囹圄充积,而无救于事实也。伏见南局诸冶,募吏数百,虽资以廪赡,收入甚微。愚谓若回以配农,必功利百倍矣。然军器所须,不可都废,今欲留铜官大冶及都邑小冶各一所,重其功课,一准扬州;州之求取,亦当无乏,余者罢之,以充东作之要。又欲二局田曹,各立典军募吏,依冶募比例,并听取山湖人,此皆无损于私,有益于公者也。其中亦应畴量,分判番假,及给廪多少,自可一以委之本曹。亲局所统,必当练悉,且近东曹板水曹参军纳之领此任,其人颇有干能,自足了其事耳。顷年以来,斯务弛废,田芜廪虚,实亦由此。弘过蒙饰擢,志输短效,岂可相与寝默,有怀弗闻邪!至于当否,尊自当裁以远鉴。若所启谬允者,伏愿便以时施行,庶岁有务农之勤,仓有盈廪之实,礼节之兴,可以垂拱待也。”道子欲以为黄门侍郎,珣以其年少固辞。
珣颇好积聚,财物布在民间。珣薨,弘悉燔烧券书,一不收责;余旧业悉以委付诸弟。未免丧,后将军司马元显以为咨议参军,加宁远将军,知记室事,固辞不就。道子复以为谘议参军,加建威将军,领中兵,又固辞。时内外多难,在丧者皆不终其哀,唯弘固执得免。桓玄克京邑。收道子付廷尉,臣吏畏恐,莫敢瞻送。弘时尚在丧,独于道侧拜,攀车涕泣,论者称焉。
高祖为镇军,召补咨议参军。以功封华容县五等侯,迁琅邪王大司马从事中郎。出为宁远将军、琅邪内史,尚书吏部郎中,豫章相。卢循寇南康诸郡,弘奔寻阳。高祖复命为中军咨议参军,迁大司马右长史,转吴国内史。义熙十一年,征为太尉长史,转左长史。从北征,前锋已平洛阳,而未遣九锡,弘衔使还京师,讽旨朝廷。时刘穆之掌留任,而旨反从北来,穆之愧惧,发病遂卒。而高祖还彭城,弘领彭城太守。
宋国初建,迁尚书仆射领选,太守如故。奏弹谢灵运曰:“臣闻闲厥有家,垂训《大易》,作威专戮,致诫《周书》,斯典或违,刑兹无赦。世子左卫率康乐县公谢灵运,力人桂兴淫其嬖妾,杀兴江涘,弃尸洪流。事发京畿,播闻遐迩。宜加重劾,肃正朝风。案世子左卫率康乐县公谢灵运过蒙恩奖,频叨荣授,闻礼知禁,为日已久。而不能防闲阃闱,致兹纷秽,罔顾宪轨,忿杀自由。此而勿治,典刑将替。请以事见免灵运所居官,上台削爵土,收付大理治罪。御史中丞都亭侯王准之,显居要任,邦之司直,风声噂沓,曾不弹举。若知而弗纠,则情法斯挠;如其不知,则尸昧已甚。岂可复预班清阶,式是国宪。请免所居官,以侯还散辈中。内台旧体,不得用风声举弹,此事彰赫,曝之朝野,执宪蔑闻,群司循旧,国典既颓,所亏者重。臣弘忝承人乏,位副朝端,若复谨守常科,则终莫之纠正。所以不敢拱默,自同秉彝。违旧之愆,伏须准裁。”高祖令曰:“灵运免官而已,余如奏。端右肃正风轨,诚副所期,岂拘常仪,自今为永制。”
十四年,迁监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二郡诸军事、抚军将军、江州刺史。至州,省赋简役,百姓安之。永初元年,加散骑常侍。以佐命功,封华容县公,食邑二千户。三年,入朝,进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高祖因宴集,谓群公曰:“我布衣,始望不至此。”傅亮之徒并撰辞欲盛称功德。弘率尔对曰:“此所谓天命,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时人称其简举。
少帝景平二年,徐羡之等谋废立,召弘入朝。太祖即位,以定策安社稷,进位司空,封建安郡公,食邑千户。上表固辞曰:“臣闻赵武称随会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臣千载幸会,谬荷荣遇,虽以智能虚薄,政绩蔑闻,而言无隐情,窃所庶几。向令天启其心,预定大策,而名编司勋,功不见纪,固将请不赏之罪,悬龙蛇之书,岂当稽违成命,苟修小节。但无功勤,暴之四海,进阙君子劳心之谋,退微小人劳力之效,而圣朝僭赏于上,愚臣苟忝于下,则为厚诬当时,永贻口实。窃财之诮,比此为轻,惟尘盛猷,亏玷为大。微躬所惜,一朝亦尽,非唯仰尘国纪,实亦俯畏友朋。忧心弥疹,胡颜靡托。且凡人之交,尚申知己,况在明主,可用理干。所以敢遂愚狷,守之以死。”乃见许。加使持节、侍中,改监为都督,进号车骑大将军,开府、刺史如故。
徐羡之等以废弑之罪将见诛,弘既非首谋,弟昙首又为上所亲委,事将发,密使报弘。羡之等诛,征弘为侍中、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给班剑三十人。上西征谢晦,弘与骠骑彭城王义康居守,入住中书下省,引队仗出入。司徒府权置参军。
五年春,大旱,弘引咎逊位,曰:“臣闻三才虽殊,其致则一。故世道休明,五福攸应;政有失德,咎征必显。臣抑又闻之,台辅之职,论道赞契,上佐人主,燮理阴阳。位以德授,则和气淳穆;寇窃非据,则谪见于天。是以陈平有辞,不滥主者之局;邴吉停驾,大惧牛喘之由。斯固有国之所同,天人之远旨。陛下圣哲御世,光隆中兴,宜休征表祥,醴泉毖涌。而顷阴阳隔并,亢旱成灾,秋无严霜,冬无积雪,疾厉之气,弥历四时。此岂非任失其人,覆餗之咎。臣以庸短,自毕凡流,谬逢嘉运,叨恩在昔。陛下忘其不腆,又重之以今任。正位槐鼎,统理神州,珥貂衣衮,总录朝端,内外要重,顿萃微躬,穷极宠贵,人臣莫比。令德居之,犹或难称,矧伊陋昧,何以克任。此之易了,不俟明识。但受命之始,属值时艰,六戎亲戒,忧及社稷,诚是臣下致节忘身之时,当有何心,尘挠圣听。所以僶俛从事,循墙驰驱,志在宣力,虑不及远。既鲸鲵折首,西夏底定,便宜诉其本怀,避贤谢拙。而常人偷安,日甘一日,实亦仰佩天眷,未能自已。荏苒推迁,忽及三载。遂令负乘之衅,彰著幽明,愆伏之灾,患缠氓庶。上缺皇朝缉熙之美,下增官谤覆折之灾。伏念惶赧,五情飞散,虽曰厚颜,何以宁处。不远而复,《大易》攸称,小惩大戒,细人之福。近复之美,非所敢觖,惩戒之幸,窃怀庶几。今履端惟始,朝庆礼毕,辄还私门,思愆家巷,庶微塞天谴,少弭谤讟。伏愿鉴其所守,即而许之。临启愧塞,不自宣尽。”
先是,彭城王义康为荆州刺史,镇江陵。平陆令河南成粲与弘书曰:“仆闻轨物设教,必随时制宜;世代盈虚,亦与之消息。夫势之所处,非亲不居。是以周之宗盟,异姓为后。权轴之要,任归二南,斯前代之明谟,当今之显辙。明公位极台鼎,四海具瞻;劬劳夙夜,义同吐握。而总录百揆,兼牧畿甸,功实盛大,莫之与俦。天道福谦,宜存挹损。骠骑彭城王道德昭备,上之懿弟,宗本归源,所应推先,宜出据列蕃,齐光鲁、卫。明公高枕论道,燮理阴阳,则天下和平,灾害不作;福庆与大宋升降,享年与松、乔齐久,名垂万代,岂不美欤!”弘本有退志,挟粲言,由是固自陈请,乃降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六年,弘又上表曰:“臣闻异姓为后,宗周之明义;亲不在外,有国之所先。故鲁长滕君,《春秋》所美,楚出弃疾,前史垂诫。矧乃茂亲明德,道光一时,述职侯甸,朝政弗及,而以庶族庸陋浮华之臣,超逾先典,居中赞契,岂所以宪章古式,缉熙治道?骠骑将军臣义康,徽猷渊邈,明德弥劭,敷政江汉,化被荆南,搢绅属情,想乐当务,周旦之寄,不谋同词,分陕虽重,比此为轻。臣实空暗,阶恩逾越,俯积素餐,仰玷盛化,公私二三,无一而可。昔孙叔未进,优孟见弓攵;展季在下,臧文贻讥。况道隆地昵,义兼前礼。臣于古人,无能为役,负乘窃位,万物谓何,虽曰厚颜,胡宁以处。斯亡之惧,实疚其心。乞解州录,以允民望。伏愿陛下远存至公,近鉴丹款,俯顺朝野,改授亲贤。岂惟下臣,获免大戾,凡厥众隶,孰不庆幸。若天眷罔已,脱复迟回,请出臣表,逮闻外内,朝议舆诵,或有可择。”诏曰:“省表,远拟隆周经国之体,近述《大易》卑牧之志,三复冲旨,良用怃然。公体道渊虚,明识经远,毗翼艰难,勋猷光茂,俾朕获辰居垂拱,司契委成。岂容高逊总录,固辞神州,使成务有亏,以重朕之不德邪!深存礼国,所望夤亮。骠骑亲贤之寄,地均旦、奭,还入内辅,参赞机务,辄敬从所执。”义康由是代弘为司徒,与之分录。
弘又表曰:“近冒表闻,披陈愚管,实冀天鉴,体其至诚。而奉被还诏,未蒙酬察,徒尘圣览,仰延优旨,顾影惭惶,罔识攸厝。臣忝荷要重,四载于今。既违前史量力之诫,又微古人进贤之美,尸位固宠,日积官谤,旋观周行,兴愧已后。况在亲贤,朝野归德,甫思引身,曷云能补,惟尘大典,亏丧已多。不悟天眷之隆,复垂恩奖,名器弗改,蒙宠如旧,感遇自揆,茫若无涯。臣义康既总录百揆,毗赞盛化,忝厕下风,咨凭有所。内朝细务,庶可免竭,神州任重,望实兼该,臣何人斯,寇窃不已。为尔推迁,覆败将及,就无人事之愆,必有阴阳之患。伏念惟忧,疢如疾首,不知何理,可以自安。但成旨已决,涣汗难反,加臣懦劣,少无此志,进不能抗言陈辞,以死自固;退不能重茧置冰,鲜食为瘠。祗畏天威,遂复俯仰。至于摄督所部,料综文案,曹局吏役,所须不多,其余文武,皆为冗长。相府初建,或有未充,请留职僚同事而已,自此以外,及诸资实,一送司徒。臣受恩深重,休戚是预,义无虚饰,苟自贬损。伏愿圣察,特垂许顺,不令诚诉,其见抑夺。”上又诏曰:“卫军表如此,司徒宜须事力,可顺公雅怀,割二千人配府,资储不烦事送。”
弘博练治体,留心庶事,斟酌时宜,每存优允。与八座丞郎疏曰:“同伍犯法,无士人不罪之科。然每至诘谪,辄有请诉。若垂恩宥,则法废不可行;依事纠责,则物以为苦怨。宜更为其制,使得忧苦之衷也。又主守偷五匹,常偷四十匹,并加大辟,议者咸以为重,宜进主守偷十匹、常偷五十匹死,四十匹降以补兵。既得少宽民命,亦足以有惩也。想各言所怀。”
左丞江奥议:“士人犯盗赃不及弃市者,刑竟,自在赃污淫盗之目,清议终身,经赦不原。当之者足以塞愆,闻之者足以鉴诫。若复雷同群小,谪以兵役,愚谓为苦。符伍虽比屋邻居,至于士庶之际,实自天隔,舍藏之罪,无以相关。奴客与符伍交接,有所藏蔽,可以得知,是以罪及奴客。自是客身犯愆,非代郎主受罪也。如其无奴,则不应坐。”右丞孔默之议:“君子小人,既杂为符伍,不得不以相检为义。士庶虽殊,而理有闻察,譬百司居上,所以下不必躬亲而后同坐。是故犯违之日,理自相关。今罪其养子、典计者,盖义存戮仆。如此,则无奴之室,岂得宴安!但既云复士,宜令输赎。常盗四十匹,主守五匹,降死补兵,虽大存宽惠,以纾民命。然官及二千石及失节士大夫,时有犯者,罪乃可戮,恐不可以补兵也。谓此制可施小人,士人自还用旧律。”
尚书王准之议:“昔为山阴令,士人在伍,谓之押符。同伍有愆,得不及坐,士人有罪,符伍纠之。此非士庶殊制,实使即刑当罪耳。夫束修之胄,与小人隔绝,防检无方,宜及不逞之士,事接群细,既同符伍,故使纠之。于时行此,非唯一处。左丞议奴客与邻伍相关,可得检察,符中有犯,使及刑坐。即事而求,有乖实理。有奴客者,类多使役,东西分散,住家者少。其有停者,左右驱驰,动止所须,出门甚寡,典计者在家十无其一。奴客坐伍,滥刑必众,恐非立法当罪本旨。右丞议士人犯偷,不及大辟者,宥补兵。虽欲弘士,惧无以惩邪。乘理则君子,违之则小人。制严于上,犹冒犯之,以其宥科,犯者或众。使畏法革心,乃所以大宥也。且士庶异制,意所不同。”
殿中郎谢元议谓:“事必先正其本,然后其末可理。本所以押士大夫于符伍,而所以检小人邪?可使受检于小人邪?士犯坐奴,是士庶天隔,则士无弘庶之由,以不知而押之于伍,则是受检于小人也。然则小人有罪,士人无事,仆隶何罪,而令坐之。若以实相交关,贵其闻察,则意有未因。何者?名实殊章,公私异令,奴不押符,是无名也。民乏资财,是私贱也,以私贱无名之人,豫公家有实之任,公私混淆,名实非允。由此而言,谓不宜坐。还从其主,于事为宜。无奴之士,不在此例。若士人本检小人,则小人有过,已应获罪,而其奴则义归戮仆,然则无奴之士,未合宴安,使之输赎,于事非谬。二科所附,惟制之本耳。此自是辨章二本,欲使各从其分。至于求之管见,宜附前科,区别士庶,于义为美。盗制,按左丞议,士人既终不为兵革,幸可同宽宥之惠;不必依旧律,于议咸允。”
吏部郎何尚之议:“按孔右丞议,士人坐符伍为罪,有奴罪奴,无奴输赎。既许士庶缅隔,则闻察自难,不宜以难知之事,定以必知之法。夫有奴不贤,无奴不必不贤。今多僮者傲然于王宪,无仆者怵迫于时网,是为恩之所沾,恆在程、卓;法之所设,必加颜、原,求之鄙怀,窃所未惬。谢殿中谓奴不随主,于名分不明,诚是有理。然奴仆实与闾里相关,今都不问,恐有所失。意同左丞议。”
弘议曰:“寻律令既不分别士庶,又士人坐同伍罹谪者,无处无之,多为时恩所宥,故不尽亲谪耳。吴及义兴适有许、陆之徒,以同符合给,二千石论启丹书。己未间,会稽士人云十数年前,亦有四族坐此被责,以时恩获停。而王尚书云人旧无同伍坐,所未之解。恐莅任之日,偶不值此事故邪。圣明御世,士人诚不忧至苦,然要须临事论通,上干天听为纷扰,不如近为定科,使轻重有节也。又寻甲符制,蠲士人不传符耳,令史复除,亦得如之。共相押领,有违纠列,了无等衰,非许士人闾里之外也。诸议云士庶缅绝,不相参知,则士人犯法,庶民得不知。若庶民不许不知,何许士人不知。小民自非超然简独,永绝尘秕者,比门接栋,小以为意,终自闻知,不必须日夕来往也。右丞百司之言,粗是其况。如衰陵士人,实与里巷关接,相知情状,乃当于冠带小民。今谓之士人,便无小人之坐;署为小民,辄受士人之罚。于情于法,不其颇欤?且都令不及士流,士流为轻,则小人令使征预其罚,便事至相纠,闾伍之防,亦为不同。谓士人可不受同伍之谪耳,罪其奴客,庸何伤邪?无奴客,可令输赎,又或无奴僮为众所明者,官长二千石便当亲临列上,依事遣判。又主偷五匹、常偷四十匹,谓应见优量者,实以小吏无知,临财易昧,或由疏慢,事蹈重科,求之于心,常有可愍,故欲小进匹数,宽其性命耳。至于官长以上,荷蒙禄荣,付以局任,当正己明宪,检下防非,而亲犯科律,乱法冒利,五匹乃已为弘矣。士人无私相偷四十匹理,就使至此,致以明罚,固其宜耳,并何容复加哀矜。且此辈士人,可杀不可谪,有如诸论,本意自不在此也。近闻之道路,聊欲共论,不呼乃尔难精。既众议纠纷,将不如其已。若呼不应停寝,谓宜集议奏闻,决之圣旨。”太祖诏:“卫军议为允。”
弘又上言:“旧制,民年十三半役,十六全役。当以十三以上,能自营私及公,故以充役。而考之见事,犹或未尽。体有强弱,不皆称年。且在家自随,力所能堪,不容过苦。移之公役,动有定科,循吏隐恤,可无其患,庸宰守常,已有勤剧,况值苛政,岂可称言。乃有务在丰役,增进年齿,孤远贫弱,其敝尤深。至令依寄无所,生死靡告,一身之切,逃窜求免,家人远计,胎孕不育,巧避罗宪,实亦由之。今皇化惟新,四方无事,役召之宜,应存乎消息。十五至十六,宜为半,十七为全。”从之。
其后,弘寝疾,弘表屡乞骸骨,上辄优诏不许。九年,进位太保,领中书监,余如故。其年,薨,时年五十四。即赠太保、中书监,给节,加羽葆、鼓吹,增班剑为六十人,侍中、录尚书、刺史如故。谥曰文昭公,配食高祖庙廷。其年,诏曰:“乃者三逆煽祸,实繁有徒,爰初遵养,暨于明罚,外虞内虑,实维艰难。故太保华容县公弘、故卫将军华、故左光禄大夫昙首,抱义怀忠,乃情同至,筹谋庙堂,竭尽智力,经营夷险,简自朕心。国耻既雪,允膺茅土,而并执谦挹,志不命逾,故用伫朝典,将有后命。盛业不究,相系殒落,永怀伤叹,痛恨无已。弘可增封千户,华、昙首封开国县侯,食邑各千户。护军将军建昌公彦之,深诚密谟,比踪齐望,其复先食邑,以酬忠勋。”又诏:“闻王太保家便已匮乏,清约之美,同规古人。言念始终,情增凄叹。可赐钱百万,米千斛。”
世祖大明五年,车驾游幸,经弘墓。下诏曰:“故侍中、中书监、太保、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华容文昭公弘,德猷光劭,鉴识明远。故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太子詹事豫章文侯昙首,夙尚恬素,理心贞正。并绸缪先眷,契阔屯夷,内亮王道,外流徽誉。以国图令勋,民思茂惠。朕薄巡都外,瞻览坟茔,永言想慨,良深于怀。便可遣使致祭墓所。”
弘明敏有思致,既以民望所宗,造次必存礼法,凡动止施为,及书翰仪体,后人皆依仿之,谓为王太保家法。虽历任籓辅,不营财利,薨亡之后,家无余业。而轻率少威仪,性又褊隘,人忤意者,辄面加责辱。少时尝摴蒱公城子野舍,及后当权,有人就弘求县,辞诉颇切。此人尝以蒱戏得罪,弘诘之曰:“君得钱会戏,何用禄为!”答曰:“不审公城子野何在?”弘默然。
子锡嗣。少以宰相子,起家为员外散骑,历清职,中书郎,太子左卫率,江夏内史。高自位遇。太尉江夏王义恭当朝,锡箕踞大坐,殆无推敬。卒官。子僧亮嗣。齐受禅,降爵为侯,食邑五百户。弘少子僧达,别有传。弘弟虞,廷尉卿。虞子深,有美名,官至新安太守。虞弟抑,光禄大夫。抑弟孺,侍中。孺弟昙首,别有传。
弘从父弟练,晋中书令珉子也。元嘉中,历显官,侍中,度支尚书。练子钊,世祖大明中,亦经清职,黄门郎,临海王子顼晋安王子勋征虏、前军长史,左民尚书。太宗初,为司徒左长史。随司徒建安王休仁出赭圻,时居母忧,加冠军将军。忤犯休仁,出为始兴相。休仁恚之不已,太宗乃收付廷尉,赐死。
史臣曰:晋纲弛紊,其渐有由。孝武守文于上,化不下及,道子昏德居宗,宪章坠矣。重之以国宝启乱,加之以元显嗣虐,而祖宗之遗典,群公之旧章,莫不叶散冰离,扫地尽矣。主威不树,臣道专行,国典人殊,朝纲家异,编户之命,竭于豪门,王府之蓄,变为私藏。由是祸基东妖,难结天下,荡荡然王道不绝者若綖。高祖一朝创义,事属横流,改乱章,布平道,尊主卑臣之义,定于马棰之间。威令一施,内外从禁,以建武、永平之风,变太元、隆安之俗,此盖文宣公之为也。为一代宗臣,配飨清庙,岂徒然哉!
列传第三 徐羡之 傅亮 檀道济
徐羡之,字宗文,东海郯人也。祖宁,尚书吏部郎,江州刺史,未拜卒。父祚之,上虞令。羡之少为王雅太子少傅主簿,刘牢之镇北功曹,尚书祠部郎,不拜,桓修抚军中兵曹参军。与高祖同府,深相亲结。义旗建,高祖版为镇军参军,尚书库部郎,领军司马。与谢混共事,混甚知之。补琅邪王大司马参军,司徒左西属,徐州别驾从事史,太尉咨议参军。义熙十一年,除鹰扬将军、琅邪内史,仍为大司马从事中郎,将军如故。高祖北伐,转太尉左司马,掌留任,以副贰刘穆之。
初,高祖议欲北伐,朝士多谏,唯羡之默然。或问何独不言,羡之曰:“吾位至二品,官为二千石,志愿久充。今二方已平,拓地万里,唯有小羌未定,而公寝食不忘。意量乖殊,何可轻豫。”刘穆之卒,高祖命以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阳尹,总知留任,甲仗二十人出入。转尚书仆射,将军、尹如故。
十四年,大司马府军人硃兴妻周坐息男道扶年三岁,先得痫病,周因其病发,掘地生埋之,为道扶姑女所告,正周弃市刑。羡之议曰:“自然之爱,虎狼犹仁。周之凶忍,宜加显戮。臣以为法律之外,故尚弘物之理。母之即刑,由子明法,为子之道,焉有自容之地。虽伏法者当罪,而在宥者靡容。愚谓可特申之遐裔。”从之。
高祖践阼,进号镇军将军,加散骑常侍。上初即位,思佐命之功,诏曰:“散骑常侍、尚书仆射、镇军将军、丹阳尹徐羡之,监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诸军事、抚军将军、江州刺史华容侯王弘,散骑常侍、护军将军作唐男檀道济,中书令、领太子詹事傅亮,侍中、中领军谢晦,前左将军、江州刺史宜阳侯檀韶,使持节、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河北诸军事、后将军、雍州刺史关中侯赵伦之,使持节、督北徐兗青三州诸军事、征虏将军、北徐州刺史南城男刘怀慎,散骑常侍、领太子左卫率新淦侯王仲德,前冠军将军、北青州刺史安南男向弥,左卫将军滠阳男刘粹,使持节、南蛮校尉佷山子到彦之,西中郎司马南郡宜阳侯张邵,参西中郎将军事、建威将军、河东太守资中侯沈林子等,或忠规远谋,扶赞洪业;或肆勤树绩,弘济艰难。经始图终,勋烈惟茂,并宜与国同休,飨兹大赉。羡之可封南昌县公,弘可华容县公,道济可改封永修县公,亮可建城县公,晦可武昌县公,食邑各二千户;韶可更增邑二千五百户,仲德可增邑二千二百户;怀慎、彦之各进爵为侯,粹改封建安县侯,并增邑为千户;伦之可封霄城县侯,食邑千户;邵可封临沮县伯,林子可封汉寿县伯,食邑六百户。开国之制,率遵旧章。”
羡之迁尚书令、扬州刺史,加散骑常侍。进位司空、录尚书事,常侍、刺史如故。羡之起布衣,又无术学,直以志力局度,一旦居廊庙,朝野推服,咸谓有宰臣之望。沈密寡言,不以忧喜见色。颇工弈棋,观戏常若未解,当世倍以此推之。傅亮、蔡廓常言:“徐公晓万事,安异同。”
高祖不豫,加班剑三十人。宫车晏驾,与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镇北将军檀道济同被顾命。少帝诏曰:“平理狱讼,政道所先。朕哀荒在疚,未堪亲览。司空、尚书令可率众官月一决狱。”
帝后失德,羡之等将谋废立,而庐陵王义真轻动多过,不任四海,乃先废义真,然后废帝。时谢晦为领军,以府舍内屋败应治,悉移家人出宅,聚将士于府内。镇北将军、南兗州刺史檀道济先朝旧将,威服殿省,且有兵众,召使入朝,告之以谋。事将发,道济入宿领军府。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为内应,其日守关。道济领兵居前,羡之等继其后,由东掖门云龙门入,宿卫先受处分,莫有动者。先是帝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酤卖,又开渎聚土,以像破岗,率左右唱呼引船为乐。是夕,寝于龙舟,在天渊池。兵士进杀二人,又伤帝指。扶帝出东阁,收玺绶。群臣拜辞,卫送故太子宫,迁于吴郡。侍中程道惠劝立第五皇弟义恭,羡之不许。遣使杀义真于新安,杀帝于吴县。时为帝筑宫未成,权居金昌亭,帝突走出昌门,追者以门关击之倒地,然后加害。
太祖即阼,进羡之司徒,余如故,改封南平郡公,食邑四千户,固让加封。有司奏车驾依旧临华林园听讼,诏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二公推讯。”
元嘉二年,羡之与左光禄大夫傅亮上表归政,曰:“臣闻元首司契,运枢成务;臣道代终,事尽宣翼。冕旒之道,理绝于上皇;拱己之事,不行于中古。故高宗不言,以三龄为断;冢宰听政,以再期为节。百王以降,罔或不然。陛下圣德绍兴,负荷洪业,忆兆颙颙,思陶盛化。而圣旨谦挹,委成群司。自大礼告终,钻燧三改,大明伫照,远迩倾属。臣等虽率诚屡闻,未能仰感,敢藉品物之情,谨因苍生之志。伏愿陛下远存周文日昃之道,近思皇室缔构之艰,时揽万机,躬亲朝政,广辟四聪,博询庶业,则雍熙可臻,有生幸甚。”上未许。羡之等重奏曰:“近写下情,言为心罄,奉被还诏,鉴许未回。岂惟愚臣,秉心有在,询之朝野,人无异议。何者?形风四方,实系王德,一国之事,本之一人。虽世代不同,时殊风异,至于主运臣赞,古今一揆。未有浑心委任,而休明可期,此之非宜,布自遐迩。臣等荷遇二世,休戚以均,情为国至,岂容顺默。重披丹心,冒昧以请。”上犹辞。羡之等又固陈曰:“比表披陈,辞诚俱尽,诏旨冲远,未垂听纳,三复屏营,伏增忧叹。臣闻克隆先构,干蛊之盛业;昧旦丕显,帝王之高义。自皇宋创运,英圣有造,殷忧未阙,艰患仍缠。赖天命有底,圣明承业,时屯国故,犹在民心。泰山之安,未易可保,昏明隆替,系在圣躬。斯诚周诗夙兴之辰,殷王待旦之日,岂得无为拱己,复玄古之风,逡巡虚挹,徇匹夫之事。伏愿以宗庙为重,百姓为心,弘大业以嗣先轨,隆圣道以增前烈。愚瞽所献,情尽于此。”上乃许之。羡之仍逊位退还私第,兄子佩之及侍中程道惠、吴兴太守王韶之等并谓非宜,敦劝甚苦,复奉诏摄任。
三年正月,诏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爱敬同极,岂惟名教,况乃施侔造物,义在加隆者乎!徐羡之、傅亮、谢晦,皆因缘之才,荷恩在昔,擢自无闻,超居要重,卵翼而长,未足以譬。永初之季,天祸横流,大明倾曜,四海遏密,实受顾托,任同负图。而不能竭其股肱,尽其心力,送往无复言之节,事居阙忠贞之效,将顺靡记,匡救蔑闻,怀宠取容,顺成失德。虽末因惧祸,以建大策,而逞其悖心,不畏不义。播迁之始,谋肆鸩毒,至止未几,显行怨杀,穷凶极虐,荼酷备加,颠沛皁隶之手,告尽逆旅之馆,都鄙哀愕,行路饮涕。故庐陵王英秀明远,徽风夙播,鲁卫之寄,朝野属情。羡之等暴蔑求专,忌贤畏逼,造构贝锦,成此无端,罔主蒙上,横加流屏,矫诬朝旨,致兹祸害。寄以国命,而翦为仇雠,旬月之间,再肆鸩毒,痛感三灵,怨结人鬼。自书契以来,弃常安忍,反易天明,未有如斯之甚者也。昔子家从弑,郑人致讨;宋肥无辜,荡泽为戮。况逆乱倍于往衅,情痛深于国家,此而可容,孰不可忍!即宜诛殛,告谢存亡。而于时大事甫尔,异同纷结,匡国之勋实著,莫大之罪未彰。是以远酌民心,近听舆讼,虽欲讨乱,虑或难图,故忍戚含哀,怀耻累载。每念人生实难,情事未展,何尝不顾影恸心,伏枕泣血。今逆臣之衅,彰暴遐迩,君子悲情,义徒思奋,家仇国耻,可得而雪,便命司寇,肃明典刑。晦据有上流,或不即罪,朕当亲率六师,为其遏防。可遣中领军到彦之即日电发,征北将军檀道济络驿继路,符卫军府州以时收翦。已命征虏将军刘粹断其走伏。罪止元凶,余无所问。感惟永往,心情崩绝。氛雾既袪,庶几治道。”
尔日诏召羡之。行至西明门外,时谢晦弟爵子肖反为黄门郎,正直,报亮云:“殿内有异处分。”亮驰报羡之。羡之回还西州,乘内人问讯车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灶中自刭死,时年六十三。羡之初不应召,上遣中领军到彦之、右卫将军王华追讨。羡之死,野人以告,载尸付廷尉。子乔之,尚高祖第六女富阳公主,官至竟陵王文学。乔之及弟乞奴从诛。
初,羡之年少时,尝有一人来,谓之曰:“我是汝祖。”羡之因起拜之。此人曰:“汝有贵相,而有大厄,可以钱二十八文埋宅四角,可以免灾。过此可位极人臣。”后羡之随亲之县,住在县内,尝暂出,而贼自后破县;县内人无免者,鸡犬亦尽,唯羡之在外获全。随从兄履之为临海乐安县,尝行经山中,见黑龙长丈余,头有角,前两足皆具,无后足,曳尾而行。及拜司空,守关将入,彗星晨见危南。又当拜时,双鹤集太极东鸱尾鸣唤。
兄子佩之,轻薄好利,高祖以其姻戚,累加宠任,为丹阳尹,吴郡太守。景平初,以羡之秉权,颇豫政事。与王韶之、程道惠、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相结党与。时谢晦久病,连灸,不堪见客。佩之等疑其托疾有异图,与韶之、道惠同载诣傅亮,称羡之意,欲令亮作诏诛之。亮答以为:“己等三人,同受顾命,岂可相残戮!若诸君果行此事,便当角巾步出掖门耳。”佩之等乃止。羡之既诛,太祖特宥佩之,免官而已。其年冬,佩之又结殿中监茅亨谋反,并告前宁州刺史应袭,以亨为兗州,袭为豫州。亨密以闻,袭亦告司徒王弘。佩之聚党百余人,杀牛犒赐,条牒时人,并相署置,期明年正会,于殿中作乱。未及数日,收斩之。
傅亮,字季友,北地灵州人也。祖咸,司隶校尉。父瑗,以学业知名,位至安成太守。瑗与郗超善,超尝造瑗,瑗见其二子迪及亮。亮年四五岁,超令人解亮衣,使左右持去,初无吝色。超谓瑗曰:“卿小兒才名位宦,当远逾于兄。然保家传祚,终在大者。”迪字长猷,亦儒学,官至五兵尚书。永初二年卒,追赠太常。
亮博涉经史,尤善文词。初为建威参军,桓谦中军行参军。桓玄篡位,闻其博学有文采,选为秘书郎,欲令整正秘阁,未及拜而玄败。义旗初,丹阳尹孟昶以为建威参军。义熙元年,除员外散骑侍郎,直西省,典掌诏命。转领军长史,以中书郎滕演代之。亮未拜,遭母忧,服阕,为刘毅抚军记室参军,又补领军司马。七年,迁散骑侍郎,复代演直西省。仍转中书黄门侍郎,直西省如故。高祖以其久直勤劳,欲以为东阳郡,先以语迪,迪大喜告亮。亮不答,即驰见高祖曰:“伏闻恩旨,赐拟东阳,家贫忝禄,私计为幸。但凭廕之愿,实结本心,乞归天宇,不乐外出。”高祖笑曰:“谓卿之须禄耳,若能如此,甚协所望。”会西讨司马休之,以为太尉从事中郎,掌记室。以太尉参军羊徽为中书郎,代直西省。
亮从征关、洛,还至彭城。宋国初建,令书除侍中,领世子中庶子。徙中书令,领中庶子如故。从还寿阳。高祖有受禅意,而难于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言曰:“桓玄暴篡,鼎命已移,我首唱大义,复兴皇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著,遂荷九锡。今年将衰暮,崇极如此,物戒盛满,非可久安。今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群臣唯盛称功德,莫晓此意。日晚坐散,亮还外,乃悟旨,而宫门已闭;亮于是叩扉请见,高祖即开门见之。亮入便曰:“臣暂宜还都。”高祖达解此意,无复他言,直云:“须几人自送?”亮曰:“须数十人便足。”于是即便奉辞。亮既出,已夜,见长星竟天。亮拊髀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验矣!”至都,即征高祖入辅。
永初元年,迁太子詹事,中书令如故。以佐命功,封建城县公,食邑二千户。入直中书省,专典诏命。以亮任总国权,听于省见客。神虎门外,每旦车常数百两。高祖登庸之始,文笔皆是记室参军滕演;北征广固,悉委长史王诞;自此后至于受命,表策文诰,皆亮辞也。演字彦将,南阳西鄂人,官至黄门郎,秘书监。义熙八年卒。二年,亮转尚书仆射,中书令、詹事如故。明年,高祖不豫,与徐羡之、谢晦并受顾命,给班剑二十人。
少帝即位,进为中书监,尚书令。景平二年,领护军将军。少帝废,亮率行台至江陵奉迎太祖。既至,立行门于江陵城南,题曰“大司马门。”率行台百僚诣门拜表,威仪礼容甚盛。太祖将下,引见亮,哭恸甚,哀动左右。既而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悲号呜咽,侍侧者莫能仰视。亮流汗沾背,不能答。于是布腹心于到彦之、王华等,深自结纳。太祖登阼,加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本官悉如故。司空府文武即为左光禄府。又进爵始兴郡公,食邑四千户,固让进封。
元嘉三年,太祖欲诛亮,先呼入见;省内密有报之者,亮辞以嫂病笃,求暂还家。遣信报徐羡之,因乘车出郭门,骑马奔兄迪墓。屯骑校尉郭泓收付廷尉,伏诛。时年五十三。初至广莫门,上遣中书舍人以诏书示亮,并谓曰:“以公江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初,亮见世路屯险,著论名曰《演慎》,曰:
大道有言,慎终如始,则无败事矣。《易》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又曰:“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文王小心,《大雅》咏其多福;仲由好勇,冯河贻其苦箴。《虞书》著慎身之誉,周庙铭陛坐之侧。因斯以谈,所以保身全德,其莫尚于慎乎!夫四道好谦,三材忌满,祥萃虚室,鬼瞰高屋,丰屋有蔀家之灾,鼎食无百年之贵。然而徇欲厚生者,忽而不戒;知进忘退者,曾莫之惩。前车已摧,后銮不息,乘危以庶安,行险而徼幸,于是有颠坠覆亡之祸,残生夭命之衅。其故何哉?流溺忘反,而以身轻于物也。
故昔之君子,同名爵于香饵,故倾危不及;思忧患而豫防,则针石无用。洪流壅于涓涓,合拱挫于纤蘖,介焉是式,色斯而举,悟高鸟以风逝,鉴醴酒而投绂。夫岂敝著而后谋通,患结而后思复云尔而已哉!故《诗》曰:“慎尔侯度,用戒不虞。”言防萌也。夫单以营内丧表,张以治外失中,齐、秦有守一之败,偏恃无兼济之功,冰炭涤于胸心,岩墙绝于四体。夫然,故形神偕全,表里宁一,营魄内澄,百骸外固,邪气不能袭,忧患不能及,然可以语至而言极矣!
夫以嵇子之抗心希古,绝羁独放,五难之根既拔,立生之道无累,人患殆乎尽矣。徒以忽防于钟、吕,肆言于禹、汤,祸机发于豪端,逸翩铩于垂举。观夫贻书良友,则匹厚味于甘鸩,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其惧患也,若无辔而乘奔,其慎祸也,犹履冰而临谷。或振褐高栖,揭竿独往,或保约违丰,安于卑位。故漆园外楚,忌在龟牺;商洛遐遁,畏此驷马。平仲辞邑,殷鉴于崔、庆,张临挹满,灼戒乎桑、霍。若君子览兹二涂,则贤鄙之分既明,全丧之实又显。非知之难,慎之惟难,慎也者,言行之枢管乎!
夫据图挥刃,愚夫弗为,临渊登峭,莫不惴栗。何则?害交故虑笃,患切而惧深。故《诗》曰:“不敢暴虎,不敢冯河。”慎微之谓也。故庖子涉族,怵然为戒,差之一毫,弊犹如此。况乎触害犯机,自投死地。祸福之具,内充外斥,陵九折于邛僰,泛冲波于吕梁,倾侧成于俄顷,性命哀而莫救。呜呼!呜呼!故语有之曰,诚能慎之,福之根也。曰是何伤,祸之门尔。言慎而已矣。
亮布衣儒生,侥幸际会,既居宰辅,兼总重权。少帝失德,内怀忧惧,作《感物赋》以寄意焉。其辞曰:
余以暮秋之月,述职内禁,夜清务隙,游目艺苑。于时风霜初戒,蛰类尚繁,飞蛾翔羽,翩翾满室,赴轩幌,集明烛者,必以燋灭为度。虽则微物,矜怀者久之。退感庄生异鹊之事,与彼同迷而忘反鉴之道,此先师所以鄙智,及齐客所以难日论也。怅然有怀,感物兴思,遂赋之云尔。
在西成之暮晷,肃皇命于禁中。聆蜻蛚于前庑,鉴朗月于房栊。风萧瑟以陵幌,霜皑皑而被墉。怜鸣蜩之应节,惜落景之怀东。嗟劳人之萃感,何夕永而虑充。眇今古以遐念,若循环之无终。咏倚相之遗矩,希董生之方融。钻光灯而散袠,温圣哲之遗踪。坟素杳以难暨,九流纷其异封。领三百于无邪,贯五千于有宗。考旧闻于前史,访心迹于污隆。岂夷阻之在运,将全丧之由躬。游翰林之彪炳,嘉美手于良工。辞存丽而去秽,旨既雅而能通。虽源流之深浩,且扬榷而发蒙。
习习飞蚋,飘飘纤蝇,缘幌求隙,望爓思陵。糜兰膏而无悔,赴朗烛而未惩。瞻前轨之既覆,忘改辙于后乘。匪微物之足悼,怅永念而捬膺。彼人道之为贵,参二仪而比灵。禀清旷以授气,修缘督而为经。照安危于心术,镜纤兆于未形。有徇末而舍本,或耽欲而忘生。碎随侯于微爵,捐所重而要轻。矧昆虫之所昧,在智士其犹婴。悟雕陵于庄氏,几鉴浊而迷清。仰前修之懿轨,知吾迹之未并。虽宋元之外占,曷在予之克明。岂知反之徒尔,喟投翰以增情。
初,奉迎大驾,道路赋诗三首,其一篇有悔惧之辞,曰:“夙翟发皇邑,有人祖我舟。饯离不以币,赠言重琳球。知止道攸贵,怀禄义所尤。四牡倦长路,君辔可以收。张邴结晨轨,疏董顿夕辀。东隅诚已谢,西景逝不留。性命安可图,怀此作前修。敷衽铭笃诲,引带佩嘉谋。迷宠非予志,厚德良未酬。抚躬愧疲朽,三省惭爵浮。重明照蓬艾,万品同率由。忠诰岂假知,式微发直讴。”亮自知倾覆,求退无由,又作辛有、穆生、董仲道赞,称其见微之美。
长子演,秘书郎,先亮卒。演弟悝、湛逃亡。湛弟都,徙建安郡;世祖孝建之中,并还京师。
檀道济,高平金乡人,左将军韶少弟也。少孤,居丧备礼。奉姊事兄,以和谨致称。高祖创义,道济从入京城,参高祖建武军事,转征西。讨平鲁山,禽桓振,除辅国参军、南阳太守。以建义勋,封吴兴县五等侯。卢循寇逆,群盗互起,郭寄生等聚作唐,以道济为扬武将军、天门太守讨平之。又从刘道规讨柏谦、荀林等,率厉文武,身先士卒,所向摧破。及徐道覆来逼,道规亲出拒战,道济战功居多。迁安远护军、武陵内史。复为太尉参军,拜中书侍郎,转宁朔将军,参太尉军事。以前后功封作唐县男,食邑四百户。补太尉主簿、咨议参军。豫章公世子为征虏将军镇京口,道济为司马、临淮太守。又为世子西中郎司马、梁国内史。复为世子征虏将军司马,加冠军将军。
义熙十二年,高祖北伐,以道济为前锋出淮、肥,所至诸城戍望风降服。进克许昌,获伪宁朔将军、颍川太守姚坦及大将杨业。至成皋,伪兗州刺史韦华降。径进洛阳,伪平南将军陈留公姚洸归顺。凡拔城破垒,俘四千余人。议者谓应悉戮以为京观。道济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戎夷感悦,相率归之者甚众。进据潼关,与诸军共破姚绍。长安既平,以为征虏将军、琅邪内史。世子当镇江陵,复以道济为西中郎司马、持节、南蛮校尉。又加征虏将军。迁宋国侍中,领世子中庶子,兗州大中正。高祖受命,转护军,加散骑常侍,领石头戍事。听直入殿省。以佐命功,改封永修县公,食邑二千户。徙为丹阳尹,护军如故。高祖不豫,给班剑二十人。
出监南徐兗之江北淮南诸郡军事、镇北将军、南兗州刺史。景平元年,虏围青州刺史竺夔于东阳城,夔告急。加道济使持节、监征讨诸军事,与王仲德救东阳。未及至,虏烧营,焚攻具遁走。将追之,城内无食,乃开窖取久谷;窖深数丈,出谷作米,已经再宿;虏去已远,不复可追,乃止。还镇广陵。
徐羡之将废庐陵王义真,以告道济,道济意不同,屡陈不可,不见纳。羡之等谋欲废立,讽道济入朝;既至,以谋告之。将废之夜,道济入领军府就谢晦宿。晦其夕竦动不得眠,道济就寝便熟,晦以此服之。太祖未至,道济入守朝堂。上即位,进号征北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进封武陵郡公,食邑四千户。固辞进封。又增督青州、徐州之淮阳下邳琅邪东莞五郡诸军事。
及讨谢晦,道济率军继到彦之。彦之战败,退保隐圻,会道济至。晦本谓道济与羡之等同诛,忽闻来上,人情凶惧,遂不战自溃。事平,迁都督江州之江夏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四郡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增封千户。
元嘉八年,到彦之伐索虏,已平河南,寻复失之;金墉、虎牢并没,虏逼滑台。加道济都督征讨诸军事,率众北讨。军至东平寿张县,值虏安平公乙旃眷。道济率宁朔将军王仲德、骁骑将军段宏奋击,大破之。转战至高梁亭,虏宁南将军、济州刺史寿昌公悉颊库结前后邀战,道济分遣段宏及台队主沈虔之等奇兵击之,即斩悉颊库结。道济进至济上,连战二十余日,前后数十交,虏众盛,遂陷滑台。道济于历城全军而反。进位司空,持节、常侍、都督、刺史并如故。还镇寻阳。
道济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并经百战,诸子又有才气,朝廷疑畏之。太祖寝疾累年,屡经危殆,彭城王义康虑宫车晏驾,道济不可复制。十二年,上疾笃,会索虏为边寇,召道济入朝。既至,上间。十三年春,将遣道济还镇,已下船矣,会上疾动,召入祖道,收付廷尉。诏曰:“檀道济阶缘时幸,荷恩在昔,宠灵优渥,莫与为比。曾不感佩殊遇,思答万分,乃空怀疑贰,履霜日久。元嘉以来,猜阻滋结,不义不昵之心,附下罔上之事,固已暴之民听,彰于遐迩。谢灵运志凶辞丑,不臣显著,纳受邪说,每相容隐。又潜散金货,招诱剽猾,逋逃必至,实繁弥广,日夜伺隙,希冀非望。镇军将军仲德往年入朝,屡陈此迹。朕以其位居台铉,豫班河岳,弥缝容养,庶或能革。而长恶不悛,凶慝遂遘,因朕寝疾,规肆祸心。前南蛮行参军庞延祖具悉奸状,密以启闻。夫君亲无将,刑兹罔赦。况罪衅深重,若斯之甚。便可收付廷尉,肃正刑书。事止元恶,余无所问。”于是收道济及其子给事黄门侍郎植、司徒从事中郎粲、太子舍人隰、征北主簿承伯、秘书郎遵等八人,并于廷尉伏诛。又收司空参军薛彤,付建康伏法。又遣尚书库部郎顾仲文、建武将军茅亨至寻阳,收道济子夷、邕、演及司空参军高进之,诛之。薛彤、进之并道济腹心,有勇力,时以比张飞、关羽。初,道济见收,脱帻投地曰:“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邕子孺乃被宥,世祖世,为奉朝请。
史臣曰:夫弹冠出里,结组登朝,道申于夷路,运艰于险辙,是以古人裴回于出处,交战乎临岐。若其任重于身,恩结自主,虽复据鼎承剑,悠然不以存殁为怀。当二公受言西殿,跪承顾托,若使死而可再,固以赴蹈为期也。及逢权定之机,当震主之地,甫欲攘抑后祸,御蔽身灾,使桐宫有卒迫之痛,淮王非中雾之疾。若以社稷为存亡,则义异于此。但彭城无燕剌之衅,而有楚英之戮。若使一昆延历,亦未知定终所在也。谢晦言不以贼遗君父,岂徒言哉!
列传第四 谢晦
谢晦,字宣明,陈郡阳夏人也。祖朗,东阳太守。父重,会稽王道子骠骑长史。兄绚,高祖镇军长史,蚤卒。晦初为孟昶建威府中兵参军。昶死,高祖问刘穆之:“孟昶参佐,谁堪入我府?”穆之举晦,即命为太尉参军。高祖尝讯囚,其旦刑狱参军有疾,札晦代之,于车中一鉴讯牒,催促便下。相府多事,狱繁殷积,晦随问酬辩,曾无违谬。高祖奇之,即日署刑狱贼曹,转豫州治中从事。义熙八年,土断侨流郡县,使晦分判扬、豫民户,以平允见称。入为太尉主簿,从征司马休之。时徐逵之战败见杀,高祖怒,将自被甲登岸,诸将谏,不从,怒愈甚。晦前抱持高祖,高祖曰:“我斩卿!”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晦死何有!”会胡籓已得登岸,贼退走,乃止。
晦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点漆。涉猎文义,朗赡多通,高祖深加爱赏,群僚莫及。从征关、洛,内外要任悉委之。刘穆之遣使陈事,晦往往措异同,穆之怒曰:“公复有还时否?”高祖欲以为从事中郎,以访穆之,坚执不与。终穆之世,不迁。穆之丧问至,高祖哭之甚恸。晦时正直,喜甚,自入阁内参审穆之死问。其日教出,转晦从事中郎。
宋台初建,为右卫将军,寻加侍中。高祖受命,于石头登坛,备法驾入宫。晦领游军为警备,迁中领军,侍中如故。以佐命功,封武昌县公,食邑二千户。二年,坐行玺封镇西司马、南郡太守王华大封,而误封北海太守球,版免晦侍中。寻转领军将军、散骑常侍,依晋中军羊祜故事,入直殿省,总统宿卫。三月,高祖不豫,给班剑二十人,与徐羡之、傅亮、檀道济并侍医药。少帝即位,加领中书令,与羡之,亮共辅朝政。少帝既废,司空徐羡之录诏命,以晦行都督荆湘雍益宁南北秦七州诸军事、抚军将军、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欲令居外为援,虑太祖至或别用人,故遽有此授。精兵旧将,悉以配之,器仗军资甚盛。太祖即位,加使持节,依本位除授。晦虑不得去,甚忧惶,及发新亭,顾望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寻进号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进封建平郡公,食邑四千户,固让进封。又给鼓吹一部。
初为荆州,甚有自矜之色,将之镇,诣从叔光禄大夫澹别。澹问晦年,晦答曰:“三十五。”澹笑曰:“昔荀中郎年二十七为北府都督,卿比之,已为老矣。”晦有愧色。至江陵,深结侍中王华,冀以免祸。二女当配彭城王义康、新野侯义宾。元嘉二年,遣妻曹及长子世休送女还京邑。先是景平中,索虏为寇,覆没河南。至是上欲诛羡之等,并讨晦。声言北伐,又言拜京陵,治装舟舰。傅亮与晦书曰:“薄伐河朔,事犹未已,朝野之虑,忧惧者多。”又言:“朝士多谏北征,上当遣外监万幼宗往相咨访。”时朝廷处分异常,其谋颇泄。三年正月,晦弟黄门侍郎爵驰使告晦,晦犹谓不然,呼咨议参军何承天,示以亮书,曰:“计幼宗一二日必至,傅公虑我好事,故先遣此书。”承天曰:“外间所闻,咸谓西讨已定,幼宗岂有上理。”晦尚谓虚妄,使承天豫立答诏启草,伐虏宜须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惠得寻阳人书,言:“朝廷将有大处分,其事已审。”使其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冏封以示晦。晦又谓承天曰:“幼宗尚未至,若复二三日无消息,便是不复来邪?”承天答曰:“诏使本无来理,如程所说,其事已判,岂容复疑。”
晦欲焚南蛮兵籍,率见力决战。士人多劝发兵,乃立幡戒严,谓司马庾登之曰:“今当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备御刘粹。”登之曰:“下官亲老在都,又素无旅,情计二三,不敢受此旨。”晦仍问诸佐:“战士三千,足守城不?”南蛮司马周超对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勋。”登之乃曰:“超必能办,下官请解司马、南郡以授。”即于坐命超为司马、建威将军、南义阳太守,转登之为长史,南郡如故。
太祖诛羡之等及晦子新除秘书郎世休,收爵、爵子世平、兄子著作佐郎绍等。乐冏又遣使告晦:“徐、傅二公及爵等并已诛。”晦先举羡之、亮哀,次发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配衣军旅。数从高祖征讨,备睹经略,至是指麾处分,莫不曲尽其宜。二三日中,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人。乃奉表曰:
臣阶缘幸会,蒙武皇帝殊常之眷,外闻政事,内谋帷幄,经纶夷险,毗赞王业,预佐命之勋,膺河山之赏。及先帝不豫,导扬末命,臣与故司徒臣羡之、左光禄大夫臣亮、征北将军臣道济等,并升御床,跪受遗诏,载贻话言,托以后事。臣虽凡浅,感恩自厉,送往事居,诚贯幽显。逮营阳失德,自绝宗庙,朝野岌岌,忧及祸难,忠谋协契,徇国忘己,援登圣朝,惟新皇祚。陛下驰传乘流,曾不惟疑,临朝殷勤,增崇封爵。此则臣等赤心已亮于天鉴,远近万邦咸达于圣旨。若臣等志欲专权,不顾国典,便当协翼幼主,孤背天日,岂复虚馆七旬,仰望鸾旗者哉?故庐陵王于营阳之世,屡被猜嫌,积怨犯上,自贻非命。天祚明德,属当昌运,不有所废,将何以兴?成人之美,《春秋》之高义;立帝清馆,臣节之所司。耿弇不以贼遗君父,臣亦何负于宋室邪?况衅结阋墙,祸成畏逼,天下耳目,岂伊可诬!
臣忝居蕃任,乃诚匪懈,为政小大,必先启闻。纠剔群蛮,清夷境内,分留弟侄,并侍殿省。陛下聿遵先志,申以婚姻,童稚之目,猥荷齿召,荐女迁子,合门相送。事君之道,义尽于斯。臣羡之总录百揆,翼亮三世,年耆乞退,屡抗表疏,优旨绸缪,未垂顺许。臣亮管司喉舌,恪虔夙夜,恭谨一心,守死善道。此皆皇宋之宗臣,社稷之镇卫,而谗人倾覆,妄生国衅,天威震怒,加以极刑,并及臣门,则被孥戮。虽未知臣道济问,推理即事,不容独存。先帝顾托元臣翼命之佐,剿于佞邪之手,忠贞匪躬之辅,不免夷灭之诛。陛下春秋方富,始览万机,民之情伪,未能鉴悉。王弘兄弟,轻躁昧进;王华猜忌忍害,规弄威权,先除执政,以逞其欲。天下之人,知与不知,孰不为之痛心愤怨者哉!
臣等见任先帝,垂二十载,小心谨慎,无纤介之愆,伏事甫尔,而婴若斯之罪。若非先帝谬于知人,则为陛下未察愚款。臣去岁末使反,得朝士及殿省诸将书,并言嫌隙已成,必有今日之事。臣推诚仰期,罔有二心,不图奸回潜遘,理顺难恃,忠贤陨朝,愚臣见袭,到彦之、萧欣等在近路。昔白公称乱,诸梁婴胄,恶人在朝,赵鞅入伐。臣义均休戚,任居分陕,岂可颠而不扶,以负先帝遗旨!辄率将士,缮治舟甲,须其自送,投袂扑讨。若天祚大宋,卜世灵长,义师克振,中流清荡,便当浮舟东下,戮此三竖,申理冤耻,谢罪阙庭,虽伏锧赴镬,无恨于心。伏愿陛下远寻永初托付之旨,近存元嘉奉戴之诚,则微臣丹款,犹有可察。临表哽慨,言不自尽。
太祖时已戒严,诸军相次进路。尚书符荆州曰:
祸福无门,逆顺有数,天道微于影响,人事鉴于前图,未有蹈义而福不延,从恶而祸不至也。故智计之士,审败以立功,守正之臣,临难以全节。徐羡之、傅亮、谢晦,安忍鸩杀,获罪于天,名教所极,政刑所取,已远暴四海,宣于圣诏。羡之父子、亮及晦息,电断之初,并即大宪。复王室之仇,摅义夫之愤,国典澄明,人神感悦。三姓同罪,既擒其二,晦之室属,缧仆狱户,苟幽明所怨,孤根易拔,以顺讨逆,虽厚必崩。然归死难图,兽困则噬,是以爰整其旅,用为过防。京师之众,天下云集,士练兵精,大号响震。
使持节、中领军佷山县开国侯到彦之率羽林选士果劲二万,云旍首路,组甲曜川。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兗之江北淮南青州徐州之淮阳下邳琅邪东莞七郡诸军事、征北将军、南兗州刺史、永修县开国公檀道济统劲锐武卒三万,戈船蔽江,星言继发,千帆俱举,万棹遄征。散骑常侍、骁骑将军段宏铁马二千,风驱电击,步自竟陵,直至鄢郢。又命征虏将军、雍州刺史刘粹控河阴之师,冲其巢窟。湘州刺史张邵提湘川之众,直据要害。巴、蜀杜荆门之险,秦、梁绝丹圻之迳,云网四合,走伏路尽。然后銮舆效驾,六军鹏翔,警跸前驱,五牛整旆。虽以英布之气,彭宠之资,登陴无名,授兵谁御?加以西土之人,咸沐皇泽,东吴将士,怀本首丘,必不自陷罪人之党,横为乱亡之役。置军则鱼溃,婴城则鸟散,其势然矣。圣上殷勤哀愍,其罪由晦,士民何辜。是用一分前麾,宣示朝旨。符到,其即共收擒晦身,轻舟护送。若已猖蹶,先事阻卫,宜翻然背乱,相率归朝。顷大刑所加,洪恩旷洽,傅亮三息,特蒙全宥,晦同产以下,羡之诸侄,咸无所染。况彼府州文武,并列王职,荷国荣任,身虽在外,乃心辰极。夫转祸贵速,后机则凶,遂使王师临郊,雷电皆至,噬脐之恨,亦将何及。
时益州刺史萧摹之、巴西太守刘道产被征还,始至江陵,晦并系絷,没其财货,以充军资。竟陵内史殷道鸾未之郡,以为咨议参军。以弟遁为冠军、竟陵内史,总留任;兄子世猷为建威将军、南平太守。刘粹若至,周超能破之者,即以为龙骧将军、雍州刺史。晦率众二万,发自江陵,舟舰列自江津至于破冢,旍旗相照,蔽夺日光。晦乃叹曰:“恨不得以此为勤王之师!”自领湘州刺史,以张邵为辅国将军,邵不受命。晦檄京邑曰:
王室多故,祸难荐臻。营阳失德,自绝宗庙。庐陵王构阋有本,屡被猜嫌,且居丧失礼,遐迩所具,积怨犯上,自贻非道。群后释位,爰登圣明,乱之未乂,职有所系。按车骑大将军王弘、侍中王昙首,谬蒙时私,叨窃权要。弘于永初之始,实荷不世之恩,元嘉之让,自谓任遇浮浅,进诬先皇委诚之寄,退长嫌隙异同之端。昙首往因使下,访以今上起居,不能光扬令德,彰于朝听,其言多诬,故不具说。王华贼亡之余,赏擢之次,先帝常见访逮,庶有一分可取,而华禀性凶猜,多所忍害。曩者纵人入城,托疾辞事,此都士庶,咸所闻知。以其所启及上手答示宗叔献,又令宣告徐、傅二公。及周纠使下,又令见咨,云:“欲自揽政事,求离任还都,并令昙首具述此意。”又惠观道人说,外人告华及到彦之谋反,不谓无之。城内东将,数日之内,操戈相待。华说数为秋当所谮,常不自安。凡此诸事,岂有忠诚冥契若此者邪?自以父亡道侧,情事异人,外绝酒醴,而宵饮是恣。腼貌囗囗囗囗囗囗凡厥士庶,谁不侧目。又常叹宰相顿有数人,是何愤愤,规总威权,不顾国典。保祐皇家者,罹屠戮之诛;效勤社稷者,致歼夷之祸。搢绅之徒,孰不慷慨!遂矫违诏旨,遣到彦之、萧欣之轻舟见袭。即日监利左尉露檄众军已至扬子。
虽以不武,忝荷蕃任,国家艰难,悲愤兼集。若使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凡百有殄瘁之哀,苍生深横流之惧。辄纠勒义徒,缮治舟甲,舳舻亘川,驷介蔽野,武夫鸷勇,人百其诚。今遣南蛮司马宁远将军庾登之统参军事建武将军建平太守安泰、宣威将军昭弘宗、参军事宣威将军王绍之等,精锐一万,前锋致讨。南蛮参军、振武将军魏像统参军事、宣威将军陈珍虎旅二千,参军事、建威将军、新兴太守贺愔甲卒三千,相系取道。南蛮参军、振威将军郭卓铁骑二千,水步齐举。大军三万,骆驿电迈。行冠军将军竟陵内史河东太守谢遁、建威将军南平太守谢世猷骁勇一万,留守江陵。分命参军、长宁太守窦应期步骑五千,直出义阳。司马、建威将军、行南义阳太守周超之统军司马、振武将军胡崇之精悍一万,北出高阳,长兼行参军、宁远将军硃澹之步骑五千,西出雁塞,同讨刘粹,并趋襄阳。奇兵尚速,指景齐奋。诸贤并同国恩,情兼义烈,今诚志士忘身之日,义夫著绩之秋,见机而动,望风而不待勖。
晦至江口,到彦之已到彭城洲。庾登之据巴陵,畏懦不敢进。会霖雨连日,参军刘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寻至,东军方强,唯宜速战。”登之忄匡怯,使小将陈祐作大囊,贮茅数千斛,县于帆樯,云可以焚舰,用火宜须晴,以缓战期。晦然之,遂停军十五日。乃攻萧欣于彭城洲,中兵参军孔延秀率三千人进战,甚力。欣于陈后拥楯自卫,又委军还船,于是大败。延秀又攻洲口栅,陷之,彦之退保隐圻。
晦又上表曰:
臣闻凶邪败国,先代成患;谗竖乱朝,异世齐祸。故赵高矫逼,秦氏用倾;董卓阶乱,汉祚伊覆。虽哲王宰世,大明照临,未能使其渐弗兴,兹害不作。奸臣王弘等窃弄威权,兴造祸乱,遂与弟华内外影响,同恶相成,忌害忠贤,图希非望。故司徒臣羡之、左光禄大夫臣亮横被酷害,并及臣门。虽未知征北将军臣道济存亡,不容独免。遂遣萧欣、到彦之等轻舟见袭,奸伪之甚,一至于斯。羡之及亮,或宿德元臣,姻娅皇极,或任总文武,位班三事,道济职惟上将,捍城是司,皆受遇先朝,栋梁一代。臣昔因时幸,过蒙先眷,内闻政事,外经戎旅,与羡之、亮等同被齿盼。既经启王基,协济大业,爰自权舆,暨于揖让,诚策虽微,仍见纪录,并蒙丹书之誓,各受山河之赏,欲使与宋升降,传之无穷。及圣体不预,穆卜无吉,召臣等四人,同升御床,顾命领遗,委以家国。仰奉成旨,俯竭股肱,忠贞不效,期之以死。但营阳悖德,自绝于天,社稷之危,忧在托付,不有所废,将焉以兴。乃远稽殷、汉,用升圣德。
陛下顺流乘传,不听张武之疑,入邸龙飞,非俟宋昌之议,斯乃主臣相信,天人合契,九五当阳,化形四海。羡之及亮,内赞皇猷,臣与道济,分翰于外,普天之下,孰曰不宜。遂蒙宠授,来镇此方,分留弟侄,以侍台省。到任以来,首尾三载,虽形在远外,心系本朝,事无大小,动皆咨启,八州之政,罔一专辄,尊上之心,足贯幽显。陛下远述先旨,申以婚姻,大息世休,复蒙引召,是以去年送女遣兒,阖家俱下,血诚如此,未知所愧。而凶狡无端,妄生衅祸,羡之内诛,臣受外伐,顾省诸怀,不识何罪?天听遐邈,陈诉靡由。弘等既蒙宠任,得侍左右,自谓势擅狐鼠,理隔熏掘。又以陛下富于春秋,始览政事,欲冯陵恩幸,窥望国权,亲从磐歭,规自封殖,不除臣等,罔得专权,所以交结谗慝,成是乱阶。又惟弘等所构,当以营阳为言,庐陵为罪。又以臣等位高功同,内外胶固。陛下信其厚貌,忘厥左道,三至下机,能不暂惑。
伏自寻省,废昏立明,事非为己。庐陵之事,不由傍人,内积萧墙之衅,外行叔段之罚,既制之有主,臣何预焉。然庐陵为性轻险,悌顺不足,武皇临崩,亦有口诏,比虽发自营阳,实非国祸。至于羡之、亮等,周旋同体,心腹内外,政欲戮力皇家,尽忠报主。若令臣等颇欲执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幼,拥以号令,谁敢非之。而溯流三千,虚馆三月,奉迎銮驾,以遵下武,血心若斯,易为可鉴。
且臣等奉事先朝,十有七年,并居显要,世称恭谨,不图一旦致兹衅罚。夫周公大贤,尚有流言之谤,伯奇至孝,不免谮诉之祸。慈父非无情于仁子,明君岂有志于贞臣。奸遘所移,势回山岳,况乃精诚微浅,而望求信者哉!《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恺悌君子,无信谗言。”陛下躬览篇籍,研核是非,衅兆之萌,宜应深察。臣窃惧王室小有皇甫之患,大有阎乐之祸,夙夜殷忧,若无首领。夫周道浸微,桓、文称伐,君侧乱国,赵鞅入诛。况今凶祸滔天,辰极危逼,台辅孥戮,岳牧倾陷。臣才非绛侯,安汉是职,人愧博陆,厕奉遗旨。国难既深,家痛亦切。辄简徒缮甲,军次巴陵,萧欣窘慑,望风奔迸。臣诚短劣,在国忘身,仰凭社稷之灵,俯厉义勇之气,将长驱电扫,直入石头,枭翦元凶,诛夷首恶,吊二公之冤魂,写私门之祸痛。然后分归司寇,甘赴鼎镬,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伏惟陛下德合乾元,道侔玄极,鉴凶祸之无端,察贞亮之有本,回日月之照,发霜电之威,枭四凶于庙庭,悬三监于绛阙,申二台之匪辜,明两蕃之无罪,上谢祖宗,下告百姓,遣一乘之使,赐咫尺之书,臣便勒众旋旗,还保所任。须次近路,寻复表闻。
初,晦与徐羡之、傅亮谋为自全之计,晦据上流,而檀道济镇广陵,各有强兵,以制持朝廷;羡之、亮于中秉权,可得持久。及太祖将行诛,王华之徒咸云:“道济不可信。”太祖曰:“道济止于胁从,本非事主。杀害之事,又所不关。吾召而问之,必异。”于是诏道济入朝,授之以众,委之西讨。晦闻羡之等死,谓道济必不独全,及闻率众来上,惶惧无计。
道济既至,与彦之军合,牵舰缘岸。晦始见舰数不多,轻之,不即出战。至晚,因风帆上,前后连咽,西人离阻,无复斗心。台军至忌置洲尾,列舰过江,晦大军一时溃散。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还江陵。初,雍州刺史刘粹遣弟竟陵太守道济与台军主沈敞之袭江陵,至沙桥,周超率万余人与战,大破之。俄而晦败问至。晦至江陵,无它处分,唯愧谢周超而已。超其夜舍军单舸诣到彦之降。众散略尽,乃携其弟遁、兄子世基等七骑北走。遁肥壮不能骑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至安陆延头,为戍主光顺之所执。顺之,晦故吏也。槛送京师,于路作《悲人道》,其词曰:
悲人道兮,悲人道之实难。哀人道之多险,伤人道之寡安。懿华宗之冠胄,固清流而远源。树文德于庭户,立操学于衡门。应积善之余祐,当履福之所延。何小子之凶放,实招祸而作愆。值革变之大运,遭一顾于圣皇。参谋猷于创物,赞帝制于宏纲。出治戎于禁卫,入关言于帷房。分河山之珪组,继文武之龟章。禀顾命于西殿,受遗寄于御床。伊懦劣其无节,实怀此而不忘。荷隆遇于先主,欲报之于后王。忧托付之无效,惧愧言于存亡。谓继体其嗣业,能增辉于前光。居遏密之未几,越礼度而湎荒。普天壤而殒气,必社稷之沦丧。矧吾侪之体国,实启处而匪遑。藉亿兆之一志,固昏极而明彰。谅主尊而民晏,信卜祚之无疆。国既危而重构,家已衰而载昌。获扶顾而休否,冀世道之方康。
朝褒功以疏爵,祗命服于西蕃。奏箫管之嘈赞,拥硃旄之赫煌。临八方以作镇,响文武之桓桓。厉薄弱以为政,实忘食于日旰。岂申甫之敢慕,庶惟宋之屏翰。甫逾历其三稔,实周回其未再。岂有虑于内囗囗囗囗其云裁。痛夹辅之二宰,并加辟而靡贷。哀弱息之从祸,悲发中而心痗。
伊荆汉之良彦,逮文武之子民。见忠贞而弗亮,睹理屈而莫申。皆义概而同愤,咸荷戈而竞臻。浮舳舻之弈弈,陈车骑之辚辚。观人和与师整,谓兹兵其谁陈。庶亡魂之雪怨,反泾、渭于彝伦。齐轻舟于江曲,殄锐敌其皆湮。勒陆徒于白水,寇无反于只轮。气有捷而益壮,威既肃而弥振。嗟时哉之不与,迕风雨以逾旬。我谋战而不克,彼继奔其蹑尘。乏智勇之奇正,忽孟明而是遵。苟成败其有数,岂怨天而尤人。恨矢石之未竭,遂摧师而覆陈。诚得丧之所遭,固当之其无吝。痛同怀之弱子,横遭罹之殃衅。智未穷而事倾,力未极而莫振。誓同尽于锋镝,我怯力而愆信。愍弟侄之何辜,实吾咎之所婴。谓九夷其可处,思致免以全生。嗟性命之难遂,乃窘纟世于边亭。亦何忤于天地,备艰危而是丁。
我闻之于昔诰,功弥高而身蹙。霍芒刺而幸免,卒倾宗而灭族。周叹贵于狱吏,终下蕃而靡鞠。虽明德之大贤,亦不免于残戮,怀今惮而忍人,忘向惠而莫复。绩无赏而震主,将何方以自牧。非砏石之圆照,孰违祸以取福,著殷鉴于自古,岂独叹于季叔。能安亲而扬名,谅见称于先哲。保归全而终孝,伤在余而皆缺。辱历世之平素,忽盛满而倾灭。惟烝尝与洒扫,痛一朝而永绝。问其谁而为之,实孤人之险戾。罪有逾于丘山,虽万死其何雪。
羁角偃兮衡闾,亲朋交兮平义。虽履尚兮不一,隆分好兮情寄。俱惮耕兮从禄,睹世道兮艰诐。规志局兮功名,每谓之兮为易。今定谥兮阖棺,惭明智兮昔议。虽待尽兮为耻,嗟厚颜兮靡置。长揖兮数子,谢尔兮明智。百龄兮浮促,终焉兮斟克。卧尽兮斧斤,理命兮同得。世安彼兮非此,岂晓分兮辨惑。御庄生之达言,请承风以为则。
周超既降,到彦之以参府事,刘粹遣参军沈敞之告彦之沙桥之败,事由周超,彦之乃执之。先系爵等,犹未即戮,于是与晦、遁、兄子世基、世猷及同党孔延秀、周超、贺愔、窦应期、蒋虔、严千斯等并伏诛。世基,绚之子也,有才气。临死为连句诗曰:“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晦续之曰:“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晦死时,年三十七。庾登之、殷道鸾、何承天并皆原免。
初,河东人商玄石为晦参军,晦为逆,玄石密欲推西人庾田夫及到彦之从弟为主,田夫等不敢许。知玄石独谋不立,遂为晦领幢。事既平,恨本心之不遂,投水死。太祖嘉之,以其子怀福为衡阳王义季右军参军督护。晦走,左右皆弃之,唯有延陵盖追随不舍。太祖嘉之,后以盖为长沙王义欣镇军功曹督护。
史臣曰:谢晦坐玺封违谬,遂免侍中,斯有以见高祖之识治,宰臣之称职也。夫孥戮所施,事行重衅,左黜或用,义止轻愆。轻愆,物之所轻;重衅,人之所重。故斧钺希行于世,徽简日用于朝,虽贵臣细故,不以任隆弛法,至乎下肃上尊,用此道也。自太祖临务,兹典稍违,网以疏行,法为恩息,妨德害美,抑此之由。降及大明,倾诐愈甚,自非讦窃深私,陵犯密讳,则左降之科,不行于权戚。若有身触盛旨,衅非国刑,免书裁至,吊客固望其门矣。由是律无恆条,上多弛行,纲维不举,而网目随之。所以吉人防著在微,慎大由小,盖为此云。
列传第五 王镇恶 檀韶 向靖 刘怀慎 刘粹
王镇恶,北海剧人也。祖猛,字景略,苻坚僭号关中,猛为将相,有文武才,北土重之。父休,为河东太守。镇恶以五月五日生,家人以俗忌,欲令出继疏宗。猛见奇之,曰:“此非常兒,昔孟尝君恶月生而相齐,是兒亦将兴吾门矣!”故名之为镇恶。年十三而苻氏败亡,关中扰乱,流寓崤、渑之间。尝寄食渑池人李方家,方善遇之。谓方曰:“若遭遇英雄主,要取万户侯,当厚相报。”方答曰:“君丞相孙,人才如此,何患不富贵。至时愿见用为本县令,足矣。”后随叔父曜归晋,客居荆州。颇读诸子兵书,论军国大事,骑乘非所长,关弓亦甚弱,而意略纵横,果决能断。
广固之役,或荐镇恶于高祖,时镇恶为天门临澧令,即遣召之。既至与语,甚异焉,因留宿。明旦谓诸佐曰:“镇恶,王猛之孙,所谓将门有将也。”即以为青州治中从事史,行参中军太尉军事,署前部贼曹。拒卢循于查浦,屡战有功,封博陆县五等子。高祖谋讨刘毅,镇恶曰:“公若有事西楚,请赐给百舸为前驱。”义熙八年,刘毅有疾,求遣从弟兗州刺史籓为副贰,高祖伪许之。九月,大军西讨,转镇恶参军事,加振武将军。高祖至姑孰,遣镇恶率龙骧将军蒯恩百舸前发,其月二十九日也。戒之曰:“若贼知吾上,比军至,亦当少日耳。政当岸上作军,未办便下船也。卿至彼,深加筹量,可击,便烧其船舰,且浮舸水侧,以待吾至。慰劳百姓,宣扬诏旨并赦文、及吾与卫军府文武书。罪止一人,其余一无所问。若贼都不知消息,未有备防,可袭便袭。今去,但云刘兗州上。”镇恶受命,便昼夜兼行,于鹊洲、寻阳、河口、巴陵守风凡四日;十月二十二日,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
自镇恶进路,扬声刘兗州上,毅谓为信然,不知见袭。镇恶自豫章口舍船步上,蒯恩军在前,镇恶次之。舸留一二人,对舸岸上竖六七旗,下辄安一鼓。语所留人:“计我将至城,便长严,令后有大军状。”又分队在后,令烧江津船舰。镇恶径前袭城,语前军:“若有问者,但云刘兗州至。”津戍及百姓皆言刘籓实上,晏然不疑。
未至城五六里,逢毅要将硃显之,与十许骑,步从者数十,欲出江津。问是何人,答云:“刘兗州至。”显之驰前问籓在所,答云:“在后。”显之既见军不见籓,而见军人担彭排战具,望见江津船舰已被烧,烟焰张天,而鼓严之声甚盛,知非籓上,便跃马驰去告毅:“外有大军,似从下上,垂已至城,江津船悉被火烧矣。”行令闭诸城门。镇恶亦驰进,军人缘城得入,门犹未及下关,因得开大城东门。大城内,毅凡有八队,带甲千余,已得戒严。蒯恩入东门,便北回击射堂,前攻金城东门。镇恶入东门,便直击金城西门。军分攻金城南门,毅金城,内东从旧将,犹有六队千余人,西将及能细直吏快手,复有二千余人。食时就斗,至中晡,西人退散及归降略尽。镇恶入城,便因风放火,烧大城南门及东门。又遣人以诏及赦文并高祖手书凡三函示毅,毅皆烧不视。金城内亦未信高祖自来。有王桓者,家住江陵,昔手斩桓谦,为高祖所赏拔,常在左右。求还西迎家,至是率十余人助镇恶战。下晡间,于金城东门北三十步凿城作一穴,桓便先众入穴,镇恶自后继之,随者稍多,因短兵接战。镇恶军人与毅东来将士,或有是父兄子弟中表亲亲者,镇恶令且斗且共语,众并知高祖自来,人情离懈。一更许,听事前阵散溃,斩毅勇将赵蔡。毅左右兵犹闭东西阁拒战,镇恶虑暗夜自相伤犯,乃引军出,绕金城,开其南面,以为退路。毅虑南有伏兵,三更中,率左右三百许人开北门突出。初,毅常所乘马在城外不得入,仓卒无马,毅便就子肃民取马,肃民不与。硃显之谓曰:“人取汝父,而惜马不与,汝今自走,欲何之?”夺马以授毅。初出,政值镇恶军,冲之不得去;回冲蒯恩军,军人斗已一日,疲倦,毅得从大城东门出奔牛牧佛寺,自缢死。镇恶身被五箭,射镇恶手所执槊,于手中破折。江陵平后二十日,大军方至。
署中兵,出为安远护军、武陵内史。以讨刘毅功,封汉寿县子,食邑五百户。蛮帅向博抵根据阮头,屡为凶暴,镇恶讨平之。初行,告刺史司马休之,求遣军以为声援,休之遣其将硃襄领众助镇恶。会高祖西讨休之,镇恶乃告诸将曰:“百姓皆知官军已上,硃襄等复是一贼,表里受敌,吾事败矣。”乃率军夜下,江水迅急,倏忽行数百里,直据都尉治。既至,乃以竹笼盛石,堙塞水道。襄军下,夹岸击之,斩襄首,杀千余人。镇恶性贪,既破襄,因停军抄掠诸蛮,不时反。及至江陵,休之已平,高祖怒,不时见之。镇恶笑曰:“但令我一见公,无忧矣。”高祖寻登城唤镇恶,镇恶为人强辩,有口机,随宜酬应,高祖乃释。休之及鲁宗之奔襄阳,镇恶统蒯恩诸军水路追之,休之等奔羌,镇恶追蹑,尽境而还。除游击将军。
十二年,高祖将北伐,转镇恶为咨议参军,行龙骧将军,领前锋。将发,前将军刘穆之见镇恶于积弩堂,谓之曰:“公愍此遗黎,志荡逋逆。昔晋文王委伐蜀于邓艾,今亦委卿以关中,想勉建大功,勿孤此授。”镇恶曰:“不克咸阳,誓不复济江而还也!”镇恶入贼境,战无不捷,邵陵、许昌,望风奔散;破虎牢及柏谷坞,斩贼帅赵玄。军次洛阳,伪陈留公姚洸归顺。进次渑池,造故人李方家,升堂见母,厚加酬赉,即版授方为渑池令。遣司马毛德祖攻伪弘农太守尹雅于蠡城,生擒之。仍行弘农太守。方轨长驱,径据潼关。伪大将军姚绍率大众拒嶮,深沟高垒以自固。镇恶悬军远入,转输不充,与贼相持久,将士乏食,乃亲到弘农督上民租,百姓竞送义粟,军食复振。
初,高祖与镇恶等期,若克洛阳,须大军至,未可轻前。既而镇恶等径向潼关,为绍所拒不得进,而军又乏食,驰告高祖,求遣粮援。时高祖沿河,索虏屯据河岸,军不得前。高祖呼所遣人开舫北户,指河上虏示之曰:“我语令勿进,而轻佻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军?”镇恶既得义租,绍又病死,伪抚军姚赞代绍守险,众力犹盛。高祖至湖城,赞引退。
大军次潼关,谋进取之计,镇恶请率水军自河入渭。伪镇北将军姚强屯兵泾上,镇恶遣毛德祖击破之,直至渭桥。镇恶所乘皆蒙冲小舰,行船者悉在舰内,羌见舰溯渭而进,舰外不见有乘行船人,北土素无舟楫,莫不惊惋,咸谓为神。镇恶既至,令将士食毕,便弃船登岸。渭水流急,倏忽间,诸舰悉逐流去。时姚泓屯军在长安城下,犹数万人。镇恶抚慰士卒曰:“卿诸人并家在江南,此是长安城北门外,去家万里,而舫乘衣粮,并已逐流去,岂复有求生之计邪!唯宜死战,可以立大功,不然,则无遗类矣。”乃身先士卒,众亦知无复退路,莫不腾踊争先。泓众一时奔溃,即陷长安城。泓挺身逃走,明日,率妻子归降。城内夷、晋六万余户,镇恶宣扬国恩,抚尉初附,号令严肃,百姓安堵。
高祖将至,镇恶于灞上奉迎。高祖劳之曰:“成吾霸业者,真卿也。”镇恶再拜谢曰:“此明公之威,诸将之力,镇恶何功之有焉!”高祖笑曰:“卿欲学冯异也。”是时关中丰全,仓库殷积,镇恶极意收敛,子女玉帛,不可胜计。高祖以其功大,不问也。进号征虏将军。时有白高祖以镇恶既克长安,藏姚泓伪辇,为有异志。高祖密遣人觇辇所在,泓辇饰以金银,镇恶悉剔取,而弃辇于垣侧。高祖闻之,乃安。
高祖留第二子桂阳公义真为安西将军、雍秦二州刺史,镇长安。镇恶以本号领安西司马、冯翊太守,委以捍御之任。时西虏佛佛强盛,姚兴世侵扰北边,破军杀将非一。高祖既至长安,佛佛畏惮不敢动。及大军东还,便寇逼北地。义真遣中兵参军沈田子距之。虏甚盛,田子屯刘回堡,遣使还报镇恶。镇恶对田子使,谓长史王修曰:“公以十岁兒付吾等,当各思竭力,而拥兵不进,寇虏何由得平!”使还,具说镇恶言,田子素与镇恶不协,至是益激怒。二人常有相图志,彼此每相防疑。镇恶率军出北地,为田子所杀,事在《序传》。时年四十六。田子又于镇恶营内,杀镇恶兄基、弟鸿、遵、渊及从弟昭、朗、弘,凡七人。是岁,十四年正月十五日也。
高祖表曰:“故安西司马、征虏将军王镇恶,志节亮直,机略明举。自策名州府,屡著诚绩。荆南遘衅,势据上流,难兴强蕃,忧兼内侮。镇恶轻舟先迈,神兵电临,旰食之虞,一朝雾散。及王师西伐,有事中原,长驱洛阳,肃清湖、陕。入渭之捷,指麾无前,遂廓定咸阳,俘执伪后,克成之效,莫与为畴,实捍城所寄,国之方召也。近北虏游魂,寇掠渭北,统率众军,曜威扑讨。贼既还奔,还次泾上,故龙骧将军沈田子忽发狂易,奄加刃害,忠勋未究,受祸不图,痛惜兼至,惋悼无已,伏惟圣怀,为之伤恻。田子狂悖,即已备宪。镇恶诚著艰难,勋参前烈,殊绩未酬,宜蒙追宠,愿敕有司,议其褒赠。”于是追赠左将军、青州刺史。高祖受命,追封龙阳县侯,食邑千五百户,谥曰壮侯。配食高祖庙廷。
子灵福嗣,位至南平王铄右军咨议参军。灵福卒,子述祖嗣。述祖卒,子睿嗣。齐受禅,国除。
镇恶弟康,留关中,及高祖北伐,镇恶为前锋,康逃匿田舍。镇恶次潼关,康将家奔之,高祖板为彭城公前将军行参军。镇恶被害,康逃藏得免,携家出洛阳,到彭城,归高祖。即以康为相国行参军。求还洛阳视母,寻值关、陕不守,康与长安徙民张旰丑、刘云等唱集义徒,得百许人,驱率邑郭侨户七百余家,共保金墉城,为守战之备。时有一人邵平,率部曲及并州乞活一千余户屯城南,迎亡命司马文荣为主。又有亡命司马道恭自东垣率三千人屯城西,亡命司马顺明五千人屯陵云台。顺明遣刺杀文荣,平复推顺明为主。又有司马楚之屯柏谷坞,索虏野坂戍主黑弰公游骑在芒上,攻逼交至,康坚守六旬。
宋台建,除康宁朔将军、河东太守。遣龙骧将军姜囗率军救之,诸亡命并各奔散。高祖嘉康节,封西平县男,食邑三百户,进号龙骧将军。迎康家还京邑。劝课农桑,百姓甚亲赖之。永初元年卒金墉,时年四十九,葬于偃师城西。追赠辅国将军。无子,以兄河西太守基子天祐嗣。当太祖元嘉二十七年,随刘康祖伐索虏败没,子怀祖嗣。
檀韶,字令孙,高平金乡人也,世居京口。初辟本州从事,西曹主簿,辅国司马。高祖建义,韶及弟祗、道济等从平京城,行参高祖建武将军事。都邑既平,为镇军参军,加宁远将军、东海太守,进号建武将军,迁龙骧将军、秦郡太守,北陈留内史。以平桓玄功,封巴丘县侯,食邑五百户;复参车骑将军事,加龙骧将军,迁骁骑将军,中军咨议参军,加宁朔将军。
从征广固,率向弥、胡籓等五十人攻临朐城,克之。及围广固,慕容超夜烧楼当韶围分,降号横野将军。城陷之日,韶率所领先登,领北琅邪太守,进号宁朔将军、琅邪内史。从讨卢循于左里,又有战功,并论广固功,更封宜阳县侯,食邑七百户,降先封一等为伯,减户之半二百五十户,赐祗子臻。坐六门内乘舆,白衣领职。义熙七年,号辅国将军。八年,丁母忧,起为冠军将军。明年,复为琅邪内史,淮南太守,将军如故。镇姑孰。寻进号左将军,领本州大中正。十二年,迁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二郡诸军事、江州刺史,将军如故。有罪,免官。
高祖受命,以佐命功,增八百户,并前千五百户。韶嗜酒贪横,所莅无绩,上嘉其合门从义,弟道济又有大功,故特见宠授。永初二年,卒于京邑,时年五十六。追赠安南将军,加散骑常侍。子绪嗣。绪卒,无子,国除。祗子臻。臻卒,子遐嗣,齐受禅,国除。祗、弟道济并别有传。
向靖,字奉仁,小字弥,河内山阳人也。名与高祖祖讳同,改称小字。世居京口,与高祖少旧。从平京城,参建武军事。进平京邑,板参镇军军事,加宁远将军。京邑虽平,而群寇互起,弥与刘籓、孟龙符征破桓歆、桓石康、石绥于白茅,攻寿阳克之。义熙三年,迁建武将军、秦郡太守,北陈留内史,戍堂邑。以平京城功,封山阳县五等侯。从征鲜卑,大战于临朐,累月不决。弥与檀韶等分军自间道攻临朐城。弥擐甲先登,即时溃陷,斩其牙旗,贼遂奔走。攻拔广固,弥又先登。卢循屯据蔡洲,以亲党阮赐为豫州刺史,攻逼姑孰。弥率谯国内史赵恢讨之。时辅国将军毛修之戍姑孰,告急续至,弥兼行进讨,破赐,收其辎重。除中军咨议参军,将军如故。卢循退走,高祖南征,弥为前锋,于南陵、雷池、左里三战,并大捷。军还,除太尉咨议参军、下邳太守,将军如故。
八年,转游击将军,寻督马头淮西诸郡军事、龙骧将军、镇蛮护军、安丰汝阴二郡太守、梁国内史,戍寿阳。以平广固、卢循功,封安南县男,食邑五百户。十年,迁冠军将军、高阳内史,临淮太守,领石头戍事。高祖西伐司马休之,以弥为吴兴太守,将军如故。明年,高祖北伐,弥以本号侍从,留戍确磝,进屯石门、柏谷。迁督北青州诸军事、北青州刺史,将军如故。高祖受命,以佐命功,封曲江县侯,食邑千户。迁太子左卫率,加散骑常侍。二年,卒官,时年五十九。追赠前将军。弥治身俭约,不营室宇,无园田商货之业,时人称之。
子植嗣,多过失,不受母训,夺爵。更以植次弟桢绍封,又坐何杀人,国除。植弟柳,字玄季,有学义才能,立身方雅,无所推先,诸盛流并容之。太尉袁淑、司空徐湛之、东扬州刺史颜竣皆与友善。历始兴王浚征北中兵参军,始兴内史,南康相。臧质为逆,召柳至寻阳,与之俱下。质败归降,下狱死。
弥弟劭,永初中,为宣城太守。劭弟子亮,以私忿杀弥妻施氏,托云奴客所杀,劭辄于墓所杀亮及弥妾并奴婢七八人,匿不闻官,为有司所奏,诏无所问。元嘉初,卒于义兴太守。
刘怀慎,彭城人,左将军怀肃弟也。少谨慎质直。始参高祖镇军将军事,振威将军、彭城内史。从征鲜卑,每战必身先士卒,及克广固,怀慎率所领先登。从高祖距卢循于石头,屡战克捷,加辅国将军。义熙八年,以本号监北徐州诸军事,镇彭城,寻加徐州刺史。为政严猛,境内震肃。九年,亡命王灵秀为寇,讨平之。十一年,进北中郎将。以平广固、卢循功,封南城县男,食邑五百户。十三年,高祖北伐,以为中领军、征虏将军,卫辇毂。坐府中相杀,免官。虽名位转优,而恭恪愈至,每所之造位任不逾己者,皆束带门外下车,其谨退类如此。
宋台立,召为五兵尚书,仍督江北淮南诸军、前将军、南晋州刺史。复征为度支尚书,加散骑常侍。高祖迁都寿春,留怀慎督北徐兗青淮北诸军事、中军将军、徐州刺史。以亡命入广陵城,降号征虏将军。永初元年,以佐命功,进爵为侯,增邑千户。进号平北将军。征为五兵尚书,加散骑常侍,光禄大夫。景平元年,迁护军将军,常侍如故。特赐班于宗族,家无余财。二年卒,时年六十一。追赠抚军,谥曰肃侯。
子德愿嗣。世祖大明初,为游击将军,领石头戍事。坐受贾客韩佛智货,下狱,夺爵土。后复为秦郡太守。德愿性粗率,为世祖所狎侮。上宠姬殷贵妃薨,葬毕,数与群臣至殷墓。谓德愿曰:“卿哭贵妃若悲,当加厚赏。”德愿应声便号恸,抚膺擗踊,涕泗交流。上甚悦,以为豫州刺史。又令医术人羊志哭殷氏,志亦呜咽。他日有问志:“卿那得此副急泪?”志时新丧爱姬,答曰:“我尔日自哭亡妾耳。”志滑稽,善为谐谑,上亦爱狎之。德愿善御车,尝立两柱,使其中劣通车轴,乃于百余步上振辔长驱,未至数尺,打牛奔从柱间直过,其精如此。世祖闻其能,为之乘画轮车,幸太宰江夏王义恭第。德愿岸著笼冠,短硃衣,执辔进止,甚有容状。永光中,为廷尉,与柳元景厚善。元景败,下狱诛。
怀慎庶长子荣祖,少好骑射,为高帝所知。及卢循攻逼,时贼乘小舰,入淮拔栅。武帝宣令三军,不得辄射贼。荣祖不胜愤怒,冒禁射之,所中应弦而倒,帝益奇焉。以战功参太尉军事。从讨司马休之,彭城内史徐达之败没,诸将意沮,荣祖请战愈厉,高祖乃解所著铠以授之。荣祖率所领陷阵,身被数创,会贼破走。加振威将军,寻参世子征虏军事,领遂成令。高祖北伐,转镇西中兵参军,宁远将军。水军入河,与硃超石大破索虏于半城,又攻刘度垒克之。高祖大飨战士,谓荣祖曰:“卿以寡克众,攻无坚城,虽古名将,何以过此。”转为太尉中兵参军,加建威将军。既破长安,姚泓女婿徐众率其余众连营叛走,荣祖与檀道济等攻营破之,斩首擒馘,不可称计。十四年,除彭城内史,又补相国参军。其年,遣荣祖还都,为世子中兵参军。
永初元年,除越骑校尉,寻转右军将军。索虏南寇,司州刺史毛德祖陷没,荣祖时居父艰,起为辅国将军。追论半城之功,赐爵都乡侯。荣祖为人轻财贵义,善抚将士,然性偏险褊隘,颇失士君子之心。领军将军谢晦深接待之,废立之际,要荣祖,固辞获免。及晦出镇荆楚,欲请为南蛮校尉,荣祖又固止之。其年冬卒。德愿弟兴祖,青州刺史。
怀慎弟怀默,冠军将军、江夏内史,太中大夫。怀默子道球,巴东、建平二郡太守。道球弟孙登,武陵内史。孙登子亮,世祖大明中,为武康令。时境内多盗铸钱,亮掩讨无不禽,所杀以千数。太宗泰始初,为巴陵王休若镇东中兵参军,北伐南讨,功冠诸将,封顺阳县侯,食邑六百户,历黄门郎,梁、益二州刺史。在任廉俭,不营财货,所余公禄,悉以还官。太宗嘉之,下诏褒美。亮在梁州,忽服食修道,欲致长生。迎武当山道士孙道胤,令合仙药。至益州,泰豫元年药始成,而未出火毒。孙不听亮服,亮苦欲服,平旦开城门取井华水服,至食鼓后,心动如刺,中间便绝。后人逢见,乘白马,将数十人,出关西行,共语分明,此乃道家所谓尸解者也。追赠冠军将军,谥曰刚侯。
孙登弟道隆,元嘉二十二年,为庐江太守。世祖举义,弃郡来奔,以补南中郎参军事,加龙骧将军。时世祖分麾下以为三幢,道隆与中兵参军王谦之、马文恭各领其一。大明中,历黄门侍郎,徐、青、冀三州刺史。前废帝景和中,以为右卫将军,永昌县侯,食邑五百户,委以腹心之任。泰始初,为太守尽力,迁左卫将军,中护军。寻赐死,事在《建安王休仁传》。
王谦之,字休光,琅邪临沂人,晋司州刺史胡之曾孙也。世祖初,历骁骑将军,御史中丞,吴兴太守。以南下之功,封石阳县子,食邑五百户。大明三年卒,赠前将军,谥曰肃。子应之嗣。大明末,为衡阳内史。晋安王子勋反,应之起义拒湘州行事何慧文,为慧文所杀,事在《邓琬传》,追赠侍中。应之弟云之,顺帝升明中贵达。
马文恭,扶风人也。亦以功封泉陵县子,食邑五百户。世祖即位,为游击将军。顷之,卒。
刘粹,字道冲,沛郡萧人也。祖恢,持节、监河中军事,征虏将军。粹家在京口。少有志干,初为州从事。高祖克京城,参建武军事。从平京邑,转参镇军事,寻加建武将军、沛郡太守;又领下邳太守,复为车骑中军参军。从征广固,战功居多。以建义功,封西安县五等侯。军还,转中军咨议参军。卢循逼京邑,京口任重,太祖时年四岁,高祖使粹奉太祖镇京城。转游击将军。迁建威将军、江夏相。
卫将军毅,粹族兄也,粹尽心高祖,不与毅同。高祖欲谋毅,众并疑粹在夏口,高祖愈信之。及大军至,粹竭其诚力。事平,封滠阳县男,食邑五百户。母忧去职。俄而高祖讨司马休之,起粹为宁朔将军、竟陵太守,统水军入河。明年,进号辅国将军,迁相国右司马、侍中、中军司马、冠军将军,迁左卫将军。永初元年,以佐命功,改封建安县侯,食邑千户。二年,以役使监吏,免官。寻督江北淮南郡事、征虏将军、广陵太守。三年,以本号督豫司雍并四州南豫州之梁郡弋阳马头三郡诸军事、豫州刺史,领梁郡太守,镇寿阳,治有政绩。少帝景平二年,谯郡流离六十余家叛没虏,赵炅、秦刚等六家悔倍还投陈留襄邑县,顿谋等村,粹遣将苑纵夫讨叛户不及,因诛杀谋等三十家,男丁一百三十七人,女弱一百六十二口,收付作部。粹坐贬号为宁朔将军。时索虏南寇,粹遣将军李德元袭许昌,杀伪颍川太守庾龙,于是陈留人董邈自称小黄盟主,斩伪征虏将军、广州刺史司马世贤,传首京都。
太祖即位,迁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新野二郡太守。在任简役爱民,罢诸沙门二千余人,以补府史。元嘉三年讨谢晦,遣粹弟车骑从事中郎道济、龙骧将军沈敞之就粹,自陆道向江陵。粹以道济行竟陵内史,与敞之及南阳太守沈道兴步骑至沙桥,为晦司马周超所败,士众伤死者过半,降号宁朔将军。初,晦与粹厚善,以粹子旷之为参军。粹受命南讨,一无所顾,太祖以此嘉之。晦遣送旷之还粹,亦不害也。明年,粹卒,时年五十三。追赠安北将军,持节、本官如故。
旷之嗣,官至晋熙太守。旷之卒,子琛嗣。琛卒,无子,国除。琛弟亮,顺帝升明末,尚书驾部郎。粹庶长子怀之,为临川内史,与臧质同逆,伏诛。
粹弟道济,尚书起部郎,王弘车骑从事中郎,江夏王义恭抚军司马,河东太守,仍迁振武将军、益州刺史。长史费谦、别驾张熙、参军杨德年等,并聚敛兴利,而道济委任之,伤政害民,民皆怨毒。太祖闻之,与道济诏,戒之曰:“闻卿在任,未尽清省,又颇为殖货,若万一有此,必宜改之。比传人情不甚缉谐,当以法御下,深思自警,以副本望。”道济虽奉此旨,政化如初。
有司马飞龙者,自称晋之宗室,晋末走仇池。元嘉九年,闻道济绥抚失和,遂自仇池入绵竹,崩动群小,得千余人,破巴兴县,杀令王贞之。进攻阴平,阴平太守沈法兴焚城遁走。道济遣军击飞龙,斩之。初,道济以五城人帛氐奴、梁显为参军督护,费谦固执不与。远方商人多至蜀土资货,或有直数百万者,谦等限布丝绵各不得过五十斤,马无善恶,限蜀钱二万。府又立冶,一断民私鼓铸,而贵卖铁器,商旅吁嗟,百姓咸欲为乱。氐奴既怀恚忿,因聚党为盗贼。其年七月,道济遣罗习为五城令,氐奴等谋曰:“罗令是使君腹心,而卿犹有作贼盗不止者,一旦发露,则为祸不测。宜结要誓,共相禁检。”乃杀牛盟誓。俄而氐奴及赵广等唱曰:“官禁杀牛,而村中公违法禁,脱使罗令白使君,疑吾徒更欲作贼,则无余类矣。”因诈言司马殿下犹在阳泉山中,若能共建大事,则功名可立,不然,立灭不久。众既乐乱,因相率从之,得数千人,复向广汉。道济遣参军程展会、治中李抗之五百人击之,并为所杀。贼于是径向涪城,巴西人唐频聚众应之,宁远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王怀业再遣军拒之,战败失利。怀业及司马、南汉中太守韦处伯并弃城走。涪陵太守阮惠、江阳太守社玄起、遂宁太守冯迁闻涪城不守,并委郡出奔。蜀土侨旧,翕然并反。道济惶惧,乃免吴兵三十六营以为平民,分立宋兴、宋宁二郡,又招集商贾及免道俗奴僮,东西胜兵可有四千人。贼众数万屯城西及城北,道济婴城自守。
赵广本以谲诈聚兵,顿兵城下,不见飞龙,各欲分散。广惧,乃将三千人及羽仪,诈其众云迎飞龙。至阳泉寺中,谓道人程道养曰:“但自言是飞龙,则坐享富贵;若不从,即日便斩头。”道养惶怖许诺。道养,包罕人也,广改名为龙兴,号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牧,建号泰始元年,备置百官。以道养弟道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镇涪城。广自号镇军,帛氐奴征虏将军,梁显镇北将军,同党大帅张宁秦州刺史,严遐前将军。奉道养还成都,众十余万,四面围城。就道济索费谦、张熙,曰:“但送此人来,我等自不复作贼。”
道济遣中兵参军裴方明、任浪之各将千余人出西门战,皆失利。十一月,方明等复出战,破贼营,焚其积聚。贼党江阳人杨孟子领千余人,屯城南。道济参军梁俊之统南楼,屡与孟子交言,因投书晓以祸福,要使入城。孟子许诺,入见道济;道济大喜,即板为主簿,遣子为任,克期讨贼。赵广知其谋,孟子惧,将所领奔晋原。晋原太守文仲兴拾合得二千余人,与孟子并力自固。广遣同党袁玄子攻晋原,为仲兴所杀。广又遣帛氐奴攻之,连战,仲兴军败,及孟子并死。
方明复出东门,破贼三营,斩首数百级。贼虽败,已复还合。方明复伪出北门,仍回军击城东大营,杀千余人,斩伪仆射蔡滔。时天大雾,方明等复扬声出东门,而潜自北门出攻城北城西诸营,贼众大溃,于是奔散。道养收合得七千人还广汉,赵广以别卒五千余人还涪城。
初,别驾张熙说道济令粜太仓谷,贼以九月末围城,至十二月末,廪粮便尽。方明将二千人出城求食,为贼所败,匹马独还。贼因追之,众复大集。方明夜于城西缒上,道济为设食,饐不能飧,唯泣涕而已。道济时有疾已笃,自力慰勉之曰:“卿非大丈夫,小败何苦。贼势既衰,台兵垂至,但令卿还,何忧于贼。”即减左右数十人配之。贼城外云:“方明已死,可来取丧。”城中大恐。道济夜列炬火,方明自出,众见之乃安。道济悉出财物于北射堂,令方明募人。时城中或传道济已亡,莫有至者。梁俊之说道济曰:“将军气息绵绵,而外论互有同异。今军师屡败,妖寇未殄,若一旦不虞,则危祸立至。宜称小损,听左右给使暂出,不然败矣。”道济从之,即唤左右三十余人,告之曰:“吾疾久,汝等扶侍疲劳。今既小损,各听归家休息,唤复还。”给使既出,其父兄皆问:“使君亡来几日?”子弟皆言:“君渐差,谁言亡者!”传相告语,城内乃安,由是应募者一日千余人。十年正月,贼众大至,攻逼成都。道济卒,梁俊之与方明等,及其故旧门生数人,共埋尸于后斋。使书与道济相似者为教命,酬答签疏,不异常日,故虽母妻,不知也。
二月,道养于毁金桥升坛郊天,方就柴燎,方明将三千人出击之。贼列阵营前死战,日夕乃大败。临阵斩伪征虏将军赵石之等八百余级,道养等退保广汉。是月,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以扬武将军、巴东太守周籍之即本号督巴西梓潼宕渠遂宁巴郡五郡诸军事、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率平西参军费淡、龙骧将军罗猛二千人援成都。广等屯据广汉,分守郫川,连营百数,处处屯结。籍之与方明及费淡等攻郫,克之。广等退据郡城,傍竹自固。罗猛率队主王盱等并力追讨。张寻自涪城率众二万来助广等,方明、淡斩竹开径邀之,战败,退还郫县。广等又移营屯箭竿桥,方明等破其六营,乘胜追奔,径至广汉。广等走还涪及五城。四月十日,发道济丧。五月,方明进军向涪城。张寻、唐频渡水拒战,方明击破之,生擒伪骠骑将军、雍秦二州刺史司马龙伸,斩之。龙伸,道助也。州吏严道度斩严遐首,广等并奔散,涪、蜀皆平。俄而张寻攻破阴平,复与道养合。帛氐奴攻广汉,费淡督将军种松等与战,斩其梁州刺史杜承等百余级。九月,益州刺史甄法崇至成都,诛费谦之,道济丧及方明等并东反。道养等领二千余家逃于郪山,其余群贼,亦各拥户藏窜,出为寇盗不绝。
十三年六月,太祖遣宁朔将军萧汪之统军讨之。军次郪口,帛氐奴斩伪卫将军司马飞燕归降。汪之击破道养,道养还入郪山。十四年四月,赵广、张寻、梁显各率部曲归降,伪辅军将军王道恩斩道养,送首,余党悉平。迁赵广、张寻等于京师。十六年,广、寻复与国山令司马敬琳谋反,伏诛。
先是,道济振武司马、蜀郡太守任荟之虽不任军事,事宁,以为正员郎。裴方明虎贲中郎将,仍为义庆平西中兵参军、龙骧将军、河东太守。费淡,太子屯骑校尉。周籍之后为益州刺史。
粹族弟损,字子骞,卫将军毅从父弟也。父镇之,字仲德,以毅贵,历显位,闲居京口,未尝应召。常谓毅:“汝必破我家。”毅甚惮之,每还京,未尝敢以羽仪人从入镇之门。左光禄大夫征,不就。元嘉二年,年九十余,卒于家。损,元嘉中历职义兴太守。东土残饥,太祖遣扬州治中沈演之东入赈恤,以损绥抚有方,称为良守。官至吴郡太守,追赠太常。
史臣曰:帝王受命,自非以功静乱,以德济民,则其道莫由也。自三代以来,醇风稍薄,成功济务,尊出权道,虽复负扆南面,比号轩、牺,莫不自谢王风,率由霸德。高祖崛起布衣,非藉民誉,义无曹公英杰之响,又阙晋氏辅魏之基,一旦驱乌合,不崇朝而制国命,功虽有余,而德未足也。是故王谧以内惧流奔,王绥以外侮成衅,若非树奇功于难立,震大威于四海,则不能承配天之业,一异同之心。义熙以后,大功仍建,自桓温旍旆所临,莫不献珍受朔。及金墉请吏,元勋将举,九命之礼既行,代终之符已及。方复观兵函、渭,用师天险,独克之举,振古难称。若使闭门反政,置兵散地,后败责其前功,一眚亏其盛业,岂复得以黄屋硃户,为衰晋之贞臣乎?及其灵威薄震,重关莫守,故知英算所苞,先胜而后战也。王镇恶推锋直指,前无强陈,为宋方叔,壮矣哉!
列传第六 赵伦之 到彦之阙 王懿 张邵
赵伦之,字幼成,下邳僮人也。孝穆皇后之弟。幼孤贫,事母以孝称。武帝起兵,以军功封阆中县五等侯,累迁雍州刺史。武帝北伐,伦之遣顺阳太守傅弘之、扶风太守沈田子出峣柳,大破姚泓于蓝田。及武帝受命,以佐命功,封霄城县侯,安北将军,镇襄阳。少帝即位,征拜护军。元嘉三年,拜镇军将军,寻迁左光禄大夫,领军将军。
伦之虽外戚贵盛,而以俭素自处。性野拙,人情世务,多所不解。久居方伯,颇觉富盛,入为护军,资力不称,以为见贬。光禄大夫范泰好戏谓曰:“司徒公缺,必用汝老奴。我不言汝资地所任,要是外戚高秩次第所至耳。”伦之大喜,每载酒肴诣泰。五年,卒。子伯符嗣。
伯符,字润远。少好弓马。伦之在襄阳,伯符为竟陵太守。时竟陵蛮屡为寇,伯符征讨,悉破之,由是有将帅之称。后为宁远将军,总领义徒,以居宫城北,每有火起及贼盗,辄身贯甲胄,助郡县赴讨,武帝甚嘉之。文帝即位,累迁徐、兗二州刺史。为政苛暴,吏人畏之若豺虎,然而寇盗远窜,无敢犯境。元嘉十八年,征为领军将军。先是,外监不隶领军,宜相统摄者,自有别诏,至此始统领焉。二十一年,转豫州刺史。明年,为护军将军,复为丹阳尹。在郡严酷,吏人苦之,或至委叛被录赴水而死;典笔吏取笔不如意,鞭五十。子倩,尚文帝第四女海盐公主。初,始兴王浚以潘妃之宠,故得出入后宫,遂与公主私通。及适倩,倩入宫而怒,肆詈搏击,引绝帐带。事上闻,有诏离婚,杀主所生蒋美人,伯符惭惧发病卒。谥曰肃。传国至孙勖,齐受禅,国除。
王懿,字仲德,太原祁人。自言汉司徒允弟幽州刺史懋七世孙也。祖宏,事石季龙;父苗,事苻坚,皆为二千石。
仲坚德少沈审,有意略,通阴阳,解声律。苻氏之败,仲德年十七,与兄睿同起义兵,与慕容垂战,败;仲德被重创走,与家属相失。路经大泽,不能前,困卧林中。忽有青衣童兒骑牛行,见仲德,问曰:“食未?”仲德告饥。兒去,顷之复来,携食与之。仲德食毕欲行,会水潦暴至,莫知所如。有一白狼至前,仰天而号,号讫,衔仲德衣,因渡水;仲德随之,获济,与睿相及。渡河至滑台,复为翟辽所留,使为将帅。积年,仲德欲南归,乃奔太山,辽遣骑追之急,夜行,忽有炬火前导,仲德随之,行百许里,乃免。
晋太元末,徙居彭城。兄弟名犯晋宣、元二帝讳,并以字称。睿字元德。北土重同姓,谓之骨肉,有远来相投者,莫不竭力营赡;若不至者,以为不义,不为乡里所容。仲德闻王愉在江南,是太原人,乃往依之;愉礼之甚薄,因至姑孰投桓玄。值玄篡,见辅国将军张暢,言及世事,仲德曰:“自古革命,诚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成大事。”
元德果敢有智略,武帝甚知之,告以义举,使于都下袭玄。仲德闻其谋,谓元德曰:“天下之事,不可不密,应机务速,不在巧迟。玄每冒夜出入,今若图之,正须一夫力耳。”事泄,元德为玄所诛,仲德奔窜。会义军克建业,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武帝,帝于马上抱方回与仲德相对号泣,追赠元德给事中,封安复县侯,以仲德为中兵参军。
武帝伐广固,仲德为前锋,大小二十余战,每战辄克。及卢循寇逼,败刘毅于桑落,帝北伐始还,士卒创痍,堪战者可数千人。贼众十万,舳舻百里,奔败而归者,咸称其雄。众议并欲迁都,仲德正色曰:“今天子当阳而治,明公命世作辅,新建大功,威震六合。妖贼豕突,乘我远征,既闻凯入,将自奔散。今自投草间,则同之匹夫;匹夫号令,何以威物?义士英豪,当自求其主尔。此谋若行,请自此辞矣。”帝悦之,以仲德屯越城。及贼自蔡洲南走,遣仲德追之。贼留亲党范崇民五千人,高舰百余,城南陵。仲德攻之,大破崇民,焚其舟舰,收其散卒,功冠诸将,封新淦县侯。义熙十二年北伐,进仲德征虏将军,加冀州刺史,为前锋诸军事。冠军将军檀道济、龙骧将军王镇恶向洛阳,宁朔将军刘遵考、建武将军沈林子出石门,宁朔将军硃超石、胡籓向半城,咸受统于仲德。仲德率龙骧将军硃牧、宁远将军竺灵秀、严纲等开钜野入河,乃总众军,进据潼关。长安平,以仲德为太尉咨议参军。
武帝欲迁都洛阳,众议咸以为宜。仲德曰:“非常之事,常人所骇。今暴师日久,士有归心,固当以建业为王基,俟文轨大同,然后议之可也。”帝深纳之,使卫送姚泓先还彭城。武帝受命,累迁徐州刺史,加都督。
元嘉三年,进号安北将军,与到彦之北伐,大破虏军。诸军进屯灵昌津。司、兗既定,三军咸喜,仲德独有忧色,曰:“胡虏虽仁义不足,而凶狡有余,今敛戈北归,并力完聚,若河冰冬合,岂不能为三军之忧!”十月,虏于委粟津渡河,进逼金墉,虎牢、洛阳诸军,相继奔走。彦之闻二城不守,欲焚舟步走,仲德曰:“洛阳既陷,则虎牢不能独全,势使然也。今贼去我千里,滑台犹有强兵,若便舍舟奔走,士卒必散。且当入济至马耳谷口,更详所宜。”乃回军沿济南历城步上,焚舟弃甲,还至彭城。仲德与彦之并免官。寻与檀道济救滑台,粮尽而归。
九年,又为镇北将军、徐州刺史。明年,加领兗州刺史。仲德三临徐州,威德著于彭城,立佛寺作白狼、童子像于塔中,以河北所遇也。十三年,进号镇北大将军。十五年,卒,谥曰桓侯。亦于庙立白狼、童子坛,每祭必祠之。子正修嗣,为家僮所杀。
张邵,字茂宗,会稽太守裕之弟也。初为晋琅邪内史王诞龙骧府功曹,桓玄徙诞于广州,亲故咸离弃之,惟邵情意弥谨,流涕追送。时变乱饥馑,又馈送其妻子。
桓玄篡位,父敞先为尚书,以答事微谬,降为廷尉卿。及武帝讨玄,邵白敞表献诚款,帝大说,命署其门曰:“有犯张廷尉者,以军法论。”后以敞为吴郡太守。王谧为扬州,召邵为主簿。刘毅为亚相,爱才好士,当世莫不辐氵奏,独邵不往。或问之,邵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刘穆之闻以白,帝益亲之,转太尉参军,署长流贼曹。卢循寇迫京师,使邵守南城。时百姓临水望贼,帝怪而问邵,邵曰:“若节钺未反,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观望。今当无复恐耳。”寻补州主簿。
邵悉心政事,精力绝人。及诛刘籓,邵时在西州直庐,即夜诫众曹曰:“大军当大讨,可各修舟船仓库,及晓取办。”旦日,帝求诸簿署,应时即至;怪问其速,诸曹答曰:“昨夜受张主簿处分。”帝曰:“张邵可谓同我忧虑矣。”九年,世子始开征虏府,补邵录事参军,转号中军,迁咨议参军,领记室。十二年,武帝北伐,邵请见,曰:“人生危脆,必当远虑。穆之若邂逅不幸,谁可代之?尊业如此,苟有不讳,事将如何?”帝曰:“此自委穆之及卿耳。”青州刺史檀祗镇广陵,时滁州结聚亡命,祗率众掩之。刘穆之恐以为变,将发军。邵曰:“檀韶据中流,道济为军首,若疑状发露,恐生大变。宜且遣慰劳,以观其意。”既而祗果不动。及穆之卒,朝廷恇惧,便欲发诏以司马徐羡之代之,邵对曰:“今诚急病,任终在徐,且世子无专命,宜须北咨。”信反,方使世子出命曰:“朝廷及大府事,悉咨徐司马,其余启还。”武帝重其临事不挠,有大臣体。十四年,以世子镇荆州,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处外,敢以死请。”从之。
文帝为中郎将、荆州刺史,以邵为司马,领南郡相,众事悉决于邵。武帝受命,以佐命功,封临沮伯。分荆州立湘州,以邵为刺史。将署府,邵以为长沙内地,非用武之国,置署妨人,乖为政要。帝从之。谢晦反,遗书要邵,邵不发函,驰使呈帝。
元嘉五年,转征虏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初,王华与邵有隙,及华参要,亲旧为之危心。邵曰:“子陵方弘至公,必不以私仇害正义。”是任也,华实举之。及至襄阳,筑长围,修立堤堰,开田数千顷,郡人赖之富赡。丹、淅二川蛮屡为寇,邵诱其帅,因大会诛之,悉掩其徒党。既失信群蛮,所在并起,水陆断绝。子敷至襄阳定省,当还都,群蛮伺欲取之。会蠕蠕国遣使朝贡,贼以为敷,遂执之,邵坐降号扬烈将军。
江夏王义恭镇江陵,以邵为抚军长史,持节、南蛮校尉。坐在雍州营私蓄取赃货二百四十五万,下廷尉,免官,削爵土。后为吴兴太守,卒,追复爵邑,谥曰简伯。邵临终,遗命祭以菜果,苇席为轜车,诸子从焉。子敷、演、镜,有名于世。
敷字景胤。生而母亡,年数岁,问知之,虽童蒙,便有感慕之色。至十岁许,求母遗物,而散施已尽,唯得一扇,乃缄录之。每至感思,辄开笥流涕。见从母,悲咸呜咽。性整贵,风韵端雅,好玄言,善属文。初,父邵使与南阳宗少文谈《系》、《象》,往复数番,少文每欲屈,握麈尾叹曰:“吾道东矣。”于是名价日重。武帝闻其美,召见奇之,曰:“真千里驹也。”以为世子中军参军,数见接引。累迁江夏王义恭抚军记室参军。义恭就文帝求一学义沙门,会敷赴假江陵,入辞,文帝令以后车载沙门往,谓曰:“道中可得言晤。”敷不奉诏,上甚不说。迁正员中书郎。敷小名查,父邵小名梨,文帝戏之曰:“查何如梨?”敷曰:“梨为百果之宗,查何可比。”
中书舍人狄当、周赳并管要务,以敷同省名家,欲诣之。赳曰:“彼恐不相容接,不如勿往。”当曰:“吾等并已员外郎矣,何忧不得共坐。”敷先设二床,去壁三四尺,二客就席,敷呼左右曰:“移我远客!”赳等失色而去。其自标遇如此。善持音仪,尽详缓之致,与人别,执手曰:“念相闻。”余响久之不绝。张氏后进皆慕之,其源起自敷也。迁黄门侍郎、始兴王浚后将军司徒左长史。未拜,父在吴兴亡,成服凡十余日,方进水浆,葬毕,不进盐菜,遂毁瘠成疾。伯父茂度每譬止之,敷益更感恸,绝而复续。茂度曰:“我比止汝,而乃益甚。”自是不复往,未期年而卒。孝武即位,旌其孝道,追赠侍中,改其所居为孝张里。
敷弟柬,袭父封,位通直郎。柬有勇力,手格猛兽,元凶以为辅国将军。孝武至新亭,柬出奔,坠淮死。子式嗣。
暢字少微,邵兄伟之子也。伟少有操行,为晋琅邪王国郎中令,从王至洛,还京都,武帝封药酒一罂付伟,令密加鸩毒,受命于道,自饮而卒。
暢少与从兄敷、演、敬齐名,为后进之秀。起家为太守徐佩之主簿,佩之被诛,暢驰出奔赴,制服尽哀,时论美之。弟牧尝为猘犬所伤,医者云食楎蟆可疗,牧难之。暢含笑先尝,牧因此乃食,由是遂愈。累迁太子中庶子。
孝武镇彭城,暢为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元嘉二十七年,魏主托跋焘南征,太尉江夏王义恭统诸军出镇彭城。虏众近城数十里,彭城众力虽多,而军食不足,义恭欲弃彭城南归,计议弥日不定。时历城众少食多,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议欲以车营为函箱阵,精兵为外翼,奉二王及妃媛直趋历城,分城兵配护军将军萧思话留守。太尉长史何勖不同,欲席卷奔郁洲,自海道还都。二议未决,更集群僚议之。暢曰:“若历城、郁洲可至,下官敢不高赞。今城内乏食,人无固心,但以关扃严密,不获走耳。若一摇动,则溃然奔散,虽欲至所在,其可得乎!今食虽寡,名朝夕未至窘乏,岂可舍万全之术,而即危亡之道。此计必行,下官请以颈血污君马迹!”孝武闻暢议,谓义恭曰:“张长史言,不可违也。”义恭乃止。
魏主既至,登城南亚父冢,于戏马台立氈屋。先是,队主蒯应见执,其日晡时,遣送应至小市门,致意求甘蔗及酒。孝武遣送酒二器,甘蔗百挺。求骆驼。明日,魏主又自上戏马台,复遣使至小市门,求与孝武相见,遣送骆驼,并致杂物,使于南门受之。暢于城上与魏尚书李孝伯语,孝伯问:“君何姓?”答曰:“姓张。”孝伯曰:“张长史乎?”暢曰:“君何得见识?”孝伯曰:“君名声远闻,足使我知。”城内有具思者,尝在魏,义恭使视,知是孝伯,乃开门饷物。魏主又求酒及甘橘,孝武又致螺杯杂物,南土所珍。魏主复令孝伯传语曰:“魏主有诏借博具。”暢曰:“博具当为申致,有诏之言,正可施于彼国,何得施之于此?”孝伯曰:“以邻国之臣耳。”孝伯又言:“太尉、镇军,久阙南信,殊当忧邑。若遣信,当为护送。”暢曰:“此中间道甚多,亦不须烦魏。”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为白贼所断。”暢曰:“君著白衣,故号白贼也。”孝伯笑曰:“今之白贼,亦不异黄巾、赤眉,但不在江南耳。”又求博具,俄送与。魏主又遣送氈及九种盐并胡豉,云:“此诸盐,各有宜。白盐是魏主所食;黑者疗腹胀气满,刮取六铢,以酒服之;胡盐疗目痛。柔盐不用食,疗马脊创;赤盐、驳盐、臭盐、马齿盐四种,并不中食。胡豉亦中啖。”又求黄甘,并云:“魏主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来问,观我仪貌,察我为人。”暢又宣旨答曰:“魏主形状才力,久为来往所见。李尚书亲自衔命,不忍彼此不尽,故不复遣。”又云“魏主恨向所送马殊不称意,安北若须大马,当送之,脱须蜀马,亦有佳者。”暢曰:“安北不乏良驷,送在彼意,此非所求。”义恭又送炬烛十挺,孝武亦致锦一匹。又曰:“知更须黄甘,若给彼军,即不能足;若供魏主,未当乏绝,故不复致。”孝伯又曰:“君南土膏粱,何为著屩?君且如此,将士云何?”暢曰:“膏粱之言,诚以为愧。但以不武,受命统军,戎阵军间,不容缓服。”魏主又遣就二王借箜篌、琵琶等器及棋子,孝伯足词辩,亦北土之美。暢随宜应答,甚为敏捷,音韵详雅,魏人美之。
时魏声云当出襄阳,故以暢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元凶弑逆,义宣发哀之日,即便举兵。暢为元佐,举哀毕,改服著黄袴褶,出射堂简人,音仪容止,众皆瞩目,见者皆为尽命。事平,征为吏部尚书,封夷道县侯。及义宣有异图,蔡超等以暢人望,劝义宣留之,乃解南蛮校尉以授暢,加冠军将军,领丞相长史。暢遣门生荀僧宝下都,因颜竣陈义宣衅状。僧宝有私货,止巴陵不时下。会义宣起兵,津路断绝,遂不得前。义宣将为逆,使嬖人翟灵宝告暢,暢陈必无此理,请以死保之。灵宝还白义宣,云暢必不可回,请杀以徇众,赖丞相司马竺超民得免。进号抚军,别立军部,以收人望。暢虽署文檄,饮酒常醉,不省其事。及义宣败于梁山,暢为军人所掠,衣服都尽。遇右将军王玄谟乘舆出营,暢已得败衣,遂排玄谟上舆,玄谟甚不悦。诸将请杀之,队主张荣救之得免。执送都下,付廷尉,见原。
起为都官尚书,转侍中。孝武宴朝贤,暢亦在坐。何偃因醉曰:“张暢信奇才也,与义宣作贼,而卒无咎。苟非奇才,安能致此!”暢曰:“太初之时,谁黄其阁?”帝曰:“何事相苦。”初,尚之为元凶司空,及义师至新林门,人皆逃,尚之父子共洗黄阁,故暢以此讥之。孝建二年,出为会稽太守。卒,谥曰宣。暢爱弟子辑,临终遗命与辑合坟,时议非之。
弟悦,亦有美称,历侍中、临海王子顼前将军长史、南郡太守。晋安王子勋建伪号,召拜为吏部尚书,与邓琬共辅伪政。及事败,悦杀琬归降,复为太子中庶子。后拜雍州刺史。泰始六年,明帝于巴郡置三巴校尉,以悦补之,加持节、辅师将军,领巴郡太守。未拜,卒。
暢子浩,官至义阳王昶征北咨议参军。浩弟淹,黄门郎,封广晋县子,太子右卫率,东阳太守。逼郡吏烧臂照佛,百姓有罪,使礼佛赎刑,动至数千拜。免官禁锢。起为光禄勋,与晋安王子勋同逆,军败见杀焉。
臣穆等案《高氏小史》,《赵伦之传》下有《到彦之传》,而此书独阙。约之史法,诸帝称庙号,而谓魏为虏。今帝称帝号,魏称魏主,与《南史》体同,而传末又无史臣论,疑非约书。然其辞差与《南史》异,故特存焉。
列传第七 刘怀肃 孟怀玉 弟龙符 刘敬宣 檀祗
刘怀肃,彭城人,高祖从母兄也。家世贫窭,而躬耕好学。初为刘敬宣宁朔府司马,东征孙恩,有战功,又为龙骧司马、费令。闻高祖起义,弃县来奔。京邑平定,振武将军道规追桓玄,以怀肃为司马。玄留何澹之、郭铨等戍桑落洲,进击破之。颍川太守刘统平,除高平太守。玄既死,从子振大破义军于杨林,义军退寻阳。怀肃与江夏相张暢之攻澹之于西塞,破之。伪镇东将军冯该戍夏口东岸,孟山图据鲁山城,桓仙客守偃月垒,皆连壁相望。怀肃与道规攻之,躬擐甲胄,陷二城,冯该走石城,生擒仙客。义熙元年正月,振败走,道规遣怀肃平石城,斩冯该及其子山靖。三月,桓振复袭江陵,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出奔,怀肃自云杜驰赴,日夜兼行,七日而至。振勒兵三万,旗帜蔽野,跃马横矛,躬自突陈。流矢伤怀肃额,众惧欲奔,怀肃瞋目奋战,士气益壮。于是士卒争先,临阵斩振首。江陵既平,休之反镇,执怀肃手曰:“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伪辅国将军符嗣、马孙、伪龙骧将军金符青、乐志等屯结江夏,怀肃又讨之,枭乐志等。道规加怀肃督江夏九郡,权镇夏口。
除通直郎。仍为辅国将军、淮南历阳二郡太守。二年,又领刘毅抚军司马,军、郡如故。以义功封东兴县侯,食邑千户。其冬,桓石绥、司马国璠、陈袭于胡桃山聚众为寇,怀肃率步骑讨破之。江淮间群蛮及桓氏余党为乱,自请出讨,既行失旨,毅上表免怀肃官。三年,卒,时年四十一。追赠左将军。无子,弟怀慎以子蔚祖嗣封,官至江夏内史。
蔚祖卒,子道存嗣。太祖元嘉末,为太尉江夏王义恭咨议参军。世祖伐元凶,义军至新亭,道存出奔,元凶杀其母以徇。前废帝景和中,为义恭太宰从事中郎。义恭败,以党与下狱死。
怀肃次弟怀敬,涩讷无才能。初,高祖产而皇妣殂,孝皇帝贫薄,无由得乳人,议欲不举高祖。高祖从母生怀敬,未期,乃断怀敬乳,而自养高祖。高祖以旧恩,怀敬累见宠授,至会稽太守,尚书,金紫光禄大夫。
怀敬子真道,为钱唐令。元嘉十三年,东土饥,上遣扬州治中从事史沈演之巡行在所,演之上表曰:“宰邑辅政,必其简惠成能;莅职阐治,务以利民著绩。故王奂见纪于前,叔卿流称于后。窃见钱唐令刘真道、余杭令刘道锡,皆奉公恤民,恪勤匪懈,百姓称咏,讼诉希简。又翦荡凶非,屡能擒获。灾水之初,余杭高堤崩溃,洪流迅激,势不可量;道锡躬先吏民,亲执板筑,塘既还立,县邑获全。经历诸县,访核名实,并为二邦之首最,治民之良宰。”上嘉之,各赐谷千斛,以真道为步兵校尉。
十四年,出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十八年,氐贼杨难当侵寇汉中,真道率军讨破之。而难当寇盗犹不已,太祖遣龙骧将军裴方明率禁兵五千,受真道节度。十九年,方明至武兴,率太子积弩将军刘康祖、后军参军梁坦、陈弥、裴肃之、安西参军段叔文、鲁尚期、始兴王国常侍刘僧秀、绥远将军马洗、振武将军王奂之等,进次潭谷,去兰皋数里。难当遣其建节将军苻弘祖、啖元等固守兰皋,镇北将军苻德义于外为游军,难当子抚军大将军和重兵继其后。方明进击,大破之于浊水,斩弘祖并三千余级。遣康祖追之,过兰皋二千余里。和又遣德义助战,康祖又大破之,和退保修城。难当遣建忠将军杨林、振威将军姚宪领二千骑就和,方明又率诸将攻之。和败走,追至赤亭,难当席卷奔叛。方明遣康祖直趣百顷,伪丞相杨万寿等一时归降。难当第三息虎先戍阴平,难当既走,虎逃窜民间,生禽之,送京都,斩于建康市。
秦州刺史胡从之西镇百顷,行至浊水,为索虏所邀击,败没。以真道为建威将军、雍州刺史,方明辅国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辞不拜。诏曰:“往年氐竖杨难当造为叛乱,俯首者众。其长史杨万寿、建节将军姚宪,情不违顺,屡进矢言。及凶丑宵遁,阖境崩扰,建忠将军吕训卫仓储以候王师。宁朔将军姜檀果烈恳到,志在宣力,浊水之捷,厥庸显然,近者协赞义奋,乃心无替。略阳苻昭,诚系本朝,亦同斯举,俘擒伪将,独克武兴,推锋致效,陨命寇手。并事著屯险,感于予怀,宜蒙旌叙,荣慰存亡。可赠万寿龙骧将军,昭武都太守;宪补员外散骑侍郎,训驸马都尉、奉朝请;檀征西大将军司马、仇池太守,宜并内徙。可符雍、梁二州,厚加赡恤。”吕训,略氐人吕先子也。又诏曰:“故晋寿太守姜道盛,前讨仇池,志输诚力,即戎著效,临财能清。近先登浊水,殒身锋镝,诚节俱亮,矜悼于怀。可赠给事中,赐钱千万。”道盛注《古文尚书》,行于世。
真道、方明并坐破仇池,断割金银诸杂宝货,又藏难当善马,下狱死。刘康祖等系免各有差。方明,河东人,为刘道济振武中兵参军,立功蜀土,历颍川南平昌太守,皆坐赃私免官。
孟怀玉,平昌安丘人也。高祖珩,晋河南尹。祖渊,右光禄大夫。父绰,义旗后为给事中,光禄勋,追赠金紫光禄大夫。世居京口。
高祖东伐孙恩,以怀玉为建武司马。豫义旗,从平京城,进定京邑。以功封鄱阳县侯,食邑千户。高祖镇京口,以怀玉为镇军参军、下邳太守。义熙三年,出为宁朔将军、西阳太守、新蔡内史,除中书侍郎,转辅国将军,领丹阳府兵,戍石头。
卢循逼京邑,怀玉于石头岸连战有功,为中军咨议参军。贼帅徐道覆屡欲以精锐登岸,畏怀玉不敢上。及循南走,怀玉与众军追蹑,直至岭表。徐道覆屯结始兴,怀玉攻围之,身当矢石,旬月乃陷。仍南追循,循平,又封阳丰县男,食邑二百五十户。复为太尉咨议参军,征虏将军。八年,迁江州刺史,寻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汝南颍川司州之恆农扬州之松滋六郡诸军事、南中郎将,刺史如故。时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居上流,有异志,故授怀玉此任以防之。十一年,加持节。丁父艰,怀玉有孝性。因抱笃疾,上表陈解,不许。又自陈弟仙客出继,丧主唯己,乃见听。未去任,其年卒官。时年三十一。追赠平南将军。子元卒,无子,国除。怀玉别封阳丰男,子慧熙嗣,坐废祭祀夺爵。慧熙子宗嗣,竟陵太守,中大夫。
龙符,怀玉弟也。骁果有胆气,干力绝人。少好游侠,结客于闾里。早为高祖所知,既克京城,以龙符为建武参军。江乘、罗落、覆舟三战,并有功。参镇军军事,封平昌县五等子,加宁远将军、淮陵太守。与刘籓、向弥征桓歆、桓石康,破斩之。除建威将军、东海太守。索虏斛兰、索度真侵边,彭、沛骚扰,高祖遣龙符、建威将军道怜北讨,一战破之。追斛兰至光水沟边,被创奔走。
高祖伐广固,以龙符为车骑参军,加龙骧将军、广川太守,统步骑为前锋。军达临朐,与贼争水,龙符单骑冲突,应手破散,即据水源,贼遂退走。龙符乘胜奔逐,后骑不及,贼数千骑围绕攻之。龙符奋槊接战,每一合辄杀数人,众寡不敌,遂见害,时年三十三。高祖深加痛悼,追赠青州刺史。又表曰:“故龙骧将军、广川太守孟龙符,忠勇果毅,陨身王事,宜蒙甄表,以显贞节,圣恩嘉悼,宠赠方州。龙符投袂义初,前驱效命,推锋三捷,每为众先。及西劋桓歆,北殄索虏,朝议爵赏,未及施行。会今北伐,复统前旅,临朐之战,气冠三军。于时逆徒实繁,控弦掩泽,龙符匹马电跃,所向摧靡,夺戈深入,知死弗吝。贼超奔遁,依险鸟聚,大军因势,方轨长驱。考其庸绩,豫参济不,窃谓宜班爵土,以褒勋烈。”乃追封临沅县男,食邑五百户。无子,弟仙客以子微生嗣封。太祖元嘉中,有罪夺爵,徙广州,以微生弟彦祖子佛护袭爵。齐受禅,国除。孝武大明初,诸流徒者悉听还本,微生已死,子系祖归京都,有筋干异力,能亻詹负数人,入隶羽林,为殿中将军。二年,索虏寇青、冀,世祖遣军援之,系祖自占求行。战于杜梁,挺身入陈,所杀狼籍,遂见杀。诏书追赠颍川郡太守。
刘敬宣,字万寿,彭城人,汉楚元王交后也。祖建,征虏将军。父牢之,镇北将军。敬宣八岁丧母,昼夜号泣,中表异之。辅国将军桓序镇芜湖,牢之参序军事。四月八日,敬宣见众人灌佛,乃下头上金镜以为母灌,因悲泣不自胜,序叹息,谓牢之曰:“卿此兒既为家之孝子,必为国之忠臣。”起家为王恭前军参军,又参会稽世子元显征虏军事。
隆安三年,王恭起兵于京口,以诛司马尚之兄弟为名。牢之时为恭前军司马、辅国将军、晋陵太守,置佐领兵。而恭以豪戚自居,甚相陵忽,牢之心不能平。及恭此举,使牢之为前锋。太傅会稽王道子与牢之书,备言祸福,使以兵反恭。牢之呼敬宣谓曰:“王恭昔蒙先帝殊恩,今居伯舅之重,义心未彰,唯兵是纵。吾不能审恭事捷之日,必能奉戴天子,缉穆宰相与不。今欲奉国威灵,以明逆顺,汝以为何如?”敬宣曰:“朝廷虽无成、康之隆,未有桓、灵之乱,而恭怙乱阻兵,志陵京邑。大人与恭亲无骨肉,分非君臣,虽共事少时,意好不协。今日讨之,于情何有?”牢之至竹里,斩恭大将颜延,遣敬宣率高雅之等还京袭恭。恭方出城耀军,驰骑横击之,一时散溃。元显进号后将军,以敬宣为咨议参军,加宁朔将军。
三年,孙恩为乱,东土骚扰,牢之自表东讨,军次虎矰。贼皆死战,敬宣请以骑傍南山趣其后,吴贼畏马,又惧首尾受敌,遂大败。进平会稽,寻加临淮太守,迁后军从事中郎。五年,孙恩又入浃口,高祖戍句章,贼频攻不能拔。敬宣请往为援,贼恩于是退远入海。是时四方云扰,朝廷微弱,敬宣每虑艰难未已,高祖既累破妖贼,功名日盛,故敬宣深相凭结,情好甚隆。元显进号骠骑,敬宣仍随府转,军、郡如故。元显骄淫纵肆,群下化之;敬宣每预燕会,未尝钦酒,调戏之来,无所酬答,元显甚不说。寻进号辅国将军,余如故。
元兴元年,牢之南讨桓玄,元显为征讨大都督,日夜昏酣,牢之骤诣门,不得相见;帝出饯行,方遇公坐而已。桓玄既至溧州,遣信说牢之;牢之以道子昏暗,元显淫凶,虑平玄之日,乱政方始,假手于玄,诛除执政,然后乘玄之隙,可以得志于天下,将许玄降。敬宣谏曰:“方今国家乱扰,四海鼎沸,天下之重,在大人与玄。玄藉先父之基,据荆南之势,虽无姬文之德,实为参分之形。一朝纵之,使陵朝廷,威望既成,则难图也。董卓之变,将生于今。”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取玄如反覆手,但平玄之后,令我那骠骑何?”遗敬宣为任,玄板为其府咨议参军。
玄既得志,害元显,废道子,以牢之为征东将军、会稽太守。牢之与敬宣谋共袭玄,期以明旦。值尔日大雾,府门晚开,日旰,敬宣不至,牢之谓所谋已泄,率部曲向白洲,欲奔广陵。而敬宣还京口迎家,牢之寻求不得,谓已为玄所擒,乃自缢死。敬宣奔丧,哭毕,即渡江就司马休之、高雅之等,俱奔洛阳,往来长安,各以子弟为质,求救于姚兴。兴与之符信,令关东募兵,得数千人,复还至彭城间,收聚义故。玄遣孙无终讨冀州刺史刘轨,轨要敬宣、雅之等共据山阳破之,不克。又进昌平涧,战不利,众各离散,乃俱奔鲜卑慕容德。
敬宣素晓天文,知必有兴复晋室者。寻梦丸土服之,既觉,喜曰:“丸者桓也。桓既吞矣,吾复本土乎!”乃结青州大姓诸崔、封,并要鲜卑大帅免逵,谋灭德,推休之为主,克日垂发。时刘轨为德司空,大被委任,雅之又欲要轨。敬宣曰:“此公年老,吾观其有安齐志,必不动,不可告也。”雅之以为不然,遂告轨,轨果不从。谋颇泄,相与杀轨而去。至淮、泗间,会高祖平京口,手书召敬宣;左右疑其诈,敬宣曰:“吾固知其然矣。下邳不诱我也。”即便驰还。既至京师,以敬宣为辅国将军、晋陵太守,袭封武冈县男。是岁,安帝元兴三年也。
桓歆率氐贼杨秋寇历阳,敬宣与建威将军诸葛长民大破之。歆单骑走渡淮,斩杨秋于练固而还。迁建威将军、江州刺史。敬宣固辞,言于高祖曰:“仇耻既雪,四海清荡,所愿反身草泽,以终余年。恩遇不遣,遂复僶俛,即目所忝,已为优渥。且盘龙、无忌犹未遇宠,贤二弟位任尚卑,一朝先之,必贻朝野之责。”不许。敬宣既至江州,课集军粮,搜召舟乘,军戎要用,常有储拟。故囗征诸军虽失利退据,因之每即振复。其年,桓玄兄子亮自号江州刺史,寇豫章;亮又遣苻宏寇庐陵,敬宣并讨破之。
初,刘毅之少也,为敬宣宁朔参军。时人或以雄杰许之,敬宣曰:“夫非常之才,当别有调度,岂得便谓此君为人豪邪?其性外宽而内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逢,亦当以陵上取祸耳。”毅闻之,深以为恨。及在江陵,知敬宣还,乃使人言于高祖曰:“刘敬宣父子,忠国既昧,今又不豫义始。猛将劳臣,方须叙报,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后。若使君不忘平生,欲相申起者,论资语事,正可为员外常侍耳。闻已授其郡,实为过优;寻知复为江州,尤所骇惋。”敬宣愈不自安。安帝反正,自表解职。于是散彻,赐给宅宇,月给钱三十万。高祖数引与游宴,恩款周洽,所赐钱帛车马及器服玩好,莫与比焉。寻除冠军将军、宣城内史、襄城太守。宣城多山县,郡旧立屯以供府郡费用,前人多发调工巧,造作器物。敬宣到郡,悉罢私屯,唯伐竹木,治府舍而已。亡叛多首出,遂得三千余户。
高祖方大相宠任,欲先令立功。义熙三年,表遣敬宣率众五千伐蜀。国子博士周祗书谏高祖曰:“自义旗之建,所征无不必克,此可谓天人交助,信顺之征也。今大难已夷,君臣俱泰。顷五谷转丰,民无饥苦,劫盗之患,亦为弭息,比诚渐足无事,宜大宁治本。蜀贼宜平,六合宜一,非为不尔也。古人有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往伐蜀,万有余里,溯流天险,动经时岁。若此军直指成都,径禽谯氏者,复是将帅奋威,一快之举耳。然益士荒残,野无青草,成都之内,殆无孑遗。计得彼利,与今行军之费,不足相补也。而今往艰险,雨雪方降,驱三州三吴之人,投之三巴三蜀之土,其中疾病死亡,岂可称计。此一疑也。贼必不守穷城,将决力战。今我往劳困,彼来甚逸。若忽使师行不利,人情波骇,大势挫衄。此二疑也。且千里馈粮,士有饥色。况今溯险万里,所在无储。若连兵不解,运漕不继,虽韩、白之将,何以成功。此三疑也。今云可征者皆云:‘彼亲离众叛。’愚谓不然。彼以一匹夫,而能致今日之事,若众力离散,亦何以至此。官所遣兵皆乌合受募之人,亦必无千人一心,有前无退矣。为治者固先定其内而理其外,先安其近而怀其远。自顷狂狡不息,诛戮相继,未可谓人和也。天险如彼,未可谓地利也。毛修之家仇不雪,不应以得死为恨;刘敬宣蒙生存之恩,亦宜性命仰报。今将军欲驱二死之甘心,而忘国家之重计,愚情窃所未安。阙门之外,非所宜豫,苟其有心,不觉披尽。”不从。
假敬宣节,监征蜀诸军事,郡如故。既入峡,分遣振武将军、巴东太守温祚以二千人扬声外水,自率益州刺史鲍陋、辅国将军文处茂、龙骧将军时延祖由垫江而进。敬宣率先士卒,转战而前,达遂宁郡之黄虎,去成都五百里。伪辅国将军谯道福等悉众距险,相持六十余日,大小十余战,贼固守不敢出。敬宣不得进,食粮尽,军中多疾疫,死者太半,引军还。谯纵送毛璩一门诸丧,其妻女、文处茂母何,并诸士人丧柩,浮之中流,敬宣皆拯接致归。为有司所奏,免官,削封三分之一。
五年,高祖伐鲜卑,除中军咨议参军,加冠军将军。从至临朐,慕容超出军距战,敬宣与兗州刺史刘籓等奋击,大破之。龙骧将军孟龙符战没,敬宣并领其众,围广固,屡献规略。卢循逼京师,敬宣分领鲜卑虎班突骑,置阵甚整,循等望而畏之。迁使持节、督马头淮西诸军郡事、镇蛮护军、淮南安丰二郡太守、梁国内史,将军如故。循既走,仍从高祖南讨,转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
敬宣宽厚善待士,多伎艺,弓马音律,无事不善。时尚书仆射谢混自负才地,少所交纳,与敬宣相遇,便尽礼著欢。或问混曰:“卿未尝轻交于人,而倾盖于万寿,何也?”混曰:“人之相知,岂可以一涂限。孔文举礼太史子义,夫岂有非之者邪!”
初,敬宣回师于蜀,刘毅欲以重法绳之;高祖既相任待,又何无忌明言于毅,谓不宜以私憾伤至公,若必文致为戮,己当入朝以廷议决之。毅虽止,犹谓高祖曰:“夫生平之旧,岂可孤信。光武悔之于庞萌,曹公失之于孟卓,公宜深虑之。”毅出为荆州,谓敬宣曰:“吾忝西任,欲屈卿为长史、南蛮,岂有见辅意乎?”敬宣惧祸及,以告高祖。高祖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无过虑。”出为使持节、督北青州军郡事、征虏将军、北青州刺史,领青河太守,寻领冀州刺史。
时高祖西讨刘毅,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军事,贻敬宣书曰:“盘龙狼戾专恣,自取夷灭,异端将尽,世路方夷,富贵之事,相与共之。”敬宣报曰:“下官自义熙以来,首尾十载,遂忝三州七郡。今此杖节,常惧福过祸生,实思避盈居损;富贵之旨,非所敢当。”遣使呈长民书,高祖谓王诞曰:“阿寿故为不负我也。”十一年正月,进号右将军。
司马道赐者,晋宗室之贱属也。为敬宣参军。至高祖西征司马休之,道赐乃阴结同府辟闾道秀及左右小将王猛子等谋反。道赐自号齐王,以道秀为青州刺史,规据广固,举兵应休之。敬宣召道秀有所论,因屏人,左右悉出户,猛子逡巡在后,取敬宣备身刀杀敬宣,时年四十五。文武佐吏即讨道赐、猛子等,皆斩之。先是,敬宣未死,尝夜与僚佐宴集,空中有放一只芒屩于坐中,坠敬宣食盘上,长三尺五寸,已经人著,耳鼻间并欲坏。顷之而败。丧至,高祖临哭甚哀。子祖嗣。宋受禅,国除。
檀祗,字恭叔,高平金乡人,左将军歆第二弟也。少为孙无终辅国参军,随无终东征孙恩,屡有战功。复为王诞龙骧参军。从高祖克京城,参建武军事。至罗落,檀凭之战没之后,仍以凭之所领兵配祗。京邑既平,参镇军事,加振武将军,隶振武大将军道规追讨桓玄,每战克捷。江陵平定,道规遣祗征涢、沔亡命桓道兒、张靖、苻嗣等,皆悉平之。除龙骧将军、秦郡太守、北陈留内史;又为宁朔将军、竟陵太守,不拜。破桓亮于长沙,苻宏于湘东。武陵内史庾悦疾病,道规以祗代悦,加宁朔将军,封西昌县侯,食邑千户。五年,入为中书侍郎。
卢循逼京邑,加辅国将军,领兵屯西明门外。循退走,祗率所领,步道援江陵,未发,遇疾停。八年,迁右卫将军,出为辅国将军、宣城内史,即本号督江北淮南军郡事、青州刺史、广陵相。进号征虏将军,加节。十年,亡命司马国璠兄弟自北徐州界聚众数百,潜得过淮,因天夜阴暗,率百许人缘广陵城得入,叫唤直上听事。祗惊起,出门将处分,贼射之,伤股,乃入。祗语左右:“贼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备。但打五鼓,惧晓,必走矣。”贼闻鼓鸣,谓为晓,于是奔散,追讨杀百余人。祗降号建武将军。十一年,进号右将军。十二年,高祖北伐,而亡命司马囗寇涂涂或作滁中,秦郡太守刘基求救,分军掩讨,即破斩之。
十四年,宋国初建,天子诏曰:“宋国始立,内外草创,禁旅王要,总司须才。右将军祗可为宋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祗性矜豪,乐在外放恣,不愿内迁,甚不得志。发疾不自治,其年卒广陵,时年五十一。赠散骑常侍、抚军将军,谥曰威侯。
子献嗣,元熙中卒,无子,祗次子朗绍封。朗卒,子宣明嗣。宣明卒,子逸嗣。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刘敬宣与高祖恩结龙潜,义分早合,虽兴复之始,事隔逢迎,而深期久要,未之或爽。隆赫之任,义止于人存;饰终之数,无闻于身后。恩礼之有厚薄者,将有以乎!
列传第八 硃龄石 弟超石 毛修之 傅弘之
硃龄石,字伯兒,沛郡沛人也。家世将帅。祖腾,建威将军、吴国内史。伯父宪及斌,并为西中郎袁真将佐,宪为梁国内史,斌为汝南内史。大司马桓温伐真于寿阳,真以宪兄弟与温潜通,并杀之。龄石父绰逃走归温,攻战常居先,不避矢石。寿阳平,真已死,绰辄发棺戮尸;温怒,将斩之,温弟冲苦请得免。绰为人忠烈,受冲更生之恩,事冲如父。参冲车骑军事、西阳广平太守。及冲薨,绰欧血死。冲诸子遇龄石如兄弟。
龄石少好武事,颇轻佻,不治崖检。舅淮南蒋氏,人才儜劣,龄石使舅卧于听事一头,剪纸方一寸,帖著舅枕,自以刀子悬掷之,相去八九尺,百掷百中。舅虽危惧战栗,为畏龄石,终不敢动。舅头有大瘤,龄石伺舅眠,密往割之,舅即死。
初为殿中将军,常追随桓修兄弟,为修抚军参军。在京口,高祖克京城,以为建武参军。从至江乘,将战,龄石言于高祖曰:“世受桓氏厚恩,不容以兵刃相向,乞在军后。”高祖义而许之。事定,以为镇军参军,迁武康令,加宁远将军。
丧乱之后,武康人姚系祖招聚亡命,专为劫盗,所居险阻,郡县畏惮不能讨。龄石至县,伪与系祖亲厚,召为参军。系祖恃其兄弟徒党强盛,谓龄石必不敢图己,乃出应召。龄石潜结腹心,知其居北涂径,乃要系祖宴会,叱左右斩之。乃率吏人驰至其家,掩其不备,莫有得举手者,悉斩系祖兄弟,杀数十人,自是一郡得清。
高祖又召为参军,补徐州主簿,迁尚书都官郎,寻复为参军。从征鲜卑,坐事免官。广固平,复为参军。卢循至石头,领中军。循选敢死之士数千人上南岸,高祖遣龄石领鲜卑步槊,过淮击之。率厉将士,皆殊死战,杀数百人,贼乃退。龄石既有武干,又练吏职,高祖甚亲委之。卢循平,以为宁远将军、宁蛮护军、西阳太守。义熙八年,高祖西伐刘毅,龄石从至江陵。九年,遣诸军伐蜀,令龄石为元帅,以为建威将军、益州刺史,率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过刘钟、龙骧将军硃林等,凡二万人,发自江陵。寻加节益州诸军事。初,高祖与龄石密谋进取,曰:“刘敬宣往年出黄虎,无功而退。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虎,正陊其计。今以大众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而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别有函书,全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未知处分所由。至白帝,发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硃林于中水取广汉,使羸弱乘高舰十余,由内水向黄虎。”众军乃倍道兼行,谯纵果备内水,使其大将谯道福以重兵戍涪城,遣其前将军秦州刺史侯辉、尚书仆射蜀郡太守谯诜等率众万余屯彭模,夹水为城。
十年六月,龄石至彭模,诸将以贼水北城险阻众多,咸欲先攻其南,龄石曰:“不然。虽寇在北,今屠南城,不足以破北;若尽锐以拔北垒,南城不麾而自散也。”七月,龄石率刘钟、蒯恩等攻城,诘朝战,至日昃,焚其楼橹,四面并登,斩侯辉、谯诜,仍回军以麾,南城即时散溃。凡斩大将十五级,诸营守以次土崩,众军乃舍船步进。
龙骧将军臧熹至广汉,病卒。硃林至广汉,复破谯道福,别军乘船陷牛脾城,斩其大将谯抚。谯纵闻诸处尽败,奔于涪城,巴西人王志斩送。伪尚书令马耽封府库以待王师。道福闻彭模不守,率精锐五千兼行来赴,闻纵已走,道福众亦散,乃逃于獠中。巴西民杜瑶缚送之,斩于军门。桓谦弟恬随谦入蜀,为宁蜀太守,至是亦斩焉。
高祖之伐蜀也,将谋元帅而难其人,乃举龄石。众咸谓自古平蜀,皆雄杰重将,龄石资名尚轻,虑不克办,谏者甚众,高祖不从。乃分大军之半,猛将劲卒,悉以配之。臧熹,敬皇后弟,咸服高祖之知人,又美龄石之善于其事。
龄石遣司马沈叔任戍涪,蜀人侯产德作乱,攻涪城,叔任击破之,斩产德。初,龄石平蜀,所戮止纵一祖之后,产德事起,多所连结,乃穷加诛剪,死者甚众。进号辅国将军,寻进监益州之巴西梓潼宕渠南汉中、秦州之安固怀宁六郡诸军事,以平蜀功,封丰城县侯,食邑千户。
十一年,征为太尉咨议参军,加冠军将军。十二年北伐,迁左将军,本号如故,配以兵力,守卫殿省,刘穆之甚加信仗,内外诸事,皆与谋焉。高祖还彭城,以龄石为相国右司马。十四年,安西将军桂阳公义真被征,以龄石持节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敕龄石,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龄石亦举城奔走。龙骧将军王敬先戍曹公垒,龄石自潼关率余众就敬先,虏断其水道,众渴不能战,城陷。虏执龄石及敬先还长安,见杀,时年四十。
子景符嗣。景符卒,子祖宣嗣,坐辄之封,八年不反,及不分姑国秩,夺爵。更以祖宣弟隆绍封。齐受禅,国除。
龄石弟超石,亦果锐善骑乘,虽出自将家,兄弟并闲尺牍。桓谦为卫将军,以补行参军。又参何无忌辅国右军军事。徐道覆破无忌,得超石,以为参军。至石头,超石说其同舟人乘单舸走归高祖,高祖甚喜之,以为徐州主簿。超石收迎桓谦身首,躬营殡葬。迁车骑参军事,尚书都官郎;寻复补中兵参军、宁朔将军、沛郡太守。西伐刘毅,使超石率步骑出江陵,未至而毅平。及讨司马休之,遣冠军将军檀道济及超石步军出大薄,鲁宗之闻超石且至,自率军逆之,未战而江陵平。从至襄阳,领新野太守,追宗之至南阳而还。
义熙十二年北伐,超石为前锋入河,索虏托跋嗣,姚兴之婿也,遣弟黄门郎鹅青、冀州刺史安平公乙旃眷、襄州刺史托跋道生、青州刺史阿薄干,步骑十万,屯河北,常有数千骑,缘河随大军进止。时军人缘河南岸,牵百丈,河流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为虏所杀略。遣军裁过岸,虏便退走,军还,即复东来。高祖乃遣白直队主丁旿,率七百人,及车百乘,于河北岸上,去水百余步,为却月阵,两头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毦。虏见数百人步牵车上,不解其意,并未动。高祖先命超石驰往赴之,并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虏见营阵既立,乃进围营。超石先以软弓小箭射虏,虏以众少兵弱,四面俱至。嗣又遣南平公托跋嵩三万骑至,遂内薄攻营。于是百弩俱发,又选善射者丛箭射之,虏众既多,弩不能制。超石初行,别赍大锤并千余张槊,乃断槊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槊辄洞贯三四虏,虏众不能当,一时奔溃。临阵斩阿薄干首,虏退还半城。超石率胡籓、刘荣祖等追之,复为虏所围,奋击尽日,杀虏千计,虏乃退走。高祖又遣振武将军徐猗之五千人向越骑城,虏围猗之,以长戟结阵。超石赴之,未至,悉奔走。大军进克蒲坂,以超石为河东太守,戍守之。贼以超石众少,复还攻城,超石战败退走,数日乃及大军。
高祖自长安东还,超石常令人水道至彭城,除中书侍郎,封兴平县五等侯。关中扰乱,高祖遣超石慰劳河、洛。始至蒲坂,值龄石自长安东走至曹公垒,超石济河就之,与龄石俱没,为佛佛所杀,时年三十七。
毛修之,字敬文,荥阳阳武人也。祖虎生,伯父璩,并益州刺史。父瑾,梁、秦二州刺史。
修之有大志,颇读史籍,荆州刺史殷仲堪以为宁远参军。桓玄克荆州,仍为玄佐,历后军、太尉、相国参军。解音律,能骑射,玄甚遇之。及篡位,以为屯骑校尉。随玄西奔,玄败于峥嵘洲,复还江陵,人情离散,议欲西奔汉川。修之诱令入蜀,冯迁斩玄于枚回洲,修之力也。
晋安帝反正于江陵,除骁骑将军。下至京师,高祖以为镇军咨议参军,加宁朔将军。旬月,迁右卫将军。既有斩玄之谋,又伯、父并在蜀土,高祖欲引为外助,故频加荣爵。及父瑾为谯纵所杀,高祖表为龙骧将军,配给兵力,遣令奔赴。又遣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及文处茂、时延祖等西讨。修之至宕渠,荣期为参军杨承祖所杀,承祖自称镇军将军、巴州刺史。修之退还白帝,承祖自下攻之,不拔。修之使参军严纲等收兵众,汉嘉太守冯迁率兵来会,讨承祖斩之。时文处茂犹在邑郡,修之遣振武将军张季仁五百兵系处茂等。荆州刺史道规又遣奋武将军原导之领千人,受修之节度。修之遣原导之与季仁俱进。
时益州刺史鲍陋不肯进讨,修之下都上表曰:“臣闻在生所以重生,实有生理可保。臣之情地,生途已竭,所以未沦于泉壤,借命于朝露者,以日月贞照,有兼映之辉,庶凭天威,诛夷仇逆。自提戈西赴,备尝时难,遂使齐斧停柯,狡竖假息。诚由经路有暨,亦缘制不自己。抚影穷号,泣望西路。益州刺史陋始以四月二十九日达巴东,顿白帝,以俟庙略。可乘之机宜践,投袂之会屡愆。臣虽效死寇庭,而理绝救援,是以束骸载驰,诉冤象魏。昔宋害申丹,楚庄有遗履之愤,况忘家殉国,鲜有臣门,节冠风霜,人所矜悼。伍员不亏君义,而申包不忘国艰,俟会伫锋,因时乃发。今臣庸逾在昔,未蒙宵迈之旗,是以仰辰极以希照,眷西土以洒泪也。公私怀耻,仰望洪恩,岂宜遂享名器,比肩人伍。求情既所不容,即实又非所继,但以方仗威灵,要须综摄,乞解金紫宠私之荣,赐以鹰扬折冲之号。臣之于国,理无虚请。自臣涉道,情虑荒越,疹毒交缠,常虑性命陨越,要当躬先士卒,身驰贼庭,手斩凶丑,以摅莫大之衅。然后就死之日,即化如归,阖门灵爽,岂不谢先帝于玄宫。”高祖哀其情事,乃命冠军将军刘敬宣率文处茂、时延祖诸军伐蜀。军次黄虎,无功而退。谯纵由此送修之父、伯及中表丧,口累并得俱还。
卢循逼京邑,修之服未除,起为辅国将军,寻加宣城内史,戍姑孰。为循党阮赐所攻,击破之。循走,刘毅还姑孰,修之领毅后军司马,坐长置吏僮,免将军、内史官。毅西镇江陵,以为卫军司马、辅国将军、南郡太守。修之虽为毅将佐,而深自结高祖。高祖讨毅,先遣王镇恶袭江陵,修之与咨议参军任集之等并力战,高祖宥之。
时遣硃龄石伐蜀,修之固求行,高祖虑修之至蜀,必多所诛残,士人既与毛氏有嫌,亦当以死自固,故不许。还都,除黄门侍郎,复为右卫将军。
修之不信鬼神,所至必焚除房庙。时蒋山庙中有佳牛好马,修之并夺取之。高祖讨司马休之,以为咨议参军、冠军将军、领南郡相。
高祖将伐羌,先遣修之复芍陂,起田数千顷。及至彭城,又使营立府舍,转相国右司马,将军如故。时洛阳已平,即本号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行西州事,戍洛阳,修治城垒。高祖既至,案行善之,赐衣服玩好,当时计直二千万。先是,刘敬宣女嫁,高祖赐钱三百万,杂彩千匹,时人并以为厚赐。王镇恶死,修之代为安西司马,将军如故。值桂阳公义真已发长安,为佛佛虏所邀,军败。修之与义真相失,走将免矣。始登一坂,坂甚高峻,右卫军人叛走,已上坂,尝为修之所罚者,以戟掷之,伤额,因坠坂,遂为佛佛所擒。佛佛死,其子赫连昌为索虏托跋焘所获,修之并没。
初,修之在洛,敬事嵩高山寇道士,道士为焘所信敬,营护之,故得不死,迁于平城。修之尝为羊羹,以荐虏尚书,尚书以为绝味,献之于焘;焘大喜,以修之为太官令。稍被亲宠,遂为尚书、光禄大夫、南郡公,太官令、尚书如故。其后硃修之没虏,亦为焘所宠。修之相得甚欢。修之问南国当权者为谁,硃修之答云:“殷景仁。”修之笑曰:“吾昔在南,殷尚幼少,我得归罪之日,便应巾韝到门邪!”经年不忍问家消息,久之乃讯访,修之具答,并云:“贤子元矫,甚能自处,为时人所称。”修之悲不得言,直视良久,乃长叹曰:“呜呼!”自此一不复及。初,荒人去来,言修之劝诱焘侵边,并教焘以中国礼制,太祖甚疑责之。修之后得还,具相申理,上意乃释。修之在虏中,多畜妻妾,男女甚多。元嘉二十三年,死于虏中,时年七十二。元矫历宛陵、江乘、溧阳令。
傅弘之,字仲度,北地泥阳人。傅氏旧属灵州,汉末郡境为虏所侵,失土寄寓冯翊,置泥阳、富平二县,灵州废不立,故傅氏还属泥阳。晋武帝太康三年,复立灵州县,傅氏悉属灵州。弘之高祖晋司徒祗,后封灵州公,不欲封本县,故祗一门还复泥阳。曾祖暢,秘书丞,没胡,生子洪,晋穆帝永和中,胡乱得还。洪生韶,梁州刺史,散骑常侍。韶生弘之。
少倜傥有大志,为本州主簿,举秀才,不行。桓玄将篡,新野人庾仄起兵于南阳,袭雍州刺史冯该,该走。弘之时在江陵,与仄兄子彬谋杀荆州刺史桓石康,以荆州刺史应仄。彬从弟宏知其谋,以告石康,石康收彬杀之,系弘之于狱。桓玄以弘之非造谋,又白衣无兵众,原不罪。
义旗建,辅国将军道规以为参军、宁远将军、魏兴太守。卢循作乱,桓石绥自上洛甲口自号荆州刺史,征阳令王天恩自号梁州刺史,袭西城。时韶为梁州,遣弘之讨石绥等,并斩之。除太尉行参军。从征司马休之,署后部贼曹,仍为建威将军、顺阳太守。高祖北伐,弘之与扶风太守沈田子等七军自武关入,伪上洛太守囗脱奔走,进据蓝田,招怀戎、晋。晋人庞斌之、戴养、胡人康横等各率部落归化。弘之素善骑乘,高祖至长安,弘之于姚泓驰道内,缓服戏马,或驰或骤,往反二十里中,甚有姿制。羌胡聚观者数千人,并惊惋叹息。初上马,以马鞭柄策,挽致两股内,及下马,柄孔犹存。
进为桂阳公义真雍州治中从事史,除西戎司马、宁朔将军。略阳太守徐师高反叛,弘之讨平之。高祖归后,佛佛伪太子赫连瑰率众三万袭长安,弘之又领步骑五千,于池阳大破之,杀伤甚众。瑰又抄掠渭南,弘之又于寡妇人渡破瑰,获贼三百,掠七千余口。又义真东归,佛佛倾国追蹑,于青泥大战,弘之身贯甲胄,气冠三军。军败,陷没,佛佛逼令降,弘之不为屈。时天寒,裸弘之,弘之叫骂见杀。时年四十二。
史臣曰:三代之隆,畿服有品,东渐西被,无遗遐荒。及汉氏辟土,通译四方,风教浅深,优劣已远。晋室播迁,来宅扬、越,关、朔遥阻,陇、氵开遐荒,区甸分其内外,山河判其表里,而羌、戎杂合,久绝声教,固宜待以荒服,羁縻而已也。若其怀道畏威,奉王受职,则通以书轨,班以王规。若负其岨远,屈强边垂,则距险闭关,御其寇暴。桓温一世英人,志移晋鼎,自非兵屈霸上,战衄枋头,则光宅之运,中年允集。高祖无周世累仁之基,欲力征以君四海,实须外积武功,以收天下人望。止欲挂旆龙门,折冲冀、赵,跨功桓氏,取高昔人,地未辟于东晋,威独振于江南,然后可以变国情,惬民志,抚归运而膺宝策。岂不知秦川不足供养,百二难以传后哉!至举咸阳而弃之,非失算也。此四将藉归众难固之情,已至于俱陷,为不幸矣。
列传第九 孙处 蒯恩 刘钟 虞丘进
孙处,字季高,会稽永兴人也。籍注季高,故字行于世。少任气。高祖东征孙恩,季高义乐随。高祖平定京邑,以为振武将军,封新夷县五等侯。广固之役,先登有功。
卢循之难,于石头捍栅,戍越城、查浦,破贼于新亭。高祖谓季高曰:“此贼行破,应先倾其巢窟,令奔走之日,无所归投,非卿莫能济事。”遣季高率众三千,泛海袭番禺。初,贼不以海道为防,季高至东冲,去城十余里,城内犹未知。循守战士犹有数千人,城池甚固。季高先焚舟舰,悉力登岸,会天大雾,四面陵城,即日克拔。循父嘏、长史孙建之、司马虞尪夫等,轻舟奔始兴。即分遣振武将军沈田子等讨平始兴、南康、临贺、始安岭表诸郡。循于左里奔走,而众力犹盛,自岭道还袭广州。季高距战二十余日,循乃破走,所杀万余人。追奔至郁林,会病,不得穷讨,循遂得走向交州。
义熙七年四月,季高卒于晋康,时年五十三。追赠龙骧将军、南海太守,封侯官县侯,食邑千户。九年,高祖念季高之功,乃表曰:“孙季高岭南之勋,已蒙褒赠。臣更思惟卢循稔恶一纪,据有全域。若令根本未拔,投奔有所,招合余烬,犹能为虞;县师远讨,方勤庙算。而季高泛海万里,投命洪流,波激电迈,指日遄至,遂奄定南海,覆其巢窟,使循进退靡依,轻舟远迸。曾不旬月,妖凶歼殄。荡涤之功,实庸为大。往年所赠,犹为未优。愚谓宜更赠一州,即其本号,庶令忠勋不湮,劳臣增厉。”重赠交州刺史,将军如故。子宗世卒,子钦公嗣。钦公卒,子彦祖嗣。齐受禅,国除。
蒯恩,字道恩,兰陵承人也。高祖征孙恩,县差为征民,充乙士,使伐马刍。恩常负大束,兼倍余人,每舍刍于地,叹曰:“大丈夫弯弓三石,柰何充马士!”高祖闻之,即给器仗,恩大喜。自征妖贼,常为先登,多斩首级。既习战阵,胆力过人,诚心忠谨,未尝有过失,甚见爱信。于娄县战,箭中左目。
从平京城,进定京邑,以宁远将军领幢。随振武将军道规西讨,虏桓仙客,克偃月叠,遂平江陵。义熙二年,贼张坚据应城反,恩击破之,封都乡侯。从伐广固,又有战功。卢循逼京邑,恩战于查浦,贼退走。与王仲德等追破循别将范崇民于南陵。循既走还广州,恩又领千余人随刘籓追徐道覆于始兴,斩之。迁龙骧将军、兰陵太守。
高祖西征刘毅,恩与王镇恶轻军袭江陵,事在《镇恶传》。以本官为太尉长兼行参军,领众二千,随益州刺史硃龄石伐蜀。至彭模,恩所领居前,大战,自朝至日昃,勇气益奋,贼破走。进平成都,擢为行参军,改封北至县五等男。高祖伐司马休之及鲁宗之,恩与建威将军徐逵之前进。逵之败没,恩陈于堤下。宗之子轨乘胜击恩,矢下如雨,呼声震地,恩整厉将士,置阵坚严。轨屡冲之不动,知不可攻,乃退。高祖善其能将军持重。江陵平定,复追鲁轨于石城。轨弃城走,恩追至襄阳,宗之奔羌,恩与诸将追讨至鲁阳关乃还。恩自从征讨,每有危急,辄率先诸将,常陷坚破阵,不避艰惸。凡百余战,身被重创。高祖录其前后功劳,封新宁县男,食邑五百户。高祖世子为征虏将军,恩以大府佐领中兵参军,随府转中兵参军。高祖北伐,留恩侍卫世子,命朝士与之交。恩益自谦损,与人语常呼官位,而自称为鄙人。抚待士卒,甚有纪纲,众咸亲附之。迁咨议参军,转辅国将军、淮陵太守。世子开府,又为从事中郎,转司马,将军、太守如故。
入关迎桂阳公义真。义真还至青泥,为佛佛虏所追,恩断后,力战连日。义真前军奔散,恩军人亦尽,为虏所执,死于虏中。子国才嗣。国才卒,子慧度嗣。慧度卒,无子,国除。
刘钟,字世之,彭城彭城人也。少孤,依乡人中山太守刘固共居。幼有志力,常慷慨于贫贱。隆安四年,高祖伐孙恩,钟愿从余姚、浃口攻句章、海盐、娄县,皆摧坚陷阵,每有战功。为刘牢之镇北参军督护。高祖每有戎事,钟不辞艰剧,专心尽力,甚见爱信。
义旗将建,高祖版钟为郡主簿。明日,从入京城。将向京邑,高祖命曰:“预是彭沛乡人赴义者,并可依刘主簿。”于是立为义队,恆在左右,连战皆捷。明日,桓谦屯于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西,高祖疑贼有伏兵,顾视左右,正见钟,谓之曰:“此山下当有伏兵,卿可率部下稍往扑之。”钟应声驰进,果有伏兵数百,一时奔走。桓玄西奔,其夕,高祖止桓谦故营,遣钟宿据东府,转镇军参军督护。桓歆寇历阳,遣钟助豫州刺史魏咏之讨之,歆即奔迸。除南齐国内史,封安丘县五等侯。自陈情事,改葬父祖及亲属十丧,高祖厚加资给。转车骑长史,兼行参军。司马叔璠与彭城刘谥、刘怀玉等自蕃城攻邹山,鲁郡太守徐邕失守,钟率军讨平之。从征广固。孟龙符陷没,钟率左右直入,取其尸而反。除振武将军、中兵参军,代龙符领广川太守。
卢循逼京邑,徐赤军违处分,败于南岸。钟率麾下距栅,身被重创,贼不得入。循南走,钟与辅国将军王仲德追之。循先留别帅范崇民以精兵高舰据南陵,夹屯两岸。钟自行觇贼,天雾,贼钩得其舸;钟因率左右攻舰户,贼遽闭户距之,钟乃徐还。与仲德攻崇民,崇民败走。钟追讨百里,烧其船乘。又随刘籓追徐道覆于始兴,斩之。补太尉行参军、宁朔将军、下邳太守。代孟怀玉领石头戍事。
高祖讨刘毅,钟率军继王镇恶。江陵平定,仍随硃龄石伐蜀,为前锋,由外水,至于彭城模,去成都二百里。伪冠军征讨督护谯亢等两岸连营,层楼重栅,众号三万。钟于时脚疾不能行,龄石乃诣钟谋曰:“今天时盛热,而贼严兵固险,攻之未必可拔,只增疲困。计其人情恇挠,必不久安,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隙而乘之,乃可捷事。然决机两陈,公本有所委,卿意谓何?”钟曰:“不然。前扬声言大众向内水,谯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军卒至,出其不意,蜀人已破胆矣。贼今阻兵守险,是其惧不敢战,非能持久坚守也。因其凶惧,尽锐攻之,其势必克。鼓行而进,成都必不能守矣。今若缓兵相守,彼将知人虚实,涪军忽并来力距我,人情既安,良将又集,此求战不获,军食无资,当为蜀子虏耳。”龄石从之。明日进攻,陷其二城,斩其大将侯辉、谯诜,迳平成都。以广固功,封永新县男,食邑五百户。迁给事中、太尉参军事、龙骧将军、高阳内史,领石头戍事。
高祖讨司马休之,前军将军道怜留镇东府,领屯兵。冶亭群盗数百,夜袭钟垒,距击破之。时大军外讨,京邑扰惧,钟以不能镇遏,降号建威将军。平蜀功,应封四百户男,以先有封爵,减户以赐次子敬顺高昌县男,食邑百户。寻复本号龙骧将军。十二年,高祖北伐,复留镇居守,增其兵力,又命府置佐史。荆州刺史道怜献名马三匹,并精丽乘具,高祖悉以赐钟三子。十四年,迁右卫将军,龙骧将军如故。元熙元年卒,时年四十三。
子敬义嗣。敬义官至马头太守,卒。子国重嗣,齐受禅,国除。钟次子高昌男敬顺,卒,子国须嗣。须卒,无子,国除。
虞丘进,字豫之,东海郯人也。少时随谢玄讨苻坚,有功,封关内侯。隆安中,从高祖征孙恩,戍句章城,被围数十日,无日不战,身被数创。至余姚呵浦,破贼张骠,追至海盐故治及娄县。于蒲涛口与孙恩水战,又被重创。追恩至郁州,又至石鹿头,还海盐大柱,频战有功。元兴元年,又从高祖东征临海,于石步固与卢循相守二十余日。二年,又从高祖至东阳,破徐道覆。其年,又至临松穴破贼,追至永嘉千江,又至安固,累战皆有功。三年,从平京城,定京邑,除燕国内史。
义熙二年,除龙骧将军,封龙川县五等侯。从高祖伐广固,于临朐破贼。卢循逼京邑,孟昶、诸葛长民等建议奉天子过江,进廷议不可,面折昶等,高祖甚嘉之。献计伐树,树栅石头。除鄱阳太守,将军如故。统马步十八队,于东道出鄱阳,至五亩峤。循遣将英紏为上饶令。千余人守故城,进攻破之。循又遣童敏之为鄱阳太守,据郡,进从余干步道趣鄱阳,敏之退走,追破之,斩首数百。复随刘籓至始兴,讨斩徐道覆。
八年,除宁蛮护军、寻阳太守,领文武二年从征刘毅。事平,补太尉行参军,寻加振威将军。九年,以前后功封望蔡县男,食邑五百户,加龙骧将军。讨司马休之,又有战功。军还,除辅国将军、山阳太守。宋台令书除秦郡太守,督陈留郡事,将军如故。元熙二年,宋王令书以为高祖第四子义康右将军司马。永初二年,迁太子右卫率。明年,卒官。时年六十。追论讨司马休之功,进爵为子,增邑三百户。
子耕嗣。耕卒,子袭祖嗣。袭祖卒,世宝嗣。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诗》云:“无言不酬,无德不报。”此诸将并起自竖夫,出于皁隶刍牧之下,徒以心一乎主,故能奋其鳞翼。至于推锋转战,百死而不顾一生,盖由其心一也。遂飨封侯之报,诗人之言,信矣!
列传第十 胡籓 刘康祖 垣护之 张兴世
胡籓,字道序,豫章南昌人也。祖随,散骑常侍。父仲任,治书侍御史。籓少孤,居丧以毁称。太守韩伯见之,谓籓叔尚书少广曰:“卿此侄当以义烈成名。”州府辟召,不就。须二弟冠婚毕,乃参郗恢征虏军事。时殷仲堪为荆州刺史,籓外兄罗企生为仲堪参军,籓请假还,过江陵省企生。仲堪要籓相见,接待甚厚。籓因说仲堪曰:“桓玄意趣不常,每怏怏于失职。节下崇待太过,非将来之计也。”仲堪色不悦。籓退而谓企生曰:“倒戈授人,必至之祸。若不早规去就,后悔无及。”玄自夏口袭仲堪,籓参玄后军军事。仲堪败,企生果以附从及祸。籓转参太尉、大将军、相国军事。
义旗起,玄战败将出奔,籓于南掖门捉玄马控,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故西人,一旦舍此,欲归可复得乎?”玄直以马鞭指天而已,于是奔散相失。追及玄于芜湖,玄见籓,喜谓张须无曰:“卿州故为多士,今乃复见王叔治。”桑落之战,籓舰被烧,全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方得登岸。义军既迫,不复得西,乃还家。
高祖素闻籓直言于殷氏,又为玄尽节,召为员外散骑侍郎,参军军事。从征鲜卑,贼屯聚临朐,籓言于高祖曰:“贼屯军城外,留守必寡,今往取其城,而斩其旗帜,此韩信所以克赵也。”高祖乃遣檀韶与籓等潜往,既至,即克其城。贼见城陷,一时奔走,还保广固累月。将拔之夜,佐史并集,忽有鸟大如鹅,苍黑色,飞入高祖帐里,众皆骇愕,以为不祥。籓起贺曰:“苍黑者,胡虏之色,胡虏归我,大吉之祥也。”明旦,攻城,陷之。从讨卢循于左里,频战有功,封吴平县五等子,除正员郎。寻转宁远将军、鄱阳太守。
从伐刘毅。毅初当之荆州,表求东道还京辞墓,去都数十里,不过拜阙。高祖出倪塘会之。籓劝于坐杀毅,高祖不从。至是谓籓曰:“昔从卿倪塘之谋,无今举也。”又从征司马休之。复为参军,加建武将军,领游军于江津。徐逵之败没,高祖怒甚,即日于马头岸渡江,而江津岸峭,壁立数丈,休之临岸置阵,无由可登。高祖呼籓令上,籓有疑色,高祖奋怒,命左右录来,欲斩之。籓不受命,顾曰:“籓宁前死耳!”以刀头穿岸,少容脚指,于是径上,随之者稍多。既得登岸,殊死战,贼不能当,引退。因而乘之,一时奔散。
高祖伐羌,假籓宁朔将军,参太尉军事,统别军。至河东,暴风漂籓重舰渡北岸,索虏牵得此舰,取其器物。籓气厉心愤,率左右十二人,乘小船径往河北。贼骑五六百见籓来,并笑之。籓素善射,登岸射,贼应弦而倒者十许人,贼皆奔退,悉收所失而反。又遣籓及硃超石等追索虏于半城,虏骑数重,籓及超石所领皆割配新军,不盈五千,率厉力战,大破之。又与超石等击姚业于蒲坂,超石失利退还,籓收超石成舍资实,徐行而反,业不敢追。高祖还彭城,参相国军事。时卢循余党与苏淫贼大相聚结,以为始兴相。论平司马休之及广固功,封阳山县男,食邑五百户。
少帝景平元年,坐守东府,开掖门,免官,寻复其职。元嘉四年,迁建武将军、江夏内史。七年,征为游击将军。到彦之北伐,南兗州刺史长沙王义欣进据彭城,籓出戍广陵,行府州事。转太子左卫率。十年,卒,时年六十二,谥曰壮侯。
子隆世嗣,官至西阳太守。隆世卒,子乾秀嗣。籓庶子六十人,多不遵法度。籓第十四子遵世,为臧质宁远参军,去职还家,与孔熙先同逆谋,高祖以籓功臣,不欲显其事,使江州以他事收杀之。二十四年,籓第十六子诞世、第十七子茂世率群从二百余人攻破郡县,杀太守桓隆之、令诸葛和之,欲奉庶人义康。值交州刺史檀和之至豫章,讨平之。诞世兄车骑参军新兴太守景世、景世弟宝世,诣廷尉归罪,并徙远州。乾秀夺国。世祖初,徙者并得还。
刘康祖,彭城吕人,世居京口。伯父简之,有志干,为高祖所知。高祖将谋兴复,收集才力之士,尝再造简之,值有宾客。简之悟其意,谓弟虔之曰:“刘下邳频再来,必当有意。既不得共语,汝可试往见之。”既至,高祖已克京城,虔之即便投义。简之闻之,杀耕牛,会聚徒众,率以赴高祖。简之历官至通直常侍,少府,太尉咨议参军。简之弟谦之,好学,撰《晋纪》二十卷;义熙末,为始兴相。东海人徐道期流寓广州,无士行,为侨旧所陵侮。因刺史谢欣死,合率群不逞之徒作乱,攻没州城,杀士庶素憾者百余,倾府军、招集亡命,出攻始兴。谦之破走之,进平广州,诛其党与,仍行州事。即以为振威将军、广州刺史。后为太中大夫。虔之诞节,不营产业,轻财好施。高祖西征司马休之、鲁宗之等,遣参军檀道济、硃超石步骑出襄阳,虔之时为江夏相,率府郡兵力出涢城,屯三连,立桥聚粮以待。道济等积日不至,为宗之子轨所袭,众寡不敌。参军孙长庸流涕劝还军,虔之厉色曰:“我仗顺伐罪,理无不克。如其不幸,命也。”战败见杀,追赠梁、秦二州刺史,封新康县男,食邑五百户。
康祖,虔之子也,袭封,为长沙王义欣镇军参军,转员外散骑侍郎。便弓马,膂力绝人,在闾里不治士业,以浮荡扌莆酒为事。每犯法,为郡县所录,辄越屋逾墙,莫之能禽。夜入人家,为有司所围守,康祖突围而去,并莫敢追。因夜还京口,半夕便至。明旦,守门诣府州要职。俄而建康移书录之,府州执事者并证康祖其夕在京口,遂见无恙。前后屡被纠劾,太祖以勋臣子,每原贷之。为员外郎十年,再坐摴扌莆戏免。
转太子左积弩将军,随射声校尉裴方明西征仇池,与方明同下廷尉,康祖免官。顷之,世祖为豫州刺史,镇历阳,以康祖为征虏中兵参军,既被委任,折节自修。转太子翊军校尉。久之,迁南平王铄安蛮府司马。元嘉二十七年春,索虏托拔焘亲率大众攻围汝南,太祖遣诸军救援,康祖总统为前驱。军次新蔡,与虏战,俱前百余里,济融水。虏众大至,奋击破之,斩伪殿中尚书任城公乞地真,去县瓠四十里,焘烧营退走。转左军将军。
太祖欲大举北伐,康祖以岁月已晚,请待明年。上以河北义徒并起,若顿兵一周,沮向义之志,不许。其年秋,萧斌、王玄谟、沈庆之等入河,康祖率豫州军出许、洛。玄谟等败归,虏引大众南度。南平王铄在寿阳,上虑为所围,召康祖速反。康祖回军,未至寿阳数十里,会虏永昌王库仁真以长安之众八万骑,与康祖相及于尉武。康祖凡有八千人,军副胡盛之欲附山依险,间行取至。康祖怒曰:“吾受命本朝,清荡河洛。寇今自送,不复远劳王师,犬羊虽多,实易摧灭。吾兵精器练,去寿阳裁数十里,援军寻至,亦何患乎!”乃结车营而进。虏四面来攻,大战一日一夜,杀虏填积。虏分众为三,且休且战,以骑负草烧车营。康祖率厉将士,无不一当百,虏死者太半。会矢中颈死,于是大败,举营沦覆,为虏所杀尽,自免者裁数十人。虏传康祖首示彭城,面如生。
胡盛之为虏生禽,托跋焘宠之,常在左右。盛之有勇力,初为长沙王义欣镇军参军督护,讨劫谯郡,县西劫有马步七十,逃隐深榛,盛之挺身独进,手斩五十八级。
二十八年,诏曰:“康祖班师尉武,戎律靡忒。对众以寡,歼殄太半。猛气云腾,志申力屈,没世徇节,良可嘉悼。宜加甄宠,以旌忠烈。可赠益州刺史,谥曰壮男。”传国至齐受禅,国除。
垣护之,字彦宗,略阳桓道人也。祖敞,仕苻氏,为长乐国郎中令。慕容德入青州,以敞为车骑长史。德兄子超袭伪位,伯父遵、父苗复见委任。遵为尚书,苗京兆太守。高祖围广固,遵、苗逾城归降,并以为太尉行参军。太祖元嘉中,遵为员外散骑常侍,苗屯骑校尉。
护之少倜傥,不拘小节,形状短陋,而气干强果。从高祖征司马休之,为世子中军府长史,兼行参军。永初中,补奉朝请。元嘉初,为殿中将军。随到彦之北伐,彦之将回师,护之为书谏曰:“外闻节下欲回师反旆,窃所不同。何者?残虏畏威,望风奔迸,八载侵地,不战克复。方当长驱朔漠,穷扫遗丑,况乃自送,无假远劳。宜使竺灵秀速进滑台助硃修之固守,节下大军进拟河北,则牢、洛游魂,自然奔退。且昔人有连年攻战,失众乏粮者,犹张胆争前,莫肯轻退。况今青州丰穰,济漕流通,士马饱逸,威力无损。若空弃滑台,坐丧成业,岂是朝廷受任之旨。”彦之不纳,散败而归。太祖闻而善之,以补江夏王义恭征北行参军、北高平太守。以载禁物系尚方,久之蒙宥。又补衡阳王义季征北长流参军,迁宣威将军、钟离太守。
随王玄谟入河,玄谟攻滑台,护之百舸为前锋,进据石济;石济在滑台西南百二十里。及虏救至,又驰书劝玄谟急攻,曰:“昔武皇攻广固,死没者亦众。况事殊曩日,岂得计士众伤疲,愿以屠城为急。”不从。玄谟败退,不暇报护之。护之闻知,而虏悉已牵玄谟水军大艚,连以铁锁三重断河,欲以绝护之还路。河水迅急,护之中流而下,每至铁锁,以长柯斧断之,虏不能禁。唯失一舸,余舸并全。留戍靡沟城。还为江夏王义恭骠骑户曹参军,戍淮阴。加建武将军,领济北太守。率二千人复随张永攻确磝,先据委栗津。虏杜道俊与伪尚书伏连来援确磝,护之拒之,贼因引军东去。萧思话遣护之迎军至梁山,伪尚书韩元兴率精骑卒至,护之依险拒战,斩其都军长史,甲首数十,贼乃退。思话将引还,诳护之云:“沈庆之救军垂至,可急于济口立桥。”护之揣知其意,即分遣白丁。思话复令度河戍乞活堡以防追军。
三十年春,太祖崩,迁屯历下。闻世祖入讨,率所领驰赴,上嘉之,以为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宁远将军、冀州刺史。孝建元年,南郡王义宣反,兗州刺史徐遗宝,护之妻弟也。远相连结,与护之书,劝使同逆。护之驰使以闻。遗宝时戍湖陆,护之留子恭祖守历城,自率步骑袭遗宝。道经邹山,破其别戍。未至湖陆六十里,遗宝焚城西走。衮土既定,征为游击将军。
随沈庆之等击鲁爽,加辅国将军。义宣率大众至梁山,与王玄谟相持。柳元景率护之及护之弟询之、柳叔仁、郑琨等诸军,出镇新亭。玄谟见贼强盛,遣司马管法济求救甚急。上遣元景等进据南州,护之水军先发。贼遣将庞法起率众袭姑孰,适值护之、郑琨等至,奋击,大破之,斩获及投水死略尽。玄谟驰信告元景曰:“西城不守,唯余东城,众寡相悬,请退还姑孰,更议进取。”元景不许,将悉众赴救,护之劝分军援之。元景然其计,乃以精兵配护之赴梁山。及战,护之见贼舟舰累沓,谓玄谟曰:“今当以火平之。”即使队主张谈等烧贼舰,风猛水急,贼军以此奔散。梁山平,护之率军追讨,会硃修之已平江陵,至寻阳而还。迁督徐衮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宁朔将军、徐州刺史,封益阳县侯。食邑千户。
弟询之,骁敢有气力,元凶夙闻其名,以副辅国将军张柬。时张超首行大逆,亦领军隶柬。询之规杀之,虑柬不同,柬宿有此志,又未测询之同否,互相观察。会超来论事,柬色动,询之觉之,即共定谋,遣信召超。超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询之不知其移,径斫之,杀其仆于床,因与柬南奔。柬溺淮死,询之得至。时世祖已即位,以为积弩将军。梁山之役力战,为流矢所中。死,追赠冀州刺史。
二年,护之坐论功挟私,免官。复为游击将军。俄迁大司马,辅国将军,领南东海太守。未拜,复督青冀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镇历城。明年,进号宁朔将军。进督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军事。世祖以历下要害,欲移青州并镇历城。议者多异。护之曰:“青州北有河、济,又多陂泽,非虏所向。每来寇掠,必由历城,二州并镇,此经远之略也。北又近河,归顺者易,近息民患,远申王威,安边之上计也。”由是遂定。
大明三年,征为右卫将军,还,于道闻司空竟陵王诞于广陵反叛,护之即率部曲受车骑大将军沈庆之节度。事平,转西阳王子尚抚军司马、临淮太守。明年,出为使持节、督豫司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豫州刺史、淮南太守。复隶沈庆之伐西阳蛮。护之所莅多聚敛,贿货充积。七年,坐下狱,免官。明年,复起为太中大夫。未拜,其年卒,时年七十,谥曰壮侯。前废帝永光元年,追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
子承祖嗣。承祖卒,子显宗嗣。齐受禅,国除。护之次子恭祖,勇果有父风。太宗泰始初,以军功为梁、南秦二州刺史。
遵子阆,元嘉中,为员外散骑侍郎。母墓为东阿寺道人昙洛等所发,阆与弟殿中将军闳共杀昙洛等五人,诣官归罪,见原。阆,大明三年,自义兴太守为宁朔将军、兗州刺史,为竟陵王诞所杀。追赠征虏将军,刺史如故。闳,顺帝升明末,右卫将军。
张兴世,字文德,竟陵竟陵人也。本单名世,太宗益为兴世。少时家贫,南郡宗珍之为竟陵郡,兴世依之为客。竟陵旧置军府,以补参军督护,不就。白衣随王玄谟伐蛮,每战,辄有禽获,玄谟旧部曲诸将不及也,甚奇之。兴世还都,白太祖,称其胆力。后随世祖镇寻阳,以补南中参军督护。入讨元凶,隶柳元景为前锋。事定,转员外将军,领从队。南郡王义宣反,又随玄谟出梁山,有战功。除建平王宏中军行参军,领长刀。又隶西平王子尚为直卫。坐从子尚入台,弃仗游走,下狱,免官。复以白衣充直卫。
大明末,除员外散骑侍郎,仍除宣威将军、随郡太守。未行,太宗即位,四方反叛。进兴世号龙骧将军,领水军,距南贼于赭圻。筑二城于湖口,伪龙骧将军陈庆领舸于前为游军。兴世率龙骧将军佼长生、董凯之攻克二城,因击庆,庆战大败,投水死者数千人。时台军据赭圻,南贼屯鹊尾,相持久不决。兴世建议曰:“贼据上流,兵强地胜。我今虽相持有余,而制敌不足。今若以兵数千,潜出其上,因险自固,随宜断截,使其首尾周遑,进退疑沮,中流一梗,粮运自艰。制贼之奇,莫过于此。”沈攸之、吴喜并赞其计。时豫州刺史殷琰之据寿阳同逆,为刘勔所攻,南贼遣庞孟虬率军助琰,刘勔遣信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兴世救之,问沈攸之。攸之曰:“孟虬蚁寇,必无能为。遣别将马步数千,足以相制。若有意外,且以江西饵之。上流若捷,不忧不殄。兴世之行,是安危大机,必不可辍。”乃遣段佛荣等援勔。
兴世欲率所领直取大雷,而军旅未集,不足分张。会薛索兒平定,太宗使张永以步骑五千留戍盱眙,余众二万人悉遣南讨。山阳又寻平。征阮佃夫所领诸军,悉还南伐,众军大集。乃分战士七千配兴世,兴世乃令轻舸溯流而上,旋复回还,一二日中,辄复如此,使贼不为之备。刘胡闻兴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扬州,张兴世何物人,欲轻据我上!”兴世谓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钱溪可据,地既险要,江又甚狭,去大众不远,应赴无难。江有洄洑,船下必来泊,岸有横浦,可以藏船舸,二三为宜。”乃夜渡湖口,至鹊头,因复回下疑之。其夜四更,值风,仍举颿直前。贼亦遣胡灵秀诸军,于东岸相翼而上。兴世夕住景江浦宿,贼亦不进。夜潜遣黄道标领七十舸,径据钱溪,营立城柴。明旦,兴世与军齐集。停一宿,刘胡自领水步二十六军平旦来攻。将士欲迎击之,兴世禁曰:“贼来尚远,而气盛矢骤,骤既力尽,盛亦易衰,此曹刿之所以破齐也。”令将士不得妄动,治城如故。俄而贼来转近,舫入洄洑,兴世乃命寿寂之、任农夫率壮士数百击之,众军相继进,胡于是败走。斩级数百,投水者甚众,胡收军而下。
时兴世城垒未固,司徒建安王休仁虑贼并力更攻钱溪,欲分其形势,命沈攸之、吴喜、佼长生、刘灵遗等以皮舰二十,攻贼浓湖,苦战连日,斩获千数。是日,刘胡果率众军,欲更攻兴世。未至钱溪数十里,袁顗以浓湖之急遽追之,钱溪城柴由此得立。贼连战转败,兴世又遏其粮道,寻阳遣运至南陵,不敢下,贼众渐饥。刘胡乃遣顗安北府司马、伪右军沈仲玉领千人步取南陵,迎接粮运。仲玉至南陵,领米三十万斛,钱布数十舫,竖榜为城,规欲突过。行至贵口,不敢进,遣间信报胡,令遣重军援接。兴世、寿寂之、任农夫、李安民等三千人至贵口击之,与仲玉相值。交战尽日,仲玉走还顗营,悉虏其资实;贼众大败,胡弃军遁走,顗仍亦奔散。兴世率军追讨,与吴喜共平江陵。迁左军将军,寻为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封作唐县侯,食邑千户。征为游击将军。
海道北伐,假辅国将军,加节置佐,无功而还。四年,迁太子右卫率,又以本官领骁骑将军,与左卫将军沈攸之参员置。五年,转左卫将军。六年,中领军刘勔当镇广陵,兴世权兼领军。泰豫元年,为持节、督雍梁南北秦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冠军将军、雍州刺史,寻加宁蛮校尉。桂阳王休范反,兴世遣军赴朝廷,未发而事平。进号征虏将军。废帝元徽三年,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左卫将军。五年,以疾病,徙光禄大夫,常侍如故。顺帝升明二年,卒,时年五十九。追赠本官。
兴世居临沔水,沔水自襄阳以下,至于九江,二千里中,先无洲屿。兴世初生,当其门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渐大,及至兴世为方伯,而洲上遂十余顷。父仲子,由兴世致位给事中。兴世欲将往襄阳,爱恋乡里,不肯去。尝谓兴世:“我虽田舍老公,乐闻鼓角,可送一部,行田时吹之。”兴世素恭谨畏法宪,譬之曰:“此是天子鼓角,非田舍老公所吹。”兴世欲拜墓,仲子谓曰:“汝卫从太多,先人必当惊怖。”兴世减撤而后行。
兴世子欣业,当嗣封,会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兵固诡道,胜在用奇。当二帝争雄,天人之分未决,南北连兵,相厄而不得进者,半岁矣。盖乃赵壁拔帜之机,官渡熸师之日,至于鹊浦投戈,实兴世用奇之力也。建旆垂组,岂徒然哉!
列传第十一 宗室
长沙景王道怜 临川烈武王道规
营浦侯遵考
长沙景王道怜,高祖中弟也。初为国子学生。谢琰为徐州,命为从事史。高祖克京城,进平京邑,道怜常留家侍慰太后。桓玄走,大将军武陵王遵承制,除员外散骑侍郎。寻迁建威将军、南彭城内史。
时北青州刺史刘该反,引索虏为援,清河、阳平二郡太守孙全聚众应之。义熙元年,索虏托跋开遣伪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将军斛斯兰寇徐州,攻相县,执钜鹿太守贺申,进围宁朔将军羊穆之于彭城;穆之告急,道怜率众救之。军次陵栅,斩全。进至彭城,真、兰退走。道怜率宁远将军孟龙符、龙骧将军孔隆及穆之等追,真、兰走奔相城;又追蹑至光水沟,斩刘该,虏众见杀及赴水死略尽。
高祖镇京口,进道怜号龙骧将军,又领堂邑太守,戍石头。明年,加使持节、监征蜀诸军事,率冠军将军刘敬宣等伐谯纵,而文处茂、温祚据险不得进,故不果行。以义勋封新兴县五等侯。四年,代诸葛长民为并州刺史、义昌太守,将军、内史如故。犹戍石头。
时鲜卑侵逼,自彭城以南,民皆保聚,山阳、淮阴诸戍,并不复立。道怜请据彭城,以渐修创,朝议以彭城县远,使镇山阳。进号征虏将军、督淮北军郡事、北东海太守,并州刺史、义昌太守如故。以破索度真功,封新渝县男,食邑五百户。从高祖征广固,常为军锋。及城陷,慕容超将亲兵突围走,道怜所部获之。加使持节,进号左将军。七年,解并州,加北徐州刺史,移镇彭城。八年,高祖伐刘毅,征为都督衮青二州晋陵京口淮南诸郡军事、兗青州刺史,持节、将军、太守如故,还镇京口。九年,甲仗五十人入殿。以广固功,改封竟陵县公,食邑千户。减先封户邑之半,以赐次子义宗。十年,进号中军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明年,讨司马休之,道怜监留府事,甲仗百人入殿。江陵平,以为都督荆湘益秦宁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北府文武悉配之。道怜素无才能,言音甚楚,举止施为,多诸鄙拙。高祖虽遣将军佐辅之,而贪纵过甚,畜聚财货,常若不足,去镇之日,府库为之空虚。
高祖平定三秦,方思外略,征道怜还为侍中、都督徐兗青三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守尚书令、徐衮二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元熙元年,解尚书令,进位司空,出镇京口。高祖受命,进位太尉,封长沙王,食邑五千户,持节、侍中、都督、刺史如故。永初二年朝正,入住殿省。先是,卢陵王义真为扬州刺史,太后谓上曰:“道怜汝布衣兄弟,故宜为扬州。”上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多,非道怜所了。”太后曰:“道怜年出五十,岂当不如汝十岁兒邪?”上曰:“车士虽为刺史,事无大小,悉由寄奴。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太后乃无言。车士,义真小字也。
三年春,高祖不豫,加班剑三十人。时道怜入朝,留司马陆仲元居守,刁逵子弥为亡命,率数十人入京城,仲元击斩之。先是,府中陈告弥有异谋,至是赐钱二十万,除县令。五月,宫车晏驾,道怜疾患不堪临丧。六月,薨,年五十五。追赠太傅,持节、侍中、都督、刺史如故。祭礼依晋太宰安平王故事,鸾辂九旒,黄屋左纛,辒辌挽歌二部,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
太祖元嘉九年,诏曰:“古者明王经国,司勋有典,平章以驭德刑,班瑞以畴功烈,铭徽庸于鼎彝,配祫祀于清庙。是以从飨先王,义存商诰,祭于大蒸,礼著周典。自汉迄晋,世崇其文,王猷既昭,幽显咸秩。先皇经纬天地,拨乱受终,骏命爰集,光宅区宇。虽圣明渊运,三灵允协,抑亦股肱翼亮之勤,祈父宣力之效。故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扬州之晋陵京口诸军事、太傅、南徐兗二州刺史长沙景王,故侍中、大司马临川烈武王,故司徒南康文宣公穆之,侍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华容县开国公弘,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江州豫州西阳新蔡晋熙四郡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永修县开国公道济,故左将军、青州刺史龙阳县开国侯镇恶,或履道广流,秉德冲邈,或雅量高劭,风鉴明远,或识唯知正,才略开迈,咸文德以熙帝载,武功以隆景业,固以侔踪姬旦,方丸伊、邵者矣。朕以寡德,纂戎鸿绪,每惟道勋,思遵令典,而大常未铭,从祀尚阙,鉴寐钦属,永言深怀。便宜敬是前式,宪兹嘉礼,勒功天府,配祭庙庭,俾示徽章,垂美长世,茂绩远猷,永传不朽。”
道怜六子:义欣嗣、义庆、义融、义宗、义宾、义綦。
义欣,为员外散骑侍郎,不拜。历中领军,征虏将军,青州刺史、魏郡太守,将军如故,戍石头。元嘉元年,进号后将军,加散骑常侍。三年,以本号为南兗州刺史。七年,到彦之率大众入河,义欣进彭城,为众军声援。彦之退败,青、齐搔扰,将佐虑寇大至,劝义欣委镇还都,义欣坚志不动。迁使持节、监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镇寿阳。
于时土境荒毁,人民雕散,城郭颓败,盗贼公行。义欣纲维补缉,随宜经理,劫盗所经,立讨诛之制。境内畏服,道不拾遗,城府库藏,并皆完实,遂为盛籓强镇。时淮西、江北长吏,悉叙劳人武夫,多无政术。义欣陈之曰:“江淮左右,土瘠民疏,顷年以来,荐饥相袭,百城雕弊,于今为甚。绥牧之宜,必俟良吏。劳人武夫,不经政术,统内官长,多非才授。东南殷实,犹或简能,况宾接荒垂,而可辑柔顿阙。愿敕选部,必使任得其人,庶得不劳而治。”芍陂良田万馀顷,堤堨久坏,秋夏常苦旱。义欣遣咨议参军殷肃循行修理。有旧沟引渒水入陂,不治积久,树木榛塞。肃伐木开榛,水得通注,旱患由是得除。十年,进号镇军将军,进监为都督。十一年夏,入朝,太祖厚加恩礼。十六年,薨,时年三十六。追赠散骑常侍、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都督、刺史如故。谥曰成王。
子悼王瑾,字彦瑜,官至太子屯骑校尉。三十年,为元凶所杀。世祖即位,追赠散骑常侍。子粲早夭,粲弟纂,字元绩嗣,官至步兵校尉。顺帝升明二年薨,会齐受禅,国除。
瑾弟祗,字彦期,大明中为中书郎。太宰江夏王义恭领中书监,服亲不得相临,表求解职。世祖诏曰:“昔二王两谢,俱至崇礼,自今三台五省,悉同此例。”太宗初,为南兗州刺史、都官尚书,谋应晋安王子勋为逆,伏诛。
祗弟楷,秘书郎,为元凶所杀,追赠通直郎。楷弟瞻,晋安太守,与子勋同逆,伏诛。瞻弟韫,字彦文,步兵校尉,宣城太守。子勋为乱,大众屯据鹊尾,攻逼宣城。于时四方牧守,莫不同逆,唯韫弃郡赴朝廷;太宗嘉其诚,以为黄门郎,太子中庶子,侍中,加荆、湘州,南兗州刺史,吴兴太守。侍中,领左军将军。又改领骁骑将军,抚军将军,雍州刺史。侍中,领右卫将军。改领左卫将军、散骑常侍、中领军。升明元年,谋反伏诛。韫人才凡鄙,以有宣城之勋,特为太宗所宠。在湘州及雍州,使善画者图其出行卤簿羽仪,常自披玩。尝以此图示征西将军蔡兴宗,兴宗戏之,阳若不解画者,指韫形像问曰:“此何人而在舆上?”韫曰:“此正是我。”其庸鄙如此。
韫弟弼,武昌太守,亦与子勋同逆,伏诛。
弟鉴,员外散骑侍郎,蚤卒。
监弟勰,字彦和,侍中,吴兴太守,后废帝元徽元年卒。
勰弟颢,字彦明,侍中、左卫将军,冠军将军、吴兴太守,未拜,元徽四年卒,追赠右将军。
颢弟述,东阳太守,黄门郎,与从弟秉同逆,事败走白山,追禽伏诛。
义欣弟义庆,出继临川烈武王道规。
义庆弟义融,永初元年,封桂阳县侯,食邑千户。凡王子为侯者,食邑皆千户。义融历侍中,左卫将军,太子中庶子,五兵尚书,领军。有质干,善于用短楯。元嘉十八年,卒,追赠车骑将军,谥曰恭侯。
子孝侯顗嗣,官至太子翊军校尉,为元凶所杀。世祖即位,追赠散骑常侍。无子,弟袭以子晃继封。升明二年,与员外散骑侍郎安成戢仁祖、荒人王武连、羽林副彭元俊等谋反,国除。
袭字茂德,太子舍人,安成太守。晋安王子勋为逆,袭据郡距之,子勋遣军攻围不能下。太宗嘉之,以为郢州刺史,封建陵县侯,食邑五百户。建陵县属苍梧郡,以道远,改封临澧县侯。始六年,卒于中护军。追赠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谥曰忠侯。袭亦庸鄙,在郢州,暑月露军上听事,纲纪正伏阁,怪之,访问,乃知是袭。子旻嗣,升明三年,改封东昌县侯,与兄晃俱伏诛。
袭弟彪,秘书郎;弟寔,太子舍人,并蚤卒。寔弟爽,海陵太守。
义融弟义宗,幼为高祖所爱,字曰伯奴,赐爵新渝县男。永初元年,进爵为侯,历黄门侍郎,太子左卫率。元嘉八年,坐门生杜德灵放横打人,还弟内藏,义宗隐蔽之,免官。德灵雅有姿色,为义宗所爱宠,本会稽郡吏。谢方明为郡,方明子惠连爱幸之,为之赋诗十余首,《乘流遵归渚》篇是也。又为侍中、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南兗州刺史。二十一年,卒,追赠散骑常侍、平北将军,谥曰惠侯。爱士乐施,兼好文籍,世以此称之。
子怀侯玠嗣,琅邪、秦郡太守。为元凶所杀,追赠散骑常侍。无子,弟秉以子承继封。
秉字彦节,初为著作郎,历羽林监,越骑校尉,中书、黄门侍郎。太宗泰始初,为侍中,频徙左卫将军,丹阳尹,太子詹事,吏部尚书。时宗室虽多,材能甚寡。秉少自砥束,甚得朝野之誉,故为太宗所委。五年,出为前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不拜,还复本任。复为侍中,守秘书监,领太子詹事。未拜,迁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兗豫青冀六州诸军事、后将军、南徐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后废帝即位,改都督郢州豫州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诸军事、郢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未拜,留为尚书左仆射,参选。元徽元年,领吏部,加兵五百人。寻领卫尉,辞不拜。桂阳王休范为逆,中领军刘勔出守石头,秉权兼领军将军,所给加兵,自随入殿。二年,加散骑常侍、丹阳尹,解吏部。封当阳县侯,食邑千户。与齐王、袁粲、褚渊分日入直决机事。四年,迁中书令,加抚军将军,常侍、尹如故。顺帝即位,转尚书令、中领军,将军如故。
时齐王辅政,四海属心,秉知鼎命有在,密怀异图。袁粲镇石头,不识天命,沈攸之举兵反,齐王入屯朝堂,粲潜与秉及诸大将黄回等谋欲作乱。本期夜会石头,旦乃举兵。秉素恇怯骚动,扰不自安,再饣甫后,便自丹阳郡车载妇女,尽室奔石头,部曲数百,赫奕满道。既至见粲,粲惊曰:“何遽便来,事今败矣!”秉曰:“今得见公,万死亦何恨。”从弟中领军韫,直在省内,与直阁将军卜伯兴谋,其夜共攻齐王。会秉去事觉,齐王夜使骁骑将军王敬则收韫。韫已戒严,敬则率壮士直前,韫左右皆披靡,因杀之,伯兴亦伏诛。粲败,秉逾城出走,于额檐湖见擒,与二子承、俣并死。秉时年四十五。秉妻萧氏,思话女也。元徽中,朝廷危殆,妻常惧祸败,每谓秉曰:“君富贵已足,故应为兒子作计。年垂五十,残生何足吝邪!”秉不能从。
秉弟谟,奉朝请。谟弟遐,字彦道,亦奉朝请、员外散骑侍朗。与嫡母殷养女云敷私通,殷每禁之。殷暴病卒,未大殓,口鼻流血,疑遐潜加毒害,为有司所纠。世祖徙之始安郡,永光中,得还。太宗世,历黄门侍郎,都官尚书,吴郡太守。兄秉既死,齐王遣诛之。遐人才甚凡,自讳名,常对宾客曰:“孝武无道,枉我杀母。”其顽騃若此。秉当权,遐累求方伯,秉曰:“我在,用汝作州,于听望不足。”遐曰:“富贵时则云不可相关,从坐之日,为得免不?”至是果死焉。
义宗弟义宾,元嘉二年,封新野县侯。六年,以新野荒敝,改封兴安县侯。黄门郎,秘书监,左卫将军,位至辅国将军、徐州刺史。二十五年,卒,追赠后将军,谥曰肃侯。子惠侯综嗣。卒。子宪嗣。升明二年,齐受禅,国除。综弟琨,晋平太守。
义宾弟义綦,元嘉六年,封营道县侯。凡鄙无识知,每为始兴王浚兄弟所戏弄。浚尝谓义綦曰:“陆士衡诗云:‘营道无烈心。’其何意苦阿父如此?”义綦曰:“下官初不识,何忽见苦。”其庸塞可笑类若此。历右卫将军,湘州刺史。孝建二年,卒,赠平南将军,谥曰僖侯。子长猷嗣,官至步兵校尉。升平三年,卒。齐受禅,国除。
临川烈武王道规,字道则,高祖少弟也。少倜傥有大志,高祖奇之,与谋诛桓玄。时桓弘镇广陵,以为征虏中兵参军。高祖克京城,道规亦以其日与刘毅、孟昶共斩弘,收众济江。进平京邑,玄败走。晋大将军武陵王遵承制,以道规为振武将军、义昌太守。
与刘毅、何无忌追玄。玄西走江陵,留郭铨、何澹之等固守盆口,义军既至,贼列舰距之。澹之空设羽仪旗帜于一舫,而别在它船,无忌欲攻羽仪所在,众悉不同,曰:“澹之必不在此舫,虽得无益也。”无忌曰:“澹之不在此舫,固不须言也。既不在此,则战士必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可禽也。禽之之日,彼必以为失其军主,我徒咸谓已得贼帅,我勇而彼惧,惧而薄之,破之必矣。”道规喜曰:“此名计也。”因往彼攻之,即禽此舫。因鼓噪倡曰:“已斩何澹之!”贼徒及义军并以为然。因纵兵,贼众奔败,即克盆口,进平寻阳。因复驰进,遇玄于峥嵘洲。道规等兵不满万人,而玄战士数万,众并惮之,欲退还寻阳。道规曰:“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玄虽窃名雄豪,内实恇怯,加已经奔败,众无固心。决机两阵,将雄者克。昔光武昆阳之战,曹操官渡之师,皆以少制多,共所闻也。今虽才谢古人,岂可先为之弱!”因麾众而进,毅等从之,大破玄军。郭铨与玄单舸走,江陵不复能守,欲入蜀,为冯迁所斩。
义军遇风不进,桓谦、桓振复据江陵,毅留巴陵,道规与无忌俱进攻桓谧于马头,桓蔚于宠洲,皆破之。无忌欲乘胜直造江陵,道规曰:“兵法屈申有时,不可苟进。诸桓世居西楚,群小皆为竭力,振勇冠三军,难与争胜。且可顿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也。”无忌不从,果为振所败。乃退还寻阳,缮治舟甲,复进军夏口。伪镇军将军冯该戍夏口东岸,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城,辅国将军桓仙客守偃月垒。于是毅攻鲁城,道规、无忌攻偃月,并克之,生禽仙客、山图。其夕,该遁走,进平巴陵。谦、振遣使求割荆、江二州,奉归晋帝,不许。会南阳太守鲁宗之起义攻襄阳,伪雍州刺史桓蔚走江陵。宗之进至纪南,振自往距之,使桓谦留守。时毅、道规已次马头,驰往袭,谦奔走,即日克江陵城。振大破宗之而归,闻城已陷,亦走。无忌翼卫天子还京师,道规留夏口。江陵之平也,道规推毅为元功,无忌为次功,自居其末。进号辅国将军、督淮北诸军事、并州刺史,义昌太守如故。
时荆州、湘、江、豫犹多桓氏余烬,往往屯结。复以本官进督江州之武昌、荆州之江夏随郡义阳绥安、豫州之西阳汝南颍川新蔡九郡诸军事,随宜剪扑,皆悉平之。以义勋封华容县公,食邑三千户。迁使持节、都督荆宁秦梁雍六州司州之河南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将军如故。辞南蛮以授殷叔文。叔文被诛,乃复还领。善于为治,刑政明理,士民莫不畏而爱之。刘敬宣征蜀不克,道规以督统降为建威将军。
卢循寇逼京邑,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及扬武将军檀道济、广武将军到彦之等赴援朝廷,至寻阳,为贼党荀林所破。循即以林为南蛮校尉,分兵配之。使乘胜伐江陵,扬声云徐道覆已克京邑。而桓谦自长安入蜀,谯纵以谦为荆州刺史,厚加资给,与其大将谯道福俱寇江陵,正与林会。林屯江津,谦军枝江,二寇交逼,分绝都邑之间。荆楚既桓氏义旧,并怀异心。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桓谦今在近畿,闻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众咸惮服,莫有去者。雍州刺史鲁宗之率众数千自襄阳来赴。或谓宗之未可测,道规乃单马迎之,宗之感悦。众议欲使檀道济、到彦之与宗之共击,道规曰:“卢循拥隔中流,扇张同异,桓谦、荀林更相首尾。人怀危惧,莫有固心,成败之机,在此一举。非吾自行,其事不决。”乃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率诸军攻谦。诸将佐皆固谏曰:“今远出讨谦,其胜难必。荀林近在江津,伺人动静。若来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脱有差跌,大事去矣。”道规曰:“诸君不识兵机耳。荀林愚竖,无它奇计。以吾去未远,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谦,往至便克,沈疑之间,已自还反。谦败则林破胆,岂暇得来?。且宗之独守,何为不支数日。”解南蛮校尉印以授咨议参军刘遵。驰往攻谦,水陆齐进。谦大败,单舸走,欲下就林,追斩之。还至浦口,林又奔散。刘遵率军追林,至巴陵,斩之。
初,谦至枝江,江陵士庶皆与谦书,言城内虚实,咸欲谋为内应。至是参军曹仲宗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于是大安。进号征西将军。先是,桓歆子道兒逃于江西,出击义阳郡,与卢循相连接,循使蔡猛助之。道规遣参军刘基破道兒于大薄,临陈斩猛。
徐道覆率众三万,奄至破冢,鲁宗之已还襄阳,追召不及,人情大震。或传循已平京师,遣道覆上为刺史,江汉士庶感焚书之恩,无复贰志。道规使刘遵为游军,自距道覆于豫章口。前驱失利,道规壮气愈厉,激扬三军;遵自外横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赴水死者殆尽,道覆单舸走还盆口。初使遵为游军,众咸云:“今强敌在前,唯患众少,不应割削见力,置无用之地。”及破道覆,果得游军之力,众乃服焉。
遵字慧明,临淮海西人,道规从母兄萧氏舅也。官至右将军、宣城内史、淮南太守。义熙十年,卒,追赠抚军将军。追封监利县侯,食邑七百户。
道规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固辞。俄而寝疾,改授都督豫江二州扬州之宣城淮南卢江历阳安丰堂邑六郡诸军事、豫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如故。以疾不拜。八年闰月,薨于京师,时年四十三。,追赠侍中、司徒,加班剑二十人。谥曰烈武公。平桓谦功,进封南郡公,邑五千户。高祖受命,赠大司马,追封临川王,食邑如先。
道规无子,以长沙景王第二子义庆为嗣。初,太祖少为道规所养,高祖命绍焉,咸以礼无二继,太祖还本,而定义庆为后。义庆为荆州,庙主当随往江陵,太祖诏曰:“褒崇道勋,经国之盛典;尊亲追远,因心之所隆。故侍中、大司马临川烈武王,体道钦明,至德渊邈,睿哲自天,孝友光备。爰始协规,则翼赞景业;陵威致讨,则克剪枭鲸。逮妖逆交侵,方难孔棘,势逾累綦,人无固志。王神谟独运,灵武宏发,辑宁内外,诛覆群凶,固已化被江汉,勋高微管,远猷侔于二南,英雄迈于两献者矣。朕幼蒙殊爱,德廕特隆,丰恩慈训,义深情戚,永惟仁范,感慕缠怀。今当拥移寝祏,初祀西夏,思崇嘉礼,式备徽章,庶以昭宣风度,允副幽显。其追崇丞相,加殊礼,鸾辂九旒,黄屋左纛,给节钺、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侍中如故。”及长沙太妃檀氏、临川太妃曹氏后薨,祭皆给鸾辂九旒,黄屋左纛,纻辌车,挽歌一部,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
义庆幼为高祖所知,常曰:“此吾家丰城也。”年十三,袭封南郡公。除给事,不拜。义熙十二年,从伐长安,还拜辅国将军、北青州刺史,未之任,徙督豫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复督淮北诸军事,豫州刺史、将军并如故。永初元年,袭封临川王。征为侍中。元嘉元年,转散骑常侍,秘书监,徙度支尚书,迁丹阳尹,加辅国将军、常侍并如故。
时有民黄初妻赵杀子妇,遇赦应徙送避孙仇。义庆曰:“案《周礼》,父母之仇,避之海外,虽遇市朝,斗不反兵。盖以莫大之冤,理不可夺,含戚枕戈,义许必报。至于亲戚为戮,骨肉相残,故道乖常宪,记无定准,求之法外,裁以人情。且礼有过失之宥,律无仇祖之文。况赵之纵暴,本由于酒,论心即实,事尽荒耄。岂得以荒耄之王母,等行路之深仇。臣谓此孙忍愧衔悲,不违子义,共天同域,无亏孝道。”
六年,加尚书左仆射。八年,太白星犯右执法,义庆惧有灾祸,乞求外镇。太祖诏譬之曰:“玄象茫昧,既难可了。且史家诸占,各有异同,兵星王时,有所干犯,乃主当诛。以此言之,益无惧也。郑仆射亡后,左执法尝有变,王光禄至今平安。日蚀三朝,天下之至忌,晋孝武初有此异,彼庸主耳,犹竟无他。天道辅仁福善,谓不足横生忧惧。兄与后军,各受内外之任,本以维城,表里经之,盛衰此怀,实有由来之事。设若天必降灾,宁可千里逃避邪?既非远者之事,又不知吉凶定所;若在都则有不测,去此必保利贞者,岂敢苟违天邪?”义庆固求解仆射,乃许之,加中书令,进号前将军,常侍、尹如故。在京尹九年,出为使持节、都督荆雍益宁梁南北秦七州诸军事、平西将军、荆州刺史。荆州居上流之重,地广兵强,资实兵甲,居朝廷之半,故高祖使诸子居之。义庆以宗室令美,故特有此授。性谦虚,始至及去镇,迎送物并不受。
十二年,普使内外群官举士,义庆上表曰:“诏书畴咨群司,延及连牧,旌贤仄陋,拔善幽遐。伏惟陛下惠哲光宣,经纬明远,皇阶藻曜,风猷日升,而犹询衢室之令典,遵明台之睿训,降渊虑于管库,纡圣思乎版筑,故以道邈往载,德高前王。臣敢竭虚暗,祗承明旨。伏见前临沮令新野庾实,秉真履约,爱敬淳深。昔在母忧,毁瘠过礼;今罹父疚,泣血有闻。行成闺庭,孝著邻党,足以敦化率民,齐教轨俗。前征奉朝请武陵龚祈,恬和平简,贞洁纯素,潜居研志,耽情坟籍,亦足镇息颓竞,奖勖浮动。处士南郡师觉,才学明敏,操介清修,业均井渫,志固冰霜。臣往年辟为州祭酒,未污其虑。若朝命远暨,玉帛遐臻,异人间出,何远之有。”义庆留心抚物,州统内官长亲老,不随在官舍者,年听遣五吏饷家。先是,王弘为江州,亦有此制。在州八年,为西土所安。撰《徐州先贤传》十卷,奏上之。又拟班固《典引》为《典叙》,以述皇代之美。十六年,改授散骑常侍、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卫将军、江州刺史,持节如故。十七年,即本号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南兗州刺史。寻加开府仪同三司。
为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义,文词虽不多,然足为宗室之表。受任历籓,无浮淫之过,唯晚节奉养沙门,颇致费损。少善骑乘,及长以世路艰难,不复跨马。招聚文学之士,近远必至。太尉袁淑,文冠当时;义庆在江州,请为卫军咨议参军。其余吴郡陆展、东海何长瑜、鲍照,等,并为辞章之美,引为佐史国臣。太祖与义庆书,常加意斟酌。
鲍照,字明远,文辞赡逸,尝为古乐府,文甚遒丽。元嘉中,河、济俱清,当时以为美瑞,照为《河清颂》,其序甚工。其辞曰:
臣闻善谈天者,必征象于人;工言古者,先考绩于今。鸿、牺以降,遐哉邈乎,镂山岳,雕篆素,昭德垂勋,可谓多矣。而史编唐尧之功,载“格于上下,”乐登文王之操,称“于昭于天”。素狐玄玉,聿彰符命,朴牛大螾,爰定祥历,鱼鸟动色,禾雉兴让,皆物不盈眦,而美溢金石。诗人于是不作,颂声为之而寝,庸非惑欤。
自我皇宋之承天命也,仰符应龙之精,俯协河龟之灵,君图帝宝,粲烂瑰英,固业光曩代,事华前德矣。圣上天飞践极,迄兹二十四载。道化周流,玄泽汪氵岁。地平天成,上下含熙;文同轨通,表里禔福。耀德中区,黎庶知让;观英遐表,夷貉怀惠。恤勤秩礼,罢露台之金;纾国振民,倾钜桥之粟。约违迫胁,奢去泰甚。燕无留饮,畋不盘乐。物色异人,优游据正。显不失心,幽无怨气。精炤日月,事洞天情。故不劳杖斧之臣,号令不严而自肃;无辱凤举之使,灵怪不召而自彰。万里神行,飙尘不起。农商野庐,边城偃柝。冀马南金,填委内府;驯象西爵,充罗外囿。阿纨綦组之饶,衣覆宗国;渔盐杞梓之利,傍赡荒遐。士民殷富,五陵既有惭德;宫宇宏丽,三川莫之能比。闾闬有盈,歌吹无绝。硃轮叠辙,华冕重肩。岂徒世无穷人,民获休息,朝呼韩、罢酤铁而已哉!是以嘉祥累仍,福应尤盛:青丘之狐,丹穴之鸟,栖阿阁,游禁园。金芝九茎,木禾六刃,秀铜池,发膏亩。宜以协调律吕,谒荐郊庙,烟霏雾集,不可胜纪。然而圣上犹昧旦夙兴,若有望而未至,闳规远图,如有追而莫及,神明之贶,推而弗居也。是以琬碑镠检,盛典芜而不治;朝神省方,大化抑而未许。崇文协律之士,蕴儛颂于外;坐朝陪宴之臣,怀揄扬于内,三灵伫眷,九壤注心,既有日矣。
岁宫乾维,月躔苍陆,长河巨济,异源同清,澄波万壑,洁澜千里。斯诚旷世伟观,昭启皇明者也。语曰:“影从表,瑞从德。”此其效焉。宣尼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传》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皆伤不可见也。然则古人所不见者,今殚见之矣。孟轲曰:“千载一圣,是旦暮也。”岂不大哉。夫四皇六帝,树声长世,大宝也。泽浸群生,国富刑清,鸿德也。制礼裁乐,惇风迁俗,文教也。诛华逋羯,束颡绛阙,武功也。鸣鸟跃鱼,涤秽河渠,至祥也。大宝鸿德,文教武功,其崇如此;幽明协赞,民祇与能,厥应如彼。唯天为大,尧实则之;皇哉唐哉,畴与为让。抑又闻之,势之所覃者浅,则美之所传者近;道之所感者深,则庆之所流者远。是以丰功韪命,润色縢策,盛德形容,藻被歌颂。察之上代,则奚斯、吉甫之徒,鸣玉銮于前;视之中古,则相如、王褒之属,施金羁于后。绝景扬光,清埃继路,班固称汉成之世,奏御者千有余篇,文章之盛,与三代同风。由是言之,斯乃臣子旧职,国家通义,不可辍也。臣虽不敏,宁不勉乎。
世祖以照为中书舍人。上好为文章,自谓物莫能及,照悟其旨,为文多鄙言累句,当时咸谓照才尽,实不然也。临海王子顼为荆州,照为前军参军,掌书记之任。子顼败,为乱兵所杀。
义庆在广陵,有疾,而白虹贯城,野麇入府,心甚恶之,固陈求还。太祖许解州,以本号还朝。二十一年,薨于京邑,时年四十二。追赠侍中、司空,谥曰康王。
子哀王烨字景舒嗣,官至通直郎,为元凶所杀。追赠散骑常侍。子绰,字子流嗣,官至步兵校尉。升明三年反,伏诛,国除。绰弟绾,早卒。烨弟衍,太子舍人。衍弟镜,宣城太守。镜弟颖,前将军。颖弟倩,南新蔡太守。
遵考,高祖族弟也。曾祖淳,皇曾祖武原令混之弟,官至正员郎。祖岩,海西令。父涓子,彭城内史。
遵考始为将军振武参军,预讨卢循,封乡侯。自建威将军、彭城内史随高祖北伐。时高祖诸子并弱,宗室唯有遵考。长安平定,以督并州司州之北河东北平阳北雍州之新平安定五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坂。关中失守,南还,除游击将军,迁冠军将军。晋帝逊位居秣陵宫,遵考领兵防卫。
高祖初即大位,下推恩之诏,曰:“遵考服属之亲,国戚未远,宗室无多,宜蒙宠爵。可封营浦县侯,食邑五百户。”以本号为彭城、沛二郡太守。景平元年,迁右卫将军。元嘉二年,出为征虏将军、淮南太守。明年,转使持节,领护军,入直殿省。出为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新野二郡太守。遵考为政严暴,聚敛无节。五年,为有司所纠,上不问,赦还都。七年,除太子右卫率,加给事中。明年,督南徐兗州之江北淮南诸军事、征虏将军、南兗州刺史,领广陵太守。又征为侍中,领后军将军,徙太常。九年,迁右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十二年,坐厉疾不待对,免常侍,以侯领右卫。明年,复本官。十五年,又领徐州大中正、太子中庶子,本官如故。其年,监徐兗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前将军、徐兗二州刺史。未之镇,留为侍中,领左卫将军。明年,出为使持节、监豫司雍并四州南豫州之梁郡弋阳马头荆州之义阳四郡诸军事、前将军、豫州刺史,领南梁郡太守。二十一年,坐统内旱,百姓饥,诏加赈给,而遵考不奉符旨,免官。起为散骑常侍、五兵尚书,迁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二十五年,征为领军。二十七年,索虏南至瓜步,率军出江上,假节盖。三十年,复出为使持节,监豫州刺史。元凶弑立,进号安西将军,遣外监徐安期、仰捷祖防守之。遵考斩安期等,起义兵应南谯王义宣,义宣加遵考镇西将军。夏侯献率众至瓜步承候世祖,又坐免官。
孝建元年,鲁爽、臧质反,起为征虏将军,率众屯临沂县,仍除吴兴太守。明年,征为湘州刺史,未行,迁尚书左仆射。三年,转丹阳尹,加散骑常侍。复为尚书右仆射,领太子右卫率。明年,又除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五年,复迁尚书右仆射、金紫光禄大夫,常侍如故。明年,转左仆射,常侍如故。又领徐州刺史、大中正、崇宪太仆。前废帝即位,迁特进、右光禄大夫,常侍、太仆如故。景和元年,出督南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南豫州刺史。太宗即位,以为侍中、特进、右光禄大夫,领崇宪太仆,给亲侍三十人。崇宪太后崩,太仆解,余如故。泰始五年,赐几杖,大官四时赐珍味,疾病太医给药,固辞几杖。后废帝即位,进左光禄大夫,余如故。元徽元年卒,时年八十二。追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如故。谥曰元公。遵考无才能,直以宗室不远,故历朝显遇。年老有疾失明。
子澄之,顺帝升明末贵达。澄之弟琨之,为竟陵王诞司空主簿。诞作乱,以为中兵参军,不就,絷系数十日,终不受,乃杀之。追赠黄门郎。诏吏部尚书谢庄为之诔。
遵考从弟思考,亦被遇。历朝官,极清显,为豫章、会稽太守,益、徐州刺史,凡经十郡三州。泰始元年,卒于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时年七十五。追赠特进,常侍,光禄如故。
史臣曰:余妖内侮,偏众西临,荀、桓交逼,荆楚之势危矣。必使上略未尽,一算或遗,则城坏压境,上流之难方结。敌资三分有二之形,北向而争天下,则我全胜之道,或未可知。烈武王览群才,扬盛策,一举磔勍寇,非曰天时,抑亦人谋也。降年不永,遂不得与大业始终,惜矣哉!
列传第十二 庾悦 王诞 谢景仁 弟述 袁湛 弟豹 褚叔度
庾悦,字仲豫,颍川焉陵人也。曾祖亮,晋太尉。祖羲,吴国内史。父准,西中郎将、豫州刺史。悦少为卫将军琅邪王行参军、司马,徙主簿,转右长史。桓玄辅政,领豫州,以悦为别驾从事史,迁骁骑将军。玄篡位,徙中书侍郎。高祖定京邑,武陵王遵承制,以悦为宁远将军、安远护军、武陵内史。以病去职。镇军府版咨议参军,转车骑从事中郎。刘毅请为抚军司马,不就。迁车骑中军司马。从征广固,竭其诚力。
卢循逼京都,以为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汝南颍川司州之恆农扬州之松滋六郡诸军事、建威将军、江州刺史,从东道出鄱阳。循遣将英纠千余人断五亩峤,悦破之,进据豫章,绝循粮援。
初,毅家在京口,贫约过常,尝与乡曲士大夫往东堂共射。时悦为司徒右长史,暂至京,要府州僚佐共出东堂。毅已先至,遣与悦相闻,曰:“身久踬顿,营一游集甚难。君如意人,无处不可为适,岂能以此堂见让。”悦素豪,径前,不答毅语。众人并避之,唯毅留射如故。悦厨馔甚盛,不以及毅。毅既不去,悦甚不欢,俄顷亦退。毅又相闻曰:“身今年未得子鹅,岂能以残炙见惠。”悦又不答。
卢循平后,毅求都督江州,以江州内地,治民为职,不宜置军府,上表陈之曰:“臣闻天以盈虚为道,治以损益为义。时否而政不革,民凋而事不损,则无以救急病于已危,拯涂炭于将绝。自顷戎车屡驾,干戈溢境,江州以一隅之地,当逆顺之冲,力弱民慢,而器运所继。自桓玄以来,驱蹙残毁,至乃男不被养,女无对匹,逃亡去就,不避幽深,自非财单力竭,无以至此。若不曲心矜理,有所改移,则靡遗之叹,奄焉必及。臣谬荷增统,伤慨兼怀。夫设官分职,军国殊用,牧民以息务为大,武略以济事为先。今兼而领之,盖出于权事,因藉既久,遂为常则。江州在腹心之中,凭接扬、豫籓屏所倚,实为重复。昔胡寇纵逸,朔马临江,抗御之宜,盖出权计。以温峤明达,事由一己,犹觉其弊,论之备悉。今江右区区,户不盈数十万,地不逾数千里,而统司鳞次,未获减息,大而言之,足为国耻。况乃地在无军,而军府犹置,文武将佐,资费非一,岂所谓经国大情,扬汤去火者哉。其州郡边江,民户辽落,加以邮亭嶮阔,畏阻风波,转输往还,常有淹废;又非所谓因其所利,以济其弊者也。愚谓宜解军府,移治豫章,处十郡之中,厉简惠之政,比及数年,可有生气。且属县凋散,亦有所存,而役调送迎,不得休止,亦谓应随宜并减,以简众费。刺史庾悦,自临州部,甚有恤民之诚,但纲维不革,自非纲目所理。寻阳接蛮,宜有防遏,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于是解悦都督、将军官,以刺史移镇豫章。毅以亲将赵恢领千兵守寻阳,建威府文武三千悉入毅府,符摄严峻,数相挫辱。悦不得志,疽发背,到豫章少日卒,进年三十八。追赠征虏将军。以广固之功,追封新阳县五等男。
王诞,字茂世,琅邪临沂人,太保弘从兄也。祖恬,中军将军。父混,太常。诞少有才藻,晋孝武帝崩,从叔尚书令珣为哀策文,久而未就,谓诞曰:“犹少序节物一句。”因出本示诞。诞揽笔便益之,接其秋冬代变后云:“霜繁广除,风回高殿。”珣嗟叹清拔,因而用之。袭爵雉乡侯,拜秘书郎,琅邪王文学,中军功曹。
隆安四年,会稽王世子元显开后军府,又以诞补功曹。寻除尚书吏部郎,仍为后军长史,领庐江太守,加镇蛮护军。转龙骧将军、琅邪内史,长史如故。诞结事元显嬖人张法顺,故为元显所宠。元显纳妾,诞为之亲迎。随府转骠骑长史,将军、内史如故。元显讨桓玄,欲悉诛桓氏,诞固陈修等与玄志趣不同,由此得免。修,诞甥也。及玄得志,诞将见诛,修为之陈请;又言修等得免之由,乃徙诞广州。
卢循据广州。以诞为其平南府长史,甚宾礼之。诞久客思归,乃说循曰:“下官流远在此,被蒙殊眷,士感知己,实思报答。本非戎旅,在此无用。素为刘镇军所识,情味不浅,若得北归,必蒙任寄,公私际会,思报厚恩,愈于停此,空移岁月。”循甚然之。时广州刺史吴隐之亦为循所拘留,诞又曰:“将军今留吴公,公私非计。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于是诞及隐之并得还。
除员外散骑常侍,未拜,高祖请为太尉咨议参军,转长史。尽心归奉,日夜不懈,高祖甚委仗之。北伐广固,领齐郡太守。卢循自蔡洲南走,刘毅固求追讨,高祖持疑未决,诞密白曰:“公既平广固,复灭卢循,则功盖终古,勋无与二,如此大威,岂可余人分之。毅与公同起布衣,一时相推耳。今既已丧败,不宜复使立功。”高祖从其说。七年,以诞为吴国内史。母忧去职。高祖征刘毅,起为辅国将军,诞固辞军号,墨绖从行。时诸葛长民行太尉留府事,心不自安,高祖甚虑之。毅既平,诞求先下,高祖曰:“长民似有自疑心,卿讵宜便去。”诞曰:“长民知我蒙公垂眄,今轻身单下,必当以为无虞,乃可以少安其意。”高祖笑曰:“卿勇过贲、育矣。”于是先还。九年,卒,时年三十九。以南北从征,追封作唐县五等侯。子诩,宋世子舍人,早卒。
谢景仁,陈郡阳夏人,卫将军晦从叔父也。名与高祖同讳,故称字。祖据,太傅安第二弟。父允,宣城内史。景仁幼时与安相及,为安所知。始为前军行参军、辅国参军事。会稽王世子元显嬖人张法顺,权倾一时,内外无不造门者,唯景仁不至。年三十,方为著作佐郎。桓玄诛元显,见景仁,甚知之,谓四坐曰:“司马庶人父子云何不败,遂令谢景仁三十方作著作佐郎。”玄为太尉,以补行参军,府转大将军,仍参军事。玄建楚台,以补黄门侍郎。及篡位,领骁骑将军。景仁博闻强识,善叙前言往行,玄每与之言,不倦也。玄出行,殷仲文、卞范之之徒,皆骑马散从,而使景仁陪辇。
高祖为桓修抚军中兵参军,尝诣景仁咨事,景仁与语悦之,因留高祖共食。食未办,而景仁为玄所召。玄性促急,俄顷之间,骑诏续至。高祖屡求去,景仁不许,曰:“主上见待,要应有方。我欲与客共食,岂当不得待。”竟安坐饱食,然后应召。高祖甚感之,常谓景仁是太傅安孙。及平京邑,入镇石头,景仁与百僚同见高祖,高祖目之曰:“此名公孙也。”谓景仁曰:“承制府须记室参军,今当相屈。”以为大将军武陵王遵记室参军,仍为从事中郎,迁司徒左长史。出为高祖镇军司马,领晋陵太守,复为车骑司马。
义熙五年,高祖以内难既宁,思弘外略,将伐鲜卑;朝议皆谓不可。刘毅时镇姑孰,固止高祖,以为:“苻坚侵境,谢太傅犹不自行。宰相远出,倾动根本。”景仁独曰:“公建桓、文之烈,应天人之心,匡复皇祚,芟夷奸逆,虽业高振古,而德刑未孚,宜推亡固存,广树威略。鲜卑密迩疆甸,屡犯边垂,伐罪吊民,于是乎在。平定之后,养锐息徒,然后观兵洛汭,修复园寝,岂有坐长寇虏,纵敌贻患者哉!”高祖纳之。及北伐,大司马琅邪王,天子母弟,属当储副,高祖深以根本为忧,转景仁为大司马左司马,专总府任,右卫将军,加给事中,又迁吏部尚书。时从兄混为左仆射,依制不得相临,高祖启依仆射王彪之、尚书王劭前例,不解职。坐选吏部令史邢安泰为都令史、平原太守,二官共除,安泰以令史职拜谒陵庙,为御史中丞郑鲜之所纠,白衣领职。八年,迁领军将军。十一年,转右仆射,仍转左仆射。
景仁性矜严整洁,居宇静丽,每唾,转唾左右人衣;事毕,即听一日浣濯。每欲唾,左右争来受。高祖雅相重,申以婚姻,庐陵王义真妃,景仁女也。十二年,卒,时年四十七。追赠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葬日,高祖亲临,哭之甚恸。与骠骑将军道怜书曰:“谢景仁殒逝,悲痛摧割,不能自胜。汝闻问惋愕,亦不可堪。其器体淹中,情寄实重,方欲与之共康时务,一旦至此,痛惜兼深。往矣柰何!当复柰何!”
子恂,鄱阳太守。恂子稚,善吹笙。官至西阳太守。
景仁弟纯,字景懋,初为刘毅豫州别驾。毅镇江陵,以为卫军长史、南平相。王镇恶率军袭毅,已至城下,时毅疾病,佐吏皆入参承。纯参承毕,已出,闻兵至,驰还入府。左右引车欲还外解,纯叱之曰:“我人吏也,逃欲何之!”乃入。及毅兵败众散,时已暗夜,司马毛修之谓纯曰:“君但随仆。”纯不从,扶两人出,火光中为人所杀。纯孙沈,太宗泰始初,为巴陵王休若卫军录事参军、山阴令,坐事诛。
述字景先,少有志行,随兄纯在江陵。纯遇害,述奉纯丧还都。行至西塞,值暴风,纯丧舫流漂,不知所在,述乘小船寻求之。经纯妻庾舫过,庾遣人谓述曰:“丧舫存没,已应有在,风波如此,岂可小船所冒?小郎去必无及,宁可存亡俱尽邪?”述号泣答曰:“若安全至岸,当须营理。如其已致意外,述亦无心独存。”因冒浪而进,见纯丧几没,述号叫呼天,幸而获免,咸以为精诚所致也。高祖闻而嘉之,及临豫州,讽中正以述为主簿,甚被知器。景仁爱其第三弟甝而憎述,尝设馔请高祖,希命甝豫坐,而高祖召述。述知非景仁夙意,又虑高祖命之,请急不从。高祖驰遣呼述,须至乃欢。及景仁有疾,述尽心营视,汤药饮食,必尝而后进,不解带、不盥栉者累旬,景仁深怀感愧。
转太尉参军,从征司马休之,封吉阳县五等侯。世子征虏参军,转主簿,宋台尚书祠部郎,世子中军主簿,转太子中舍人,出补长沙内史,有惠政。元嘉二年,征拜中书侍郎。明年,出为武陵太守,彭城王义康骠骑长史,领南郡太守。先是,述从兄曜为义康长史,丧官,述代之。太祖与义康书曰:“今以谢述代曜。其才应详练,著于历职,故以佐汝。汝始亲庶务,而任重事殷,宜寄怀群贤,以尽弼谐之美,想自得之,不俟吾言也。”义康入相,述又为司徒左长史,转左卫将军。莅官清约,私无宅舍。义康遇之甚厚。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并与述为异常之交。美风姿,善举止,湛每谓人曰:“我见谢道兒,未尝足。”道兒,述小字也。
雍州刺史张邵以黩货下廷尉,将致大辟,述上表陈邵先朝旧勋,宜蒙优贷,太祖手诏酬纳焉。述语子综曰:“主上矜邵夙诚,将加曲恕,吾所启谬会,故特见酬纳耳。若此疏迹宣布,则为侵夺主恩,不可之大者也。”使综对前焚之。太祖后谓邵曰:“卿之获免,谢述有力焉”。
述有心虚疾,性理时或乖谬。除吴郡太守,以疾不之官。病差,补吴兴太守。在郡清省,为吏民所怀。十二年,卒,时年四十六。丧还京师,未至数十里,殷景仁、刘湛同乘迎赴,望船流涕。十七年,刘湛诛,义康外镇,将行,叹曰:“谢述唯劝吾退,刘湛唯劝吾进,今述亡而湛存,吾所以得罪也。”太祖亦曰:“谢述若存,义康必不至此。”
三子:综、约、纬。综有才艺,善隶书,为太子中舍人,与舅范晔谋反,伏诛。约亦坐死。纬尚太祖第五女长城公主,素为约所憎,免死,徙广州。孝建中,还京师。方雅有父风。太宗泰始中,至正员郎中。
袁湛,字士深,陈郡阳夏人也。祖耽,晋历阳太守。父质,琅邪内史,并知名。湛少为从外祖谢安所知,以其兄子玄之女妻之。初为卫军行参军,员外散骑,通直正员郎,中军功曹,桓玄太尉参军事。入为中书黄门侍郎,出补桓修抚军长史。
义旗建,高祖以为镇军咨义参军。明年,转尚书吏部郎,司徒左长史,侍中。以从征功,封晋宁县五等男。出为高祖太尉长史,迁左民尚书,徙掌吏部。出为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莅政和理,为吏民所称。入补中书令,又出为吴国内史,秩中二千石。义熙十二年,转尚书右仆射、本州大中正。时高祖北伐,湛兼太尉,与兼司空、散骑常侍、尚书范泰奉九命礼物,拜授高祖。高祖冲让,湛等随军至洛阳,住柏谷坞。泰议受使未毕,不拜晋帝陵,湛独至五陵致敬,时人美之。
初,陈郡谢重,王胡之外孙,于诸舅礼敬多阙。重子绚,湛之甥也,尝于公座陵湛;湛正色谓曰:“汝便是两世无《渭阳》之情。”绚有愧色。十四年,卒官,时年四十。追赠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太祖即位,以后父,追赠侍中、以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敬公。世祖大明三年,幸籍田,行经湛墓。下诏曰:“故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晋宁敬公,外氏尊戚,素风简正,岁纪稍积,坟茔浸远。朕近巡览千亩,遥瞻松隧,缅惟徽尘,感慕增结。可遣使祭,少申永怀。”又增守墓五户。
子淳,淳子桓卒。湛弟豹,字士蔚,亦为谢安所知,好学博闻,多览典籍。初为著作佐郎,卫军桓谦记室参军。大将军武陵王遵承制,复为记室参军。其年,丹阳尹孟昶以为建威司马。岁余,转司徒左西属,迁刘毅抚军咨议参军,领记室。毅时建议大田,豹上议曰:
国因民以为本,民资食以为天,修其业则教兴,崇其本则末理,实为治之要道,致化之所阶也。不敦其本,则末业滋章;饥寒交凑,则廉耻不立。当今接篡伪之末,值凶荒之余,争源既开,雕薄弥启,荣利荡其正性,赋敛罄其所资,良畴无侧趾之耦,比屋有困餧之患,中间多故,日不暇给。自卷甲却马,甫一二年,积弊之黎,难用克振,实仁怀之所矜恤,明教之所爰发也。
然斯业不修,有自来矣。司牧之官,莫或为务,俗吏庸近,犹秉常科,依劝督之故典,迷民情之屡变。譬犹修堤以防川,忘渊丘之改易;胶柱于昔弦,忽宫商之乖调。徒有考课之条,而无毫分之益。不悟清流在于澄源,止轮由乎高阈,患生于本,治之于末故也。夫设位以崇贤,疏爵以命士,上量能以审官,不取人于浮誉,则比周道息,游者言归;游子既归,则南亩辟矣。分职以任务,置吏以周役,职不以无任立,吏必以非用省,冗散者废,则莱荒垦矣。器以应用,商以通财,剿靡丽之巧,弃难得之货,则雕伪者贱,谷稼重矣。耕耨勤悴,力殷收寡,工商逸豫,用浅利深,增贾贩之税,薄畴亩之赋,则末技抑而田畯喜矣。居位无义从之徒,在野靡兼并之党,给赐非可恩致,力役不入私门,则游食者反本,肆勤自劝;游食省而肆勤众,则东作繁矣。密勿者甄异,怠慢者显罚,明劝课之令,峻纠违之官,则懒惰无所容,力田有所望;力者欣而惰者惧,则穑人劝矣。凡此数事,亦务田之端趣也。莅之以清心,镇之以无欲,勖之以无倦,翼之以廉谨,舍日计之小成,期远致于莫岁,则浇薄自淳,心化有渐矣。
豹善言雅俗,每商较古今,兼以诵咏,听者忘疲。
寻转抚军司马,迁御史中丞。鄱阳县侯孟怀玉上母檀氏拜国太夫人,有司奏许。豹以为妇人从夫之爵,怀玉父大司农绰见居列卿,妻不宜从子,奏免尚书右仆射刘柳、左丞徐羡之、郎何邵之官,诏并赎论。孟昶卒,豹代为丹阳尹。义熙七年,坐使徙上钱,降为太尉咨议参军,仍转长史。从讨刘毅。高祖遣益州刺史硃龄石伐蜀,使豹为檄文,曰:
夫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失仁与义,难以求安,冯阻负衅,鲜克有成。详观自古,隆替有数,故成都不世祀,华阳无兴国。日者王室多故,夷羿遘纷,波振尘骇,覃及遐裔。蕞尔谯纵,编户黔首,同恶相求,是崇是长,肆反噬于州相,播毒害于民黎,俾我西服,隔阂皇泽。自义风电靡,天光反辉,昭{折日}旧物,烟煴区宇。以庶务草创,未遑九伐,自尔以来,奄延十载。而野心不革,伺隙乘间,招聚逋叛,共相封殖,侵扰我蛮獠,摇荡我疆垂。我是以有治洲之役,丑类尽殪,匹马无遗,桓谦折首,谯福鸟逝,奔伏窠穴,引颈待戮。
当今北狄露晞,南寇埃扫,朝风载韪,庶绩其凝,康哉之歌日熙,比屋之隆可咏。孤职是经略,思一九有,眷彼禹迹,愿言载怀,奉命西行,途戾荆、郢,瞻望巴、汉,愤慨交深。清江源于滥觞,澄氛昆于井络,诛叛柔远,今也其时。即命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精勇二万,直指成都。龙骧将军臧熹,戎卒二万,进自垫江。益州刺史硃龄石,舟师三万,电曜外水。分遣辅国将军索恳,率汉中之众,济自剑道。振威将军硃客子,提宁州之锐,渡泸而入。神兵四临,天纲宏掩,衡翼千里,金鼓万张,组甲贝胄,景焕波属,华夷百濮,云会雾臻,以此攻战,谁与为敌!况又奉义而行,以顺而动者哉!
今三陕之隘,在我境内,非有岑彭荆门之险。弥入其阻,平衢四达,实无邓艾绵竹之艰。山川之形,抑非曩日,攻守难易,居然百倍。当全蜀之强,士民之富,子阳不能自安于庸、僰,刘禅不敢窜命于南中,荆邯折谋,伯约挫锐。故知成败有数,非可智延,此皆益土前事,当今元龟也。盛如卢循,强如容超,陵威南海,跨制北岱,楼船万艘,掩江盖汜,铁马千群,充原塞隰。然广固之攻,陆无完雉;左里之战,水靡全舟。或显戮京畿,或传首万里。故知逆顺有势,难以力抗,斯又目前殷鉴,深切著明者也。
梁益人士,咸明王化,虽驱迫一时,本非奥主。从之淫虐,日月增播,刑杀非罪,死以泽量。而待命寇仇之戮,τ区豺狼之吻,岂不溯诚南凯,延首东云,普天有来苏之幸,而一方怀后予之怨。王者之师,以仁为本,舍逆取顺,爰自三驱,齐斧所加,纵身而已。其有衿甲反接,自投军门者,一无所问。士子百姓,列肆安堵,审择吉凶,自求多祐。大信之明,皦若朝日,如其迷复奸邪,守愚不改,火燎孟诸,芝艾同烂,河决金堤,渊丘同体,虽欲悔之,亦将何及!
九年,卒官。时年四十一。次年,以参伐蜀之谋,追封南昌县五等子。
子洵,元嘉中,历显官,庐陵王绍为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年少未亲政,洵为长史、寻阳太守,行府州事。元嘉末,为吴郡太守。元凶弑立,加洵建威将军,置佐史。会安东将军随王诞起义,檄洵为前锋,加辅国将军。事平,顷之卒,追赠征虏将军,谥曰贞子。长子顗,别有传。少子觊,好学善属文,有清誉于世。官至司徒从事中郎、武陵内史,蚤卒。洵弟濯,扬州秀才,蚤卒。濯弟淑,濯子粲,并有别传。
褚叔度,河南阳翟人也。曾祖裒,晋太傅。祖歆,祕书监。父爽,金紫光禄大夫。长兄秀之,字长倩,历大司马琅邪王从事中郎,黄门侍郎、高祖镇西长史。秀之妹,恭帝后也,虽晋氏姻戚,而尽心于高祖。迁侍中,出补大司马右司马。恭帝即位,为祠部尚书、本州大中正。高祖受命,徙为太常。元嘉元年,卒官,时年四十七。
秀之弟淡之,字仲源,亦历显官,为高祖车骑从事中郎,尚书吏部郎,廷尉卿,左卫将军。高祖受命,为侍中。淡之兄弟并尽忠事高祖,恭帝每生男,辄令方便杀焉,或诱赂内人,或密加毒害,前后非一。及恭帝逊位,居秣陵宫,常惧见祸,与褚后共止一室,虑有鸩毒,自煮食于床前。高祖将杀之,不欲遣人入内,令淡之兄弟视褚后,褚后出别室相见,兵人乃逾垣而入,进药于恭帝。帝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得复人身。”乃以被掩杀之。后会稽郡缺,朝议欲用蔡廓,高祖曰:“彼自是蔡家佳兒,何关人事,可用佛。”佛,淡之小字也。乃以淡之为会稽太守。
景平二年,富阳县孙氏聚合门宗,谋为逆乱,其支党在永兴县,潜相影响。永兴令羊恂觉其奸谋,以告淡之;淡之不信,乃以诬人之罪,收县职局。于是孙法亮号冠军大将军,与孙道庆等攻没县邑,即用富阳令顾粲为令,加辅国将军。遣伪建威将军孙道仲、孙公喜、法杀攻永兴。永兴民灟恭期初与贼同,后反善就羊恂,率吏民拒战,力少退败。贼用县人许祖为令,恂逃伏江唐山中,寻复为贼所得,使还行县事。贼遂磐据,更相树立,遥以鄮令司马文寅为征西大将军,孙道仲为征西长史,孙道覆为左司马,与公喜、法杀等建旗鸣鼓,直攻山阴。
淡之自假凌江将军,以山阴令陆邵领司马,加振武将军,前员外散骑常侍王茂之为长史,前国子博士孔欣、前员外散骑常侍谢芩之并参军事,召行参军七十余人。前镇西咨议参军孔宁子、左光禄大夫孔季恭子山士在艰中,皆起为将军。遣队主陈愿、郡议曹掾虞道纳二军过浦阳江。愿等战败,贼遂摧锋而前,去城二十余里。淡之遣陆邵督带戟公石綝、广武将军陆允以水军拒之,又别遣行参军氵属恭期率步军与邵合力。淡之率所领出次近郊。恭期等与贼战于柯亭,大破之,贼走还永兴。遣伪宁朔将军孙伦领五百人攻钱唐,与县戍军建武将军战于琦,伦败走还富阳。伦因反善,杀法步帅等十余人,送首京都。诏遣殿中员外将军徐卓领千人,右将军彭城王义康遣龙骧将军丘显率众五百东讨,司空徐羡之版扬州主簿沈嗣之为富阳令领五百人,于吴兴道东出,并未至而贼平。吴郡太守江夷轻行之职,停吴一宿,进至富阳,分别善恶,执送愿徙贼余党数百家于彭城、寿阳、青州诸处。二年,淡之卒,时年四十五。谥曰质子。
叔度名与高祖同,故以字行。初为太宰琅邪王参军,高祖车骑参军事,司徒左西属,中军咨议参军,署中兵,加建威将军。从伐鲜卑,尽其诚力。卢循攻查浦,叔度力战有功。循南走,高祖版行广州刺史,仍除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建威将军、领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桓玄族人开山聚众,谋掩广州,事觉,叔度悉平之。义熙八年,卢循余党刘敬道窘迫,诣交州归降。交州刺史杜慧度以事言统府,叔度以敬道等路穷请命,事非款诚,报使诛之。慧度不加防录,敬道招集亡命,攻破九真,杀太守杜章民,慧度讨平之。叔度辄贬慧度号为奋扬将军,恶不先上,为有司所纠,诏原之。
高祖征刘毅,叔度遣三千人过峤,荆州平乃还。在任四年,广营贿货,家财丰积,坐免官,禁锢终身。还至都,凡诸旧及有一面之款,无不厚加赠遗。寻除太尉咨议参军、相国右司马。高祖受命,为右卫将军。高祖以其名家,而能竭尽心力,甚嘉之。乃下诏曰:“夫赏不遗勤,则劳臣增劝;爵必畴庸,故在功咸达。叔度南北征讨,常管戎要,西夏不虔,诚著岭表,可封番禺县男,食邑四百户。”寻加散骑常侍。永初三年,出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义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雍州刺史,领宁蛮校尉、襄阳义成太守。在任每以清简致称。景平二年,卒,时年四十四。
子恬之嗣,官至南琅邪太守。恬之卒,子昭嗣。昭卒,子瑄嗣。齐受禅,国除。叔度第二子寂之,著作佐郎,早卒。子暧,尚太祖第六女琅邪贞长公主,太宰参军,亦早卒。
秀之弟湛之,字休玄,尚高祖第七女始安哀公主,拜驸马都尉、著作郎。哀公主薨,复尚高祖第五女吴郡宣公主。诸尚公主者,并用世胄,不必皆有才能。湛之谨实有意干,故为太祖所知。历显位,扬武将军、南彭城沛二郡太守,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侍中,左卫将军,左民尚书,丹阳尹。元凶弑逆,以为吏部尚书,复出为辅国将军、丹阳尹,统石头戍事。
世祖入伐,劭自攻新亭垒,使湛之率水师俱进。湛之因携二息渊、澄轻船南奔。渊有一男始生,为劭所杀。世祖即位,以为尚书右仆射。孝建元年,为中书令,丹阳尹。坐南郡王义宣诸子逃藏郡牴,建康令王兴之、江宁令沈道源下狱,湛之免官楚锢。其年,复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俄迁侍中,左卫如故。以久疾,拜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顷之,复为丹阳尹,光禄如故。寻为尚书左仆射。以南奔赐爵都乡侯。大明四年,卒,时年五十。追赠侍中、特进、骠骑将军,给鼓吹一部,左仆射如故。谥曰敬侯。
子渊庶生,宣公主以渊有才,表为嫡嗣。渊,升明末为司空。
史臣曰:高祖虽累叶江南,楚言未变,雅道风流,无闻焉尔。凡此诸子,并前代名家,莫不望尘请职,负羁先路,将由庇民之道邪。
列传第十三 张茂度 子永 庾登之 弟炳之 谢方明 江夷
张茂度,吴郡吴人,张良后也。名与高祖讳同,故称字。良七世孙为长沙太守,始迁于吴。高祖嘉,曾祖澄,晋光禄大夫。祖彭祖,广州刺史。父敞,侍中、尚书、吴国内史。
茂度郡上计吏,主簿,功曹,州命从事史,并不就。除琅邪王卫军参军,员外散骑侍郎,尚书度支郎,父忧不拜。服阕,为何无忌镇南参军。顷之,出补晋安太守,卢循为寇,覆没江州,茂度及建安太守孙蚪之并受其符书,供其调役。循走,俱坐免官。复以为始兴相,郡经贼寇,廨宇焚烧,民物凋散,百不存一。茂度创立城寺,吊死抚伤,收集离散,民户渐复。在郡一周,征为太尉参军,寻转主簿、扬州治中从事史。高祖西伐刘毅,茂度居守。留州事悉委之。军还,迁中书侍郎。出为司马休之平西司马、河南太守。高祖将讨休之,茂度闻知,乘轻船逃下,逢高祖于中路,以为录事参军,太守如故。江陵平,骠骑将军道怜为荆州,茂度仍为咨议参军,太守如故。还为扬州别驾从事史。高祖北伐关洛,复任留州事。出为使持节、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建武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绥静百越,岭外安之。以疾求还,复为道怜司马。丁继母忧,服阕,除廷尉,转尚书吏部郎。
太祖元嘉元年,出为使持节、督益宁二州梁州之巴西梓潼宕渠南汉中秦州之怀宁安固六郡诸军事、冠军将军、益州刺史。三年,太祖讨荆州刺史谢晦,诏益州遣军袭江陵,晦已平而军始至白帝。茂度与晦素善,议者疑其出军迟留,时茂度弟邵为湘州刺史,起兵应大驾,上以邵诚节,故不加罪,被代还京师。七年,起为廷尉,加奉车都尉,领本州中正。入为五兵尚书,徙太常。以脚疾出为义兴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上从容谓茂度曰:“勿复以西蜀介怀。”对曰:“臣若不遭陛下之明,墓木拱矣。”顷之,解职还家。征为都官尚书,加散骑常侍,固辞以疾。就拜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茂度内足于财,自绝人事,经始本县之华山以为居止,优游野泽,如此者七年。十八年,除会稽太守。素有吏能,在郡县,职事甚理。明年,卒官,时年六十七。谥曰恭子。
茂度同郡陆仲元者,晋太尉玩曾孙也。以事用见知,历清资,吏部郎,右卫将军,侍中,吴郡太守。自玩洎仲元,四世为侍中,时人方之金、张二族。弟子真,元嘉十年,为海陵太守。中书舍人狄当为太祖所信委,家在海陵,死还葬,桥路毁坏,不通丧车,县求发民修治,子真不许。司徒彭城王义康闻而善之,召为国子博士,司徒左西掾,州治中,临海东阳太守。
茂度子演,太子中舍人;演弟镜,新安太守,皆有盛名,并早卒。镜弟永。永字景云,初为郡主簿,州从事,转司徒士曹参军,出补余姚令,入为尚书中兵郎。先是,尚书中条制繁杂,元嘉十八年,欲加治撰,徙永为删定郎,掌其任。二十二年,除建康令,所居皆有称绩。又除广陵王诞北中郎录事参军。永涉猎书史,能为文章,善隶书,晓音律,骑射杂艺,触类兼善,又有巧思,益为太祖所知。纸及墨皆自营造,上每得永表启,辄执玩咨嗟,自叹供御者了不及也。二十三年,造华林园、玄武湖,并使永监统。凡诸制置,皆受则于永。徙为江夏王义恭太尉中兵参军、越骑校尉、振武将军、广陵南沛二郡太守。二十八年,又除江夏王义恭骠骑中兵参军,沛郡如故。
永既有才能,所在每尽心力,太祖谓堪为将。二十九年,以永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扬威将军、冀州刺史,督王玄谟、申坦等诸将,经略河南。攻确磝城,累旬不能拔。其年八月七日夜,虏开门烧楼及攻车,士卒烧死及为虏所杀甚众,永即夜撤围退军,不报告诸将,众军惊扰,为虏所乘,死败涂地;永及申坦并为统府抚军将军萧思话所收,系于历城狱。太祖以屡征无功,诸将不可任,责永等与思话诏曰:“虏既乘利,方向盛冬,若脱敢送死,兄弟父子,自共当之耳。言及增愤,可以示张永、申坦。”又与江夏王义恭书曰:“早知诸将辈如此,恨不以白刃驱之,今者悔何所及!”
三十年,元凶弑立,起永督青州徐州之东安东莞二郡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州刺史。司空南谯王义宣起义,又板永为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冀州刺史。永遣司马崔勋之、中兵参军刘则二军驰赴国难。时萧思话在彭城,义宣虑二人不相谐缉,与思话书,劝与永坦怀。又使永从兄长史张暢与永书曰:“近有都信,具汝刑网之原,可谓虽在缧绁,而腹心无愧矣。萧公平厚,先无嫌隙,见汝翰迹,言不相伤,何其滔滔称人意邪!当今世故艰迫,义旗云起,方藉群贤,共康时难。当远慕廉、蔺在公之德,近效平、勃忘私之美,忽此蒂芥,克申旧情。公亦命萧示以疏达,兼令相报,共遵此旨。”事平,召为江夏王义恭大司马从事中郎,领中兵。
时使百僚献谠言,永以为宜立谏官,开不讳之路,讲师旅,示安不忘危。世祖孝建元年,臧质反,遣永辅武昌王浑镇京口。其年,出为扬州别驾从事史。明年,召入为尚书左丞。时将士休假,年开三番,纷纭道路。永建议曰:“臣闻开兵从稼,前王以之兼隙,耕战递劳,先代以之经远。当今化宁万里,文同九服,捐金走骥,于焉自始。伏见将士休假,多蒙三番,程会既促,装赴在早。故一岁之间,四驰遥路,或失遽春耜,或违要秋登,致使公替常储,家阙旧粟,考定利害,宜加详改。愚谓交代之限,以一年为制,使征士之念,劳未及积;游农之望,收功岁成。斯则王度无骞,民业斯植矣。”从之。
大明元年,迁黄门侍郎,寻领虎贲中郎将、本郡中正。三年,迁廷尉。上谓之曰:“卿既与释之同姓,欲使天下须无冤民。”加宁朔将军、尚书吏部郎、司徒右长史、寻阳王子房冠军长史。四年,立明堂,永以本官兼将作大匠。事毕,迁太子右卫率。七年,为宣贵妃殷氏立庙,复兼将作大匠。转右卫将军。其年,世祖南巡,自宣城候道东入,使永循行水路。是岁旱,涂迳不通,上大怒,免。时上宠子新安王子鸾为南徐州刺史,割吴郡度属徐州。八年,起永为别驾从事史。其年,召为御史中丞。前废帝永光元年,出为吴兴太守,迁度支尚书。
太宗即位,除吏部尚书。未拜,会四方反叛,复以为吴兴太守,加冠军将军。假节。未拜,以将军假节,徙为吴郡太守,率军东讨。又为散骑常侍、太子詹事。未拜,迁使持节、监青冀幽并四州诸军事、前将军,青冀二州刺史,统诸将讨徐州刺史薛安都,累战克捷,破薛索兒等,事在《安都传》。又迁散骑常侍、镇军将军、太子詹事,权领徐州刺史。又都督徐、兗、青、冀四州诸军事,又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徐二州诸军事、南兗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时薛安都据彭城请降,而诚心不款,太宗遣永与沈攸之以重兵迎之,加督前锋军事,进军彭城。安都招引索虏之兵既至,士卒离散,永狼狈引军还,为虏所追,大败。复值寒雪,士卒离散,永脚指断落,仅以身免,失其第四子。
三年,徙都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将军如故。以北讨失律,固求自贬,降号左将军。永痛悼所失之子,有兼常哀,服制虽除,犹立灵座,饮食衣服,待之如生。每出行,常别具名车好马,号曰侍从,有事辄语左右报郎君。以破薛索兒功,封孝昌县侯,食邑千户。在会稽,宾客有谢方童等,坐赃下狱死,永又降号冠军将军。四年,迁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未拜,停为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六年,又加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给鼓吹一部。七年,迁金紫光禄大夫,寻复领护军。后废帝即位,进右光禄大夫,加侍中,领安成王师,加亲信二十人。又领本州中正,出为吴郡太守,秩中二千石,侍中、右光禄如故。元徽二年,迁使持节、都督南兗徐青冀益五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南兗州刺史,侍中如故。
永少便驱驰,志在宣力,年虽已老,志气未衰,优游闲任,意甚不乐,及有此授,喜悦非常,即日命驾还都。未之镇,值桂阳王休范作乱,永率所领出屯白下。休范至新亭,大桁不守,前锋遂攻南掖门。永遣人觇贼,既返,唱云:“台城陷矣。”永众于此溃散,永亦弃军奔走,还先所住南苑。以永旧臣不加罪,止免官削爵,永亦愧叹发病。三年,卒,时年六十六。顺帝升明二年,追赠侍中、右光禄大夫。子瑰,升明末,达官。永弟辩,太宗亦见任遇,历尚书吏部郎,广州刺史,大司农。辩弟岱,升明末,吏部尚书。
庾登之,字元龙,颍川鄢陵人也。曾祖冰,晋司空。祖蕴,广州刺史。父廓,东阳太守。登之少以强济自立,初为晋会稽王道子太傅参军。义旗初,又为高祖镇军参军。以预讨桓玄功,封曲江县五等男。参大司马琅邪王军事,豫州别驾从事史,大司马主簿,司徒左西曹属。登之虽不涉学,善于世事,王弘、谢晦、江夷之徒,皆相知友。转太尉主簿。义熙十二年,高祖北伐,登之击节驱驰,退告刘穆之,以母老求郡。于是士庶咸惮远役,而登之二三其心,高祖大怒,除吏名。大军发后,乃以补镇蛮护军、西阳太守。入为太子庶子,尚书左丞。出为新安太守。
谢晦为抚军将军、荆州刺史,请为长史、南郡太守,仍为卫军长史,太守如故。登之与晦俱曹氏婿,名位本同,一旦为之佐,意甚不惬。到笺,唯云“即日恭到,”初无感谢之言。每入觐见,备持箱囊几席之属,一物不具不坐。晦常优容之。晦拒王师,欲使登之留守,登之不许,语在《晦传》。晦败,登之以无任免罪,禁锢还家。
元嘉五年,起为衡阳王义季征虏长史。义季年少,未亲政,众事一以委之。寻加南东海太守。入为司徒右长史,尚书吏部郎,司徒左长史,南东海太守。府公彭城王义康专览政事,不欲自下厝怀,而登之性刚,每陈己意,义康甚不悦,出为吴郡太守。州郡相临,执意无改,因其莅任赃货,以事免官。弟炳之时为临川内史,登之随弟之郡,优游自适。俄而除豫章太守,便道之官。登之初至临川,吏民咸相轻侮,豫章与临川接境,郡又华大,仪迓光赫,士人并惊叹焉。十八年,迁江州刺史。疾笃,征为中护军。未拜。二十年,卒,时年六十二。即以为赠。
子冲远,太宗镇姑孰,为卫军长史,卒于豫章太守,追赠侍中。炳之,字仲文,初为秘书、太子舍人,刘粹征北长史、广平太守。兄登之为谢晦长史,炳之往省之。晦时位高权重,朝士莫不加敬,炳之独与抗礼,时论健之。为尚书度支郎,不拜。出补钱塘令,治民有绩。转彭城王义康骠骑主簿,未就,徙为丹阳丞。炳之既未到府,疑于府公礼敬,下礼官博议。中书侍郎裴松之议曰:“案《春秋》桓八年,祭公逆王后于纪。《公羊传》曰:‘女在国称女,此其称王后何?王者无外,其辞成矣。’推此而言,则炳之为吏之道,定于受命之日矣,其辞已成,在官无外,名器既正,则礼亦从之。且今宰牧之官,拜不之职,未接之民,必有其敬者,以既受王命,则成君民之义故也。吏之被敕,犹除者受拜,民不以未见阙其被礼,吏安可以未到废其节乎?愚怀所见,宜执吏礼。”从之。迁司徒左西属。左将军竟陵王义宣未亲府板炳之为咨议参军,众务悉委焉。后将军长沙王义欣镇寿阳,炳之为长史、南梁郡太守,转镇国长史,太守如故。出为临川内史。后将军始兴王浚镇湘州,以炳之为司马,领长沙内史。浚不之任,除南太山太守,司马如故。
于时领军将军刘湛协附大将军彭城王义康,而与仆射殷景仁有隙,凡朝士游殷氏者,不得入刘氏之门,独炳之游二人之间,密尽忠于朝廷。景仁称疾不朝见者历年,太祖常令炳之衔命去来,湛不疑也。义康出籓,湛伏诛,以炳之为尚书吏部郎,与右卫将军沈演之俱参机密。顷之,转侍中,本州大中正。迁吏部尚书,领义阳王师。内外归附,势倾朝野。
炳之为人强急而不耐烦,宾客干诉非理者,忿詈形于辞色。素无术学,不为众望所推。性好洁,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户,辄令人拭席洗床。时陈郡殷冲亦好净,小史非净浴新衣,不得近左右。士大夫小不整洁,每容接之。炳之好洁反是,冲每以此讥焉。领选既不缉众论,又颇通货贿。炳之请急还家,吏部令史钱泰、主客令史周伯齐出炳之宅咨事。泰能弹琵琶,伯齐善歌,炳之因留停宿。尚书旧制,令史咨事,不得宿停外,虽有八座命,亦不许。为有司所奏。上于炳之素厚,将恕之,召问尚书右仆射何尚之,尚之具陈炳之得失。又密奏曰:“夫为国为家,何尝不谨用前典,今苟欲通一人,虑非哲王御世之长术。炳之所行,非暧昧而已。臣所闻既非一旦,又往往眼见,事如丘山,彰彰若此,遂纵而不纠,不知复何以为治。晋武不曰明主,断鬲令事,遂能奋发,华暠见待不轻,废锢累年,后起,止作城门校尉耳。若言炳之有诚于国,未知的是何事?政当云与殷景仁不失其旧,与刘湛亦复不疏。且景仁当时事意,岂复可蔑,朝士两边相推,亦复何限,纵有微诚,复何足掩其恶。今贾充勋烈,晋之重臣,虽事业不胜,不闻有大罪,诸臣进说,便远出之。陛下圣睿,反更迟迟于此。炳之身上之衅,既自藉藉,交结朋党,构扇是非,实足乱俗伤风。诸恶纷纭,过于范晔,所少贼一事耳。伏愿深加三思,试以诸声传,普访诸可顾问者。群下见陛下顾遇既重,恐不敢苦相侵伤;顾问之日,宜布嫌责之旨。若不如此,亦当不辩有所得失。臣蠢,既有所启,要欲尽其心,如无可纳,伏愿宥其触忤之罪。”
时炳之自理:“不谙台制,令史并言停外非嫌。”太祖以炳之信受失所,小事不足伤大臣。尚之又陈曰:“炳之呼二令史出宿,令史咨都令史骆宰,宰云不通,吏部曹亦咸知不可,令史具向炳之说不得停之意,炳之了不听纳。此非为不解,直是苟相留耳。由外悉知此,而诬于信受,群情岂了,陛下不假为之辞。虽是令史,出乃远亏朝典,又不得谓之小事。谢晦望实,非今者之畴,一事错误,免侍中官。王珣时贤小失,桓胤春搜之谬,皆白衣领职。况公犯宪制者邪?不审可有同王、桓白衣例不?于任使无损,兼可得以为肃戒。孔万祀居左丞之局,不念相当,语骆宰云:‘炳之贵要,异他尚书身,政可得无言耳。’又云:‘不痴不聋,不成姑公。’敢作此言,亦为异也。”
太祖犹优游之,使尚之更陈其意。尚之乃备言炳之愆过,曰:“尚书旧有增置干二十人,以元、凯丞郎干之假疾病,炳之常取十人私使,询处干阙,不得时补。近得王师,犹不遣还,臣令人语之,‘先取人使,意常未安,今既有手力,不宜复留。’得臣此信,方复遣耳。大都为人好率怀行事,有诸纭纭,不悉可晓。臣思张辽之言,关羽虽兄弟,曹公父子,岂得不言。观今人忧国实寡,臣复结舌,日月之明,或有所蔽。然不知臣者,岂不谓臣有争竞之迹,追以怅怅。臣与炳之周旋,俱被恩接,不宜复生厚薄。太尉昨与臣言,说炳之有诸不可,非唯一条,远近相崇畏,震动四海,凡短人办得致此,更复可嘉。虞秀之门生事之,累味珍肴,未尝有乏,其外别贡,岂可具详。炳之门中不问大小,诛求张幼绪,幼绪转无以堪命。炳之先与刘德愿殊恶,德愿自持琵琶甚精丽。遗之,便复款然。市令盛馥进数百口材助营宅,恐人知,作虚买券。刘道锡骤有所输,倾南俸之半。刘雍自谓得其力助,事之如父,夏中送甘庶,若新发于州。国吏运载樵荻,无辍于道。诸见人有物,鲜或不求。闻刘遵考有材;便乞材,见好烛盘,便复乞之。选用不平,不可一二。太尉又云,炳之都无共事之体,凡所选举,悉是其意,政令太尉知耳。论虞秀之作黄门,太尉不正答和,故得停。太尉近与炳之疏,欲用德原兒作州西曹,炳之乃启用为主簿,即语德愿,德愿谢太尉。前后漏泄志恩,亦复何极,纵不加罪,故宜出之。士庶忿疾之,非直项羽楚歌而已也。自从裴、刘刑罚以来,诸将陈力百倍,今日事实好恶可问。若赫然发愤,显明法宪,陛下便可闲卧紫闼,无复一事也。”
太祖欲出炳之为丹阳,又以问尚之。尚之答曰:“臣既乏贾生应对之才,又谢汲公犯颜之直,至于侍坐仰酬,每不能尽。昨出伏复深思,祇有愚滞,今之事迹,异口同音,便是彰著,政未测得物之数耳。可为蹈罪负恩,无所复少。且居官失和,未有此比。陛下迟迟旧恩,未忍穷法,为弘之大,莫复过此。方复有尹京赫赫之授,恐悉心奉国之人,于此而息;贪狼恣意者,岁月滋甚。非但亏点王化,乃治乱所由。如臣所闻天下论议,炳之常尘累日月,未见一豪增辉。今曲阿在水南,恩宠无异,而协首郡之荣,乃更成其形势,便是老王雅也。古人云:‘无赏罚,虽尧、舜不能为治也。’陛下岂可坐损皇家之重,迷一凡人。事若复在可否之间,亦不敢苟陈穴管。今之枉直,明白灼然,而睿王令王,反更不悟,令贾谊、刘向重生,岂不慷慨流涕于圣世邪!臣昔启范晔,当时亦惧犯触之尤,苟是愚怀所挹,政自不能不舒达,所谓虽九死而不悔者也。谓炳之且外出,若能修改,在职著称,还亦不难,则可得少明国典,粗酬四海之诮。今愆衅如山,荣任不损,炳之若复有彰大之罪,谁复敢以闻述。且自非殊勋异绩,亦何足塞今日之尤。历观古今,未有众过藉藉,受货数百万,更得高官厚禄如今者也。臣每念圣化中有此事,未尝不痛心疾首。设令臣等数人纵横狼藉复如此,不审当复云何处之。近启贾充远镇,今亦何足分,外出恐是策之良者。臣知陛下不能采臣言,故是臣不能尽己之愚至耳。今蒙恩荣者不少,臣何为独恳恳于斯,实是尊主乐治之意。伏愿试更垂察”
又曰:“臣见刘伯宠大慷慨炳之所行,云有人送张幼绪,幼绪语人,吾虽得一县,负三十万钱,庾冲远乃当送至新林,见缚束,犹示得解手。荀万秋尝诣炳之,值一客姓夏侯,主人问‘有好牛不?’云:‘无。’问‘有好马不?’又云:‘无。政有佳驴耳。’炳之便答:‘甚是所欲。’客出门,遂与相闻索之。刘道锡云是炳之所举,就道锡索嫁女具及祠器,乃当百万数。犹谓不然。选令史章龙向臣说,亦叹其受纳之过,言‘实得嫁女具,铜炉四人举乃胜,细葛斗帐等物,不可称数。’在尚书中,令奴酤酃酒,利其百十,亦是立台阁所无,不审少简圣听不?恐仰伤日月之明,臣窃为之叹息。”
太祖乃可有司之奏,免炳之官。是岁,元嘉二十五年也。二十七年,卒于家,时年六十三。太祖录其宿诚,追复本官。二子季远、弘远。
谢方明,陈郡阳夏人,尚书仆射景仁从祖弟也。祖铁,永嘉太守。父冲,中书侍郎。家在会稽,谢病归,除黄门侍郎,不就。为孙恩所杀,追赠散骑常侍。
方明随伯父吴兴太守邈在郡,孙恩寇会稽,东土诸郡皆响应,吴兴民胡桀、郜骠破东迁县,方明劝邈避之,不从,贼至被害,方明逃窜遂免。初,邈舅子长乐冯嗣之及北方学士冯翊仇玄达,俱往吴兴投邈,并舍之郡学,礼待甚简。二人并忿愠,遂与恩通谋。恩尝为嗣之等从者,夜入郡,见邈众,遁,不悟。本欲于吴兴起兵,事趣不果,乃迁于会稽。及郜等攻郡,嗣之、玄达并豫其谋。刘牢之、谢琰等讨恩,恩走入海,嗣之等不得同去,方更聚合。方明结邈门生义故得百余人,掩讨嗣之等,悉禽而手刃之。
于时荒乱之后,吉凶礼废。方明合门遇祸,资产无遗,而营举凶事,尽其力用;数月之间,葬送并毕,平世备礼,无以加也。顷之,孙恩重没会稽,谢琰见害。恩购求方明甚急。方明于上虞载母妹奔东阳,由黄蘖峤出鄱阳,附载还都,寄居国子学。流离险厄,屯苦备经,而贞立之操,在约无改。元兴元年,桓玄克京邑,丹阳尹卞范之势倾朝野,欲以女嫁方明,使尚书吏部郎王腾譬说备至,方明终不回。桓玄闻而赏之,即除著作佐郎,补司徒王谧主簿。
从兄景仁举为高祖中兵主簿。方明事思忠益,知无不为。高祖谓之曰:“愧未有瓜衍之赏,且当与卿共豫章国禄。”屡加赏赐。方明严恪,善自居遇,虽处暗室,未尝有惰容。无他伎能,自然有雅韵。从兄混有重名,唯岁节朝宗而已。丹阳尹刘穆之权重当时,朝野辐辏,不与穆之相识者,唯有混、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穆之甚以为恨。方明、廓后往造之,大悦,白高祖曰:“谢方明可谓名家驹。直置便自是台鼎人,无论复有才用。”顷之,转从事中郎,仍为左将军道怜长史、高祖命府内众事,皆咨决之。随府转中军长史。寻更加晋陵太守,复为骠骑长史、南郡相,委任如初。
尝年终,江陵县狱囚事无轻重,悉散听归家,使过正三日还到。罪应入重者有二十余人,纲纪以下,莫不疑惧。时晋陵郡送故主簿弘季盛、徐寿之并随在西,固谏以为:“昔人虽有其事,或是记籍过言。且当今民情伪薄,不可以古义相许。”方明不纳,一时遣之。囚及父兄皆惊喜涕泣,以为就死无恨。至期,有重罪二人不还,方明不听讨捕。其一人醉不能归,逮二日乃反;余一囚十日不至,五官硃千期请见欲白讨之,方明知为囚事,使左右谢五官不须入,囚自当反。囚逡巡墟里,不能自归,乡村责让之,率领将送,遂竟无逃亡者。远近咸叹服焉。遭母忧,去职。服阕,为宋台尚书吏部郎。
高祖受命,迁侍中。永初三年,出为丹阳尹,有能名。转会稽太守。江东民户殷盛,风俗峻刻,强弱相陵,奸吏蜂起,符书一下,文摄相续。又罪及比伍,动相连坐,一人犯吏,则一村废业,邑里惊扰,狗吠达旦。方明深达治体,不拘文法,阔略苛细,务存纲领。州台符摄,即时宣下,缓民期会,展其办举;郡县监司,不得妄出,贵族豪士,莫敢犯禁,除比伍之坐,判久系之狱。前后征伐,每兵运不充,悉发倩士庶;事既宁息,皆使还本。而属所刻害,或即以补吏。守宰不明,与夺乖舛,人事不至,必被抑塞。方明简汰精当,各慎所宜,虽服役十载,亦一朝从理,东土至今称咏之。性尤爱惜,未尝有所是非,承代前人,不易其政。有必宜改者,则以渐移变,使无迹可寻。元嘉三年,卒官,年四十七。
子惠连,幼而聪敏,年十岁,能属文,族兄灵运深相知赏,事在《灵运传》。本州辟主簿,不就。惠连先爱会稽郡吏杜德灵,及居父忧,赠以五言诗十余首,文行于世。坐被徙废塞,不豫荣伍。尚书仆射殷景仁爱其才,因言次白太祖:“臣小兒时,便见世中有此文,而论者云是谢惠连,其实非也。”太祖曰:“若如此,便应通之。”元嘉七年,方为司徒彭城王义康法曹参军。是时义康治东府城,城堑中得古冢,为之改葬,使惠连为祭文,留信待成,其文甚美。又为《雪赋》,亦以高丽见奇。文章并传于世。十年,卒,时年二十七。既早亡,且轻薄多尤累,故官位不显。无子。弟惠宣,竟陵王诞司徒从事中郎,临川内史。
江夷,字茂远,济阳考城人也。祖霖彡,晋护军将军。父敳,骠骑咨议参军。夷少自藻厉,为后进之美。州辟主簿,不就。桓玄篡位,以为豫章王文学。义旗建,高祖板为镇军行参军,寻参大司马琅邪王军事,转以公事免。顷之,复补主簿。豫讨桓玄功,封南郡州陵县五等侯。孟昶建威府司马,中书侍郎,中军太尉从事中郎,征西大将军道规长史、南郡太守,寻转太尉咨议参军,领录事,迁长史,入为侍中,大司马,从府公北伐,拜洛阳园陵,进至潼关。还领宁远将军、琅邪内史、本州大中正。高祖命大司马府、琅邪国事,一以委焉。
宋台初建,为五兵尚书。高祖受命,转掌度支。出为义兴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以疾去职。寻拜吏部尚书,为吴郡太守。营阳王于吴县见害,夷临哭尽礼。又以兄疾去官。复为丹阳尹,吏部尚书,加散骑常侍,迁右仆射。夷美风仪,善举止,历任以和简著称。出为湘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未之职,病卒,时年四十八。遗命薄敛蔬奠,务存俭约。追赠前将军,本官如故。子湛,别有传。
史臣曰:为国之道,食不如信,立人之要,先质后文。士君子当以体正为基,蹈义为本,然后饰以艺能,文以礼乐,苟或难备,不若文不足而质有余也。是以小心翼翼,可祗事于上帝,啬夫喋喋,终不离于虎圈。江夷、谢方明、谢弘微、王惠、王球,学义之美,未足以成名,而贞心雅体,廷臣所罕及。《诗》云:“温温恭人,惟德之基,”信矣!
列传第十四 孔季恭 羊玄保 沈昙庆
孔靖,字季恭,会稽山阴人也。名与高祖祖讳同,故称字。祖愉,晋车骑将军。父,散骑常侍。季恭始察郡孝廉,功曹史,著作佐郎,太子舍人,镇军司马,司徒左西掾。未拜,遭母忧。隆安五年,于丧中被起建威将军、山阴令,不就。高祖东征孙恩,屡至会稽,季恭曲意礼接,赡给甚厚。高祖后讨孙恩,时桓玄篡形已著,欲于山阴建义讨之。季恭以为山阴去京邑路远,且玄未居极位,不如待其篡逆事彰,衅成恶稔,徐于京口图之,不忧不克。高祖亦谓为然。虞啸父为征东将军、会稽内史,季恭初求为府司马,不得。及帝定桓玄,以季恭为内史,使赍封板拜授,正与季恭相值,季恭便回舟夜还。至即叩扉告啸父,并令扫拂别斋,即便入郡。啸父本为桓玄所授,闻玄败,震惧,开门请罪。季恭慰勉,使且安所住,明旦乃移。季恭到任,务存治实,敕止浮华,翦罚游惰,由是寇盗衰止,境内肃清。
征为右卫将军,加给事中,不拜。寻除侍中,领本国中正,徙琅邪王大司马司马。寻出为吴兴太守,加冠军。先是,吴兴频丧太守,云项羽神为卞山王,居郡听事,二千石至,常避之;季恭居听事,竟无害也。迁尚书右仆射,固让。义熙八年,复督五郡诸军、征虏、会稽内史。修饰学校,督课诵习。十年,复为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又让不拜。顷之,除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十二年,致仕,拜金紫光禄大夫,常侍如故。是岁,高祖北伐,季恭求从,以为太尉军咨祭酒、后将军。从平关、洛。高祖为相国,又随府迁。
宋台初建,令书以为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又让不受,乃拜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辞事东归,高祖饯之戏马台,百僚咸赋诗以述其美。及受命,加开府仪同三司,辞让累年,终以不受。永初三年,薨,时年七十六。追赠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子山士,历显位,侍中,会稽太守,坐小弟驾部郎道穰逼略良家子女,白衣领郡。元嘉二十七年,卒官。
弟灵符,元嘉末,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尚书吏部郎。世祖大明初,自侍中为辅国将军、郢州刺史,入为丹阳尹。山阴县土境褊狭,民多田少,灵符表徙无赀之家于余姚、鄞、鄮三县界,垦起湖田。上使公卿博议,太宰江夏王义恭议曰:“夫训农修本,有国所同,土著之民,习玩日久,如京师无田,不闻徙居他县。寻山阴豪族富室,顷亩不少,贫者肆力,非为无处,耕起空荒,无救灾歉。又缘湖居民,鱼鸭为业,及有居肆,理无乐徙。”尚书令柳元景、右仆射刘秀之、尚书王瓚之、顾凯之、颜师伯、嗣湘东王彧议曰:“富户温房,无假迁业;穷身寒室,必应徙居。葺宇疏皋,产粒无待,资公则公未易充,课私则私卒难具。生计既完,畲功自息,宜募亡叛通恤及与乐田者,其往经创,须粗修立,然后徙居。”侍中沈怀文、王景文、黄门侍郎刘敳、郄颙议曰:“百姓虽不亲农,不无资生之路,若驱以就田,则坐相违夺。且鄞等三县,去治并远,既安之民,忽徙他邑,新垣未立,旧居已毁,去留两困,无以自资。谓宜适任民情,从其所乐,开宥逋亡,且令就业,若审成腴壤,然后议迁。”太常王玄谟议曰:“小民贫匮,远就荒畴,去旧即新,粮种俱阙,习之既难,劝之未易。谓宜微加资给,使得肆勤,明力田之赏,申怠惰之罚。”光禄勋王升之议曰:“远废之畴,方翦荆棘,率课穷乏,其事弥难,资徙粗立,徐行无晚。”上违议,从其徙民,并成良业。
灵符自丹阳出为会稽太守,寻加豫章王子尚抚军长史。灵符家本丰,产业甚广,又于永兴立墅,周回三十三里,水陆地二百六十五顷,含带二山,又有果园九处。为有司所纠,诏原之,而灵符答对不实,坐以免官。后复旧官,又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太守如故。悫实有材干,不存华饰,每所莅官,政绩修理。前废帝景和中,犯忤近臣,为所谗构,遣鞭杀之。二子湛之、渊之,于都赐死。太宗即位,追赠灵符金紫光禄大夫。
渊之,大明中为尚书比部郎。时安陆应城县民张江陵与妻吴共骂母黄令死,黄忿恨自经死,值赦。律文,子贼杀伤殴父母,枭首;骂詈,弃市;谋杀夫之父母,亦弃市。值赦,免刑补冶。江陵骂母,母以之自裁,重于伤殴。若同杀科,则疑重;用殴伤及骂科,则疑轻。制唯有打母,遇赦犹枭首,无骂母致死值赦之科。渊之议曰:“夫题里逆心,而仁者不入,名且恶之,况乃人事。故殴伤咒诅,法所不原,詈之致尽,则理无可宥。罚有从轻,盖疑失善,求之文旨,非此之谓。江陵虽值赦恩,故合枭首,。妇本以义,爱非天属,黄之所恨,情不在吴,原死补冶,有允正法。”诏如渊之议,吴免弃市。
羊玄保,太山南城人也。祖楷,尚书都官郎。父绥,中书侍郎。玄保起家楚台太常博士,遭母忧,服阕,右将军何无忌、前将军诸葛长民俱板为参军,并不就。除临安令。刘穆之举为高祖镇军参军,库部郎,永世令。复为高祖太尉参军,转主簿,丹阳丞。少帝景平二年,入为尚书右丞。转左丞,司徒右长史。府公王弘甚知重之,谓左长史庾登之、吏部尚书王准之曰:“卿二贤明美朗识,会悟多通,然弘懿之望,故当共推羊也。”顷之,入为黄门侍郎。
善弈棋,棋品第三,太祖与睹郡戏,胜,以补宣城太守。先是,刘式之为宣城,立吏民亡叛制,一人不禽,符伍里吏送州作部,若获者赏位二阶。玄保以为非宜,陈之曰:“臣伏寻亡叛之由,皆出于穷逼,未有足以推存而乐为此者也。今立殊制,于事为苦。臣闻苦节不可贞,惧致流弊。昔龚遂譬民于乱绳,缓之然后可理;黄霸以宽和为用,不以严刻为先。臣愚以谓单身逃役,便为尽户。今一人不测,坐者甚多,既惮重负,各为身计,牵挽逃窜,必致繁滋。又能禽获叛身,类非谨惜,既无堪能,坐陵劳吏,名器虚假,所妨实多,将阶级不足供赏,服勤无以自劝。又寻此制,施一邦而已,若其是邪,则应与天下为一;若其非邪,亦不宜独行一郡。民离忧患,其弊将甚。臣忝守所职,惧难遵用,致率管穴,冒以陈闻。”由此此制得停。
玄保在郡一年,为廷尉。数月,迁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南东海太守,加辅国将军。入为都官尚书、左卫将军,加给事中,丹阳尹,会稽太守。又徙吴郡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太祖以玄保廉素寡欲,故频授名郡。为政虽无干绩,而去后常见思。不营财利,处家俭薄。太祖尝曰:“人仕宦非唯须才,然亦须运命;每有好官缺,我未尝不先忆羊玄保。”
元凶弑立,为吏部尚书,领国子祭酒,寻加光禄大夫。及世祖入讨,朝野多南奔,劭集群僚,横刀怒曰:“卿等便可去矣!”众战惧莫敢言,玄保容色不异,徐曰:“臣以死奉朝。”劭乃解。世祖即位,以为散骑常侍,领崇宪卫尉。寻迁金紫光禄大夫。又以谨敬见知,赐赉甚厚。大明初,进位光禄大夫。五年,迁散骑常侍,特进。玄保自少至老,谨于祭奠,四时珍新,未得祠荐者,口不妄尝。八年,卒,时年九十四。谥曰定子。
子戎,有才气,而轻薄少行检,玄保尝云:“此兒必亡我家。”官至通直郎。与王僧达谤议时政,赐死。死后世祖引见玄保,玄保谢曰:“臣无日磾之明,以此上负。”上美其言,戎二弟,太祖并赐名,曰咸,曰粲。谓玄保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余风。”
玄保既善棋,而何尚之亦雅好棋。吴郡褚胤,年七岁,入高品。及长,冠绝当时。胤父荣期与臧质同逆,胤应从诛,何尚之请曰:“胤弈棋之妙,超古冠今。魏犨犯令,以才获免。父戮子宥,其例甚多。特乞与其微命,使异术不绝。”不许。时人痛惜之。
玄保兄子希,字泰闻,少有才气。大明初,为尚书左丞。时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上言:“山湖之禁,虽有旧科,民俗相因,替而不奉,熂山封水,保为家利。自顷以来,颓弛日甚,富强者兼岭而占,贫弱者薪苏无托,至渔采之地,亦又如兹。斯实害治之深弊,为政所宜去绝,损益旧条,更申恆制。”有司检壬辰诏书:“占山护泽,强盗律论,赃一丈以上,皆弃市。”希以“壬辰之制,其禁严刻,事既难遵,理与时弛。而占山封水,渐染复滋,更相因仍,便成先业,一朝顿去,易致嗟怨。今更刊革,立制五条。凡是山泽,先常熂爈种养竹木杂果为林,及陂湖江海鱼梁鳅鮆场,常加功修作者,听不追夺。官品第一、第二,听占山三顷;第三、第四品,二顷五十亩;第五、第六品,二顷;第七、第八品,一顷五十亩;第九品及百姓,一顷。皆依定格,条上赀簿。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阙少,依限占足。若非前条旧业,一不得禁。有犯者,水土一尺以上,并计赃,依常盗律论。停除咸康二年壬辰之科。”从之。
益州刺史刘瑀,先为右卫将军,与府司马何季穆共事不平。季穆为尚书令建平王宏所亲待,屡毁瑀于宏。会瑀出为益州,夺士人妻为妾,宏使羊希弹之;瑀坐免官,瑀恨希切齿。有门生谢元伯往来希间,瑀令访讯被免之由。希曰:“此奏非我意。”瑀即日到宏门奉笺陈谢,云闻之羊希。希坐漏泄免官。
大明末,为始安王子真征虏司马,黄门郎,御史中丞。泰始三年,出为宁朔将军、广州刺史。希初请女夫镇北中兵参军萧惠徽为长史,带南海太守,太宗不许。又请为东莞太宙。希既到镇,长史、南海太守陆法真丧官,希又请惠徽补任。诏曰:“希卑门寒士,累世无闻,轻薄多衅,备彰历职。徒以清刻一介,擢授岭南,干上逞欲,求诉不已,可降号横野将军。”
初,李万周、刘嗣祖籍略广州,事在《邓琬传》。太宗以万周为步兵校尉,加宁朔将军,权行广州事。希既至,而万周等并有异图,希诛之。希以沛郡刘思道行晋康太守,领军伐俚。思道违节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不受命,率所领攻州,希遣平越长史邹琰于朝亭拒战,军败见杀。思道进攻州城,司马邹嗣之拒之西门,战败又死。希逾城走,思道获而杀之。府参军邹曼率数十人袭思道,已得入城,力不敌,又败。东莞太守萧惠徽率郡文武千余人攻思道,战败,又见杀。时龙骧将军陈伯绍率军伐俚,还击思道,定之。赠希辅国将军,惠徽中书郎,嗣之越骑校尉。
希子崇,字伯远,尚书主客郎。丁母忧,哀毁过礼。及闻广州乱,即日便徒跣出新亭,不能步涉,顿伏江渚。门义以小船致之,于是进路。父葬毕,不胜哀,卒。
沈昙庆,吴兴武康人,侍中怀文从父兄也。父发,员外散骑侍郎,早卒;吴兴太守王韶之为之诔焉。
昙庆初辟主簿,州从事,西曹主簿,长沙王义欣后军镇军主簿。遭母忧,哀毁致称,本县令诸葛阐之公解言上。服释,复为主簿。义欣又请为镇军记室参军。出为余杭令,迁司徒主簿,江夏王义恭太尉录事参军,尚书右丞。时岁有水旱,昙庆议立常平仓以救民急,太祖纳其言,而事不行。领本邑中正,少府,扬州治中从事史,始兴王浚卫军长史。元凶弑立,世祖入讨,劭遣昙庆还东募人,安东将军随王诞收付永兴县狱,久之,被原。
世祖践阼,除东海王祎抚军长史,入为尚书吏部郎,江夏王义恭大司马长史,南东海太守,左卫将军。大明元年,督徐兗二州及梁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徐州刺史。时殿中员外将军裴景仁助戍彭城,本伧人,多悉戎荒事。昙庆使撰《秦记》十卷,叙苻氏僭伪本末,其书传于世。明年,复征为左卫将军,加给事中,领本州大中正。三年,迁祠部尚书。其年,卒,时年五十七。追赠本官。昙庆谨实清正,所莅有称绩。常谓子弟曰:“吾处世无才能,政图作大老子耳。”世以长者称之。
史臣曰:江南之为国,盛矣。虽南包象浦,西括邛山,至于外奉贡赋,内充府实,止于荆、扬二州。自汉氏以来,民户凋耗,荆楚四战之地,五达之郊,井邑残亡,万不余一也。自元熙十一年司马休之外奔,至于元嘉末,三十有九载,兵车勿用,民不外劳,役宽务简,氓庶繁息,至余粮栖亩,户不夜扃,盖东西之极盛也。既扬部分析,境极江南,考之汉域,惟丹阳会稽而已。自晋氏迁流,迄于太元之世,百许年中,无风尘之警,区域之内,晏如也。及孙恩寇乱,歼亡事极,自此以至大明之季,年逾六纪,民户繁育,将曩时一矣。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会土带海傍湖,良畴亦数十万顷,膏腴上地,亩直一金,鄠、杜之间,不能比也。荆城跨南楚之富,扬部有全吴之沃,鱼盐杞梓之利,充仞八方;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而田家作苦,役难利薄,亘岁从务,无或一日非农,而经税横赋之资,养生送死之具,莫不咸出于此。穰岁粜贱,粜贱则稼苦;饥年籴贵,籴贵则商倍。常平之议,行于汉世。元嘉十三年,东土潦浸,民命棘矣。太祖省费减用,开仓廪以振之,病而不凶,盖此力也。大明之末,积旱成灾,虽敝同往困,而救非昔主,所以病未半古,死已倍之。并命比室,口减过半。若常平之计,兴于中年,遂切扶患,或不至是。若笼以平价,则官苦民优,议屈当时,盖由于此。
列传第十五 臧焘 徐广 傅隆
臧焘,字德仁,东莞莒人,武敬皇后兄也。少好学,善《三礼》,贫约自立,操行为乡里所称。晋孝武帝太元中,卫将军谢安始立国学,徐、兗二州刺史谢玄举焘为助教。
孝武帝追崇庶祖母宣太后,议者或谓宜配食中宗。焘议曰:“《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故仲子、成风,咸称夫人。《经》云‘考仲子之宫’。若配食惠庙,则宫无缘别筑。前汉孝文、孝昭太后,并系子为号,祭于寝园,不配于高祖、孝武之庙。后汉和帝之母曰恭怀皇所,安帝祖母曰敬隐皇后,顺帝之母曰恭愍皇后,虽不系子为号,亦祭于陵寝。不配章、安二帝。此则二汉虽有太后、皇后之异,至于并不配食,义同《阳秋》。唯光武追废吕后,故以薄后配高祖庙。又卫后既废,霍光追尊李夫人为皇后,配孝武庙,此非母以子贵之例,直以高、武二庙无配故耳。夫汉立寝于陵,自是晋制所异。谓宜远准《阳秋》考宫之义,近摹二汉不配之典。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系子为称,兼明母贵之所由,一举而允三义,固哲王之高致也。”议者从之。
顷之,去官。以母老家贫,与弟熹俱弃人事,躬耕自业,约己养亲者十余载。父母丧亡,居丧六年,以毁瘠著称。服阕,除临沂令。义旗建,为太学博士,参右将军何无忌军事,随府转镇南参军。
高祖镇京口,与焘书曰:“顷学尚废弛,后进颓业,衡门之内,清风辍响。良由戎车屡警,礼乐中息,浮夫恣志,情与事染,岂可不敷崇坟籍,敦厉风尚。此境人士,子侄如林,明发搜访,想闻令轨。然荆玉含宝,要俟开莹,幽兰怀馨,事资扇发,独习寡悟,义著周典。今经师不远,而赴业无闻,非唯志学者鲜,或是劝诱未至邪。想复弘之。”参高祖中军军事,入补尚书度支郎,改掌祠部。袭封高陵亭侯。
时太庙鸱尾灾,焘谓著作郎徐广曰:“昔孔子在齐,闻鲁庙灾,曰必桓、僖也。今征西、京兆四府君,宜在毁落,而犹列庙飨,此其征乎?”乃上议曰:“臣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将营宫室,宗庙为首。古先哲王,莫不致肃恭之诚心,尽崇严乎祖考,然后能流淳化于四海,通幽感于神明。固宜详废兴于古典,循情礼以求中者也。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自考庙以至祖考五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去祧为坛,去坛为墠,有祷然后祭之。此宗庙之次,亲疏之序也。郑玄以为祧者文王、武王之庙,王肃以为五世六世之祖。寻去祧之言,则祧非文、武之庙矣。文、武周之祖宗,何云去祧为坛乎?明远庙为祧者,无服之祖也。又远庙则有享尝之礼,去祧则有坛墠之殊,明世远者,其义弥疏也。若祧是文、武之庙,宜同月祭于太祖,虽推后稷以配天,由功德之所始,非尊崇之义每有差降也。又礼有以多贵者,故传称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又云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此则尊卑等级之典,上下殊异之文。而云天子诸侯俱祭五庙,何哉?又王祭嫡殇,下及来孙,而上祀之礼,不过高祖。推隆恩于下流,替诚敬于尊属,亦非圣人制礼之意也。是以泰始建庙,从王氏议,以礼父为士,子为天子诸侯,祭以天子诸侯,其尸服以士服。故上及征西,以备六世之数,宣皇虽为太祖,尚在子孙之位,至于殷祭之日,未申东向之礼,所谓子虽齐圣,不先父食者矣。今京兆以上既迁,太祖始得居正,议者以昭穆未足,欲屈太祖于卑坐,臣以为非礼典之旨。所与太祖而七,自是昭穆既足,太祖在六世之外,非为须满七庙,乃得居太祖也。议者又以四府君神主宜永同于殷祫,臣又以为不然。传所谓毁庙之主,陈乎太祖,谓太祖以下先君之主也。故《白虎通》云‘禘祫祭迁庙者,以其继君之体,持其统而不绝也。”岂如四府君在太祖之前乎。非继统之主,无灵命之瑞,非王业之基,昔以世近而及,今则情礼已远,而当长飨殷祫,永虚太祖之位,求之礼籍,未见其可。昔永和之初,大议斯礼,于时虞喜、范宣并以渊儒硕学,咸谓四府君神主,无缘永存于百世。或欲瘗之两阶,或欲藏之石室,或欲为之改筑,虽所秉小异,而大归是同。若宣皇既居群庙之上,而四主禘祫不已,则大晋殷祭,长无太祖之位矣。夫理贵有中,不必过厚;礼与世迁,岂可顺而不断!故臣子之情虽笃,而灵厉之谥弥彰;追远之怀虽切,而迁毁之礼为用。岂不有心于加厚,顾礼制不可逾尔。石室则藏于庙北,改筑则未知所处,虞主所以依神,神移则有瘗埋之礼。四主若飨祀宜废,亦神之所不依也,准傍事例,宜同虞主之瘗埋。然经典难详,群言纷错,非臣卑浅所能折中。”时学者多从焘议,竟未施行。
迁通直郎,高祖镇军、车骑、中军、太尉咨议参军。高祖北伐关、洛,大司马琅邪王同行,除大司马从事中郎,总留府事。义熙十四年,除侍中。元熙元年,以脚疾去职。高祖受命,征拜太常,虽外戚贵显,而弥自冲约,茅屋蔬餐,不改其旧。所得奉禄,与亲戚共之。永初三年,致仕,拜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其年卒,时年七十。少帝追赠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
长子邃,护军司马,宜都太守。少子绰,太子中舍人,新安太守。邃长子谌之,尚书都官郎,乌程令。谌之弟凝之,学涉有当世才具,与司空徐湛之为异常之交。年少时与北地傅僧祐俱以通家子始为太祖所引见,时上与何尚之论铸钱事,凝之便干其语,上因回与论之。僧祐引凝之衣令止,凝之大言谓僧祐曰:“明主难再遇,便应正尽所怀。”上与往复十余反,凝之词韵铨序,兼有理证,上甚赏焉。历随王诞后军记室录事,欲以为青州,其事不果。迁尚书右丞,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子夤,尚书主客郎,沈攸之征西功曹,为攸之尽节,事在《攸之传》。凝之弟潭之,亦有美誉。太宗世,历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后废帝元徽中,为左民尚书,卒官。潭之弟澄之,太子左积弩将军。元嘉二十七年,领军于盱眙,为索虏所破,见杀,追赠通直郎。绰子焕,顺帝升明中,为武昌太守。沈攸之攻郢城,焕弃郡赴之;攸之败,伏诛。
傅僧祐,祖父弘仁,高祖外弟也。以中表历显官,征虏将军、南谯太守,太常卿。子邵,员外散骑侍郎,妻焘女也,生僧祐,有吏才,再为山阴令,甚有能名,末世令长莫及。亦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
徐广,字野民,东莞姑幕人也。父藻,都水使者。兄邈,太子前卫率。家世好学,至广尤精,百家数术,无不研览。谢玄为州,辟广从事西曹。又谯王司马恬镇北参军。晋孝武帝以广博学,除为秘书郎,校书秘阁,增置职僚。转员外散骑侍郎,领校书如故。隆安中,尚书令王珣举为祠部郎。
李太后薨,广议服曰:“太皇太后名位允正,体同皇极,理制备尽,情礼弥申。《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既称夫人,礼服从正,故成风显夫人之号,文公服三年之丧。子于父之所生,体尊义重。且礼祖不厌孙,固宜遂服无屈。而缘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则疑斯从重。谓应同于为祖母后,齐衰三年。”服从其议。
时会稽王世子元显录尚书,欲使百僚致敬,台内使广立议,由是内外并执下官礼,广常为愧恨焉。元显引为中军参军,迁领军长史。桓玄辅政,以为大将军文学祭酒。
义熙初,高祖使撰车服仪注,乃除镇军咨议参军,领记室。封乐成县五等侯。转员外散骑常侍,领著作郎。二年,尚书奏曰:“臣闻左史述言,右官书事,《乘》、《志》显于晋、郑,《阳秋》著乎鲁史。自皇代有造,中兴晋祀,道风帝典,焕乎史策。而太和以降,世历三朝,玄风圣迹,倏为畴古。臣等参详,宜敕著作郎徐广撰成国史。”诏曰:“先朝至德光被,未著方策,宜流风缅代,永贻将来者也。便敕撰集。”
六年,迁散骑常侍,又领徐州大中正,转正员常侍。时有风雹为灾,广献书高祖曰:“风雹变未必为灾,古之圣贤辄惧而修己,所以兴政化而隆德教也。尝忝服事,宿眷未忘,思竭尘露,率诚于习。明公初建义旗,匡复宗社,神武应运,信宿平夷。且恭俭谦约,虚心匪懈,来苏之化,功用若神。顷事故既多,刑德并用,战功殷积,报叙难尽,万机繁凑,固应难速,且小细烦密,群下多惧。又谷帛丰贱,而民情不劝;禁司互设,而劫盗多有,诚由俗弊未易整,而望深未易炳。追思义熙之始,如有不同,何者?好安愿逸,万物之大趣,习旧骇新,凡识所不免。要当俯顺群情,抑扬随俗,则朝野欢泰,具瞻允康矣。言无可采,愿矜其愚款之志。”又转大司农,领著作郎皆如故。十二年,《晋纪》成,凡四十六卷,表上之。迁秘书监。
初,桓玄篡位,安帝出宫,广陪列悲恸,哀动左右。及高祖受禅,恭帝逊位,广又哀感,涕泗交流。谢晦见之,谓之曰:“徐公将无小过?”广收泪答曰:“身与君不同。君佐命兴王,逢千载嘉运;身世荷晋德,实眷恋故主。”因更歔欷。
永初元年,诏曰:“秘书监徐广,学优行谨,历位恭肃,可中散大夫。”广上表曰:“臣年时衰耄,朝敬永阙,端居都邑,徒增替怠。臣坟墓在晋陵,臣又生长京口,恋旧怀远,每感暮心。息道玄谬荷朝恩,忝宰此邑,乞相随之官,归终桑梓。微志获申,殒没无恨。”许之,赠赐甚厚。性好读书,老犹不倦。元嘉二年,卒,时年七十四。《答礼问》百余条,用于今世。广兄子豁,在《良吏传》。
傅隆,字伯祚,北地灵州人也。高祖咸,晋司隶校尉。曾祖晞,司徒属。父祖早亡。隆少孤,又无近属,单贫有学行,不好交游。义熙初,年四十,始为孟昶建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坐辞兼,免。复为会稽征虏参军。家在上虞,及东归,便有终焉之志。历佐三军,首尾八年。除给事中。尚书仆射、丹阳尹徐羡之置建威府,以为录事参军,寻转尚书祠部郎、丹阳丞,入为尚书左丞。以族弟亮为仆射,缌服不得相临,徙太子率更令,庐陵王义真车骑咨议参军,出补山阴令。太祖元嘉初,除司徒右长史,迁御史中丞。当官而行,甚得司直之体。转司徒左长史。
时会稽剡县民黄初妻赵打息载妻王死亡,遇赦,王有父母及息男称、息女叶,依法徙赵二千里外。隆议之曰:“原夫礼律之兴,盖本之自然,求之情理,非从天堕,非从地出也。父子至亲,分形同气,称之于载,即载之于赵,虽云三世,为体犹一,未有能分之者也。称虽创巨痛深,固无仇祖之义。若称可以杀赵,赵当何以处载?将父子孙祖,互相残戮,惧非先王明罚,咎繇立法之本旨也。向使石厚之子、日磾之孙,砥锋挺锷,不与二祖同戴天日,则石碏、秺侯何得流名百代,以为美谈者哉!旧令云,‘杀人父母,徙之二千里外’。不施父子孙祖明矣。赵当避王期功千里外耳。令亦云,‘凡流徙者,同籍亲近欲相随者,听之’。此又大通情体,因亲以教爱者也。赵既流移,载为人子,何得不从;载从而称不行,岂名教所许?如此,称、赵竟不可分。赵虽内愧终身,称当沈痛没齿,孙祖之义,自不得永绝,事理固然也。”从之。
又出为义兴太守,在郡有能名。征拜左民尚书,坐正直受节假,对人未至,委出,白衣领职。寻转太常。十四年,太祖以新撰《礼论》付隆使下意,隆上表曰:“臣以下愚,不涉师训,孤陋闾阎,面墙靡识,谬蒙询逮,愧惧流汗。原夫礼者,三千之本,人伦之至道。故用之家国,君臣以之尊,父子以之亲;用之婚冠,少长以之仁爱,夫妻以之义顺;用之乡人,友朋以之三益,宾主以之敬让。所谓极乎天,播乎地,穷高远,测深厚,莫尚于礼也。其乐之五声,《易》之八象,《诗》之《风雅》,《书》之《典诰》,《春秋》之微婉劝惩,无不本乎礼而后立也。其源远,其流广,其体大,其义精,非夫睿哲大贤,孰能明乎此哉。况遭暴秦焚亡,百不存一。汉兴,始征召故老,搜集残文,其体例纰缪,首尾脱落,难可详论。幸高堂生颇识旧义,诸儒各为章句之说,既明不独达,所见不同,或师资相传,共枝别干。故闻人、二戴,俱事后苍,俄已分异;卢植、郑玄,偕学马融,人各名象。又后之学者,未逮曩时,而问难星繁,充斥兼两,摛文列锦,焕烂可观。然而五服之本或差,哀敬之制舛杂,国典未一于四海,家法参驳于缙绅,诚宜考详远虑,以定皇代之盛礼者也。伏惟陛下钦明玄圣,同规唐、虞,畴咨四岳,兴言《三礼》,而伯夷未登,微臣窃位,所以大惧负乘,形神交恶者,无忘夙夜矣。而复猥充搏采之数,与闻爰发之求,实无以仰酬圣旨万分之一。不敢废默,谨率管穴所见五十二事上呈。蚩鄙茫浪,伏用竦赧。”
明年,致仕,拜光禄大夫。归老在家,手不释卷,博学多通,特精《三礼》。谨于奉公,常手抄书籍。二十八年,卒,时年八十三。
史臣曰:选贤于野,则治身业弘;求士子朝,则饰智风起。《六经》奥远,方轨之正路;百家浅末,捷至之偏道。汉世登士,闾党为先,崇本务学,不尚浮诡,然后可以俯拾青组,顾蔑籝金。于是人厉从师之志,家竞专门之术,艺重当时,所居一旦成市,黉舍暂启,著录或至万人。是故仕以学成,身由义立。自魏氏膺命,主爱雕虫,家弃章句,人重异术。又选贤进士,不本乡闾,铨衡之寄,任归台阁。以一人之耳目,究山川之险情,贤否臆断,万不值一。由是仕凭借誉,学非为己,崇诡遇之巧速,鄙税驾之迟难,士自此委笥植《经》,各从所务,早往晏退,以取世资。庠序黉校之士,传经聚徒之业,自黄初至于晋末,百余年中,儒教尽矣。高祖受命,议创国学,宫车早晏,道未及行。迄于元嘉,甫获克就,雅风盛烈,未及曩时,而济济焉,颇有前王之遗典。天子鸾旗警跸,清道而临学馆,储后冕旒黼黻,北面而礼先师,后生所不尝闻,黄发未之前睹,亦一代之盛也。臧焘、徐广、傅隆、裴松之、何承天、雷次宗,并服膺圣哲,不为雅俗推移,立名于世,宜矣。颍川庾蔚之、雁门周野王、汝南周王子、河内向琰、会稽贺道养,皆托志经书,见称于后学。蔚之略解《礼记》,并注贺循《丧服》,行于世云。
列传第十六 谢瞻 孔琳之
谢瞻,字宣远,一名檐,字通远,陈郡阳夏人,卫将军晦第三兄也。年六岁,能属文,为《紫石英赞》、《果然诗》,当时才士,莫不叹异。初为桓伟安西参军,楚台秘书郎。瞻幼孤,叔母刘抚养有恩纪,兄弟事之,同于至亲。刘弟柳为吴郡,将姊俱行,瞻不能违,解职随从,为柳建威长史。寻为高祖镇军、琅邪王大司马参军,转主簿,安成相,中书侍郎,宋国中书、黄门侍郎,相国从事中郎。
弟晦时为宋台右卫,权遇已重,于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辏,门巷填咽。时瞻在家,惊骇谓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吾家以素退为业,不愿干预时事,交游不过亲朋,而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户之福邪?”乃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及还彭城,言于高祖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过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荣冠台府,位任显密,福过灾生,其应无远。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前后屡陈。高祖以瞻为吴兴郡,又自陈请,乃为豫章太守。晦或以朝廷密事语瞻,瞻辄向亲旧陈说,以为笑戏,以绝其言。晦遂建佐命之功,任寄隆重,瞻愈忧惧。
永初二年,在郡遇疾,不肯自治,幸于不永。晦闻疾奔往,瞻见之,曰:“汝为国大臣,又总戎重,万里远出,必生疑谤。”时果有诉告晦反者。瞻疾笃还都,高祖以晦禁旅,不得出宿,使瞻居于晋南郡公主婿羊贲故第,在领军府东门。瞻曰:“吾有先人弊庐,何为于此!”临终,遣晦书曰:“吾得启体幸全,归骨山足,亦何所多恨。弟思自勉厉,为国为家。”遂卒,时年三十五。
瞻善于文章,辞采之美,与族叔混、族弟灵运相抗。灵运父瑛,无才能。为秘书郎,早年而亡。灵运好臧否人物,混患之,欲加裁折,未有方也。谓瞻曰:“非汝莫能。”乃与晦、曜、弘微等共游戏,使瞻与灵运共车;灵运登车,便商较人物,瞻谓之曰:“秘书早亡,谈者亦互有同异。”灵运默然,言论自此衰止。
弟晙,字宣镜,幼有殊行。年数岁,所生母郭氏,久婴痼疾,晨昏温清,尝药捧膳,不阙一时,勤容戚颜,未尝暂改。恐仆役营疾懈倦,躬自执劳。母为病畏惊,微践过甚,一家尊卑,感爵至性,咸纳屡而行,屏气而语,如此者十余年。初为州主簿,中军行参军,太子舍人,俄迁秘书丞。自以兄居权贵,己蒙超擢,固辞不就。徐羡之请为司空长史,黄门郎。元嘉三年,从坐伏诛,时年三十一。有诏宥其子世平,又早卒,无后。
孔琳之,字彦琳,会稽人。祖沈,晋丞相掾。父曌,光禄大夫。琳之强正有志力,好文义,解音律,能弹棋,妙善草隶。郡命主簿,不就,后辟本国常侍。桓玄辅政为太尉,以为西阁祭酒。桓玄时议欲废钱用谷帛,琳之议曰:“《洪范》八政,以货次食,岂不以交易之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若使不以交易,百姓用力于为钱,则是妨其为生之业,禁之可也。今农自务谷,工自务器,四民各肄其业,何尝致勤于钱。故圣王制无用之货,以通有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运置之苦,此钱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废者也。谷帛为宝,本充衣食,今分以为货,则致损甚多。又劳毁于商贩之手,耗弃于割截之用,此之为敝,著于自曩。故钟繇曰:‘巧伪之民,竞蕴湿谷以要利,制薄绢以充资。’魏世制以严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马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钱之不用,由于兵乱积久,自至于废,有由而然,汉末是也。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财。今括囊天下之谷,以周天下之食,或仓庾充衍,或粮靡斗储,以相资通,则贫者仰富,致之之道,实假于钱。一朝断之,便为弃物,是有钱无粮之民,皆坐而饥困,此断钱之立敝也。且据今用钱之处不为贫,用谷之处不为富。又民习来久,革之必惑。语曰:‘利不百,不易业。’况又钱便于谷邪?魏明帝时,钱废谷用,三十年矣。以不便于民,乃举朝大议。精才达治之士,莫不以为宜复用钱,民无异情,朝无异论。彼尚舍谷帛而用钱,足以明谷帛之弊,著于已试。世或谓魏氏不用钱久,积累巨万,故欲行之,利公富国。斯殆不然。昔晋文后舅犯之谋,而先成季之信,以为虽有一时之勋,不如万世之益。于时名贤在列,君子盈朝,大谋天下之利害,将定经国之要术。若谷实便钱,义不昧当时之近利,而废永用之通业,断可知矣。斯实由困而思革,改而更张耳。近孝武之末,天下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便自谷帛殷阜,几乎家给人足,验之事实,钱又不妨民也。顷兵革屡兴,荒馑荐及,饥寒未振,实此之由。公既援而拯之,大革视听,弘敦本之教,明广农之科,敬授民时,各顺其业,游荡知反,务末自休,固以南亩竞力,野无遗壤矣。于是以往,升平必至,何衣食之足恤。愚谓救弊之术,无取于废钱。”
玄又议复肉刑,琳之以为:“唐、虞象刑,夏禹立辟,盖淳薄既异,致化实同,宽猛相济,惟变所适。《书》曰‘刑罚世轻世重’,言随时也。夫三代风纯而事简,故罕蹈刑辟;季末俗巧而务殷,故动陷宪网。若三千行于叔世,必有踊贵之尤,此五帝不相循法,肉刑不可悉复者也。汉文发仁恻之意,伤自新之路莫由,革古创制,号称刑厝,然名轻而实重,反更伤民。故孝景嗣位,轻之以缓。缓而民慢,又不禁邪,期于刑罚之中,所以见美在昔,历代详论而未获厥中者也。兵荒后,罹法更多。弃市之刑,本斩右趾,汉文一谬,承而弗革,所以前贤恨恨,议之而未辩。钟繇、陈群之意,虽小有不同,而欲右趾代弃市。若从其言,则所活者众矣。降死之生,诚为轻法,然人情慎显而轻昧,忽远而惊近,是以盘盂有铭,韦弦作佩,况在小人,尤其所惑,或目所不睹,则忽而不戒,日陈于前,则惊心骇瞩。由此言之,重之不必不伤,轻之不必不惧,而可以全其性命,蕃其产育,仁既济物,功亦益众。又今之所患,逋逃为先,屡叛不革,逃身靡所,亦以肃戒未犯,永绝恶原。至于余条,宜依旧制。岂曰允中,贵献管穴。”
玄好人附悦,而琳之不能顺旨,是以不见知。迁楚台员外散骑侍郎。遭母忧,去职。服阕,除司徒左西掾,以父致仕自解。时司马休之为会稽内史、后将军,仍以琳之为长史。父忧,去官。服阕,补太尉主簿,尚书左丞,扬州治中从事史,所居著绩。
时责众官献便宜,议者以为宜修庠序,恤典刑,审官方,明黜陟,举逸拔才,务农简调。琳之于众议之外,别建言曰:“夫玺印者,所以辩章官爵,立契符信。官莫大于皇帝,爵莫尊于公侯。而传国之玺,历代迭用,袭封之印,奕世相传,贵在仍旧,无取改作。今世唯尉一职,独用一印,至于内外群官,每迁悉改,讨寻其义,私所未达。若谓官各异姓,与传袭不同,则未若异代之为殊也。若论其名器,虽有公卿之贵,不若帝王之重;若以或有诛夷之臣,忌其凶秽,则汉用秦玺;延祚四百,未闻以子婴身戮国亡,而弃之不佩。帝王公侯之尊,不疑于传玺,人臣众僚之卑,何嫌于即印。载籍未闻其说,推例自乖其准。而终年刻铸,丧功肖实,金银铜炭之费,不可称言,非所以因循旧贯易简之道。愚谓众官即用一印,无烦改作。若有新置官,又官多印少,文或零失,然后乃铸,则仰裨天府,非唯小益。”
又曰:“凶门柏装,不出礼典,起自末代,积习生常,遂成旧俗。爰自天子,达于庶人,诚行之有由,卒革必骇。然苟无关于情,而有愆礼度,存之未有所明,去之未有所失,固当式遵先典,厘革后谬,况复兼以游费,实为民患者乎!凡人士丧仪,多出闾里,每有此须,动十数万,损民财力,而义无所取。至于寒庶,则人思自竭,虽复室如悬磬,莫不倾产殚财,所谓葬之以礼,其若此乎。谓宜谨遵先典,一罢凶门之式,表以素扇,足以示凶。”
又曰:“昔事故饥荒,米谷绵绢皆贵,其后米价登复,而绢于今一倍。绵绢既贵,蚕业者滋,虽勤厉兼倍,而贵犹不息。愚谓致此,良有其由。昔事故之前,军器正用铠而已,至于袍袄裲裆,必俟战阵,实在库藏,永无损毁。今仪从直卫及邀罗使命,或有防卫送迎,悉用袍袄之属,非唯一府,众军皆然。绵帛易败,势不支久。又昼以御寒,夜以寝卧,曾未周年,便自败裂。每丝绵新登,易折租以市,又诸府竞收,动有千万,积贵不已,实由于斯,私服为脂艰贵,官库为之空尽。愚谓若侍卫所须,固不可废,其余则依旧用铠。小小使命送迎之属,止宜给仗,不烦铠袄。用之既简,则其价自降”
又曰:“夫不耻恶食,唯君子能之。肴馔尚奢,为日久矣。今虽改张是弘,而此风未革。所甘不过一味,而陈必方丈,适口之外,皆为悦目之费,富者以之示夸,贫者为之殚产,众所同鄙,而莫能独异。愚谓宜粗为其品,使奢俭有中;若有不改,加以贬黜,则德俭之化,不日而流。”
迁尚书吏部郎。义熙六年,高祖领平西将军,以为长史,大司马琅邪王从事中郎。又除高祖平北、征西长史,迁侍中。宋台初建,除宋国侍中。出为吴兴太守,公事免。
永初二年,为御史中丞。明宪直法,无所屈桡。奏劾尚书令徐羡之曰:“臣闻事上以奉宪为恭,临下以威严为整。然后朝典惟明,莅众必肃。斯道或替,则宪纲其颓。臣以今月七日,预皇太子正会。会毕车去,并猥臣停门待阙。有何人乘马,当臣车前,收捕驱遣命去。何人骂詈收捕,咨审欲录。每有公事,臣常虑有纷纭,语令勿问,而何人独骂不止,臣乃使录。何人不肯下马,连叫大唤,有两威仪走来,击臣收捕。尚书令省事倪宗又牵威仪手力,击臣下人。宗云:‘中丞何得行凶,敢录令公人。凡是中丞收捕,威仪悉皆缚取。’臣敕下人一不得斗,凶势辀张,有顷乃散。又有群人就臣车侧,录收捕樊马子,互行筑马子顿伏,不能还台。臣自录非,本无对校,而宗敢乘势凶恣,篡夺罪身。尚书令臣羡之,与臣列车,纷纭若此,或云羡之不禁,或云羡之禁而不止。纵而不禁,既乖国宪;禁而不止,又不经通。陵犯监司,凶声彰赫,容纵宗等,曾无纠问,亏损国威,无大臣之体,不有准绳,风裁何寄。羡之内居朝右,外司辇毂,位任隆重,百辟所瞻。而不能弘惜朝章,肃是风轨。致使宇下纵肆,凌暴宪司,凶赫之声,起自京邑,所谓己有短垣,而自逾之。又宗为篡夺之主,纵不纠问,二三亏违,宜有裁贬。请免羡之所居官,以公还第。宗等篡夺之愆,已属掌故御史随事检处。”诏曰:“小人难可检御,司空无所问,余如奏。”羡之任居朝端,不欲以犯宪示物。时羡之领扬州刺史,琳之弟璩之为治中,羡之使璩之解释琳之,停寝其事。琳之不许。璩之固陈,琳之谓曰:“我触忤宰相,正当罪止一身尔,汝必不应从坐,何须勤勤邪!”自是百僚震肃莫敢犯禁。高祖甚嘉之,行经兰台,亲加临幸。又领本州大中正,迁祠部尚书。不治产业,家尤贫素。景平元年,卒,时年五十五。追赠太常。
子邈,有父风,官至扬州治中从事史。邈子觊,别有傅。觊弟道存,世祖大明中,历黄门吏部郎,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南郡太守。晋安王子勋建伪号,为侍中,行雍州事。事败自杀。
史臣曰:民生所贵,曰食与货。货以通币,食为民天。是以九棘播于农皇,十朋兴于上代。昔醇民未离,情嗜疏寡,奉生赡己,事有易周。一夫躬稼,则余食委室;匹妇务织,则兼衣被体。虽懋迁之道,通用济乏,龟贝之益,为功盖轻。而事有讹变,奸敝代起,昏作役苦,故穑人去而从商,商子事逸,末业流而浸广,泉货所通,非复始造之意。于是竞收罕至之珍,远蓄未名之货,明珠翠羽,无足而驰,丝罽文犀,飞不待翼,天下荡荡,咸以弃本为事。丰衍则同多稌之资,饥凶又减田家之蓄。钱虽盈尺,既不疗饥于尧年;贝或如轮,信无救渴于汤世,其蠹病亦已深矣。固宜一罢钱货,专用谷帛,使民知役生之路,非此莫由。夫千匹为货,事难于怀璧;万斛为市,未易于越乡,斯可使末伎自禁,游食知反。而年世推移,民与事习,或库盈朽贯,而高廪未充,或家有藏镪,而良畴罕辟。若事改一朝,废而莫用,交易所寄,旦夕无待,虽致乎要术,而非可卒行。先宜削华止伪,还淳反古,抵璧幽峰,捐珠清壑。然后驱一世之民,反耕桑之路,使缣粟羡溢,同于水火。既而荡涤圆法,销铸勿遗,立制垂统,永传于后,比屋称仁,岂伊唐世。桓玄知其始而不览其终,孔琳之睹其末而不统其本,岂虑有开塞,将一往之谈可然乎。
列传第十七 蔡廓 子兴宗
蔡廓,字子度,济阳考城人也。曾祖谟,晋司徒。祖系,抚军长史。父綝,司徒左西属。廓博涉群书,言行以礼。起家著作佐郎,时桓玄辅晋,议复肉刑,廓上议曰:“夫建封立法,弘治稽化,必随时置制,德刑兼施。贞一以闲其邪,教禁以检其慢,洒湛露以膏润,厉严霜以肃威,晞风者陶和而安恬,畏戾者闻宪而警虑。虽复质文迭用,而斯道莫革。肉刑之设,肇自哲王。盖由曩世风淳,民多惇谨,图像既陈,则机心冥戢,刑人在涂,则不逞改操,故能胜残去杀,化隆无为。季末浇伪,法网弥密,利巧之怀日滋,耻畏之情转寡,终身剧役,不足止其奸,况乎黥劓,岂能反其善!徒有酸惨之声,而无济治之益。至于弃市之条,实非不赦之罪,事非手杀,考律同归,轻重均科,减降路塞,钟、陈以之抗言,元皇所为留愍。今英辅翼赞,道邈伊、周,虽闭否之运甫开,而遐遗之难未已。诚宜明慎用刑,爱民弘育,申哀矜以革滥,移大辟于支体,全性命之至重,恢繁息于将来。使将断之骨,荷更荣于三阳,干时之华,监商飙而知惧。威惠俱宣,感畏偕设,全生拯暴,于是乎在。”
迁司徒主簿,尚书度支殿中郎,通直郎,高祖太尉参军,司徒属,中书、黄门郎。以方鲠闲素,为高祖所知。及高祖领兗州,廓为别驾从事史,委以州任。寻除中军咨议参军,太尉从事中郎。未拜,遭母忧。性至孝,三年不栉沐,殆不胜丧。服阕,相国府复板为从事中郎,领记室。宋台建,为侍中,建议以为:“鞫狱不宜令子孙下辞明言父祖之罪,亏教伤情,莫此为大。自今但令家人与囚相见,无乞鞫之诉,使足以明伏罪,不须责家人下辞。”朝议咸以为允,从之。
世子左卫率谢灵运辄杀人,御史中丞王准之坐不纠免官,高祖以廓刚直,不容邪枉,补御史中丞。多所纠奏,百僚震肃。时中书令傅亮任寄隆重,学冠当时,朝廷仪典,皆取定于亮,每咨廓然后施行。亮意若有不同,廓终不为屈。时疑扬州刺史庐陵王义真朝堂班次,亮与廓书曰:“扬州自应著刺史服耳。然谓坐起班次,应在朝堂诸官上,不应依官次坐下。足下试更寻之。《诗序》云‘王姬下嫁于诸侯,衣服礼秩,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推王姬下王后一等,则皇子居然在王公之上。陆士衡《起居注》,式乾殿集,诸皇子悉在三司上。今抄疏如别。又海西即位赦文,太宰武陵王第一,抚军将军会稽王第二,大司马第三。大司马位既最高,又都督中外,而次在二王之下,岂非下皇子邪?此文今具在也。永和中,蔡公为司徒,司马简文为抚军开府,对录朝政。蔡为正司,不应反在仪同之下,而于时位次,相王在前,蔡公次之耳。诸例甚多,不能复具疏。扬州反乃居卿君之下,恐此失礼,宜改之邪?”廓答曰:“扬州位居卿君之下,常亦惟疑。然朝廷以位相次,不以本封,复无明文云皇子加殊礼。齐献王为骠骑,孙秀来降,武帝欲优异之,以秀为骠骑,转齐王为镇军,在骠骑上。若如足下言,皇子便在公右,则齐王本次自尊,何改镇军,令在骠骑上,明知故依见位为次也。又齐王为司空,贾充为太尉,俱录尚书署事,常在充后。潘正叔奏《公羊》事,于时三录,梁王肜为卫将军,署在太尉陇西王泰、司徒王玄冲下。近太元初,驾新宫成,司马太傅为中军,而以齐王柔之为贺首。立安帝为太子,上礼,徐邈为郎,位次亦以太傅在诸王下;又谒李太后,宗正尚书符令以高密王为首,时王东亭为仆射。王、徐皆是近世识古今者。足下引式乾公王,吾谓未可为据。其云上出式乾,召侍中彭城王植、荀组、潘岳、嵇绍、杜斌,然后道足下所疏四王,在三司之上,反在黄门郎下,有何义?且四王之下则云大将军梁王肜、车骑赵王伦,然后云司徒王戎耳。梁、赵二王亦是皇子,属尊位齐,在豫章王常侍之下,又复不通。盖书家指疏时事,不必存其班次;式乾亦是私宴,异于朝堂。如今含章西堂,足下在仆射下,侍中在尚书下耳。来示又云曾祖与简文对录,位在简文下。吾家故事则不然,今写如别。王姬身无爵位,故可得不从夫而以王女为尊。皇子出任则有位,有位则依朝,复示之班序。唯引泰和赦文,差可为言。然赦文前后,亦参差不同。太宰上公,自应在大司马前耳。简文虽抚军,时已授丞相殊礼,又中外都督,故以本任为班,不以督中外便在公右也。今护军总方伯,而位次故在持节都督下,足下复思之。”
迁司徒左长史,出为豫章太守,征为吏部尚书。廓因北地傅隆问亮:“选事若悉以见付,不论;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语录尚书徐羡之,羡之曰:“黄门郎以下,悉以委蔡,吾徒不复厝怀;自此以上,故宜共参同异。”廓曰:“我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也。”遂不拜。干木,羡之小字也。选案黄纸,录尚书与吏部尚书连名,故廓云:“署纸尾”也。羡之亦以廓正直,不欲使居权要。徙为祠部尚书。
太祖入奉大统,尚书令傅亮率百僚奉迎,廓亦俱行。至寻阳,遇疾,不堪前。亮将进路,诣廓别,廓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营阳不幸,卿诸人有弑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邪!”亮已与羡之议害少帝,乃驰信止之,信至,已不及。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议,云何裁转背,便卖恶于人。”及太祖即位,谢晦将之荆州,与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昆,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也。”
廓年位并轻,而为时流所推重,每至岁时,皆束带到门。奉兄轨如父,家事小大,皆咨而后行;公禄赏赐,一皆入轨,有所资须,悉就典者请焉。从高祖在彭城,妻郗氏书求夏服,廓答书曰:“知须夏服,计给事自应相供,无容别寄。”时轨为给事中。元嘉二年,廓卒,时年四十七。高祖尝云:“羊徽、蔡廓,可平世三公。”少子兴宗。
兴宗年十岁失父,哀毁有异凡童。廓罢豫章郡还,起二宅。先成东宅,与轨;廓亡而馆宇未立,轨罢长沙郡还,送钱五十万以补宅直。兴宗年十岁,白母曰:“一家由来丰俭必共,今日宅价不宜受也。”母悦而从焉。轨有愧色,谓其子淡曰:“我年六十,行事不及十岁小兒。”寻丧母。
少好学,以业尚素立见称。初为彭城王义康司徒行参军,太子舍人,南平穆王冠军参军,武昌太守。又为太子洗马,义阳王友,中书侍郎。中书令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绰并与兴宗厚善。元凶弑立,僧绰被诛,凶威方盛,亲故莫敢往,兴宗独临哭尽哀。出为司空何尚之长史。又迁太子中庶子。
世祖践阼,还先职,迁临海太守,征为黄门郎,太子中庶子,转游击将军,俄迁尚书吏部郎。时尚书何偃疾患,上谓兴宗曰:“卿详练清浊,今以选事相付,便可开门当之,无所让也。”转司徒左长史,复为中庶子,领前军将军,迁侍中。每正言得失,无所顾惮,由是失旨。竟陵王诞据广陵城为逆,事平,兴宗奉旨慰劳。州别驾范义与兴宗素善,在城内同诛。兴宗至广陵,躬自收殡,致丧还豫章旧墓。上闻之,甚不悦。庐陵内史周朗以正言得罪,锁付宁州,亲戚故人,无敢瞻送;兴宗在直,请急,诣朗别。上知尤怒。坐属疾多日,白衣领职。寻左迁司空沈庆之长史,行兗州事,还为廷尉卿。
有解士先者,告申坦昔与丞相义宣同谋。时坦已死,子令孙时作山阳郡。自系廷尉。兴宗议曰:“若坦昔为戎首,身今尚存,累经肆眚,犹应蒙宥。令孙天属,理相为隐。况人亡事远,追相诬讦,断以礼律,义不合关。若士先审知逆谋,当时即应闻启,苞藏积年,发因私怨,况称风声路传,实无定主,而千黩欺罔,罪合极法。”又有讼民严道恩等二十二人,事未洗正,敕以当讯,权系尚方。兴宗以讼民本在求理,故不加械,即若系尚方,于事为苦。又司徒前劾送武康令谢沈及郡县尉还职司十一人,坐仲良铸钱不禽,久已判结。又送郡主簿丘元敬等九人,或下疾假,或去职已久。又加执启,事悉见从。
出为东阳太守,迁安陆王子绥后军长史、江夏内史,行郢州事。征还,未拜,留为左民尚书。顷之,转掌吏部。时上方盛淫宴,虐侮群臣,自江夏王义恭以下,咸加秽辱,唯兴宗以方直见惮,不被侵媟。尚书仆射颜师伯谓议曹郎王耽之曰:“蔡尚书常免昵戏,去人实远。”耽之曰:“蔡豫章昔在相府,亦以方严不狎,武帝宴私之日,未尝相召,每至官赌,常在胜朋。蔡尚书今日可谓能负荷矣。”
大明末,前废帝即位,兴宗告太宰江夏王义恭,应须策文。义恭曰:“建立储副,本为今日,复安用此。”兴宗曰:“累朝故事,莫不皆然。近永初之末,营阳王即位,亦有文策,今在尚书,可检视也。”不从。兴宗时亲奉玺绶,嗣主容色自若,了无哀貌。兴宗出谓亲故曰:“鲁昭在戚而有嘉容,终之以衅结大臣,昭子请死。国家之祸,其在此乎。”时义恭录尚书事,受遗辅政,阿衡幼主,而引身避事,政归近习。越骑校尉戴法兴、中书舍人巢尚之专制朝权,威行近远。兴宗职管九流,铨衡所寄,每至上朝,辄与令录以下,陈欲登贤进士之意,又箴规得失,博论朝政。义恭素性恇桡,阿顺法兴,常虑失旨,闻兴宗言,辄战惧无计。先是大明世,奢侈无度,多所造立,赋调烦严,徽役过苦。至是发诏,悉皆削除,由此紫极殿南北驰道之属,皆被毁坏。自孝建以来至大明末,凡诸制度,无或存者。兴宗于都坐慨然谓颜师伯曰:“先帝虽非盛德主,要以道始终。三年无改,古典所贵。今殡宫始彻,山陵未远,而凡诸制度兴造,不论是非,一皆刊削。虽复禅代,亦不至尔。天下有识,当以此窥人。”师伯不能用。
兴宗每陈选事,法兴、尚之等辄点定回换,仅有在者。兴宗于朝堂谓义恭及师伯曰:“主上谅暗,不亲万机,而选举密事,多被删改,复非公笔,亦不知是何天子意。”王景文、谢庄等迁授失序,兴宗又欲为美选。时薛安都为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太子左率,殷常为中庶子。兴宗先选安都为左卫将军,常侍如故;殷常为黄门,领校。太宰嫌安都为多,欲单为左卫,兴宗曰:“率卫相去,唯阿之间。且已失征虏,非乃超越,复夺常侍,顿为降贬。若谓安都晚达微人,本宜裁抑,令名器不轻,宜有贯序。谨依选体,非私安都。”义恭曰:“若宫官宜加超授者,殷常便应侍中,那得为黄门而已。”兴宗又曰:“中庶、侍中,相去实远。且安都作率十年,殷恆中庶百日,今又领校,不为少也。”使选令史颜祎之、薛庆先等往复论执,义恭然后署案。
既中旨以安都为右卫,加给事中,由是大忤义恭及法兴等,出兴宗吴郡太守。固辞郡,执政愈怒,又转为新安王子鸾抚军司马、辅国将军、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又不拜,苦求益州。义恭于是大怒,上表曰:“臣闻慎节言语,《大易》有规,铨序九流,无取裁囗。若乃结党连群,讥诉互起,街谈巷议,罔顾听闻,乃撤实宪制所宜禁经之巨蠹。侍中秘书监臣彧自表父疾,必求侍养,圣旨矜体,特顺所陈,改授臣府元僚,兼带军郡。虽臣驽劣,府任非轻,准之前人,不为屈后。京郡本以为禄,不计户之少多,遇缺便用,无关高下。抚军长史庄滞府累朝,每陈危苦,内职外守,称未堪依。唯王球昔比,赐以优养,恩慈之厚,不近于薄。前新除吴郡太守兴宗,前居选曹,多不平允,鸿渥含宥,恕其不闲,改任大都,宠均阿辅,仍苦请益州,雅违成命。伏寻扬州刺史子尚、吴兴太守休若,并国之茂戚,鲁、卫攸在,犹牧守东山,竭诚抚莅,而辞择适情,起自庶族,逮佐北籓,尤无欣荷。御史中丞永,昔岁余愆,从恩今授,光禄勋臣淹,虽曰代臣,累经降黜,后效未申,以何取进。司徒左长史孔觊,前除右卫,寻徙今职,回换之宜,不为乃少。窃外谈谓彧等咸为失分,又闻兴宗躬自怨怼,与尚书右仆射师伯疏,辞旨甚苦。臣虽不见,所闻不虚。臣以凡才,不应机务,谬自幸会,受任三朝,进无古人兴贤之美,退无在下献替之绩,致兹纷纭,伏增惭悚。然此源不塞,此风弗变,将亏正道,尘秽盛猷。伏顾圣德,赐垂览察。”诏曰:“太宰表如此,省以怃然。朕恭承洪绪,思弘盛烈,而在朝倰竞,驱扇成风,将何以式扬先德,克隆至化。公体国情深,保厘攸托,便可付外详议。”
义恭因使尚书令柳元景奏曰:“臣义恭表、诏书如右。摄曹辨核尚书袁愍孙牒:‘此月十七日,诣仆射颜师伯,语次,因及尚书蔡兴宗有书固辞今授,仍出疏见示,乃者数纸,不意悉何所道,缘此因及朝士。当今圣世,不可使人以为少。今牒。’数之,朝廷处之实得所,臣等亦自谓得分,常多在门,袁愍孙无或措多,而愚意欲启更量出内之宜,刍荛管见,愿在闻彻。选令史宣传密事,故因附上闻,亦外人言此。今薛庆先列:‘今月十八日,往尚书袁愍孙论选事。愍孙云,昨诣颜修射,出蔡尚书疏见示,言辞甚苦。又云所得亦少。主上践阼始尔,朝士有此人不多,物议谓应美用,乃更恨少,使咨事便启录公。又谢庄囗时未老,其疾以转差,今居此任,复为非宜,谓宜中书令才望为允。又孔觊南士之美,所历已多,近频授即复回改,于理为屈,门下无人,此是名选。又张永人地可论,其去岁愆戾,非为深罪,依其望复门下一人。张淹昔忝南下,预同休戚,虽屡经愆黜,事亦已久,谓应秘书监。’带授兴宗手迹数纸,文翰炳然,事证明白,不假核辨。愍孙任居官人,职掌铨裁,若有未允,则宜显言,而私加许与,自相选署,托云物论,终成虚诡,隐末出端,还为矛楯。臣闻九官成让,虞风垂则,诽主怨时,汉罪夙断。况义为身发,言谤朝序,乱辟害政,混秽大猷,纷纭彰谬,上延诏旨,不有霜准,轨宪斯沦。请解兴宗新附官,须事御,收付廷尉法狱治罪,免愍孙所居官。”诏曰:“兴宗首乱朝典,允当明宪,以其昔经近侍,未忍尽法,可令思愆远封。愍孙窃评自己,委咎物议,可以子领职。”
除兴宗新昌太守,郡属交州。朝廷莫不嗟骇。先是,兴宗纳何后寺尼智妃为妾,姿貌甚美,有名京师,迎车已去,而师伯密遣人诱之,潜往载取,兴宗迎人不觉。及兴宗被徙,论者并云由师伯,师伯甚病之。法兴等既不欲以徙大臣为名,师伯又欲止息物议,由此停行。顷之,法兴见杀,尚之被系,义恭、师伯诛,复起兴宗为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辅国将军、南郡太守,行荆州事,不行。
时前废帝凶暴,兴宗外甥袁顗为雍州刺史,劝兴宗行,曰:“朝廷形势,人所共见,在内大臣,朝夕难保。舅今出居陕西,为八州行事,顗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通便。若朝廷有事,可共立桓、文之功,岂与受制凶狂,祸难不测,同年而语乎。今不去虎口,而守此危逼,后求复出,岂得哉!”兴宗曰:“吾素门平进,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宫省内外,人不自保,会应有变。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内免祸,各行所见,不亦善乎。”时京城危惧,衣冠咸欲远徙,后皆流离外难,百不一存。
重除吏部尚书。太尉沈庆之深虑危祸,闭门不通宾客,尝遣左右范羡诣兴宗属事。兴宗谓羡曰:“公闭门绝客,以避悠悠请托耳,身非有求,何为见拒。”还造庆之,庆之遣羡报命,要兴宗令往。兴宗因说之曰:“先帝虽无功于天下,要能定平凶逆,在位十一年,以道晏驾。主上绍临,四海清谧,即位正是举止违衷,小小得失耳,亦谓春秋尚富,进德可期。而比者所行,人伦道尽。今所忌惮,唯在于公;百姓喁喁,无复假息之望,所冀正在公一人而已。若复坐视成败者,非唯身祸不测,四海重责,将有所归。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举朝遑遑,人人危怖,指麾之日,谁不景从;如其不断,旦暮祸及。仆者昔佐贵府,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公思为其计。”庆之曰:“仆皆日前,虑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正当委天任命耳。加老罢私门,兵力顿阙,虽有其意,事亦无从。”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要富贵,求功赏,各欲免死朝夕耳。殿内将帅,正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况公威风先著,统戎累朝,诸旧部曲,布在宫省,宋越、谭金之徒,出公宇下,并受生成;攸之、恩仁,公家口子弟耳,谁敢不从。且公门徒义附,并三吴勇士,宅内奴僮,人有数百。陆攸之今入东讨贼,又大送铠仗,在青溪未发。攸之公之乡人,骁勇有胆力,取其器仗,以配衣宇下,使攸之率以前驱,天下之事定矣。仆在尚书中,自当率百僚案前世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昔太甲罪不加民,昌邑虐不及下,伊尹、霍光犹成大事,况今苍生窘急,祸百往代乎。又朝廷诸所行造,民间皆云公悉豫之。今若沈疑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从之祸。车驾屡幸贵第,醉酣弥留,又闻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机不可失。仆荷眷深重,故吐去梯之言,宜详其祸福。”庆之曰:“深感君无已。意此事大,非仆所能行,事至故当抱忠以没耳。”顷之,庆之果以见忌致祸。
时领军王玄谟大将有威名,邑里讹言云已见诛,市道喧扰。玄谟典签包法荣者,家在东阳,兴宗故郡民也,为玄谟所信,见使至,兴宗因胃曰:“领军殊当忧惧。”法荣曰:“领军比日殆不复食,夜亦不眠,常言收已在门,不保俄顷。”兴宗曰:“领军忧惧,当为方略,那得坐待祸至。”初,玄谟旧部曲犹有三千人,废帝颇疑之,彻配监者。玄谟太息深怨,启留五百人岩山营墓,事犹未毕,少帝欲猎,又悉唤还城。岩兵在中堂,兴宗劝以此众举事,曰:“当今以领军威名,率此为朝廷唱始,事便立克。领军虽复失脚,自可乘舆处分。祸殆不测,勿失事机。君还,可白领军如此。”玄谟遣法荣报曰:“此亦未易可行,期当不泄君言。”太宗践祚,玄谟责所亲故吏郭季产、女婿韦希真等曰:“当艰难时,周旋辈无一言相扣发者。”季产曰:“蔡尚书令包法荣所道,非不会机,但大事难行尔,季产言亦何益。”玄谟有惭色。
右卫将军刘道隆为帝所宠信,专统禁兵,乘舆尝夜幸著作佐郎江斅宅,兴宗马车从道隆从车后过,兴宗谓曰:“刘公!比日思一闲写。”道隆深达此旨,掐兴宗手曰:“蔡公!勿多言。”帝每因朝宴,捶殴群臣,自骠骑大将军建安王休仁以下,侍中袁愍孙等,咸见陵曳,唯兴宗得免。顷之,太宗定大事。是夜,废帝横尸在大医阁口,兴宗谓尚书右仆射王景文曰:“此虽凶悖,要是天下之主,宜使丧礼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将乘人。”
时诸方并举兵反,国家所保,唯丹阳、淮南数郡,其间诸县,或已应贼。东兵已至永世,宫省危惧,上集群臣以谋成败。兴宗曰:“今普天图逆,人有异志,宜镇之以静,以至信侍人。比者逆徒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物情既定,人有战心,六军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习之兵,其势相万耳。愿陛下勿忧。”上从之。
加游击将军,未拜,迁尚书右仆射,寻领卫尉,又领兗州大中正。太宗谓兴宗曰:“诸处未定,殷琰已复同逆。顷日人情云何?事当济不?”兴宗曰:“逆之与顺,臣无以辨。今商旅断绝,而米甚丰贱,四方云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荡可必。但臣之所忧,更在事后,犹羊公言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尚书褚渊以手板筑兴宗,兴宗言之不已,上曰:“如卿言。”赭圻平,函送袁顗首,敕从登南掖门楼观之,兴宗漼然流涕,上不悦。事平,封兴宗始昌县伯,食邑五百户;固让不许,封乐安县伯,邑三百户,国秩吏力,终以不受。
时殷琰据寿阳为逆,遣辅国将军刘勔攻围。四方既平,琰婴城固守,上使中书为诏譬琰,兴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过之日,陛下宜赐手诏数行以相私慰。今直中书为诏,彼必疑谓非真,未是所以速清方难也。”不从。琰得诏,谓刘勔诈造,果不敢降。攻战经时,久乃归顺。
先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反,后遣使归顺。泰始二年冬,遣张永率军迎之。兴宗曰:“安都遣使归顺,此诚不虚。今宜抚之以和,即安所莅,不过须单使及咫尺书耳。若以重兵迎之,势必疑惧,或能招引北虏,为患不测。叛臣衅重,必宜翦戮,则比者所宥,亦已弘矣。况安都外据强地,密迩边关,考之国计,忧宜驯养。如其遂叛,将生旰食之忧。彭城险固,兵强将勇,围之既难,攻不可拔,疆塞之虞,二三宜虑,臣为朝廷忧之。”时张永已行,不见从。安都闻大军过淮,婴城自守,要取索虏。永战大败,又值寒雪,死者十八九,遂失淮北四州。其先见如此。初,永败问至,上在乾明殿,先召司徒建安王休仁,又召兴宗,谓休仁曰:“吾惭蔡仆射。”以败书示兴宗,曰:“我愧卿。”
三年春,出为使持节、都督郢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郢州刺史。坐诣尚书切论以何始真为咨议参军,初不被许,后又重陈,上怒,贬号平西将军,寻又复号。初,吴兴丘珍孙言论常侵兴宗。珍孙子景先,人才甚美,兴宗与之周旋。及景先为鄱阳郡,值晋安王子勋为逆,转在竟陵,为吴喜所杀。母老女稚,流离夏口。兴宗至郢州,亲自临哭,致其丧柩家累,令得东还。在任三年,迁镇东将军、会稽太守,加散骑常侍,寻领兵置佐,加都督会稽、东阳、新安、永嘉、临海五郡诸军事,给鼓吹一部。会稽多诸豪右,不遵王宪。又幸臣近习,参半宫省,封略山湖,妨民害治。兴宗皆以法绳之。会土全实,民物殷阜,王公妃主,邸舍相望,桡乱在所,大为民患,子息滋长,督责无穷。兴宗悉启罢省。又陈原诸逋负,解遣杂役,并见从。三吴旧有乡射礼,久不复修,兴宗行之,礼仪甚整。先是元嘉中,羊玄保为郡,亦行乡射。
太宗崩,兴宗与尚书令袁粲、右仆射褚渊、中领军刘勔、镇军将军沈攸之同被顾命。以兴宗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加班剑二十人,常侍如故。被征还都。时右军将军王道隆任参内政,权重一时,蹑履到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元嘉初,中书舍人秋当诣太子詹事王昙首,不敢坐。其后中书舍人王弘为太祖所爱遇,上谓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当判耳。殷、刘并杂,无所知也。若往诣球,可称旨就席。”球举扇曰:“若不得尔。”弘还,依事启闻,帝曰:“我便无如此何。”五十年中,有此三事。道隆等以兴宗强正,不欲使拥兵上流,改为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常侍如故,固辞不拜。
兴宗幼立风概,家行尤谨,奉宗姑,事寡嫂,养孤兄子,有闻于世。太子左率王锡妻范,聪明妇人也,有才藻学见,与锡弟僧达书,诘让之曰:“昔谢太傅奉嫂王夫人如慈母,今蔡兴宗亦有恭和之称。”其为世所重如此。妻刘氏早卒,一女甚幼,外甥袁顗始生彖而妻刘氏亦亡。兴宗姊,即顗母也,一孙一侄,躬自抚养,年齿相比,欲为婚姻,每见兴宗,辄言此意。
大明初,诏兴宗女与南平王敬猷婚,兴宗以姊生平之怀,屡经陈启,答曰:“卿诸人欲各行己意,则国家何由得婚?且姊言岂是不可违之处邪?”旧意既乖,彖亦他娶。其后彖家好不终,顗又祸败,彖等沦废当时,孤微理尽。敬猷遇害,兴宗女无子嫠居,名门高胄,多欲结姻,明帝亦敕适谢氏,兴宗并不许,以女适彖。北地傅隆与廓相善,兴宗修父友敬。
泰豫元年,薨,时年五十八。遗令薄葬,奏还封爵。追赠后授,子景玄固辞不受,又奏还封,表疏十余上,见许。诏曰:“景玄表如此。故散骑常侍、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乐安县开国伯兴宗,忠恪立朝,谋猷宣著,往属时难,勋亮帷幄,锡珪分壤,实允通诰。而恳诚慊诉,备彰存没,廉概素情,有洁声轨。景玄固陈先志,良以恻然。虽彝典宜全,而哀款难夺,可特申不瞑之请,永矜克让之风。”初,兴宗为郢州府参军,彭城颜敬以式卜曰:“亥年当作公,官有大字者,不可受也。”及有开府之授,而太岁在亥,果薨于光禄大夫之号焉。文集传于世。
景玄雅有父风,为中书郎,晋陵太守,太尉从事中郎。升明末卒。
史臣曰:世重清谈,士推素论,蔡廓虽业力弘正,而年位未高,一世名臣,风格皆出其下。及其固辞铨衡,耻为志屈,岂不知选录同体,义无偏断乎!良以主暗时难,不欲居通塞之任也。远矣哉!
列传第十八 王惠 谢弘微 王球
王惠,字令明,琅邪临沂人,太保弘从祖弟也。祖劭,车骑将军。父默,左光禄大夫。惠幼而夷简,为叔父司徒谧所知。恬静不交游,未尝有杂事。陈郡谢瞻才辩有风气,尝与兄弟群从造惠,谈论锋起,文史间发,惠时相酬应,言清理远,瞻等惭而退。高祖闻其名,以问其从兄诞,诞曰:“惠后来秀令,鄙宗之美也。”即以为行太尉参军事,府主簿,从事中郎。世子建府,以为征虏长史,仍转中军长史。时会稽内使刘怀敬之郡,送者倾京师,惠亦造别,还过从弟球。球问:“向何所见?”惠曰:“惟觉即时逢人耳。”常临曲水,风雨暴至,座者皆驰散,惠徐起,姿貌不异常日。世子为荆州,惠长史如故。领南郡太守,不拜。宋国初建,当置郎中令,高祖难其人,谓傅亮曰:“今用郎中令,不可令减袁曜卿也。”既而曰:“吾得其人矣。”乃以惠居之。迁世子詹事,转尚书,吴兴太守。
少帝即位,以蔡廓为吏部尚书,不肯拜,乃以惠代焉。惠被召即拜,未尝接客,人有与书求官者,得辄聚置阁上,及去职,印封如初时。谈者以廓之不拜,惠之即拜,虽事异而意同也。兄鉴,颇好聚敛,广营田业,惠意甚不同,谓鉴曰:“何用田为?”鉴怒曰:“无田何由得食!”惠又曰:“亦复何用食为。”其标寄如此。元嘉三年,卒,时年四十二。追赠太常。无子。
谢弘微,陈郡阳夏人也。祖韶,车骑司马。父思,武昌太守。从叔峻,司空琰第二子也,无后,以弘微为嗣。弘微本名密,犯所继内讳,故以字行。
童幼时,精神端审,时然后言。所继叔父混名知人,见而异之,谓思曰:“此兒深中夙敏,方成佳器。有子如此,足矣。”年十岁出继。所继父于弘微本缌麻,亲戚中表,素不相识,率意承接,皆合礼衷。义熙初,袭峻爵建昌县侯。弘微家素贫俭,而所继丰泰,唯受书数千卷,国吏数人而已,遗财禄秩,一不关豫。混闻而惊叹,谓国郎中令漆凯之曰:“建昌国禄,本应与北舍共之,国侯既不措意,今可依常分送。”弘微重违混言,乃少有所受。
混风格高峻,少所交纳,唯与族子灵运、瞻、曜、弘微并以文义赏会。尝共宴处,居在乌衣巷,故谓之乌衣之游。混五言诗所云“昔为乌衣游,戚戚皆亲侄”者也。其外虽复高流时誉,莫敢造门。瞻等才辞辩富,弘微每以约言服之,混特所敬贵,号曰微子。谓瞻等曰:“汝诸人虽才义丰辩,未必皆惬众心;至于领会机赏,言约理要,故当与我共推微子。”常云:“阿远刚躁负气;阿客博而无检;曜恃才而持操不笃;晦自知而纳善不周,设复功济三才,终亦以此为恨;至如微子,吾无间然。”又云:“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若年迨六十,必至公辅。”尝因酣宴之余,为韵语以奖劝灵运、瞻等曰:“康乐诞通度,实有名家韵,若加绳染功,剖莹乃琼瑾。宣明体远识,颖达且沈俊,若能去方执,穆穆三才顺。阿多标独解,弱冠纂华胤,质胜诫无文,其尚又能峻。通远怀清悟,采采标兰讯,直辔鲜不踬,抑用解偏吝。微子基微尚,无倦由慕蔺,勿轻一篑少,进往将千仞。数子勉之哉,风流由尔振,如不犯所知,此外无所慎。”灵运等并有诫厉之言,唯弘微独尽褒美。曜,弘微兄,多,其小字也。远即瞻字。灵运小名客兒。
晋世名家身有国封者,起家多拜员外散骑侍郎,弘微亦拜员外散骑,琅邪王大司马参军。义熙八年,混以刘毅党见诛,妻晋陵公主改适琅邪王练,公主虽执意不行,而诏其与谢氏离绝,公主以混家事委之弘微。混仍世宰辅,一门两封,田业十余处,僮仆千人,唯有二女,年数岁。弘微经纪生业,事若在公,一钱尺帛出入,皆有文簿。迁通直郎。高祖受命,晋陵公主降为东乡君,以混得罪前代,东乡君节义可嘉,听还谢氏。自混亡,至是九载,而室宇修整,仓廪充盈,门徒业使,不异平日,田畴垦辟,有加于旧。东乡君叹曰:“仆射平生重此子,可谓知人。仆射为不亡矣。”中外姻亲,道俗义旧,见东乡之归者,入门莫不叹息,或为之涕流,感弘微之义也。性严正,举止必循礼度,事继亲之党,恭谨过常。伯叔二母,归宗两姑,晨夕瞻奉,尽其诚敬。内或传语通讯,辄正其衣冠。婢仆之前,不妄言笑,由是尊卑小大,敬之若神。
太祖镇江陵,宋初封宜都王,以琅邪王球为友,弘微为文学。母忧去职。居丧以孝称,服阕逾年,菜蔬不改。除镇西咨议参军。太祖即位,为黄门侍郎,与王华、王昙首、殷景仁、刘湛等号曰五臣。迁尚书吏部郎,参预机密。寻转右卫将军。诸故吏臣佐,并委弘微选拟。居身清约,器服不华,而饮食滋味,尽其丰美。
兄曜历御史中丞,彭城王义康骠骑长史,元嘉四年卒。弘微蔬食积时,哀戚过礼,服虽除,犹不啖鱼肉。沙门释慧琳诣弘微,弘微与之共食,犹独蔬素。慧琳曰:“檀越素既多疾,顷者肌色微损,即吉之后,犹未复膳。若以无益伤生,岂所望于得理。”弘微答曰:“衣冠之变,礼不可逾。在心之哀,实未能已。”遂废食感咽,歔欷不自胜。弘微少孤,事兄如父,兄弟友穆之至,举世莫及也。弘微口不言人短长,而曜好臧否人物,曜每言论,弘微常以它语乱之。
六年,东宫始建,领中庶子,又寻加侍中。弘微志在素官,畏忌权宠,固让不拜,乃听解中庶子。每有献替及论时事,必手书焚草,人莫之知。上以弘微能营膳羞,尝就求食。弘微与亲故经营,既进之后,亲人问上所御,弘微不答,别以余语酬之,时人比汉世孔光。八年秋,有疾,解右卫,领太子右卫率,还家。议欲解弘微侍中,以率加吏部尚书,固陈疾笃,得免。
九年,东乡君薨,资财钜万,园宅十余所,又会稽、吴兴、琅邪诸处,太傅、司空琰时事业,奴僮犹有数百人。公私咸谓室内资财,宜归二女,田宅僮仆,应属弘微。弘微一无所取,自以私禄营葬。混女夫殷睿素好樗蒱,闻弘微不取财物,乃滥夺其妻妹及伯母两姑之分以还戏责,内人皆化弘微之让,一无所争。弘微舅子领军将军刘湛性不堪其非,谓弘微曰:“天下事宜有裁衷。卿此不治,何以治官。”弘微笑而不答。或有讥之曰:“谢氏累世财产,充殷君一朝戏责,理之不允,莫此为大。卿亲而不言,譬弃物江海以为廉耳。设使立清名,而令家内不足,亦吾所不取也。”弘微曰:“亲戚争财,为鄙之甚。今内人尚能无言,岂可导之使争。今分多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后,岂复见关。”东乡君葬,混墓开,弘微牵疾临赴,病遂甚。十年,卒,时年四十二。
时有一长鬼寄司马文宣家,云受遣杀弘微,弘微疾增剧,辄豫告文宣。弘微既死,与文宣分别而去。弘微临终,语左右曰:“有二封书,须刘领军至,可于前烧之,慎勿开也。”书皆是太祖手敕。上甚痛惜之,使二卫千人营毕葬事。追赠太常。子庄,别有传。
王球,字倩玉,琅邪临沂人,太常惠从父弟也。父谧,司徒。球少与惠齐名,美容止。除著作佐郎,不拜。寻除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转主簿,豫章公世子中军功曹。宋国建,初拜世子中舍人。高祖受命,仍为太子中舍人,宜都王友,转咨议参军,以疾去职。元嘉四年,起为义兴太守。从兄弘为扬州,服亲不得相临,加宣威将军,在郡有宽惠之美,徙太子右卫率。入为侍中,领冠军将军,又领本州大中正,徙中书令,侍中如故。迁吏部尚书。
球公子简贵,素不交游,筵席虚静,门无异客。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刘湛并执重权,倾动内外,球虽通家姻戚,未尝往来。颇好文义,唯与琅邪颜延之相善。居选职,接客甚希,不视求官书疏,而铨衡有序,朝野称之。本多羸疾,屡自陈解。迁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领庐陵王师。
兄子履进利为行,深结刘湛,委诚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与刘斌、孔胤秀等并有异志,球每训厉,不纳。自大将军从事中郎,转太子中庶子,流涕诉义康不愿违离,以此复为从事中郎。太祖甚衔之。及湛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为取履,先温酒与之,谓曰:“常日语汝,何如?”履怖惧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忧。”命左右:“扶郎还斋。”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废于家。
十七年,球复为太子詹事,大夫、王师如故。未拜,会殷景仁卒,因除尚书仆射,王师如故。素有脚疾。录尚书江夏王义恭谓尚书何尚之曰:“当今乏才,群下宜加戮力,而王球放恣如此,恐宜以法纠之。”尚之曰:“球有素尚,加又多疾,应以淡退求之,未可以文案责也。”犹坐白衣领职。时群臣诏见,多不即前,卑疏者或至数十日,大臣亦有十余日不被见者。唯球辄去,未尝肯停。十八年,卒,时年四十九。追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无子,从孙奂为后。大明末,吴兴太守。
或人问史臣曰:“王惠何如?”答之曰:“令明简。”又问:“王球何如?”答曰:“倩玉淡。”又问:“谢弘微何如?”曰:“简而不失,淡而不流,古之所谓名臣,弘微当之矣。”
列传第十九 殷淳 子孚 弟冲 淡 张暢 何偃 江智渊
殷淳,字粹远,陈郡长平人也。曾祖融,祖允,并晋太常。父穆,以和谨致称,历显官,自五兵尚书为高祖相国左长史。及受禅,转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复为五兵尚书,吴郡太守。太祖即位,为金紫光禄大夫,领竟陵王师,迁护军,又迁特进、右光禄大夫,领始兴王师。元嘉十五年卒官,时年六十,谥曰元子。
淳少好学,有美名。少帝景平初,为秘书郎,衡阳王文学,秘书丞,中书黄门侍郎。淳居黄门为清切,下直应留下省,以父老特听还家。高简寡欲,早有清尚,爱好文义,未尝违舍。在秘书阁撰《四部书目》凡四十卷,行于世。元嘉十一年卒,时年三十二,朝廷痛惜之。
子孚,有父风。世祖大明末,为始兴相。官至尚书吏部郎,顺帝抚军长史。
淳弟冲,字希远,历中书黄门郎,坐议事不当免。复为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有司直之称。出为吴兴太守,入为度支尚书。元凶妃即淳女,而冲在东宫为劭所知遇;劭弑立,以为侍中、护军,迁司隶校尉。冲有学义文辞,劭使为尚书符,罪状世祖,亦为劭尽力。世祖克京邑,赐死。
冲弟淡,字夷远,亦历黄门吏部郎,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大明世,以文章见知,为当时才士。
张暢,字少微,吴郡吴人,吴兴太守邵兄子也。父祎,少有孝行,历宦州府,为琅邪王国郎中令。从琅邪王至洛。还京都,高祖封药酒一罂付祎,使密加鸩毒。祎受命,既还,于道自饮而卒。
暢少与从兄敷、演、敬齐名,为后进之秀。起家为太守徐佩之主簿,佩之被诛,暢驰出奔赴,制服尽哀,为论者所美。弟牧尝为猘犬所伤,医云宜食虾蟆脍,牧甚难之,暢含笑先尝,牧因此乃食,创亦即愈。州辟从事,衡阳王义季征虏行参军,彭城王义康平北主簿,司徒祭酒,尚书主客郎。未拜,又除度支左民郎,江夏王义恭征北记室参军、晋安太守。又为义季安西记室参军、南义阳太守,临川王义庆卫军从事中郎,扬州治中别驾从事史,太子中庶子。
世祖镇彭城,暢为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元嘉二十七年,索虏托跋焘南侵,太尉江夏王义恭总统诸军,出镇彭、泗。时焘亲率大众,已至萧城,去彭城十数里。彭城众力虽多,而军食不足,义恭欲弃彭城南归,计议弥日不定。时历城众少食多,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建议,欲以车营为函箱阵,精兵为外翼。奉二王及妃媛直趋历城;分兵配护军萧思话留守。太尉长史何勖不同,欲席卷奔郁洲,自海道还京都。义恭去意已判,唯二议未决,更集群僚谋之。众咸惶扰,莫有异议。暢曰:“若历城、郁洲有可致之理,下官敢不高赞。今城内乏食,百姓咸有走情,但以关扃严固,欲去莫从耳。若一旦动脚,则各自散走,欲至所在,何由可得。今军食虽寡,朝夕犹未窘罄,量其欲尽,临时更为诸宜,岂有舍万安之术,而就危亡之道。若此计必用,下官请以颈血汗公马蹄!”世祖既闻暢议,谓义恭曰:“阿父既为总统,去留非所敢干。道民忝为城主,而损威延寇,其为愧恧,亦已深矣。委镇奔逃,实无颜复奉朝廷,期与此城共其存没,张长史言不可异也。”暢言既坚,世祖又赞成其议,义恭乃止。
时太祖遣员外散骑侍郎徐爰乘驿至彭城取米谷定最,爰既去,城内遣骑送之。焘闻知,即遣数百骑急追,爰已过淮,仅得免。初爰去,城内闻虏遣追,虑爰见禽,失米最,虑知城内食少,义恭忧惧无计,犹欲奔走。爰既免,其日虏大众亦至彭城。
焘始至,仍登城南亚父冢,于戏马台立氈屋。先是,焘未至,世祖遣将马文恭向萧城,为虏所破,文恭走得免,队主蒯应见执。至小市门曰:“魏主致意安北,远来疲乏,若有甘蔗及酒,可见分。”时防城队主梁法念答曰:“当为启闻。”应乃自陈萧城之败。又问应:“虏主自来不?”曰:“来。”问:“今何在?”应举手指西南。又曰:“士马多少?”答云:“四十余万。”法念以焘语白世祖,世祖遣人答曰:“知行路多乏,今付酒二器,甘蔗百挺。闻彼有骆驼,可遣送。”
明旦,焘又自上戏马台,复遣使至小市门曰:“魏主致意安北,安北可暂出门,欲与安北相见。我亦不攻此城,安北何劳苦将士在城上。又骡、驴、骆驼,是北国所出,今遣送,并致杂物。”又语小市门队主曰:“既有饷物,君可移度南门受之。”焘送骆驼、骡、马及貂裘、杂饮食,既至南门,门先闭,请龠未出。暢于城上视之,虏使问:“是张长史邪?”暢曰:“君何得见识?”虏使答云:“君声名远闻,足使我知。”暢因问虏使姓,答云:“我是鲜卑,无姓。且道亦不可。”暢又问:“君居何任?”答云:“鲜卑官位不同,不可辄道,然亦足与君相敌耳。”虏使复问:“何为匆匆杜门绝桥?”暢答曰:“二王以魏主营垒未立,将士疲劳,此精甲十万,人思致命,恐轻相凌践,故且闭城耳。待彼休息士马,然后共治战场,克日交戏。”虏使曰:“君当以法令裁物,何用发桥,复何足以十万夸人。我亦有良马逸足,若云骑四集,亦可以相拒。”暢曰:“侯王设嶮,何但法令而已邪。我若夸君,当言百万。所以言十万者,政二王左右素所畜养者耳。此城内有数州士庶,二徒营伍,犹所未论。我本斗智,不斗马足。且冀之北土,马之所生,君复何以逸足见夸邪!”虏使曰:“不尔。城守,君之所长;野战,我之所长。我之恃马,犹如君之恃城耳。”城内有具思者,尝在北国,义恭遣视之,思识是虏尚书李孝伯。思因问:“李尚书,若行途有劳。”孝伯曰:“此事应相与共知。”思答:“缘共知,所以有劳。”孝伯曰:“感君至意。”
既开门,暢屏却人仗,出对孝伯,并进饷物。虏使云:“貂裘与太尉,骆驼、骡与安北,蒲陶酒杂饮,叔侄共尝。”焘又乞酒并甘橘。暢宣世祖问:“致意魏主,知欲相见,常迟面写。但受命本朝,过蒙籓任,人臣无境外之交,恨不暂悉。且城守备防,边镇之常,但悦以使之,故劳而无怨耳。太尉、镇军得所送物,魏主意,知复须甘橘,今并付如别。太尉以北土寒乡,皮绔褶脱是所须,今致魏主。螺杯、杂粽,南土所珍,镇军今以相致。”此信未去,焘复遣使令孝伯传语曰:“魏主有诏语太尉、安北,近以骑至,车两在后,今端坐无为,有博具可见借。”暢曰:“博具当为申启。但向语二王,已非逊辞,且有诏之言,政可施于彼国,何得称之于此。”孝伯曰:“诏之与语,朕之与我,并有何异。”暢曰:“若辞以通,可如来谈;既言有所施,则贵贱有等。向所称诏,非所敢闻。”孝伯又曰:“太尉、安北是人臣与非?”暢曰:“是也。”孝伯曰:“邻国之君,何为不称诏于邻国之臣?”暢曰:“君之此称,尚不可闻于中华,况在诸王之贵,而犹曰邻国之君邪。”孝伯曰:“魏主言太尉、镇军并皆年少,分阔南信,殊当忧邑。若欲遣信者,当为护送;脱须骑者,亦当以马送之。”暢曰:“此方间路甚多,使命日夕往来,不复以此劳魏主。”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为白贼所断。”暢曰:“君著白衣,故称白贼邪?”孝伯大笑曰:“今之白贼,亦不异黄巾、赤眉。”暢曰:“黄巾、赤眉,似不在江南。”孝伯曰:“虽不在江南,亦不在青、徐也。”暢曰:“今者青、徐,实为有贼,但非白贼耳。”虏使云:“向借博具,何故不出?”暢曰:“二王贵远,启闻难彻。”孝伯曰:“周公握发吐哺,二王何独贵远?”暢曰:“握发吐飡,本施中国耳。”孝伯曰:“宾有礼,主则择之。”暢曰:“昨见众宾至门,未为有礼。”俄顷送博具出,因以与之。
焘又遣人云:“魏主致意安北,程天祚一介常人,诚知非宋朝之美,近于汝阳身被九创,落在殿外,我手牵而出之。凡人骨肉分张,并思集聚,辄已语之,但其弟苦辞。今令与来使相见。”程天福谓使人曰:“兄受命汝阳,不能死节,各在一国,何烦相见。”焘又送氈各一领,盐各九种,并胡豉:“凡此诸盐,各有所宜。白盐是魏主自所食。黑盐治腹胀气懑,细刮取六铢,以酒服之。胡盐治目痛。柔盐不食,治马脊创。赤盐、驳盐、臭盐、马齿盐四种,并不中食。胡豉亦中啖。黄甘幸彼所丰,可更见分。”又云:“魏主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来至我间。彼此之情,虽不可尽,要须见我小大,知我老少,观我为人。若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干来。”暢又宣旨答曰:“魏主形状才力,久为来往所见。李尚书亲自衔命,不患彼此不尽,故不复遗使信。”又云:“魏主恨向所送马,殊不称意。安北若须大马,当更送之,脱须蜀马,亦有佳者。”暢曰:“安北不乏良驷,送自彼意,非此所求。”义恭饷焘炬烛十挺,世祖亦致锦一匹,曰:“知更须黄甘,诚非所吝。但送不足周彼一军,向给魏主,未应便乏,故不复重付。”焘复求甘蔗、安石榴,暢曰:“石榴出自鄴下,亦当非彼所乏。”孝伯又曰:“君南土膏粱,何为著屩。君而著此,使将士云何?”暢曰:“膏粱之言,诚为多愧。但以不武,受命统军,戎阵之间,不容缓服。”孝伯又曰:“长史,我是中州人,久处北国,自隔华风,相去步武,不得致尽,边皆是北人听我语者,长史当深得我。”孝伯又曰:“永昌王,魏主从弟,自复常镇长安,今领精骑八万,直造淮南,寿春久闭门自固,不敢相御。向送刘康祖头,彼之所见。王玄谟甚是所悉,亦是常才耳。南国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败。自入此境七百余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邹山之险,君家所凭,前锋始得接手,崔邪利便藏入穴,我间诸将倒曳脚而出之,魏主赐其生命,今从在此。复何以轻脱遣马文恭至萧县,使望风退挠邪。君家民人甚相忿怨,云清平之时,赋我租帛,至有急难,不能相拯。”暢曰:“知永昌已过淮南,康祖为其所破,比有信使,无此消息。王玄谟南土偏将,不谓为才,但以人为前驱引导耳。大军未至而河冰向合,玄谟量宜反旆,未为失机,但因夜回师,致戎马小乱耳。我家玄谟斗城,陈宪小将,魏主倾国,累旬不克。胡盛之偏裨小帅,众无一旅,始济融水,魏国君臣奔迸,仅得免脱,滑台之师,无所多愧。邹山小戍,虽有微险,河畔之民,多是新附,始慕圣化,奸盗未息,亦使崔邪利抚之而已,今没虏手,何损于国。魏主自以十万师而制一崔邪利,方复足言邪。闻萧、相百姓,并依山险,聊遣马文恭以十队示之耳。文恭谓前以三队出,还走后,大营嵇玄敬以百骑至留城,魏军奔败。轻敌致此,亦非所衄。王境人民,列居河畔,二国交兵,当互加抚养,而魏师入境,肆行残虐,事生意外,由彼无道。官不负民,民何怨人。知入境土,百无相拒,此自上由太尉神算,次在镇军圣略。经国之要,虽不豫闻,然用兵有机,间亦不容相语。”孝伯曰:“魏主当不围此城,自率众军,直造瓜步。南事若办,彭城不待围;若不捷,彭城亦非所须也。我今当南饮江湖,以疗渴耳。”暢曰:“去留之事,自适彼怀。若虏马遂得饮江,便为无复天道。各应反命,迟复更悉。”暢便回还,孝伯追曰:“长史深自爱敬,相去步武,恨不执手。”暢因复谓曰:“善将爱,冀荡定有期,相见无远。君若得还宋朝,今为相识之始。”孝伯曰:“待此未期。”焘又遣就二王借箜篌、琵琶、筝、笛等器及棋子,义恭答曰:“受任戎行,不赍乐具。在此燕会,政使镇府命妓,有弦百条,是江南之美,今以相致。”世祖曰:“任居方岳,初不此经虑,且乐人常器,又观前来诸王赠别,有此琵琶,今以相与。棋子亦付。”孝伯言辞辩赡,亦北土之美也。暢随宜应答,吐属如流,音韵详雅,风仪华润,孝伯及左右人并相视叹息。
虏寻攻彭城南门,并放火,暢躬自前战,身先士卒。及焘自瓜步北走,经彭城下过,遣人语城内:“食尽且去,须麦熟更来。”义恭大惧,闭门不敢追。虏期又至,议欲芟麦剪苗,移民堡聚,众论并不同,复更会议。镇军录事参军王孝孙独曰:“虏不能复来,既自可保,如其更至,此议亦不可立。百姓闭在内城,饥馑日久,方春之月,野采自资,一入堡聚,饿死立至。民知必死,何可制邪?虏若必来,芟麦无晚。”四坐默然,莫之敢对。暢曰:“孝孙之议,实有可寻。”镇军府典签董元嗣侍世祖侧,进曰:“王录事议不可夺,实如来论。”别驾王子夏因曰:“此论诚然。”暢敛板白世祖曰:“下官欲命孝孙弹子夏。”世祖曰:“王别驾有何事邪?”暢曰:“芟麦移民,可谓大议,一方安危,事系于此。子夏亲为州端,曾无同异,及闻元嗣之言,则欢笑酬答,阿意左右,何以事君。”子夏大惭,元嗣亦有惭色。义恭之议遂寝。太祖闻暢屡有正议,甚嘉之。世祖犹停彭城,召暢先反,并使履行盱眙城,欲立大镇。时虏声云当出襄阳,故以暢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又欲暢代刘兴祖为青州及彭城都督,并不果。
三十年,元凶弑逆,义宣发哀之日,即便举兵,暢为元佐,居僚首,哀容俯仰,廕映当时。举哀毕,改服,著黄韦绔褶,出射堂简人,音姿容止,莫不瞩目,见之者皆愿为尽命。事平,征为吏部尚书,夷道县侯,食邑千户。义宣既有异图,蔡超等以暢民望,劝义宣留之,乃解南蛮校尉以授暢,加冠军将军,领丞相长史。暢遣门生荀僧宝下都,因颜竣陈义宣衅状。僧宝有私货停巴陵,不时下,会义宣起兵,津径断绝,僧宝遂不得去。义宣将为逆,遣嬖人翟灵宝谓暢:“朝廷简练舟甲,意在西讨,今欲发兵自卫。”暢曰:“必无此理,请以死保之。”灵宝知暢不回,劝义宣杀以徇众。即遣召暢,止于东斋,弥日不与相见,赖司马竺超民保持,故获全免。既而进号抚军,别立军部,以收民望。暢虽署文檄,而饮酒常醉,不省文书。随义宣东下,梁山战败,义宣奔走,暢于兵乱自归,为军人所掠,衣服都尽。值右将军王玄谟乘舆出营,暢已得败衣,排玄谟上舆,玄谟意甚不悦,诸将欲杀之,队主张世营救得免。送京师,下廷尉,削爵土,配左右尚方。寻见原。复起为都官尚书,转侍中,代子淹领太子右卫率。
孝建二年,出为会稽太守。大明元年,卒官,时年五十。颜竣表世祖:“张暢遂不救疾。东南之秀,蚤树风范,闻问凄怆,深切常怀。”谥曰宣子。暢爱弟子辑,临终遗命与辑合坟。
子浩,官至义阳王昶征北谘议参军。浩弟淹,世祖南中郎主簿。世祖即立,为黄门郎,封广晋县子,食邑五百户。太子右卫率,东阳太守。逼郡吏烧臂照佛,民有罪使礼佛,动至数千拜。免官禁锢。起为光禄勋,临川内史。太宗泰始初,与晋安王子勋同逆,率众至鄱阳,军败见杀。
暢弟悦,亦有美称。历中书吏部郎,侍中,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南郡太守。晋安王子勋建伪号于寻阳,召为吏部尚书,与邓琬共辅伪政。事败,杀琬归降,事在《琬传》。复为太子庶子,仍除巴陵王休若卫军长史、襄阳太守。四年,即代休若为雍州刺史、宁远将军。复为休若征西长史、南郡太守。六年,太宗于巴郡置三巴校尉,以悦补之,加持节、辅师将军,领巴郡太守。未拜,卒。
何偃,字仲弘,庐江灊人,司空尚之中子也。州辟议曹从事,举秀才,除中军参军,临川王义庆平西府主簿。召为太子洗马,不拜。元嘉十九年,为丹阳丞,除庐陵王友,太子中舍人,中书郎,太子中庶子。时义阳王昶任东官,使偃行义阳国事。
二十九年,太祖欲更北伐,访之群臣,偃议曰:“内干胡法宗宣诏,逮问北伐。伏计贼审有残祸,犬羊易乱,歼殄非难,诚如天旨。今虽庙算无遗,而士未精习。缘边镇戍,充实者寡,边民流散,多未附业。控引所资,取给根本。亏根本以殉边患,宜动必万克。无虑往岁挫伤,续以内衅,侮亡取乱,诚为沛然。然淮、泗数州,实亦雕耗,流佣未归,创痍未起。且攻守不等,客主形异,薄之则势艰,围之则旷日,进退之间,奸虞互起。窃谓当今之弊易衄,方来之寇不深,宜含垢藏疾,以齐天道。”迁始兴王浚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
元凶弑立,以偃为侍中,掌诏诰。时尚之为司空、尚书令,偃居门下,父子并处权要,时为寒心;而尚之及偃善摄机宜,曲得时誉。会世祖即位,任遇无改,除大司马长史,迁侍中,领太子中庶子。时责百官谠言,偃以为:“宜重农恤本,并官省事,考课以知能否,增俸以除吏奸。责成良守,久于其职。都督刺史,宜别其任。”
改领骁骑将军,亲遇隆密,有加旧臣。转吏部尚书。尚之去选未五载,偃复袭其迹,世以为荣。侍中颜竣至是始贵,与偃俱在门下,以文义赏会,相得甚欢。竣自谓任遇隆密,宜居重大,而位次与偃等未殊,意稍不悦。及偃代竣领选,竣愈愤懑,与偃遂有隙。竣时势倾朝野,偃不自安,遂发心悸病,意虑乖僻,上表解职,告医不仕。世祖遇偃既深,备加治疗,名医上药,随所宜须,乃得瘥。时上长女山阴公主爱倾一时,配偃子戢。素好谈玄,注《庄子·消摇篇》传于世。
大明二年,卒官,时年四十六。世祖与颜竣诏曰:“何偃遂成异世,美志长往。与之周旋,重以姻媾,临哭伤怨,良不能已。往矣如何!宜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本官如故。”谥曰靖子。子戢,升明末,为相国左长史。
江智渊,济阳考城人,湘州刺史夷弟子。父僧安,太子中庶子。智渊初为著作郎,江夏王义恭太尉行参军,太子太傅主簿,随王诞后军参军。世父夷有盛名,夷子湛又有清誉,父子并贵达,智渊父少无名问,湛礼敬甚简,智渊常以为恨,自非节岁,不入湛门。及为随王诞佐,在襄阳,诞待之甚厚。时谘议参军谢庄、府主簿沈怀文并与智渊友善。怀文每称之曰:“人所应有尽有,人所应无尽无者,其江智渊乎!”元嘉末,除尚书库部郎。时高流官序,不为台郎,智渊门孤援寡,独有此选,意甚不说,固辞不肯拜。竟陵王诞复版为骠骑参军,转主簿,随府转司空主簿、记室参军,领南濮阳太守,迁从事中郎。诞将为逆,智渊悟其机,请假先反。诞事发,即除中书侍郎。
智渊爱好文雅,词采清赡,世祖深相知待,恩礼冠朝。上燕私甚数,多命群臣五三人游集,智渊常为其首。同侣末及前,辄独蒙引进,智渊每以越众为惭,未尝有喜色。每从游幸,与群僚相随,见传诏驰来,知当呼己,耸动愧恧,形于容貌,论者以此多之。
迁骁骑将军,尚书吏部郎。上每酣宴,辄诟辱群臣,并使自相嘲讦,以为欢笑。智渊素方退,渐不会旨。尝使以王僧朗嘲戏其子景文,智渊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戏。”上怒曰:“江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智渊伏席流涕,由此恩宠大衰,出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加拜宁朔将军,行南徐州事。初,上宠姬宣贵妃殷氏卒,使群臣议谥,智渊上议曰“怀”。上以不尽嘉号,甚衔之。后车驾幸南山,乘马至殷氏墓,群臣皆骑从,上以马鞭指墓石柱谓智渊曰:“此上不容有怀字!”智渊益惶惧。大明七年,以忧卒,时年四十六。
子季筠,太子洗马,早卒。后废帝即位,以后父,追赠金紫光禄大夫。季筠妻王,平望乡君。
智渊兄子概,早孤,养之如子。概历黄门吏部郎,侍中,武陵王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后废帝元徽中,卒。
史臣曰:夫将帅者,御众之名;士卒者,一夫之用。坐谈兵机,制胜千里,安在乎蒙楯前驱,履肠涉血而已哉!山涛之称羊祜曰:“大将虽不须筋力,军中犹宜强健。”以此为言,则叔子之干力弱矣。杜预文士儒生,身不能穿札,射未尝跨马,一朝统大众二十余万,为平吴都督。王戎把臂入林,亦受专征之寄。何必山西猛士,六郡良家,然后可受脤于朝堂,荷推毂之重。及虏兵深入,徐服忄匡震,非张暢正言,则彭、汴危矣。岂其身捍飞镝,手折云冲,方足使穷堞假命,危城载安乎?仁者之有勇,非为臆说。
列传第二十 范泰 王淮之 王韶之 荀伯子
范泰,字伯伦,顺阳山阴人也。祖汪,晋安北将军、徐兗二州刺史。父宁,豫章太守。泰初为太学博士,卫将军谢安、骠骑将军会稽王道子二府参军。荆州刺史王忱,泰外弟也,请为天门太守。忱嗜酒,醉辄累旬,及醒,则俨然端肃。泰谓忱曰:“酒虽会性,亦所以伤生。游处以来,常欲有以相戒,当卿沈湎,措言莫由,及今之遇,又无假陈说。”忱嗟叹久之,曰:“见规者众矣,未有若此者也。”或问忱曰:“范泰何如谢邈?”忱曰:“茂度慢。”又问:“何如殷觊?”忱曰:“伯通易。”忱常有意立功,谓泰曰:“今城池既立,军甲亦充,将欲扫除中原,以申宿昔之志。伯通意锐,当令拥戈前驱。以君持重,欲相委留事,何如?”泰曰:“百年逋寇,前贤挫屈者多矣。功名虽贵,鄙生所不敢谋。”会忱病卒。召泰为骠骑谘议参军,迁中书侍郎。时会稽王世子元显专权,内外百官请假,不复表闻,唯签元显而已。泰建言以为非宜,元显不纳。父忧去职,袭爵阳遂乡侯。桓玄辅晋,使御史中丞祖台之奏泰及前司徒左长史王准之、辅国将军司马珣之并居丧无礼,泰坐废徙丹徒。
义旗建,国子博士。司马休之为冠军将军、荆州刺史,以泰为长史、南郡太守。又除长沙相,散骑常侍,并不拜。入为黄门郎,御史中丞。坐议殷祠事谬,白衣领职。出为东阳太守。卢循之难,泰预发兵千人,开仓给禀,高祖加泰振武将军。明年,迁侍中,寻转度支尚书。时仆射陈郡谢混,后进知名,高祖尝从容问混:“泰名辈可以比谁?”对曰:“王元太一流人也。”徙为太常。
初,司徒道规无子,养太祖,及薨,以兄道怜第二子义庆为嗣。高祖以道规素爱太祖,又令居重。道规追封南郡公,应以先华容县公赐太祖。泰议曰:“公之友爱,即心过厚。礼无二嗣,讳宜还本属。”从之。转大司马左长史,右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复为尚书,常侍如故。兼司空,与右仆射袁湛授宋公九锡,随军到洛阳。
高祖还彭城,与共登城,泰有足疾,特命乘舆。泰好酒,不拘小节,通率任心,虽在公坐,不异私室,高祖甚赏爱之。然拙于为治,故不得在政事之官。迁护军将军,以公事免。高祖受命,拜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明年,议建国学,以泰领国子祭酒。泰上表曰:
臣闻风化兴于哲王,教训表于至世。至说莫先讲习,甚乐必寄朋来。古人成童入学,易子而教,寻师无远,负粮忘艰,安亲光国,莫不由此。若能出不由户,则斯道莫从。是以明诏爰发,已成涣汗,学制既下,远近遵承。臣之愚怀,少有未达。
今惟新告始,盛业初基,天下改观,有志景慕。而置生之制,取少停多,开不来之端,非一涂而已。臣以家推国,则知所聚不多,恐不足以宣大宋之风,弘济济之美。臣谓合选之家,虽制所未达,父兄欲其入学,理合开通;虽小违晨昏,所以大弘孝道。不知《春秋》,则所陷或大,故赵盾忠而书弑,许子孝而得罪,以斯为戒,可不惧哉!十五志学,诚有其文,若年降无几,而深有志尚者,何必限以一格,而不许其进邪!扬乌豫《玄》,实在弱齿;五十学《易》,乃无大过。
昔中朝助教,亦用二品。颍川陈载已辟太保掾,而国子取为助教,即太尉淮之弟。所贵在于得才,无系于定品。教学不明,奖厉不著,今有职闲而学优者,可以本官领之,门地二品,宜以朝请领助教,既可以甄其名品,斯亦敦学之一隅。其二品才堪,自依旧从事。会今生到有期,而学校未立。覆篑实望其速,回辙已淹其迟。事有似赊而宜急者,殆此之谓。古人重寸阴而贱尺璧,其道然也。
时学竟不立。时言事者多以钱货减少,国用不足,欲悉市民铜,更造五铢钱。泰又谏曰:
流闻将禁私铜,以充官铜。民虽失器,终于获直,国用不足,其利实多。臣愚意异,不宁寝默。臣闻治国若烹小鲜,拯敝莫若务本。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未有民贫而国富,本不足而末有余者也。故囊漏贮中,识者不吝;反裘负薪,存毛实难。王者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故拔葵所以明治,织蒲谓之不仁,是以贵贱有章,职分无爽。
今之所忧,在农民尚寡,仓廪未充,转运无已,资食者众,家无私积,难以御荒耳。夫货存贸易,不在少多,昔日之贵,今者之贱,彼此共之,其揆一也。但令官民均通,则无患不足。若使必资货广以收国用者,则龟贝之属,自古所行。寻铜之为器,在用也博矣。钟律所通者远,机衡所揆者大。夏鼎负《图》,实冠众瑞,晋铎呈象,亦启休征。器有要用,则贵贱同资;物有适宜,则家国共急。今毁必资之器,而为无施之钱,于货则功不补劳,在用则君民俱困,校之以实,损多益少。陛下劳谦终日,无倦庶务,以身率物,勤素成风,而颂声不作,板、渭不至者,良由基根未固,意在远略。伏愿思可久之道,赊欲速之情,弘山海之纳,择刍收之说,则嘉谋日陈,圣虑可广。其亡存心,然后苞桑可系。愚诚一至,用忘寝食。
景平初,加位特进。明年,致仕,解国子祭酒。少帝在位,多诸愆失,上封事极谏,曰:
伏闻陛下时在后园,颇习武备,鼓鞞在宫,声闻于外;黩武掖庭之内,喧哗省闼之间,不闻将帅之臣,统御之主,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远近之怪。近者东寇纷扰,皆欲伺国瑕隙,今之吴会,宁过二汉关、河,根本既摇,于何不有。如水旱成灾,役夫不息,无寇而戒,为费渐多。河南非复国有,羯虏难以理期,此臣所以用忘寝食,而干非其位者也。
陛下践阼,委政宰臣,实同高宗谅暗之美。而更亲狎小人,不免近习,惧非社稷至计,经世之道。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下观而化,疾于影响。伏愿陛下思弘古道,式遵遗训,从理无滞,任贤勿疑,如此则天下归德,宗社惟永。《书》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天高听卑,无幽不察,兴衰在人,成败易晓,未有政治在于上而人乱于下者也。
臣蒙先朝过遇,陛下殊私,实欲尽心竭诚,少报万分;而惛耄已及,百疾互生,便为永违圣颜,无复自尽之路,贪及视息,陈其狂瞽。陛下若能哀其所请,留心览察,则臣夕殒于地,无恨九泉。
少帝虽不能纳,亦不加谴。徐羡之、傅亮等与泰素不平,及庐陵王义真、少帝见害,泰谓所亲曰:“吾观古今多矣,未有受遗顾托,而嗣君见杀,贤王婴戮者也。”元嘉二年,表贺元正,并陈旱灾,曰:
元正改律,品物惟新。陛下藉日新以畜德,仰乾元以履祚,吉祥集室,百福来庭。顷旱魃为虐,亢阳愆度,通川燥流,异井同竭。老弱不堪远汲,贫寡单于负水。租输既重,赋税无降,百姓怨咨。臣年过七十,未见此旱。阴阳并隔,则和气不交,岂惟凶荒,必生疾疫,其为忧虞,不可备序。
雩絜之典,以诚会事,巫祝常祈,罕能有感,上天之谴,不可不察。汉东海枉杀孝妇,亢旱三年;及祭其墓,澍雨立降,岁以有年。是以卫人伐邢,师兴而雨。伏愿陛下式遵远猷,思隆高构,推忠恕之爱,矜冤枉之狱,游心下民之瘼,厝思幽冥之纪。令谤木竖阙,谏鼓鸣朝,察刍牧之言,总统御之要。如此,则苞桑可系,危几无兆。斯而灾害不消,未之有也。故夏禹引百姓之罪,殷汤甘万方之过,太戊资桑谷以进德,宋景藉荧惑以修善,斯皆因败以转成,往事之昭晰也。循末俗者难为风,就正路者易为雅。臣疾患日笃,夕不谋朝,会及岁庆,得一闻达,微诚少亮,无恨泉壤,永违圣颜,拜表悲咽。
遂轻舟游东阳,任心行止,不关朝廷。有司劾奏之,太祖不问也。时太祖虽当阳亲览,而羡之等犹秉重权,复上表曰:“伏承庐陵王已复封爵,犹未加赠。陛下孝慈天至,友于过隆,伏揆圣心,已自有在。但司契以不唱为高,冕旒以因寄成用。臣虽言不足采,诚不亮时,但猥蒙先朝忘丑之眷,复沾庐陵矜顾之末,息晏委质,有兼常款,契阔戎阵,颠狈艰危,厚德无报,授令路绝,此老臣兼不能自已者也。朽谢越局,无所逃刑。”泰诸子禁之,表竟不奏。
三年,羡之等伏诛,进位侍中、左光禄大夫、国子祭酒,领江夏王师,特进如故。上以泰先朝旧臣,恩礼甚重,以有脚疾,起居艰难,宴见之日,特听乘舆到坐。累陈时事,上每优容之。其年秋,旱蝗,又上表曰:
陛下昧旦丕显,求民之瘼,明断庶狱,无倦政事,理出群心,泽谣民口,百姓翕然,皆自以为遇其时也。灾变虽小,要有以致之。守宰之失,臣所不能究;上天之谴,臣所不敢诬。有蝗之处,县官多课民捕之,无益于枯苗,有伤于杀害。臣闻桑谷时亡,无假斤斧,楚昭仁爱,不絜自瘳,卓茂去无知之虫,宋均囚有异之虎,蝗生有由,非所宜杀。石不能言,星不自陨,《春秋》之旨,所宜详察。
礼,妇人有三从之义,而无自专之道;《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女人被宥,由来尚矣。谢晦妇女,犹在尚方,始贵后贱,物情之所甚苦,匹妇一至,亦能有所感激。臣于谢氏,不容有情,蒙国重恩,寝处思报,伏度圣心,已当有在。
礼春夏教诗,无一而阙也。臣近侍坐,闻立学当在入年。陛下经略粗建,意存民食,入年则农功兴,农功兴则田里辟,入秋治庠序,入冬集远生,二涂并行,事不相害。夫事多以淹稽为戒,不远为患,任臣学官,竟无微绩,徒坠天施,无情自处。臣之区区,不望目睹盛化,窃慕子囊城郢之心,庶免荀偃不瞑之恨。臣比陈愚见,便是都无可采,徒烦天听,愧作反侧。
书奏,上乃原谢晦妇女。
时司徒王弘辅政,泰谓弘曰:“天下务广,而权要难居;卿兄弟盛满,当深存降挹。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征还入朝,共参朝政。”弘纳其言。
时旱灾未已,加以疾疫,泰又上表曰:“顷亢旱历时,疾疫未已,方之常灾,实为过差,古以为王泽不流之征。陛下昧旦临朝,无懈治道,躬自菲薄,劳心民庶,以理而言,不应致此。意以为上天之于贤君,正自殷勤无已。陛下同规禹、汤引百姓之过,言动于心,道敷自远。桑谷生朝而殒,荧惑犯心而退,非唯消灾弭患,乃所以大启圣明;灵雨立降,百姓改瞻,应感之来,有同影响。陛下近当仰推天意,俯察人谋,升平之化,尚存旧典,顾思与不思,行与不行耳。大宋虽揖让受终,未积有虞之道,先帝登遐之日,便是道消之初。至乃嗣主被杀,哲籓婴祸,九服俳徊,有心丧气,佐命托孤之臣,俄为戎首。天下荡荡,王道已沦,自非神英,拨乱反正,则宗社非复宋有。革命之与随时,其义尤大。是以古今异用,循方必壅,大道隐于小成,欲速或未必达。深根固蒂之术,未洽于愚心,是用猖狂妄作而不能缄默者也。臣既顽且鄙,不达治宜,加之以笃疾,重之以昏耄,言或非言而复不能无言,陛下录其一毫之诚,则臣不知厝身之所。”
泰博览篇籍,好为文章,爱奖后生,孜孜无倦。撰《古今善言》二十四篇及文集,传于世。暮年事佛甚精,于宅西立祗洹精舍。五年,卒,时年七十四。追赠车骑将军,侍中、特进、王师如故。谥曰宣侯。
长子昂,早卒。次子暠,宜都太守。次晏,侍中、光禄大夫。次晔,太子詹事,谋反伏诛,自有传。少子广渊,善属文,世祖抚军谘议参军,领记室,坐晔事从诛。
王淮之,字元曾,琅邪临沂人。高祖彬,尚书仆射。曾祖彪之,尚书令。祖临之,父纳之,并御史中丞。彪之博闻多识,练悉朝仪,自是家世相传,并谙江左旧事,缄之青箱,世人谓之“王氏青箱学”。
淮之兼明《礼传》,赡于文辞。起家为本国右常侍,桓玄大将军行参军。玄篡位,以为尚书祠部郎。义熙初,又为尚书中兵郎,迁参高祖车骑中军军事,丹阳丞,中军太尉主簿,出为山阴令,有能名。预讨卢循功,封都亭侯。又为高祖镇西、平北、太尉参军,尚书左丞,本郡大中正。宋台建,除御史中丞,为僚友所惮。淮之父纳之、祖临之、曾祖彪之至淮之,四世居此职。淮之尝作五言,范泰嘲之曰:“卿唯解弹事耳。”淮之正色答:“犹差卿世载雄狐。”坐世子右卫率谢灵运杀人不举,免官。
高祖受命,拜黄门侍郎。永初二年,奏曰:“郑玄注《礼》,三年之丧,二十七月而吉,古今学者多谓得礼之宜。晋初用王肃议,祥衤覃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遂以为制。江左以来,唯晋朝施用;缙绅之士,多遵玄义。夫先王制礼,以大顺群心。丧也宁戚,著自前训。今大宋开泰,品物遂理。愚谓宜同即物情,以玄义为制,朝野一礼,则家无殊俗。”从之。
迁司徒左长史,出为始兴太守。元嘉二年,为江夏王义恭抚军长史、历阳太守,行州府之任,绥怀得理,军民便之。寻入为侍中。明年,徙为都官尚书,改领吏部。性峭急,颇失缙绅之望。出为丹阳尹。淮之究识旧仪,问无不对,时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录尚书事,每叹曰:“何须高论玄虚,正得如王淮之两三人,天下便治矣。”然寡乏风素,不为时流所重。撰《仪注》,朝廷至今遵用之。十年,卒,时年五十六。追赠太常。子兴之,征虏主簿。
王韶之,字休泰,琅邪临沂人也。曾祖暠,晋骠骑将军。祖羡之,镇军掾。父伟之,本国郎中令。韶之家贫,父为乌程令,因居县境。好史籍,博涉多闻。初为卫将军谢琰行参军。伟之少有志尚,当世诏命表奏,辄自书写。泰元、隆安时事,小大悉撰录之,韶之因此私撰《晋安帝阳秋》。既成,时人谓宜居史职,即除著作佐郎,使续后事,讫义熙九年。善叙事,辞论可观,为后代佳史。迁尚书祠部郎。晋帝自孝武以来,常居内殿,武官主书于中通呈,以省官一人管司诏诰,任在西省,因谓之西省郎。傅亮、羊徽相代,领西省事。转中书侍郎。安帝之崩也,高祖使韶之与帝左右密加鸩毒。恭帝即位,迁黄门侍郎,领著作郎,西省如故。凡诸诏奏,皆其辞也。
高祖受禅,加骁骑将军、本郡中正,黄门如故,西省职解,复掌宋书。有司奏东冶士硃道民禽三叛士,依例放遣,韶之启曰:“尚书金部奏事如右,斯诚检忘一时权制,惧非经国弘本之令典。臣寻旧制,以罪补士,凡有十余条,虽同异不紊,而轻重实殊。至于诈列父母死,诬罔父母淫乱,破义反逆,此四条,实穷乱抵逆,人理必尽。虽复殊刑过制,犹不足以塞莫大之罪。既获全首领,大造已隆,宁可复遂拔徒隶,缓带当年,自同编户,列齿齐民乎?臣惧此制永行,所亏实大。方今圣化惟新,崇本弃末,一切之令,宜加详改。愚谓此四条不合加赎罪之恩。”侍中褚淡之同韶之三条,却宜仍旧。诏可。又驳员外散骑侍郎王实之请假事曰:“伏寻旧制,群臣家有情事,听并急六十日。太元中改制,年赐假百日。又居在千里外,听并请来年限,合为二百日。此盖一时之令,非经通之旨。会稽虽途盈千里,未足为难,百日归休,于事自足。若私理不同,便应自表陈解,岂宜名班朝列,而久淹私门?臣等参议,谓不合开许。或家在河、洛及岭、沔、汉者,道阻且长,犹宜别有条品,请付尚书详为其制。”从之。坐玺封谬误,免黄门,事在《谢晦传》。
韶之为晋史,序王珣货殖,王廞作乱。珣子弘,廞子华,并贵显,韶之惧为所陷,深结徐羡之、傅亮等。少帝即位,迁侍中,骁骑如故。景平元年,出为吴兴太守。羡之被诛,王弘入为相,领扬州刺史。弘虽与韶之不绝,诸弟未相识者,皆不复往来。韶之在郡,常虑为弘所绳,夙夜勤厉,政绩甚美,弘亦抑其私憾。太祖两嘉之。在任积年,称为良守,加秩中二千石。十年,征为祠部尚书,加给事中。坐去郡长取送故,免官。十二年,又出为吴兴太守。其年卒,时年五十六。七庙歌辞,韶之制也。文集行于世。子晔,尚书驾部外兵郎,临贺太守。
荀伯子,颍川颍阴人也。祖羡,骠骑将军。父猗,秘书郎。伯子少好学,博览经传,而通率好为杂戏,遨游闾里,故以此失清涂。解褐为驸马都尉,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著作郎徐广重其才学,举伯子及王韶之并为佐郎,助撰晋史及著桓玄等传。迁尚书祠部郎。
义熙九年,上表曰:“臣闻咎由亡后,臧文以为深叹;伯氏夺邑,管仲所以称仁。功高可百世不泯,滥赏无崇朝宜许。故太傅钜平侯祜,明德通贤,宗臣莫二,勋参佐命,功成平吴,而后嗣阙然,烝尝莫寄。汉以萧何元功,故绝世辄绍。愚谓钜平之封,宜同酂国。故太尉广陵公陈淮,党翼孙秀,祸加淮南,窃飨大国,因罪为利。值西朝政刑失裁,中兴复因而不夺。今王道惟新,岂可不大判臧否?谓广陵之国,宜在削除。故太保卫瓘,本爵萧阳县公,既被横祸,及进弟秩,始赠兰陵,又转江夏。中朝公辅,多非理终,瓘功德不殊,亦无缘独受偏赏,宜复本封,以正国章。”诏付门下。
前散骑常侍江夏公卫玙上表自陈曰:“臣乃祖故太保瓘,于魏咸熙之中,太祖文皇帝为元辅之日,封萧阳侯;大晋受禅,进爵为公。历位太保,总录朝政。于时贾庶人及诸王用事,忌瓘忠节,故楚王玮矫诏致祸。前朝以瓘秉心忠正,加以伐蜀之勋,故追封兰陵郡公。永嘉之中,东海王越食兰陵,换封江夏,户邑如旧。臣高祖散骑侍郎璪,囗之嫡孙,纂承封爵。中宗元皇帝以曾祖故右卫将军崇承袭,逮于臣身。伏闻祠部郎荀伯子表,欲贬降复封萧阳。夫赵氏之忠,宠延累叶,汉祖开封,誓以山河。伏愿陛下录既往之勋,垂罔极之施,乞出臣表,付外参详。”颍川陈茂先亦上表曰:“祠部郎荀伯子表臣七世祖太尉淮祸加淮南,不应滥赏。寻先臣以剪除贾谧,封海陵公,事在淮南遇祸之前。后广陵虽在扰攘之际,臣祖乃始蒙殊遇,历位元、凯。后被远外,乃作平州,而犹不至除国。良以先勋深重,百世不泯故也。圣明御世,英辅系兴,曾无疑议,以为滥赏。臣以微弱,未齿人伦,加始勉视息,封爵兼嗣。伏愿陛下远录旧勋,特垂矜察。”诏皆付门下,并不施行。
伯子为世子征虏功曹,国子博士。妻弟谢晦荐达之,入为尚书左丞,出补临川内史。车骑将军王弘称之曰:“沈重不华,有平阳侯之风。”伯子常自矜廕藉之美,谓弘曰:“天下膏粱,唯使君与下官耳。宣明之徒,不足数也。”迁散骑常侍,本邑大中正。又上表曰:“伏见百官位次,陈留王在零陵王上,臣愚窃以为疑。昔武王克殷,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帝舜之后于陈,夏后于巳,殷后于宋。巳、陈并为列国,而蓟、祝、焦无闻焉。斯则褒崇所承,优于远代之显验也。是以《春秋》次序诸侯,宋居巳、陈之上。考之近世,事亦有征。晋泰始元年,诏赐山阳公刘康子弟一人爵关内侯,卫公姬署、宋侯孔绍子一人驸马都尉。又泰始三年,太常上博士刘跂等议,称卫公署于大晋在三恪之数,应降称侯。臣以零陵王位宜在陈留之上。”从之。
迁太子仆,御史中丞,莅职勤恪,有匪躬之称;立朝正色,外内惮之。凡所奏劾,莫不深相谤毁,或延及祖祢,示其切直;又颇杂嘲戏,故世人以此非之。出补司徒左长史,东阳太守。元嘉十五年,卒官,时年六十一。文集传于世。
子赤松,为尚书左丞,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伯子族弟昶,字茂祖,与伯子绝服五世。元嘉初,以文义至中书郎。昶子万秋,字元宝,亦用才学自显。世祖初,为晋陵太守。坐于郡立华林阁,置主书、主衣,下狱免。前废帝末,为御史中丞,卒官。
史臣曰:夫令问令望,诗人所以作咏;有礼有法,前谟以之垂美。荀、范、二王,虽以学义自显,而在朝之誉不弘,盖由才有余而智未足也,惜矣哉!
列传第二十一 武三王
武帝七男:张夫人生少帝,孙修华生庐陵孝献王义真,胡婕妤生文皇帝,王修容生彭城王义康,袁美人生江夏文献王义恭,孙美人生南郡王义宣,吕美人生衡阳文王义季。义康、义宣别有传。
庐陵孝献王义真,美仪貌,神情秀彻。初封桂阳县公,食邑千户。年十二,从北征大军进长安,留守栢谷坞,除员外散骑常侍,不拜。及关中平定,高祖议欲东还,而诸将行役既久,咸有归愿,止留偏将,不足镇固人心,乃以义真行都督雍、凉、秦三州之河东、平阳、河北三郡诸军事、安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雍州刺史。太尉谘议参军京兆王修为长史,委以关中之任。高祖将还,三秦父老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矣。始睹衣冠,方仰圣泽。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数千间,是公家屋宅,舍此欲何之?”高祖为之愍然,慰譬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感诸君恋本之意,今留第二兒,令文武贤才共镇此境。”临还,自执义真手以授王修,令修执其子孝孙手以授高祖。义真寻除正,加节,又进督并东秦二州、司州之东安定、新平二郡诸军事,领东秦州刺史。时陇上流人,多在关中,望因大威,复得归本。及置东秦州,父老知无复经略陇右、固关中之意,咸共叹息。而佛佛虏寇逼交至。
沈田子既杀王镇恶,王修又杀田子。义真年少,赐与左右不节,修常裁减之,左右并怨。因是白义真曰:“镇恶欲反,故田子杀之。修今杀田子,是又欲反也。”义真乃使左右刘乞等杀修。修字叔治,京兆灞城人也。初南渡见桓玄,玄知之,谓曰:“君平世吏部郎才。”修既死,人情离骇,无相统一。
高祖遣将军硃龄石替义真镇关中,使义真轻兵疾归。诸将竞敛财货,多载子女,方轨徐行,虏追骑且至。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恐虏追击人也。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虏骑追至,何以待之?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不从。贼追兵果至,骑数万匹。辅国将军蒯恩断后,不能禁;至青泥,后军大败,诸将及府功曹王赐悉被俘虏。义真在前,故得与数百人奔散。日暮,虏不复穷追。义真与左右相失,独逃草中。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叫唤,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宏大喜,负之而归。义真谓宏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初,高祖闻青泥败,未得义真审问,有前至者访之,并云“暗夜奔败,无以知存亡”。高祖怒甚,克日北伐,谢晦谏不从。及得宏启事,知义真已免,乃止。
义真寻都督司、雍、秦、并、凉五州诸军、建威将军、司州刺史,持节如故。以段宏为义真谘议参军,寻迁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宏,鲜卑人也,为慕容超尚书左仆射、徐州刺史。高祖伐广固,归降。太祖元嘉中,为征虏将军、青冀二州刺史。追赠左将军。时义真将镇洛阳,而河南萧条,未及修理,改除扬州刺史,镇石头。
永初元年,封庐陵王,食邑三千户,移镇东城。高祖始践阼,义真意色不悦,侍读博士蔡茂之问其故,义真曰:“安不忘危,休泰何可恃。”明年,迁司徒。高祖不豫,以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镇历阳。未之任而高祖崩。
义真聪明爱文义,而轻动无德业。与陈郡谢灵运、琅邪颜延之、慧琳道人并周旋异常,云得志之日,以灵运、延之为宰相,慧琳为西豫州都督。徐羡之等嫌义真与灵运、延之昵狎过甚,故使范晏从容戒之。义真曰:“灵运空疏,延之隘薄,魏文帝云鲜能以名节自立者。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于悟赏,故与之游耳。”将之镇,列部伍于东府前,既有国哀,义真所乘舫单素,不及母孙修仪所乘者。义真与灵运、延之、慧琳等共视部伍,因宴舫内,使左右剔母舫函道以施己舫,而取其胜者。及至历阳,多所求索;羡之等每裁量不尽与,深怨执政,表求还都。而少帝失德,羡之等密谋废立,则次第应在义真,以义真轻吵,不任主社稷,因其与少帝不协,乃奏废之,曰:
臣闻二叔不咸,难结隆周,淮南悖纵,祸兴盛汉,莫不义以断恩,情为法屈。二代之事,殷鉴无远,仁厚之主,行之不疑。故共叔不断,几倾郑国;刘英容养,衅广难深。前事之不忘,后王之成鉴也。
案车骑将军义真,凶忍之性,爰自稚弱,咸阳之酷,丑声远播。先朝犹以年在纨绮,冀能改厉,天属之爱,想闻革心。自圣体不豫,以及大渐,臣庶忧惶,内外屏气。而纵博酣酒,日夜无辍,肆口纵言,多行无礼。先帝贻厥之谋,图虑经固,亲敕陛下,面诏臣等,若遂不悛,必加放黜;至言苦厉,犹在纸翰。而自兹迄今,日月增甚,至乃委弃籓屏,志还京邑,潜怀异图,希幸非冀,转聚甲卒,征召车马。陵坟未干,情事犹昨,遂蔑弃遗旨,显违成规,整棹浮舟,以示归志,肆心专己,无复谘承。圣恩低徊,深垂隐忍,屡遣中使,苦相敦释。而亲对散骑侍郎邢安泰、广武将军茅仲思,纵其悖骂,讪主谤朝,此久播于远近,暴于人听。
臣闻原火不扑,蔓草难除;青青不伐,终致寻斧。况忧深患著,社稷虑切。请一遵晋朝武陵旧典,使顾怀之旨,不坠于武庙;全宥之德,获申于昵亲。仰寻感恸,临启悲咽。
乃废义真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阳令堂邑张约之上疏谏曰:
臣闻仁义之在天下,若中原之有菽;理感之被万物,故不系于贵贱。是以考叔反悔誓于及泉,壶关复冤魂于湖邑。当斯之时,岂无尊卿贤辅,或以事迫心违,或以道壅谋屈,何尝不愿闻善于舆隶,药石于阿氏哉!臣虽草芥,备充黔首,少不量力,颇高殉义之风,谓蹈善于朝闻,愈徒生于白首。用敢干禁忘戮,披叙丹愚。
伏惟高祖武皇帝诞兹神武,抚运龙兴,仰清天步,则齐德有虞,俯廓九州,则侔功大夏,故虔顺天人,享有万国。虽灵祚修长,圣躬弗永,陛下继明绍统,遐迩一心,籓王哲茂,四维宁谧,倾耳康哉之咏,企踵升平之风。
窃念庐陵王少蒙先皇优慈之遇,长受陛下睦爱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怀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骄恣之愆。至于天姿夙成,实有卓然之美。宜在容养,录善掩瑕,训尽义方,进退以渐。今猥加剥辱,幽徙远郡,上伤陛下棠棣之笃,下令远近恇然失图,士庶杜口,人为身计。臣伏思大宋之兴,虽协应符纬,而开基造次,根条未繁。宜广树籓戚,敦睦以道,使兄弟之美,比辉鲁、卫;龟策告同,祚均七百,岂不善哉!
陛下富于春秋,虑未重复,忽安危之远算,肆不忍于一朝。特愿留神允思,重加询采。上考前代兴亡之由,中存武皇缔构之业,下顾苍生颙颙之望,时开曲宥,反王都邑。选保傅于旧老,求四友于髦俊,引诱情性,导达聪明。凡人在苦,皆能自厉,况王质朗心聪,易加训范。且中贤之人,未能无过;过贵自改,罪愿自新。以武皇之爱子,陛下之懿弟,岂可以其一眚,长致沦弃哉!谨昧死诣阙,伏地以闻。惟愿丹诚,一经天听,退就斧钅矍,无愧地下矣。
书奏,以约之为梁州府参军,寻又见杀。景平二年六月癸未,羡之等遣使杀义真于徙所,时年十八。元嘉元年八月,诏曰:“前庐陵王灵柩在远,国封堕替,感惟拱恸,情若贯割。王体自至极,地戚属尊,岂可令情礼永沦,终始无寄。可追复先封,特遣奉迎,并孙修华、谢妃一时俱还。言增摧哽。”三年正月,诛徐羡之、傅亮等。是日诏曰:“故庐陵王含章履正,英哲自然,道心内昭,徽风遐被。遭时多难,志匡权逼,天未悔祸,运钟屯险,群凶肆丑,专窃国柄,祸心潜构,衅生不图。朕每永念雠耻,含痛内结,遵养奸慝,情礼未申。今王道既亨,政刑始判,宣昭国体,于是乎在。可追崇侍中、大将军,王如故。为慰冤魂,少申悲愤。”又诏曰:“乃者权臣陵纵,兆乱基祸,故吉阳令张约之抗疏矢言,至诚慷慨,遂事屈群丑,殒命遐疆,志节不申,感焉兼至。昔关老奏书,见纪汉策,阎纂献规,荷荣晋代。考其忠概,参迹前踪,宜加旌显,式扬义烈。可赠以一郡,赐钱十万,布百匹。”
义真无子,太祖以第五子绍字休胤为嗣。元嘉九年,袭封庐陵王。少而宽雅,太祖甚爱之。二十年,出为南中郎将、江州刺史,时年十二。二十二年,入朝,加棨戟,进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在任七年,改授左将军、南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未之镇,仍迁扬州刺史,将军如故。索虏至瓜步,绍从太子镇石头。二十九年,疾患解职。其年薨,时年二十一。遗令敛以时服,素棺周身,太祖从之。追赠散骑常侍、镇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刺史如故。
无子,南平王铄第三子敬先为嗣。本名敬秀,既出继而绍妃褚秀之孙女,故改焉。景和二年,为前废帝所害。追赠中书侍郎,谥曰恭王。无子,太宗泰始元年,以世祖第二十一子晋熙王子舆字孝文为绍嗣,封庐陵王。为辅国将军、南高平、临淮二郡太守,并未拜,为太宗所杀。三年,更以桂阳王休范第二子德嗣绍。为建威将军、淮陵、南彭城二郡太守。后废帝元徽二年,与休范俱伏诛。国复绝。三年,复以临澧忠侯袭第三子皓字渊华继绍。为给事中。顺帝升明元年,薨,谥曰元王。又无子,国除。
江夏文献王义恭,幼而明颖,姿颜美丽,高祖特所钟爱,诸子莫及也。饮食寝卧,常不离于侧。高祖为性俭约,诸子食不过五盏盘,而义恭爱宠异常,求须果食,日中无算,得未尝啖,悉以乞与傍人。庐陵诸王未尝敢求,求亦不得。
景平二年,监南豫、豫、司、雍、秦、并、六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代庐陵王义真镇历阳,时年十二。元嘉元年,封江夏王,食邑五千户。加使持节,进号抚军将军,给鼓吹一部。三年,监南徐、兗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进监为都督,未之任。太祖征谢晦,义恭还镇京口。六年,改授散骑常侍、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义恭涉猎文义,而骄奢不节,既出镇,太祖与书诫之曰:
汝以弱冠,便亲方任。天下艰难,家国事重,虽曰守成,实亦未易。隆替安危,在吾曹耳,岂可不感寻王业,大惧负荷。今既分张,言集无日,无由复得动相规诲,宜深自砥砺,思而后行。开布诚心,厝怀平当,亲礼国士,友接佳流,识别贤愚,鉴察邪正,然后能尽君子之心,收小人之力。
汝神意爽悟,有日新之美,而进德修业,未有可称,吾所以恨之而不能已已者也。汝性褊急,袁太妃亦说如此。性之所滞,其欲必行,意所不在,从物回改,此最弊事。宜应慨然立志,念自裁抑。何至丈夫方欲赞世成名而无断者哉!今粗疏十数事,汝别时可省也。远大者岂可具言,细碎复非笔可尽。
礼贤下士,圣人垂训;骄侈矜尚,先哲所去。豁达大度,汉祖之德;猜忌褊急,魏武之累。《汉书》称卫青云:“大将军遇士大夫以礼,与小人有恩。”西门、安于,矫性齐美;关羽、张飞,任偏同弊。行己举事,深宜鉴此。
若事异今日,嗣子幼蒙,司徒便当周公之事,汝不可不尽祗顺之理。苟有所怀,密自书陈。若形迹之间,深宜慎护。至于尔时安危,天下决汝二人耳,勿忘吾言。
今既进袁太妃供给,计足充诸用,此外一不须复有求取,近亦具白此意。唯脱应大饷致,而当时遇有所乏,汝自可少多供奉耳。汝一月日自用不可过三十万,若能省此,益美。
西楚殷旷,常宜早起,接对宾侣,勿使留滞。判急务讫,然后可入问讯,既睹颜色,审起居,便应即出,不须久停,以废庶事也。下日及夜,自有余闲。
府舍住止,园池堂观,略所谙究,计当无须改作。司徒亦云尔。若脱于左右之宜,须小小回易,当以始至一治为限,不烦纷纭,日求新异。
凡讯狱多决,当时难可逆虑,此实为难,汝复不习,殊当未有次第。讯前一二日,取讯簿密与刘湛辈共详,大不同也。至讯日,虚怀博尽,慎无以喜怒加人。能择善者而从之,美自归己。不可专意自决,以矜独断之明也。万一如此,必有大吝,非唯讯狱,君子用心,自不应尔。刑狱不可壅滞,一月可再讯。
凡事皆应慎密,亦宜豫敕左右,人有至诚,所陈不可漏泄,以负忠信之款也。古人言“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或相谗构,勿轻信受,每有此事,当善察之。
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昵近爵赐,尤应裁量。吾于左右虽为少恩,如闻外论,不以为非也。以贵陵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厌,此易达事耳。
声乐嬉游,不宜令过,蒱酒渔猎,一切勿为。供用奉身,皆有节度;奇服异器,不宜兴长。汝嫔侍左右,已有数人,既始至西,未可匆匆复有所纳。
又诫之曰:
宜数引见佐史,非唯臣主自应相见。不数,则彼我不亲。不亲则无因得尽人;人不尽,复何由知其众事。广引视听,既益开博,于言事者,又差有地也。
九年,征为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镇广陵。时诏内外百官举才,义恭上表曰:
臣闻云和备乐,则繁会克谐,骅骝骖服,则致远斯效。陛下顺简夤化,文明在躬,玉衡既正,泰阶载一,而犹发虑英髦,垂情仄陋,幽谷空同,显著扬历。是以潜虬耸鳞,伫利见之期;翔凤弭翼,应来仪之感。
窃见南阳宗炳,操履闲远,思业真纯,砥节丘园,息宾盛世,贫约而苦,内无改情,轩冕屡招,确尔不拔。若以蒲帛之聘,感以大伦之美,庶投竿释褐,翻然来仪,必能毗燮九官,宣赞百揆。
尚书金部郎臣徐森之,臣府中直兵参军事臣王天宝,并局力允济,忠谅款诚。往年逆臣叛逸,华阳失守,森之全境宁民,绩章危棘。前者经略伊、瀍,元戎丧旅,天宝北勤河朔,东据营丘,勋勇既昭,心事兼竭。虽蒙褒叙,未尽才宜,并可授以边籓,展其志力。
交趾辽邈,累丧籓将,政刑每阙,抚莅惟艰。南中夐远,风谣迥隔,蛮獠狡窃,边氓荼炭,实须练实,以绥其难。谓森之可交州刺史,天宝可宁州刺吏,庶足威怀荒表,肃清遐服。昔魏戊之贤,功存荐士;赵武之明,事彰管库。臣识愧前良,理谢先哲,率举所知,仰酬采访,退惧瞽言,无足甄奖。
十六年,进位司空。明年,大将军彭城王义康有罪出籓,征义恭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兗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领太子太傅,持节如故,给班剑二十人,置仗加兵。明年,解督南兗。二十一年,进太尉,领司徒,余如故。义恭既小心恭慎,且戒义康之失,虽为总录,奉行文书而已,故太祖安之。相府年给钱二千万,它物倍此,而义恭性奢,用常不足,太祖又别给钱年千万。二十六年,领国子祭酒。时有献五百里马者,以赐义恭。
二十七年春,索虏寇豫州,太祖因此欲开定河、洛。其秋,以义恭总统群帅,出镇彭城,解国子祭酒。虏遂深入,径至瓜步,义恭与世祖闭彭城自守。二十八年春,虏退走,自彭城北过,义恭震惧不敢追。其日,民有告:“虏驱广陵民万余口,夕应宿安王陂,去城数十里。今追之,可悉得。”诸将并请,义恭又禁不许。经宿,太祖遣驿至,使悉力急追。义恭乃遣镇军司马檀和之向萧城。虏先已闻知,乃尽杀所驱广陵民,轻骑引去。初,虏深入,上虑义恭不能固彭城,备加诫敕。义恭答曰:“臣未能临瀚海,济居延,庶免刘仲奔逃之耻。”及虏至,义恭果走,赖众议得停,事在《张暢传》。降义恭号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余悉如故。
鲁郡孔子旧庭有柏树二十四株,经历汉、晋,其大连抱。有二株先折倒,士人崇敬,莫之敢犯,义恭悉遣人伐取,父老莫不叹息。又以本官领南兗州刺史,增督南兗、豫、徐、兗、青、冀、司、雍、秦、幽、并十一州诸军事,并前十三州,移镇盱眙。修治馆宇,拟制东城。
二十九年冬,还朝,上以御所乘苍鹰船上迎之。遭太妃忧,改授大将军、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南徐州刺史,持节、侍中、录尚书、太子太傅如故。还镇东府。辞侍中,未拜。值元凶肆逆,其日劭召义恭。先是,诏召太子及诸王,各有常人,虑有诈妄致害者。至是义恭求常所遣传诏,劭遣之而后入。义恭请罢兵,凡府内兵仗,并送还台。进位太保,进督会州诸军事,服侍中服,又领大宗师。
世祖入讨,劭疑义恭有异志,使入住尚书下省,分诸子并住神虎门外侍中下省。劭闻世祖已次近路,欲悉力逆之,决战中道。义恭虑世祖船乘陋小,劭豕突中流,容能为患,乃进说曰:“割弃南岸,栅断石头,此先朝旧法;以逸待劳,不忧不破也。”劭从之。世祖前锋至新亭,劭挟义恭出战,恆录在左右,故不能自拔。战败,使义恭于东堂简将。义恭先使人具船于东冶渚,因单马南奔。始济淮,追骑已至北岸,仅然得免。劭大怒,遣始兴王浚就西省杀义恭十二子。
世祖时在新林浦,义恭既至,上表劝世祖即位,曰:“臣闻治乱无兆,倚伏相因,乾灵降祸,二凶极逆,深酷巨痛,终古未有。陛下忠孝自天,赫然电发,投袂泣血,四海顺轨,是以诸侯云赴,数均八百;义奋之旅,其会如林。神祚明德,有所底止,而冲居或跃,未登天祚,非所以严重宗社,绍延七百。昔张武抗辞,代王顺请;耿纯陈款,光武正位。况今罪逆无亲,恶盈衅满,阻兵安忍,戮善崇奸,履地戴天,毕命俄顷;宜早定尊号,以固社稷。景平之季,实惟乐推,王室之乱,天命有在,故抱拜兆于压璧,赤龙表于霄征。伏惟大明无私,远存家国七庙之灵,近哀黔首荼炭之切,时陟帝祚,永慰群心。臣负衅婴罚,偷生人壤,幸及宽政,待罪有司,敢以漏刻视息,披露肝胆。”世祖即祚,授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徐二州刺史,给鼓吹一部,班剑二十人;又假黄钺。事宁,进位太傅,领大司马,增班剑为三十人。以在籓所服玉环大绶赐之。增封二千户。
上不欲致礼太傅,讽有司奏曰:“圣旨谦光,尊师重道,欲致拜太傅,斯诚弘兹远风,敦阐盛则。然周之师保,实称三吏,晋因于魏,特加其礼。帝道严极,既有常尊,考之史载,未见兹典。故卞壶、孙楚并谓人君无降尊之义。远稽圣典,近即群心,臣等参议谓不应有加拜之礼。”诏曰:“暗薄纂统,实凭师范,思尽虔恭,以承道训。所奏稽诸往代,谓无拜礼,据文既明,便从所执。”世祖立太子,东宫文案,使先经义恭。
孝建元年,南郡王义宣、臧质、鲁爽等反,加黄钺,白直百人入六门。事平,以臧质七百里马赐义恭,又增封二千户。世祖以义宣乱逆,由于强盛,至是欲削弱王侯。义恭希旨,乃上表省录尚书,曰:“臣闻天地设位,三极同序,皇王化则,九官咸事。时亮之绩,昭于《虞典》;论道之风,宣于周载。台辅之设,坐调阴阳,元、凯之置,起厘百揆。所以栾针矢言,侵官是诫;陈平抗辞,匪职罔答。汉承秦后,庶僚稍改。爵因时变,任与世移,总录之制,本非旧体,列代相沿,兹仍未革。今皇家中造,事遵前文,宜宪章先代,证文古则,停省条录,以依昔典。使物竞思存,人怀勤壹,则名实靡愆,庸节必纪。臣谬典国重,虚荷崇位,兴替宜知,敢不输尽。”上从其议。又与骠骑大将军竟陵王诞奏曰:“臣闻佾悬有数,等级异仪,佩笏有制,卑高殊序。斯盖上哲之洪谟,范世之明训。而时至弥流,物无不弊,僭侈由俗,轨度非古。晋代东徙,旧法沦落,侯牧典章,稍与事广,名实一差,难以卒变,章服崇滥,多历年所。今枢机更造,皇风载新,耗弊未充,百用思约,宜备品式之律,以定损厌之条。臣等地居枝昵,位参台辅,遵正之首,请以爵先;致贬之端,宜从戚始。辄因暇日,共参愚怀,应加省易,谨陈九事。虽惧匪衷,庶竭微款。伏愿陛下听览之余,薄垂昭纳,则上下相安,表里和穆矣。”诏付外详。有司奏曰:
车服以庸,《虞书》茂典;名器慎假,《春秋》明诫。是以尚方所制,汉有严律,诸侯窃服,虽亲必罪。降于顷世,下僭滋极。器服装饰,乐舞音容,通于王公,达于众庶。上下无辨,民志靡壹。义恭所陈,实允礼度。九条之格,犹有未尽,谨共附益,凡二十四条:
听事不得南向坐,施帐并沓。籓国官,正冬不得跣登国殿,及夹侍国师传令及油戟;公主王妃传令,不得硃服;舆不得重;鄣扇不得雉尾;剑不得鹿卢形;槊眊不得孔雀白氅;夹毂队不得绛袄;平乘诞马不得过二匹;胡伎不得彩衣;舞伎正冬著褂衣,不得装面;冬会不得铎舞、杯柈舞;长跷、透狭、舒丸剑、博山、缘大橦、升五案,自非正冬会奏舞曲,不得舞;诸妃主不得著绲带;信幡非台省官悉用绛;郡县内史相及封内官长,于其封君,既非在三,罢官则不复追敬,不合称臣,宜止下官而已;诸镇常行,车前后不得过六队,白直夹毂,不在其限。刀不得过银铜为饰;诸王女封县主,诸王子孙袭封之王妃及封侯者夫人行,并不得卤簿;诸王子继体为王者,婚葬吉凶,悉依诸国公侯之礼,不得同皇弟皇子。车非轺车,不得油幢;平乘船皆下两头作露平形,不得拟象龙舟,悉不得硃油;帐钩不得作五花及竖笋形。
诏可。
是岁十一月,还镇京口。二年春,进督东、南兗二州。其冬,征为扬州刺史,余如故。加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固辞殊礼。又解持节、都督并侍中。
义恭撰《要记》五卷,起前汉讫晋太元,表上之,诏付秘阁。时西阳王子尚有盛宠,义恭解扬州以避之,乃进位太宰,领司徒。义恭常虑为世祖所疑,及海陵王休茂于襄阳为乱,乃上表曰:
古先哲王,莫不广植周亲,以屏帝宇,诸侯受爵,亦愿永固邦家。至有管蔡、梁燕,致祸周、汉,上乖显授之恩,下亡血食之业。夫善积庆深,宜享长久,而历代侯王,甚乎匹庶。岂异姓皆贤,宗室悉不贤。由生于深宫,不睹稼穑,左右近习,未值田苏,富贵骄奢,自然而至,聚毛折轴,遂乃危祸。汉之诸王,并置傅相,犹不得禁逆;七国连谋,实由强盛。晋氏列封,正足成永嘉之祸。尾大不掉,终古同疾,不有更张,则其源莫救。
日者庶人恃亲,殆倾王业。去岁西寇藉宠,几败皇基。不图襄楚,复生今衅,良以地胜兵勇,奖成凶恶。前事之不忘,后事之明兆。陛下大明绍祚,垂法万叶。臣年衰意塞,无所知解。忝皇族耆长,惭慨内深,思表管见,裨崇万一。窃谓诸王贵重,不应居边,至于华州优地,时可暂出。既以有州,不须置府。若位登三事,止乎长史掾属。若宜镇御,别差捍城大将。若情乐冲虚,不宜逼以戎事。若舍文好武,尤宜禁塞。僚佐文学,足充话言,游梁之徒,一皆勿许。文武从镇,以时休止,妻子室累,不烦自随。百僚修诣,宜遵晋令,悉须宣令齐到,备列宾主之则。衡泌之士,亦无烦干候贵王。器甲于私,为用盖寡,自金银装刀剑战具之服,皆应输送还本。曲突徙薪,防之有素,庶善者无惧,恶者止奸。
时世祖严暴,义恭虑不见容,乃卑辞曲意,尽礼祗奉,且便辩善附会,俯仰承接,皆有容仪。每有符瑞,辄献上赋颂,陈咏美德。大明元年,有三脊茅生石头西岸,累表劝封禅,上大悦。三年,省兵佐,加领中书监,以崇艺、昭武、永化三营合四百三十七户给府;更增吏僮千七百人,合为二千九百人。六年,解司徒府太宰府依旧辟召。又年给三千匹布。七年,从巡,兼尚书令,解中书监。八年闰月,又领太尉。其月,世祖崩,遗诏:“义恭解尚书令,加中书监;柳元景领尚书令,入住城内。事无巨细,悉关二公;大事与沈庆之参决,若有军旅,可为总统。尚书中事委颜师伯。外监所统委王玄谟。”
前废帝即位,诏曰:“总录之典,著自前代。孝建始年,虽暂并省,而因革有宜,理存济务。朕茕独在躬,未涉政道,百揆庶务,允归尊德。太宰江夏王义恭新除中书监、太尉,地居宗重,受遗阿衡,实深凭倚,用康庶绩,可录尚书事,本官监、太宰、王如故;侍中、骠骑大将军、南兗州刺史、巴东郡开国公、新除尚书令元景,同禀顾誓,翼辅皇家,赞业宣风,繄公是赖。可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兵置佐,一依旧准,领丹阳尹、侍中、领公如故。”又增义恭班剑为四十人,更申殊礼之命。固辞殊礼。
义恭性嗜不恆,日时移变,自始至终,屡迁第宅。与人游款,意好亦多不终。而奢侈无度,不爱财宝,左右亲幸者,一日乞与,或至一二百万;小有忤意,辄追夺之。大明时,资供丰厚,而用常不足,赊市百姓物,无钱可还,民有通辞求钱者,辄题后作“原”字。善骑马,解音律,游行或三五百里,世祖恣其所之。东至吴郡,登虎丘山,又登无锡县乌山以望太湖。大明中撰国史,世祖自为义恭作传。及永光中,虽任宰辅,而承事近臣戴法兴等,常若不及。
前废帝狂悖无道,义恭、元景等谋欲废立。永光元年八月,废帝率羽林兵于第害之,并其四子,时年五十三。断析义恭支体,分裂肠胃,挑取眼精,以蜜渍之,以为鬼目精。
太宗定乱,令书曰:“故中书监、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江夏王道性渊深,睿鉴通远,树声列籓,宣风铉德,位隆姬辅,任属负图,勤劳国家,方熙托付之重,尽心毗导,永融雍穆之化。而凶丑忌威,奄加冤害,夷戮有暴,殡穸无闻,愤达幽明,痛贯朝野。朕蒙险在难,含哀莫申,幸赖宗祏之灵,克纂祈天之祚,仰惟勋戚,震恸于厥心。昔梁王征庸,警跸备礼;东平好善,黄屋在廷。况公德猷弘懋,彝典未殊者哉!可追崇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太尉,中书监、录尚书事、王如故。给九旒鸾辂,虎贲班剑百人,前后部羽葆、鼓吹,辒辌车。”
泰始三年,又下诏曰:“皇基崇建,《屯》、《剥》维难,弘启熙载,底绩忠果,故从飨世祀,勒勋宗彝。世祖宁乱定业,实资翼亮。故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太尉、中书监、录尚书事江夏文献王义恭,故使持节、侍中、都督南豫、江豫、三州军事、太尉、南豫州刺史巴东郡开国忠烈公元景,故侍中、司空始兴郡开国襄公庆之,故持节、征西将军、雍州刺史洮阳县开国肃侯悫,或体道冲玄,燮化康世,或尽诚致效,庚难龛逆,宜式遵国典,陪祭庙庭。”
义恭长子朗,字元明,出继少帝,封南丰县王,食邑千户。为湘州刺史、持节、侍中,领射声校尉。为元凶所杀。世祖即位,追赠前将军、江州刺史。孝建元年,以宗室祗长子歆继封。祗伏诛,歆还本。泰始三年,更以宗室韫第二子铣继封。为秘书郎,与韫俱死。顺帝升明二年,复以宗室琨子绩继封。三年,薨。会齐受禅,国除。
朗弟睿,字元秀,太子舍人。为元凶所害。追赠侍中,谥宣世子。大明二年,追封安隆王。以第四皇子子绥字宝孙继封,食邑二千户。追谥睿曰宣王。以子绥为都督郢州诸军事、冠军将军、郢州刺史;进号后军将军,加持节。太宗泰始元年,进号征南将军,改封江夏王,食邑五千户。改睿为江夏宣王。子绥未受命,与晋安王子勋同逆,赐死。七年,太宗以第八子跻字仲升,继义恭为孙,封江夏王,食邑五千户。后废帝即位,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东中郎将、会稽太守,进号左将军。齐受禅,降为沙阳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睿弟韶,字元和,封新吴县侯,官至步兵校尉。追赠中书侍郎,谥曰烈侯。韶弟坦,字元度,平都怀侯。坦弟元谅,江安愍侯。元谅弟元粹,兴平悼侯。坦、元谅、元粹并追赠散骑侍郎。元粹弟元仁、元方、元旒、元淑、元胤与朗等凡十二人,并为元凶所杀。元胤弟伯禽,孝建三年生。义恭诸子既遇害,为朝廷所哀,至是世祖名之曰伯禽,以拟鲁公伯禽,周公旦之子也。官至辅国将军、湘州刺史。又为前废帝所杀。谥曰哀世子。又追赠江夏王,改谥曰愍。伯禽弟仲容,封永修县侯。为宁朔将军、临淮、济阳二郡太守。仲容弟叔子,封永阳县侯。叔子弟叔宝,及仲容、叔子,并为前废帝所杀。谥仲容、叔子并曰殇侯。
衡阳文王义季,幼而夷简,无鄙近之累。太祖为荆州,高祖使随往江陵,由是特为太祖所爱。元嘉元年,封衡阳王,食邑五千户。五年,为征虏将军。八年,领石头戍事。九年,迁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右将军、南徐州刺史。十六年,代临川王义庆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给鼓吹一部。先是,义庆在任,值巴蜀乱扰,师旅应接,府库空虚,义季躬行节俭,畜财省用,数年间,还复充实。队主续丰母老家贫,无以充养,遂断不食肉。义季哀其志,给丰母月白米二斛,钱一千,并制丰啖肉。义季素拙书,上听使余人书启事,唯自署名而已。二十年,加散骑常侍,进号征西大将军,领南蛮校尉。
义季素嗜酒,自彭城王义康废后,遂为长夜之饮,略少醒日。太祖累加诘责,义季引愆陈谢。上诏报之曰:“谁能无过,改之为贵耳。此非唯伤事业,亦自损性命,世中比比,皆汝所谙。近长沙兄弟,皆缘此致故。将军苏徽,耽酒成疾,旦夕待尽,吾试禁断,并给药膳,至今能立。此自是可节之物,但嗜者不能立志裁割耳。晋元帝人主,尚能感王导之谏,终身不复饮酒。汝既有美尚,加以吾意殷勤,何至不能慨然深自勉厉,乃复须严相割裁,坐诸纭纭,然后少止者。幸可不至此,一门无此酣法,汝于何得之?临书叹塞。”义季虽奉此旨,酣纵如初,遂以成疾。上又诏之曰:“汝饮积食少,而素羸多风,常虑至此,今果委顿。纵不能以家国为怀,近不复顾性命之重,可叹可恨,岂复一条。本望能以理自厉,未欲相苦耳。今遣孙道胤就杨佛等令晨夕视汝,并进止汤食,可开怀虚受,慎勿隐避。吾饱尝见人断酒,无它慊吸,盖是当时甘嗜罔己之意耳。今者忧怛,政在性命,未暇及美业,复何为吾煎毒至此邪!”义季终不改,以至于终。
二十一年,为都督南兗、徐、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登舟之日,帷帐器服,诸应随刺史者,悉留之,荆楚以为美谈。二十二年,进督豫州之梁郡。迁徐州刺史,持节、常侍、都督如故。明年,索虏侵逼,北境扰动,义季惩义康祸难,不欲以功勤自业,无它经略,唯饮酒而已。太祖又诏之曰:“杜骥、申怙,仓卒之际,尚以弱甲琐卒,徼寇作援。彼为元统,士马桓桓,既不怀奋发,连被意旨,犹复逡巡。岂唯大乖应赴之宜,实孤百姓之望。且匈奴轻汉,将自此而始。贼初起逸,未知指趋,故且装束,兼存观察耳。少日势渐可见,便应大有经略,何合安然,遂不敢动。遣军政欲乘际会,拯危急,以申威援,本无驱驰平原方幅争锋理。又山路易凭,何以畏首尾迥弱。若谓事理政应如此者,进大镇,聚甲兵,徒为烦耳。”
二十四年,义季病笃,上遣中书令徐湛之省疾,召还京师。未及发,薨于彭城,时年三十三。太尉江夏王义恭表解职迎丧,不许。上遣东海王祎北迎义季丧。追赠侍中、司空,持节、都督、刺史如故。
子恭王嶷,字子岐嗣。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世祖大明七年,薨,追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子伯道嗣。顺帝升明三年,薨。其年,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戒惧乎其所不睹,恐畏乎其所不闻,在于慎所忽也。江夏王,高祖宠子,位居上相,大明之世,亲典冠朝。屈体降情,盘辟于轩槛之上,明其为卑约亦已至矣。得使虐朝暴主,顾无猜色,历载逾十,以尊戚自保。及在永光,幼主南面,公旦之重,属有所归。自谓践冰之虑已除,泰山之安可恃,曾未云几,而磔体分肌。古人以隐微致戒,斯为笃矣。
列传第二十二 羊欣 张敷 王微
羊欣,字敬元,泰山南城人也。曾祖忱,晋徐州刺史。祖权,黄门郎。父不疑,桂阳太守。欣少靖默,无竞于人,美言笑,善容止。泛览经籍,尤长隶书。不疑初为乌程令,欣时年十二,时王献之为吴兴太守,甚知爱之。献之尝夏月入县,欣著新绢裙昼寝,献之书裙数幅而去。欣本工书,因此弥善。起家辅国参军,府解还家。隆安中,朝廷渐乱,欣优游私门,不复进仕。会稽王世子元显每使欣书,常辞不奉命,元显怒,乃以为其后军府舍人。此职本用寒人,欣意貌恬然,不以高卑见色,论者称焉。欣尝诣领军将军谢混,混拂席改服,然后见之。时混族子灵运在坐,退告族兄瞻曰:“望蔡见羊欣,遂易衣改席。”欣由此益知名。
桓玄辅政,领平西将军,以欣为平西参军,仍转主簿,参预机要。欣欲自疏,时漏密事,玄觉其此意,愈重之,以为楚台殿中郎。谓曰:“尚书政事之本,殿中礼乐所出。卿昔处股肱,方此为轻也。”欣拜职少日,称病自免,屏居里巷,十余年不出。
义熙中,弟徽被遇于高祖,高祖谓咨议参军郑鲜之曰:“羊徽一时美器,世论犹在兄后,恨不识之。”即板欣补右将军刘籓司马,转长史,中军将军道怜谘议参军。出为新安太守。在郡四年,简惠著称。除临川王义庆辅国长史,庐陵王义真车骑谘议参军,并不就。太祖重之,以为新安太守,前后凡十三年,游玩山水,甚得适性。转在义兴,非其好也。顷之,又称病笃自免归。除中散大夫。
素好黄老,常手自书章,有病不服药,饮符水而已。兼善医术,撰《药方》十卷。欣以不堪拜伏,辞不朝觐,高祖、太祖并恨不识之。自非寻省近亲,不妄行诣,行必由城外,未尝入六关。元嘉十九年,卒,时年七十三。子俊,早卒。
弟徽,字敬猷,世誉多欣。高祖镇京口,以为记室参军掌事。八年,迁中书郎,直西省。后为太祖西中郎长史、河东太守。子瞻,元嘉末为世祖南中郎长史、寻阳太守,卒官。
张敷,字景胤,吴郡人,吴兴太守邵子也。生而母没。年数岁,问母所在,家人告以死生之分,敷虽童蒙,便有思慕之色。年十许岁,求母遗物,而散施已尽,唯得一画扇,乃缄录之,每至感思,辄开笥流涕。见从母,常悲感哽咽。性整贵,风韵甚高,好读玄书,兼属文论,少有盛名。高祖见而爱之,以为世子中军参军,数见接引。永初初,迁秘书郎。尝在省直,中书令傅亮贵宿权要,闻其好学,过候之;敷卧不即起,亮怪而去。
父邵为湘州,去官侍从。太祖版为西中郎参军。元嘉初,为员外散骑侍郎,秘书丞。江夏王义恭镇江陵,以为抚军功曹,转记室参军。时义恭就太祖求一学义沙门,比沙门求见发遣,会敷赴假还江陵,太祖谓沙门曰:“张敷应西,当令相载。”及敷辞,上谓曰:“抚军须一意怀道人,卿可以后め载之,道中可得言晤。”敷不奉旨,曰:“臣性不耐杂。”上甚不说。
迁正员郎。中书舍人狄当、周赳并管要务,以敷同省名家,欲诣之。赳曰:“彼若不相容,便不如不往。讵可轻往邪?”当曰:“吾等并已员外郎矣,何忧不得共坐。”敷先设二床,去壁三四尺,二客就席,酬接甚欢,既而呼左右曰:“移我远客。”赳等失色而去。其自摽遇如此。善持音仪,尽详缓之致,与人别,执手曰:“念相闻。”余响久之不绝。张氏后进至今慕之,其源流起自敷也。
迁黄门侍郎,始兴王浚后军长史,司徒左长史。未拜,父在吴兴亡,报以疾笃,敷往奔省,自发都至吴兴成服,凡十余日,始进水浆。葬毕,不进盐菜,遂毁瘠成疾。世父茂度每止譬之,辄更感恸,绝而复续。茂度曰:“我冀譬汝有益,但更甚耳。”自是不复往。未期而卒,时年四十一。
琅邪颜延之书吊茂度曰:“贤弟子少履贞规,长怀理要,清风素气,得之天然。言面以来,便申忘年之好,比虽艰隔成阻,而情问无睽。薄莫之人,冀其方见慰说,岂谓中年,奄为长往,闻问悼心,有兼恆痛。足下门教敦至,兼实家宝,一旦丧失,何可为怀。”其见重如此。世祖即位,诏曰:“司徒故左长史张敷,贞心简立,幼树风规。居哀毁灭,孝道淳至,宜在追甄,于以报美。可追赠侍中。”于是改其所居称为孝张里。无子。
王微,字景玄,琅邪临沂人,太保弘弟子也。父孺,光禄大夫。微少好学,无不通览,善属文,能书画,兼解音律、医方、阴阳术数。年十六,州举秀才,衡阳王义季右军参军,并不就。起家司徒祭酒,转主簿,始兴王浚后军功曹记室参军,太子中舍人,始兴王友。父忧去官,服阕,除南平王铄右军咨议参军。微素无宦情,称疾不就。仍除中书侍郎,又拟南琅邪、义兴太守,并固辞。吏部尚书江湛举微为吏部郎,微与湛书曰:
弟心病乱度,非但蹇蹙而已,此处朝野所共知。驺会忽扣荜门,闾里咸以为祥怪,君多识前世之载,天植何其易倾。弟受海内骇笑,不过如燕石秃鹙邪,未知君何以自解于良史邪?今虽王道鸿鬯,或有激朗于天表,必欲探援潜宝,倾海求珠,自可卜肆巫祠之间,马栈牛口之下,赏剧孟于博徒,拔卜式于刍牧。亦有西戎孤臣,东都戒士,上穷范驰之御,下尽诡遇之能,兼鳞杂袭者,必不乏于世矣。且庐于承明,署乎金马,皆明察之官,又贤于管库之末。何为劫勒通家疾病人,尘秽难堪之选,将以靖国,不亦益嚣乎。《书》云“任官维贤才”。而君擢士先疹废,芃耳棫朴,似不如此。且弟旷违兄姊,迄将十载,姊时归来,终不任舆曳入阁,兄守金城,永不堪扶抱就路,若不惫疾,非性僻而何。比君曰表里,无假长目飞耳也。
常谓生遭太公,将即华士之戮;幸遇管叔,必蒙僻儒之养。光武以冯衍才浮其实,故弃而不齿。诸葛孔明云:“来敏乱郡,过于孔文举。”况无古人之才概,敢干周、汉之常刑。彼二三英贤,足为晓治与否?恐君逄此时,或亦不免高阁,乃复假名不知己者,岂欲自比卫赐邪?君欲高斅山公,而以仲容见处,徒以捶提礼学,本不参选,鄙夫瞻彼,固不任下走,未知新沓何如州陵耳。而作不师古,坐乱官政,诬饰蚯蚓,冀招神龙,如复托以真素者,又不宜居华留名,有害风俗。君亦不至期人如此,若交以为人赐,举未以己劳,则商贩之事,又连所不忍闻也。岂谓不肖易擢,贪者可诱,凡此数者,君必居一焉。虽假天口于齐骈,藉鬼说于周季,公孙碎毛发之文,庄生纵漭瀁之极,终不能举其契,为之辞矣。子将明魂,必灵咍于万里,汝、颍余彦,将拂衣而不朝。浮华一开,风俗或从此而爽。鬼谷以揣情为最难,何君忖度之轻谬。
今有此书,非敢叨拟中散,诚不能顾影负心,纯盗虚声,所以绵络累纸,本不营尚书虎爪板也。成童便往来居舍,晨省复经周旋,加有诸甥,亦何得顿绝庆吊。然生平之意,自于此都尽。君平公云:“生我名者杀我身。”天爵且犹灭名,安用吏部郎哉!其举可陋,其事不经,非独搢绅者不道,仆妾皆将笑之。忽忽不乐,自知寿不得长,且使千载知弟不诈谖耳。
微既为始兴王浚府吏,浚数相存慰,微奉答笺书,辄饰以辞采。微为文古甚,颇抑扬,袁淑见之,谓为诉屈。微因此又与从弟僧绰书曰:
吾虽无人鉴,要是早知弟,每共宴语,前言何尝不以止足为贵。且持盈畏满,自是家门旧风,何为一旦落漠至此,当局苦迷,将不然邪!讵容都不先闻,或可不知耳。衣冠胄胤,如吾者甚多,才能固不足道,唯不倾侧溢诈,士颇以此容之。至于规矩细行,难可详料。疹疾日滋,纵恣益甚,人道所贵,废不复修。幸值圣明兼容,置之教外,且旧恩所及,每蒙宽假。吾亦自揆疾疹重侵,难复支振,民生安乐之事,心死久矣。所以解日偷存,尽于大布粝粟,半夕安寝,便以自度,血气盈虚,不复稍道,长以大散为和羹,弟为不见之邪?疾废居然,且事一己,上不足败俗伤化,下不至毁辱家门,泊尔尸居,无方待化。凡此二三,皆是事实。吾与弟书,不得家中相欺也。州陵此举,为无所因,反覆思之,了不能解。岂见吾近者诸笺邪,良可怪笑。
吾少学作文,又晚节如小进,使君公欲民不偷,每加存饰,酬对尊贵,不厌敬恭。且文词不怨思抑扬,则流澹无味。文好古,贵能连类可悲,一往视之,如似多意。当见居非求志,清论所排,便是通辞诉屈邪。尔者真可谓真素寡矣!其数旦见客小防,自来盈门,亦不烦独举吉也。此辈乃云语势所至,非其要也。弟无怀居今地,万物初不以相非,然鲁器齐虚,实宜书绅。今三署六府之人,谁表里此内,傥疑弟豫有力,于素论何如哉。则吾长厄不死,终误盛壮也。
江不过强吹拂吾,云是岩穴人。岩穴人情所高,吾得当此,则鸡鹜变作凤皇,何为干饰廉隅,秩秩见于面目,所惜者大耳。诸舍阖门皆蒙时私,此既未易陈道,故常因含声不言。至兄弟尤为叨窃,临海频烦二郡,谦亦越进清阶,吾高枕家巷,遂至中书郎,此足以阖棺矣。
又前年优旨,自弟所宣,虽夏后抚辜人,周宣及鳏寡,不足过也。语皆循检校迹,不为虚饰也。作人不阿谀,无缘头发见白,稍学谄诈。且吾何以为,足不能行,自不得出户;头不耐风,故不可扶曳。家本贫馁,至于恶衣蔬食,设使盗跖居此,亦不能两展其足,妄意珍藏也。正令选官设作此举,于吾亦无剑戟之伤,所以勤勤畏人之多言也。管子晋贤,乃关人主之轻重,此何容易哉。州陵亦自言视明听聪,而返区区饰吾,何辩致而下英俊。夫奇士必龙居深藏,与蛙虾为伍,放勋其犹难之,林宗辈不足识也。似不肯眷眷奉笺记,雕琢献文章,居家近市廛,亲戚满城府,吾犹自知袁阳源辈当平此不?饰诈之与直独,两不关吾心,又何所耿介。弟自宜以解塞群贤矣,兼悉怒此言自尔家任兄故能也。
日日望弟来,属病终不起,何意向与江书,粗布胸心,无人可写,比面乃具与弟。书便觉成,本以当半日相见,吾既恶劳,不得多语,枢机幸非所长,相见亦不胜读此书也。亲属欲见自可示,无急付手。
时论者或云微之见举,庐江何偃亦豫其议,虑为微所咎,与书自陈。微报之曰:
卿昔称吾于义兴,吾常谓之见知,然复自怪鄙野,不参风流,未有一介熟悉于事,何用独识之也。近日何见绰送卿书,虽知如戏,知卿固不能相哀。苟相哀之未知,何相期之可论。
卿少陶玄风,淹雅修暢,自是正始中人。吾真庸性人耳,自然志操不倍王、乐。小兒时尤粗笨无好,常从博士读小小章句,竟无可得,口吃不能剧读,遂绝意于寻求。至二十左右,方复就观小说,往来者见床头有数帙书,便言学问,试就检,当何有哉。乃复持此拟议人邪。尚独愧笑扬子之褒赡,犹耻辞赋为君子,若吾篆刻,菲亦甚矣。卿诸人亦当尤以此见议。或谓言深博,作一段意气,鄙薄人世,初不敢然。是以每见世人文赋书论,无所是非,不解处即日借问,此其本心也。
至于生平好服上药,起年十二时病虚耳。所撰服食方中,粗言之矣。自此始信摄养有征,故门冬昌术,随时参进。寒温相补,欲以扶护危羸,见冀白首。家贫乏役,至于春秋令节,辄自将两三门生,入草采之。吾实倦游医部,颇晓和药,尤信《本草》,欲其必行,是以躬亲,意在取精。世人便言希仙好异,矫慕不羁,不同家颇有骂之者。又性知画缋,盖亦鸣鹄识夜之机,盘纡纠纷,或记心目,故兼山水之爱,一往迹求,皆仿像也。不好诣人,能忘荣以避权右,宜自密应对举止,因卷惭自保,不能勉其所短耳。由来有此数条,二三诸贤,因复架累,致之高尘,咏之清壑。瓦砾有资,不敢轻厕金银也。
而顷年婴疾,沉沦无已,区区之情,忄妻于生存,自恐难复,而先命猥加,魂气褰籞,常人不得作常自处疾苦,正亦卧思已熟,谓有记自论。既仰天光,不夭庶类,兼望诸贤,共相哀体,而卿首唱诞言,布之翰墨,万石之慎,或未然邪。好尽之累,岂其如此。绰大骇叹,便是阖朝见病者。吾本伫人,加疹意惛,一旦闻此,便惶怖矣。五六日来,复苦心痛,引喉状如胸中悉肿,甚自忧。力作此答,无复条贯,贵布所怀,落漠不举。卿既不可解,立欲便别,且当笑。
微常住门屋一间,寻书玩古,如此者十余年。太祖以其善筮,赐以名蓍。弟僧谦,亦有才誉,为太子舍人,遇疾,微躬自处治,而僧谦服药失度,遂卒。微深自咎恨,发病不复自治,哀痛僧谦不能已,以书告灵曰:
弟年十五,始居宿于外,不为察慧之誉,独沉浮好书,聆琴闻操,辄有过目之能。讨测文典,斟酌传记,寒暑未交,便卓然可述。吾长病,或有小间,辄称引前载,不异旧学。自尔日就月将,著名邦党,方隆夙志,嗣美前贤,何图一旦冥然长往,酷痛烦冤,心如焚裂。
寻念平生,裁十年中耳。然非公事,无不相对,一字之书,必共咏读;一句之文,无不研赏,浊酒忘愁,图籍相慰,吾所以穷而不忧,实赖此耳。奈何罪酷,茕然独坐。忆往年散发,极目流涕,吾不舍日夜,又恆虑吾羸病,岂图奄忽,先归冥冥。反覆万虑,无复一期,音颜仿佛,触事历然,弟今何在,令吾悲穷。昔仕京师,分张六旬耳,其中三过,误云今日何意不来,钟念悬心,无物能譬。方欲共营林泽,以送余年,念兹有何罪戾,见此夭酷,没于吾手,触事痛恨。吾素好医术,不使弟子得全,又寻思不精,致有枉过,念此一条,特复痛酷。痛酷奈何!吾罪奈何!
弟为志,奉亲孝,事兄顺,虽僮仆无所叱咄,可谓君子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冲和淹通,内有皁白,举动尺寸,吾每咨之。常云:“兄文骨气,可推英丽以自许。又兄为人矫介欲过,宜每中和。”道此犹在耳,万世不复一见,奈何!唯十纸手迹,封拆俨然,至于思恋不可怀。及闻吾病,肝心寸绝,谓当以幅巾薄葬之事累汝,奈何反相殡送!
弟由来意,谓“妇人虽无子,不宜践二庭。此风若行,便可家有孝妇”。仲长《昌言》,亦其大要。刘新妇以刑伤自誓,必留供养;殷太妃感柏舟之节,不夺其志。仆射笃顺,范夫人知礼,求得左率第五兒,庐位有主。此亦何益冥然之痛,为是存者意耳。
吾穷疾之人,平生意志,弟实知之。端坐向窗,有何慰适,正赖弟耳。过中未来,已自忄妻望,今云何得立,自省惛毒,无复人理。比烦冤困惫,不能作刻石文,若灵响有识,不得吾文,岂不为恨。傥意虑不遂谢能思之如狂,不知所告诉,明书此数纸,无复词理,略道阡陌,万不写一。阿谦!何图至此!谁复视我,谁复忧我!他日宝惜三光,割嗜好以祈年,今也唯速化耳。吾岂复支,冥冥中竟复云何。弟怀随、和之宝,未及光诸文章,欲收所一集,不知忽忽当办此不?今已成服,吾临灵,取常共饮杯,酌自酿酒,宁有仿像不?冤痛!冤痛!
元嘉三十年,卒,时年三十九。僧谦卒后四旬而微终。遗令薄葬,不设轜旐鼓挽之属,施五尺床,为灵二宿便毁。以尝所弹琴置床上,何长史来,以琴与之。何长史者,偃也。无子。家人遵之。所著文集,传于世。世祖即位,诏曰:“微栖志贞深,文行惇洽,生自华宗,身安隐素,足以贲兹丘园,惇是薄俗。不幸蚤世,朕甚悼之。可追赠秘书监。”
史臣曰:燕太子吐一言,田先生吞舌而死;安邑令戒屠者,闵仲叔去而之沛。良由内怀耿介,峻节不可轻干。袁淑笑谑之间,而王微吊词连牍,斯盖好名之士,欲以身为珪璋,皦皦然使尘玷之累,不能加也。
列传第二十三 王华 王昙首 殷景仁 沈演之
王华,字子陵,琅邪临沂人,太保弘从祖弟也。祖荟,卫将军,会稽内史。父,廞,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居在吴,晋隆安初,王恭起兵讨王国宝,时廞丁母忧在家,恭檄令起兵,廞即聚众应之,以女为贞烈将军,以女人为官属。国宝既死,恭檄廞罢兵。廞起兵之际,多所诛戮,至是不复得已,因举兵以讨恭为名。恭遣刘牢之击廞,廞败走,不知所在。长子泰为恭所杀。华时年十三,在军中,与廞相失,随沙门释昙永逃窜。时牢之搜检觅华甚急,昙永使华提衣幞随后,津逻咸疑焉。华行迟,永呵骂云:“奴子怠懈,行不及我!”以杖捶华数十,众乃不疑,由此得免。遇赦还吴。
少有志行,以父存亡不测,布衣蔬食不交游,如此十余年,为时人所称美。高祖欲收其才用,乃发廞丧问,使华制服。服阕,高祖北伐长安,领镇西将军、北徐州刺史,辟华为州主簿,仍转镇西主簿,治中从事史,历职著称。太祖镇江陵,以为西中郎主簿,迁咨议参军,领录事。太祖进号镇西,复随府转。太祖未亲政,政事悉委司马张邵。华性尚物,不欲人在己前;邵性豪,每行来常引夹毂,华出入乘牵车,从者不过二三以矫之。尝于城内相逢,华阳不知是邵,谓左右:“此卤簿甚盛,必是殿下出行。”乃下牵车,立于道侧;及邵至,乃惊。邵白服登城,为华所纠,坐被征;华代为司马、南郡太守,行府州事。
太祖入奉大统,以少帝见害,疑不敢下。华建议曰:“羡之等受寄崇重,未容便敢背德,废主若存,虑其将来受祸,致此杀害。盖由每生情多,宁敢一朝顿怀逆志。且三人势均,莫相推伏,不过欲握权自固,以少主仰待耳。今日就征,万无所虑。”太祖从之,留华总后任。上即位,以华为侍中,领骁骑将军,未拜,转右卫将军,侍中如故。
先是,会稽孔宁子为太祖镇西咨议参军,以文义见赏,至是为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宁子先为高祖太尉主簿,陈损益曰:“隆化之道,莫先于官得其才;枚卜之方,莫若人慎其举。虽复因革不同,损益有物,求贤审官,未之或改。师锡佥曰,焕乎钦明之诰,拔茅征吉,著于幽《贲》之爻。晋师有成,瓜衍作赏,楚乘无入,蔿贾不贺。今旧命惟新,幽人引领,《韶》之尽美,已备于振纲;《武》之未尽,或存于理目。虽九官之职,未可备举,亲民之选,尤宜在先。愚欲使天朝四品官,外及守牧,各举一人堪为二千石长吏者,以付选官,随缺叙用,得贤受赏,失举任罚。夫惟帝之难,岂庸识所易,然举尔所知,非求多人,因百官之明,孰与一识之见,执咎在己,岂容徇物之私。今非以选曹所铨,果于乖谬,众职所举,必也惟良,盖宜使求贤辟其广涂,考绩取其少殿。若才实拔群,进宜尚德,治阿之宰,不必计年,免徒之守,岂限资秩。自此以还,故当才均以资,资均以地。宰莅之官,诚曰吏职,然监观民瘼,翼化宣风,则隐厚之求,急于刀笔,能事之功,接于德心,以此论才,行之年岁,岂惟政无秕蠹,民庇手足而已,将使公路日清,私请渐塞。士多心竞,仁必由己,处士砥自求之节,仕子藏交驰之情。宁子庸微,不识治体,冒昧陈愚,退惧违谬。”
宁子与华并有富贵之愿,自羡之等秉权,日夜构之于太祖。宁子尝东归,至金昌亭,左右欲泊船,宁子命去之,曰:“此弑君亭,不可泊也。”华每闲居讽咏,常诵王粲《登楼赋》曰:“冀王道之一平,假高衢而骋力。”出入逢羡之等,每切齿愤咤,叹曰:“当见太平时不?”元嘉二年,宁子病卒。三年,诛羡之等,华迁护军,侍中如故。
宋世惟华与南阳刘湛不为饰让,得官即拜,以此为常。华以情事异人,未尝预宴集,终身不饮酒,有燕不之诣。若宜有论事者,乘车造门,主人出车就之。及王弘辅政,而弟昙首为太祖所任,与华相埒,华尝谓己力用不尽,每叹息曰:“宰相顿有数人,天下何由得治!”四年,卒,时年四十三。追赠散骑常侍、卫将军。九年,上思诛羡之之功,追封新建县侯,食邑千户,谥曰宣侯。世祖即位,配飨太祖庙庭。
子定侯嗣,官至左卫将军,卒。子长嗣,太宗泰始二年,坐骂母夺爵,以长弟终绍封。后废帝元徽三年,终上表乞以封还长,许之。齐受禅,国除。华从父弟鸿,五兵尚书,会稽太守。
王昙首,琅邪临沂人,太保弘少弟也。幼有业尚,除著作郎,不就。兄弟分财,昙首唯取图书而已。辟琅邪王大司马属,从府公修复洛阳园陵。与从弟球俱诣高祖,时谢晦在坐,高祖曰:“此君并膏粱盛德,乃能屈志戎旅。”昙首答曰:“既从神武之师,自使懦夫有立志。”晦曰:“仁者果有勇。”高祖悦。行至彭城,高祖大会戏马台,豫坐者皆赋诗;昙首文先成,高祖览读,因问弘曰:“卿弟何如卿?”弘答曰:“若但如民,门户何寄。”高祖大笑。昙首有识局智度,喜愠不见于色,闺门之内,雍雍如也。手不执金玉,妇女不得为饰玩,自非禄赐所及,一毫不受于人。
太祖为冠军、徐州刺史,留镇彭城,以昙首为府功曹。太祖镇江陵,自功曹为长史,随府转镇西长史。高祖甚知之,谓太祖曰:“王昙首,沈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咨之。”景平中,有龙见西方,半天腾上,廕五彩云,京都远近聚观,太史奏曰:“西方有天子气。”太祖入奉大统,上及议者皆疑不敢下,昙首与到彦之、从兄华固劝,上犹未许。昙首又固陈,并言天人符应,上乃下。率府州文武严兵自卫,台所遣百官众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参军硃容子抱刀在平乘户外,不解带者数旬。既下在道,有黄龙出负上所乘舟,左右皆失色,上谓昙首曰:“此乃夏禹所以受天命,我何堪之。”及即位,又谓昙首曰:“非宋昌独见,无以致此。”以昙首为侍中,寻领右卫将军,领骁骑将军。以硃容子为右军将军。诛徐羡之等,平谢晦,昙首及华之力也。
元嘉四年,车驾出北堂,尝使三更竟开广莫门,南台云:“应须白虎幡,银字棨。不肯开门。尚书左丞羊玄保奏免御史中丞傅隆以下,昙首继启曰:“既无墨敕,又阙幡棨,虽称上旨,不异单刺。元嘉元年、二年,虽有再开门例,此乃前事之违。今之守旧,未为非礼。但既据旧史,应有疑却本末,曾无此状,犹宜反咎其不请白虎幡、银字棨,致门不时开,由尚书相承之失,亦合纠正。”上特无所问,更立科条。迁太子詹事,侍中如故。
晦平后,上欲封昙首等,会宴集,举酒劝之,因拊御床曰:“此坐非卿兄弟,无复今日。”时封诏已成,出以示昙首,昙首曰:“近日之事,衅难将成,赖陛下英明速断,故罪人斯戮。臣等虽得仰凭天光,效其毫露,岂可因国之灾,以为身幸。陛下虽欲私臣,当如直史何?”上不能夺,故封事遂寝。
时兄弘录尚书事,又为扬州刺史,昙首为上所亲委,任兼两宫。彭城王义康与弘并录,意常怏怏,又欲得扬州,形于辞旨。以昙首居中,分其权任,愈不悦。昙首固乞吴郡,太祖曰:“岂有欲建大厦而遗其栋梁者哉?贤兄比屡称疾,固辞州任,将来若相申许者,此处非卿而谁?亦何吴郡之有。”时弘久疾,屡逊位,不许。义康谓宾客曰:“王公久疾不起,神州讵合卧治。”昙首劝弘减府兵力之半以配义康,义康乃悦。
七年,卒。太祖为之恸,中书舍人周赳侍侧,曰:“王家欲衰,贤者先殒。”上曰:“直是我家衰耳。”追赠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詹事如故。九年,以预诛羡之等谋,追封豫宁县侯,邑千户,谥曰文侯。世祖即位,配飨太祖庙庭。子僧绰嗣,别有传。少子僧虔,升明末,为尚书令。
殷景仁,陈郡长平人也。曾祖融,晋太常。祖茂,散骑常侍、特进、左光禄大夫。父道裕,蚤亡。景仁少有大成之量,司徒王谧见而以女妻之。初为刘毅后军参军,高祖太尉行参军。建议宜令百官举才,以所荐能否为黜陟。迁宋台秘书郎,世子中军参军,转主簿,又为骠骑将军道怜主簿。出补衡阳太守,入为宋世子洗马,仍转中书侍郎。景仁学不为文,敏有思致,口不谈义,深达理体;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也。高祖甚知之,迁太子中庶子。
少帝即位,入补侍中,累表辞让,又固陈曰:“臣志干短弱,历著出处。值皇涂隆泰,身荷恩荣,阶牒推迁,日月频积,失在饕餮,患不自量。而奉闻今授,固守愚心者,窃惟殊次之宠,必归器望;喉脣之任,非才莫居。三省诸躬,无以克荷,岂可苟顺甘荣,不知进退,上亏朝举,下贻身咎,求之公私,未见其可。顾涯审分,诚难庶几,逾方越序,易以诫惧。所以俯仰周偟,无地宁处。若惠泽广流,兰艾同润,回改前旨,赐以降阶,虽实不敏,敢忘循命。臣迕违之愆,既已屡积,宁当徒尚浮采,尘黩天听。丹情悾款,仰希照察。”诏曰:“景仁退挹之怀,有不可改,除黄门侍郎,以申君子之请。”寻领射声。顷之,转左卫将军。
太祖即位,委遇弥厚,俄迁侍中,左卫如故。时与侍中右卫将军王华、侍中骁骑将军王昙首、侍中刘湛四人,并时为侍中,俱居门下,皆以风力局干,冠冕一时,同升之美,近代莫及。元嘉三年,车驾征谢晦,司徒王弘入居中书下省,景仁长直,共掌留任。晦平,代到彦之为中领军,侍中如故。
太祖所生章太后早亡,上奉太后所生苏氏甚谨。六年,苏氏卒,车驾亲往临哭,下诏曰:“朕夙罹偏罚,情事兼常,每思有以光隆懿戚,少申罔极之怀。而礼文遗逸,取正无所,监之前代,用否又殊,故惟疑累年,在心未遂。苏夫人奄至倾殂,情礼莫寄,追思远恨,与事而深,日月有期,将卜窀穸,便欲粗依《春秋》以贵之义,式遵二汉推恩之典。但动藉史笔,传之后昆,称心而行,或容未允。可时共详论,以求其中。执笔永怀,益增感塞。”景仁议曰:“至德之感,灵启厥祥,文母伣天,实熙皇祚。主上聿遵先典,号极徽崇,以贵之义,礼尽于此。苏夫人阶缘戚属,情以事深,寒泉之思,实感圣怀,明诏爰发,询求厥中。谨寻汉氏推恩加爵,于时承秦之弊,儒术蔑如,自君作故,罔或前典,惧非盛明所宜轨蹈。晋监二代,朝政之所因,君举必书,哲王之所慎。体至公者,悬爵赏于无私;奉天统者,每屈情以申制。所以作孚万国,贻则后昆。臣豫蒙博逮,谨露庸短。”上从之。
丁母忧,葬竟,起为领军将军,固辞。上使纲纪代拜,遣中书舍人周赳舆载还府。九年,服阕,迁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代为领军,与景仁素善,皆被遇于高祖,俱以宰相许之。湛尚居外任,会王弘、华、昙首相系亡,景仁引湛还朝,共参政事。湛既入,以景仁位遇本不逾己,而一旦居前,意甚愤愤。知太祖信仗景仁,不可移夺,乃深结司徒彭城王义康,欲倚宰相之重以倾之。
十二年,景仁复迁中书令,护军、仆射如故。寻复以仆射领吏部,护军如故。湛愈忿怒。义康纳湛言,毁景仁于太祖;太祖遇之益隆。景仁对亲旧叹曰:“引之令入,入便噬人。”乃称疾解职,表疏累上,不见许,使停家养病。发诏遣黄门侍郎省疾。湛议遣人若劫盗者于外杀之,以为太祖虽知,当有以,终不能伤至亲之爱。上微闻之,迁景仁于西掖门外晋鄱阳主第,以为护军府,密迩宫禁,故其计不行。
景仁卧疾者五年,虽不见上,而密表去来,日中以十数;朝政大小,必以问焉,影迹周密,莫有窥其际者。收湛之日,景仁使拂拭衣冠,寝疾既久,左右皆不晓其意。其夜,上出华林园延贤堂召景仁,犹称脚疾,小床舆以就坐,诛讨处分,一皆委之。
代义康为扬州刺史,仆射领吏部如故。遣使者授印绶,主簿代拜,拜毕,便觉其情理乖错。性本宽厚,而忽更苛暴,问左右曰:“今年男婚多?女嫁多?”是冬大雪,景仁乘舆出听事观望,忽惊曰:“当阁何得有大树?”既而曰:“我误邪?”疾转笃。太祖谓不利在州司,使还住仆射下省,为州凡月余卒。或云见刘湛为祟。时年五十一,追赠侍中、司空,本官如故。谥曰文成公。
上与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书曰:“殷仆射疾患少日,奄忽不救。其识具经远,奉国竭诚,周游缱绻,情兼常痛。民望国器,遇之为难,惋叹之深,不能已已。汝亦同不?往矣如何!”世祖大明五年,行幸经景仁墓,诏曰:“司空文成公景仁德量淹正,风识明允,徽绩忠谟,夙达先照,惠政茂誉,实留民属。近瞻丘坟,感往兴悼,可遣使致祭。”
子道矜,幼而不慧,官至太中大夫。道矜子恆,太宗世为侍中,度支尚书,属父疾积久,为有司所奏。诏曰:“道矜生便有病,无更横疾。恆因愚习惰,久妨清序,可降为散骑常侍。”
沈演之,字台真,吴兴武康人也。高祖充,晋车骑将军,吴国内史。曾祖劲,冠军陈祐长史,戍金墉城,为鲜卑慕容恪所陷,不屈节,见杀,追赠东阳太守。祖赤黔,廷尉卿。父叔任,少有干质,初为扬州主簿,高祖太尉参军,吴、山阴令,治皆有声。硃龄石伐蜀,为龄石建威府司马,加建威将军。平蜀之功,亚于元帅,即本号为西夷校尉、巴西梓潼郡太守,戍涪城。东军既反,二郡强宗侯劢、罗奥聚众作乱,四面云合,遂至万余人,攻城急。叔任东兵不满五百,推布腹心,众莫不为用,出击大破之,逆党皆平。高祖讨司马休之,龄石遣叔任率军来会。时高祖领镇西将军,命为司马。及军还,以为扬州别驾从事史。以平蜀全涪之功,封宁新县男,食邑四百四十户。出为建威将军、益州刺史,以疾还都。义熙十四年,卒,时年五十。长子融之,蚤卒。
演之年十一,尚书仆射刘柳见而知之,曰:“此童终为令器。”家世为将,而演之折节好学,读《老子》日百遍,以义理业尚知名。袭父别爵吉阳县五等侯。郡命主簿,州辟从事史,西曹主簿,举秀才,嘉兴令,有能名。入为司徒祭酒,南谯王义宣左军主簿,钱唐令,复有政绩。复为司徒主簿。丁母忧。起为武康令,固辞不免,到县百许日,称疾去官。服阕,除司徒左西掾,州治中从事史。
元嘉十二年,东诸郡大水,民人饥馑,吴义兴及吴郡之钱唐,升米三百。以演之及尚书祠部郎江邃并兼散骑常侍,巡行拯恤,许以便宜从事。演之乃开仓廪以赈饥民,民有生子者,口赐米一斗,刑狱有疑枉,悉制遣之,百姓蒙赖。转别驾从事史,领本郡中正,深为义康所待,故在府州前后十余年。后刘湛、刘斌等结党,欲排废尚书仆射殷景仁,演之雅仗正义,与湛等不同,湛因此谗之于义康。尝因论事不合旨,义康变色曰:“自今而后,我不复相信!”演之与景仁素善,尽心于朝庭,太祖甚嘉之,以为尚书吏部郎。
十七年,义康出籓,诛湛等,以演之为右卫将军。景仁寻卒,乃以后军长史范晔为左卫将军,与演之对掌禁旅,同参机密。二十年,迁侍中,右卫将军如故。太祖谓之曰:“侍中领卫,望实优显,此盖宰相便坐,卿其勉之。”上欲伐林邑,朝臣不同,唯广州刺史陆徽与演之赞成上意。及平,赐群臣黄金、生口、铜器等物,演之所得偏多。上谓之曰:“庙堂之谋,卿参其力,平此远夷,未足多建茅土。廓清京都,鸣鸾东岱,不忧河山不开也。”二十一年,诏曰:“总司戎政,翼赞东朝,惟允之举,匪贤莫授。侍中领右卫将军演之,清业贞审,器思沈济。右卫将军晔,才应通敏,理怀清要。并美彰出内,诚亮在公,能克懋厥猷,树绩所莅。演之可中领军,晔可太子詹事。”晔怀逆谋,演之觉其有异,言之太祖,晔寻事发伏诛。迁领国子祭酒,本州大中正,转吏部尚书,领太子右卫率。虽未为宰相,任寄不异也。
素有心气,疾病历年,上使卧疾治事。性好举才,申济屈滞,而谦约自持,上赐女伎,不受。二十六年,车驾拜京陵,演之以疾不从。上还宫,召见,自勉到坐,出至尚书下省,暴卒,时年五十三。太祖痛惜之,追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谥曰贞侯。
演之昔与同使江邃字玄远,济阳考城人。颇有文义。官至司徒记室参军,撰《文释》,传于世。演之子睦,至黄门郎,通直散骑常侍。世祖大明初,坐要引上左右俞欣之访评殿省内事,又与弟西阳王文学勃忿阋不睦,坐徙始兴郡,勃免官禁锢。
勃好为文章,善弹琴,能围棋,而轻薄逐利。历尚书殿中郎。太宗泰始中,为太子右卫率,加给事中。时欲北讨,使勃还乡里募人,多受货贿。上怒,下诏曰:“沈勃琴书艺业,口有美称,而轻躁耽酒,幼多罪愆。比奢淫过度,妓女数十,声酣放纵,无复剂限。自恃吴兴土豪,比门义故,胁说士庶,告索无已。又辄听募将,委役还私,托注病叛,遂有数百。周旋门生,竞受财货,少者至万,多者千金,考计脏物,二百余万,便宜明罚敕法,以正典刑。故光禄大夫演之昔受深遇,忠绩在朝,寻远矜怀,能无弘律,可徙勃西垂,令一思愆悔。”于是徙付梁州。废帝元徽初,以例得还。结事阮佃夫、王道隆等,复为司徒左长史。为废帝所诛。顺帝即位,追赠本官。
勃弟统,大明中为著作佐郎。先是,五省官所给干僮,不得杂役,太祖世,坐以免官者,前后百人。统轻役过差,有司奏免。世祖诏曰:“自顷干僮,多不祗给,主可量听行杖。”得行干杖,自此始也。
演之兄融之子暢之,袭宁新县男。大明中,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咨议参军,为休茂所杀,追赠黄门郎。子晔嗣,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元嘉初,诛灭宰相,盖王华、孔宁子之力也。彼群公义虽往结,恩实今疏,而任即曩权,意非昔主,居上六之穷爻,当来宠之要辙,颠覆所基,非待他衅,况于废杀之重,其隙易乘乎!夫杀人而取其璧,不知在己兴累;倾物而移其宠,不忌自我难持。若二子永年,亦未知来祸所止也。有能戒彼而悟此,则所望于来哲。
列传第二十四 郑鲜之 裴松之 何承天
郑鲜之,字道子,荥阳开封人也。高祖浑,魏将作大匠。曾祖袭,大司农。父遵,尚书郎。袭初为江乘令,因居县境。鲜之下帷读书,绝交游之务。初为桓伟辅国主簿。先是,兗州刺史滕恬为丁零、翟辽所没,尸丧不反,恬子羡仕宦不废,议者嫌之。桓玄在荆州,使群僚博议,鲜之议曰:
名教大极,忠孝而已,至乎变通抑引,每事辄殊,本而寻之,皆是求心而遗迹。迹之所乘,遭遇或异。故圣人或就迹以助教,或因迹以成罪,屈申与夺,难可等齐,举其阡陌,皆可略言矣。天可逃乎?而伊尹废君;君可胁乎?而鬻权见善;忠可愚乎?而箕子同仁。自此以还,殊实而齐声,异誉而等美者,不可胜言。而欲令百代之下,圣典所阙,正斯事于一朝,岂可易哉!
然立言明理,以古证今,当使理厌人情。如滕羡情事者,或终身隐处,不关人事;或升朝理务,无讥前哲。通滕者则以无讥为证,塞滕者则以隐处为美。折其两中,则异同之情可见矣。然无讥前哲者,厌情之谓也。若王陵之母,见烹于楚,陵不退身穷居,终为社稷之臣,非为荣也。鲍勋蹇谔魏朝,亡身为效,观其志非贪爵也。凡此二贤,非滕之谕。
夫圣人立教,犹云“有礼无时,君子不行”。有礼无时,政以事有变通,不可守一故耳。若滕以此二贤为证,则恐人人自贤矣;若不可人人自贤,何可独许其证。讥者兼在于人,不但独证其事。汉、魏以来,记阙其典,寻而得者无几人。至乎大晋中朝及中兴之后,杨臻则七年不除丧,三十余年不关人事,温公则见逼于王命,庾左丞则终身不著袷,高世远则为王右军、何骠骑所劝割,无有如滕之易者也。若以缞麻非为哀之主,无所复言矣。文皇帝以东关之役,尸骸不反者,制其子弟,不废婚宦。明此,孝子已不自同于人伦,有识已审其可否矣。若其不尔,居宗辅物者,但当即圣人之教,何所复明制于其间哉!及至永嘉大乱之后,王敦复申东关之制于中兴,原此是为国之大计,非谓训范人伦,尽于此也。
何以言之?父仇明不同戴天日,而为国不可许复仇,此自以法夺情,即是东关、永嘉之喻也。何妨综理王务者,布衣以处之。明教者自谓世非横流,凡士君子之徒,无不可仕之理,而杂以情讥,谓宜在贬裁尔。若多引前事以为通证,则孝子可顾法而不复仇矣。文皇帝无所立制于东关,王敦无所明之于中兴。每至斯会,辄发之于宰物,是心可不喻乎!
且夫求理当先以远大,若沧海横流,家国同其沦溺,若不仕也,则人有余力;人有余力,则国可至乎亡,家可至乎灭。当斯时也,匹妇犹亡其身,况大丈夫哉!既其不然,天下之才,将无所理。滕但当尽《陟岵》之哀,拟不仕者之心,何为证喻前人,以自通乎?且名为大才之所假,而小才之所荣,荣与假乘常,已有惭德,无欣工进,何有情事乎?若其不然,则工进无欣,何足贵于千载之上邪!苟许小才荣其位,则滕不当顾常疑以自居乎。所谓柳下惠则可,我则不可也。
且有生之所宗者圣人,圣人之为教者礼法,即心而言,则圣人之法,不可改也。而秦以郡县治天下,莫之能变;汉文除肉刑,莫之能复。彼圣人之为法,犹见改于后王,况滕赖前人,而当必通乎?若人皆仕,未知斯事可俟后圣与不?况仕与不仕,各有其人,而不仕之所引,每感三年之下。见议者弘通情纪,每傍中庸,又云若许讥滕,则恐亡身致命之仕,以此而不尽。何斯言之过与!夫忠烈之情,初无计而后动。若计而后动,则惧法不尽命。若有不尽,则国有常法。故古人军败于外,而家诛于内。苟忠发自内,或惧法于外,复有踟蹰顾望之地邪!若有功不赏,有罪不诛,可致斯喻尔。无有名教翼其子弟,而子弟不致力于所天。不致力于所天,则王经忠不能救主,孝不顾其亲,是家国之罪人尔,何所而称乎?夫恩宥十世,非不隆也;功高赏厚,非不报也。若国宪无负于滕恬,则羡之通塞,自是名教之所及,岂是劝沮之本乎?
议者又以唐虞邈矣,孰知所归,寻言求意,将所负者多乎。后汉乱而不亡,前史犹谓数公之力。魏国将建,荀令君正色异议,董昭不得枕苏则之膝,贾充受辱于庾纯。以此而推,天下之正义,终自传而不没,何为发斯叹哉!若以时非上皇,便不足复言多者,则夷齐于奭、望,子房于四人,亦无所复措其言矣。至于陈平默顺避祸,以权济屈,皆是卫生免害,非为荣也。滕今生无所卫,鞭塞已冥,义安在乎?昔陈寿在丧,使婢丸药,见责乡闾;阮咸居哀,骑驴偷婢,身处王朝。岂可以阮获通于前世,便无疑于后乎!且贤圣抑引,皆是究其始终,定其才行。故虽事有惊俗,而理必获申。郗诜葬母后园,而身登宦,所以免责,以其孝也。日磾杀兒无讥,以其忠也。今岂可以二事是忠孝之所为,便可许杀兒葬母后园乎?不可明矣。既其不可,便当究定滕之才行,无所多辩也。
滕非下官乡亲,又不周旋,才能非所能悉。若以滕谋能决敌,才能周用,此自追踪古人,非议所及。若是士流,故谓宜如子夏受曾参之词,可谓善矣,而子夏无不孝之称也。意之所怀,都尽于此,自非名理,何缘多其往复;如其折中,裁之居宗。
桓伟进号安西,转补功曹,举陈郡谢绚自代,曰:“盖闻知贤弗推,臧文所以窃位;宣子能让,晋国以之获宁。鲜之猥承人乏,谬蒙过眷,既恩以义隆,遂再叨非服。知进之难,屡以上请,然自退之志,未获暂申,夙夜怀冰,敢忘其惧。伏见行参军谢绚,清悟审正,理怀通美,居以端右,虽未足舒其采章,升庸以渐,差可以位拟人。请乞愚短,甘充下列,授为贤牧,实副群望。”入为员外散骑侍郎,司徒左西属,大司马琅邪王录事参军,仍迁御史中丞。
性刚直,不阿强贵,明宪直绳,甚得司直之体。外甥刘毅,权重当时,朝野莫不归附,鲜之尽心高祖,独不屈意于毅,毅甚恨焉。义熙六年,鲜之使治书侍御史丘洹奏弹毅曰:“上言传诏罗道盛辄开笺,遂盗发密事,依法弃市,奏报行刑,而毅以道盛身有侯爵,辄复停宥。按毅勋德光重,任居次相,既杀之非己,无缘生之自由。又奏之于先,而弗请于后,阃外出疆,非此之谓。中丞鲜之于毅舅甥,制不相纠,臣请免毅官。”诏无所问。
时新制长吏以父母疾去官,禁锢三年。山阴令沈叔任父疾去职,鲜之因此上议曰:“夫事有相权,故制有与夺,此有所屈,而彼有所申。未有理无所明,事无所获,而为永制者也。当以去官之人,或容诡托之事。诡托之事,诚或有之,岂可亏天下之大教,以末伤本者乎?且设法盖以众苞寡,而不以寡违众,况防杜去官而塞孝爱之实。且人情趋于荣利,辞官本非所防,所以为其制者,莅官不久,则奔竞互生,故杜其欲速之情,以申考绩之实。省父母之疾,而加以罪名,悖义疾理,莫此为大。谓宜从旧,于义为允。”从之。于是自二品以上父母没者,坟墓崩毁及疾病族属辄去,并不禁锢。
刘毅当镇江陵,高祖会于江宁,朝士毕集。毅素好摴蒱,于是会戏。高祖与毅敛局,各得其半,积钱隐人,毅呼高祖并之。先掷得雉,高祖甚不说,良久乃答之。四坐倾瞩,既掷,五子尽黑,毅意色大恶,谓高祖曰:“知公不以大坐席与人!”鲜之大喜,徒跣绕床大叫,声声相续。毅甚不平,谓之曰:“此郑君何为者!”无复甥舅之礼。高祖少事戎旅,不经涉学,及为宰相,颇慕风流,时或言论,人皆依违之,不敢难也。鲜之难必切至,未尝宽假,要须高祖辞穷理屈,然后置之。高祖或有时惭恧,变色动容,既而谓人曰:“我本无术学,言义尤浅。比时言论,诸贤多见宽容,唯郑不尔,独能尽人之意,甚以此感之。”时人谓为“格佞”。
自中丞转司徒左长史,太尉咨议参军,俄而补侍中,复为太尉咨议。十二年,高祖北伐,以为右长史。鲜之曾祖墓在开封,相去三百里,乞求拜省,高祖以骑送之。宋国初建,转奉常。
佛佛虏陷关中,高祖复欲北讨,行意甚盛。鲜之上表谏曰:“伏思圣略深远,臣之愚管无所措其意。然臣愚见,窃有所怀。虏凶狡情状可见,自关中再败,皆是帅师违律,非是内有事故,致外有败伤。虏闻殿下亲御六军,必谓见伐,当重兵守潼关,其势然也。若陵威长驱,臣实见其未易;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如此,则进退之机,宜在熟虑。贼不敢乘胜过陕,远慑大威故也。今尽用兵之算,事从屈申,遣师扑讨,而南夏清晏,贼方惧将来,永不敢动。若舆驾造洛而反,凶丑更生揣量之心,必启边戎之患,此既必然。江南颙颙,倾注舆驾,忽闻远伐,不测师之深浅,必以殿下大申威灵,未还,人情恐惧,事又可推。往年西征,刘钟危殆,前年劫盗破广州,人士都尽。三吴心腹之内,诸县屡败,皆由劳役所致。又闻处处大水,加远师民敝,败散,自然之理。殿下在彭城,劫盗破诸县,事非偶尔,皆是无赖凶慝。凡顺而抚之,则百姓思安;违其所愿,必为乱矣。古人所以救其烦秽,正在于斯。汉高身困平城,吕后受匈奴之辱,魏武军败赤壁,宣武丧师枋头,神武之功,一无所损。况偏师失律,无亏于庙堂之上者邪!即之事实,非败之谓,唯龄石等可念尔。若行也,或速其祸。反覆思惟,愚谓不烦殿下亲征小劫。西虏或为河、洛之患,今正宜通好北虏,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伏愿圣鉴察臣愚怀。”
高祖践阼,迁太常,都官尚书。鲜之为人通率,在高祖坐,言无所隐,时人甚惮焉。而隐厚笃实,赡恤亲故。性好游行,命驾或不知所适,随御者所之。尤为高祖所狎,上尝于内殿宴饮,朝贵毕至,唯不召鲜之。坐定,谓群臣曰:“郑鲜之必当自来。”俄而外启:“尚书鲜之诣神虎门求启事。”高祖大笑引入,其被亲遇如此。
永初二年,出为丹阳尹,复入为都官尚书,加散骑常侍。以从征功,封龙阳县五等子。出为豫章太守,秩中二千石。元嘉三年,王弘入为相,举鲜之为尚书右仆射。四年,卒,时年六十四。追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文集传于世。子愔,位至尚书郎,始兴太守。
裴松之,字世期,河东闻喜人也。祖昧,光禄大夫。父珪,正员外郎。松之年八岁,学通《论语》、《毛诗》。博览坟籍,立身简素。年二十,拜殿中将军。此官直卫左右,晋孝武太元中革选名家以参顾问,始用琅邪王茂之、会稽谢輶,皆南北之望。舅庾楷在江陵,欲得松之西上,除新野太守,以事难不行。拜员外散骑侍郎。义熙初,为吴兴故鄣令,在县有绩。入为尚书祠部郎。
松之以世立私碑,有乖事实,上表陈之曰:“碑铭之作,以明示后昆,自非殊功异德,无以允应兹典。大者道勋光远,世所宗推;其次节行高妙,遗烈可纪。若乃亮采登庸,绩用显著,敷化所莅,惠训融远,述咏所寄,有赖镌勒,非斯族也,则几乎僭黩矣。俗敝伪兴,华烦已久,是以孔悝之铭,行是人非;蔡邕制文,每有愧色。而自时厥后,其流弥多,预有臣吏,必为建立,勒铭寡取信之实,刊石成虚伪之常,真假相蒙,殆使合美者不贵,但论其功费,又不可称。不加禁裁,其敝无已。”以为“诸欲立碑者,宜悉令言上,为朝议所许,然后听之。庶可以防遏无征,显彰茂实,使百世之下,知其不虚,则义信于仰止,道孚于来叶。”由是并断。
高祖北伐,领司州刺史,以松之为州主簿,转治中从事史。既克洛阳,高祖敕之曰:“裴松之廊庙之才,不宜久尸边务,今召为世子洗马,与殷景仁同,可令知之。”于时议立五庙乐,松之以妃臧氏庙乐亦宜与四庙同。除零陵内史,征为国子博士。
太祖元嘉三年,诛司徒徐羡之等,分遣大使,巡行天下。通直散骑常侍袁渝、司徒左司掾孔邈使扬州,尚书三公郎陆子真、起部甄法崇使荆州,员外散骑常侍范雍、司徒主簿庞遵使南兗州,前尚书右丞孔默使南北二豫州,抚军参军王歆之使徐州,冗从仆射车宗使青、兗州,松之使湘州,尚书殿中郎阮长之使雍州,前竟陵太守殷道鸾使益州,员外散骑常侍李耽之使广州,郎中殷斌使梁州、南秦州,前员外散骑侍郎阮园客使交州,驸马都尉、奉朝请潘思先使宁州,并兼散骑常侍。班宣诏书曰:“昔王者巡功,群后述职,不然则有存省之礼,聘眺之规。所以观民立政,命事考绩,上下偕通,遐迩咸被,故能功昭长世,道历远年。朕以寡暗,属承洪业,夤畏在位,昧于治道,夕惕惟忧,如临渊谷。惧国俗陵颓,民风凋伪,眚厉违和,水旱伤业。虽躬勤庶事,思弘攸宜,而机务惟殷,顾循多阙,政刑乖谬,未获具闻。岂诚素弗孚,使群心莫尽,纳隍之愧,在予一人。以岁时多难,王道未壹,卜征之礼,废而未修,眷被氓庶,无忘钦恤。今使兼散骑常侍渝等申令四方,周行郡邑,亲见刺史二千石官长,申述至诚,广询治要,观察吏政,访求民隐,旌举操行,存问所疾。礼俗得失,一依周典,每各为书,还具条奏,俾朕昭然,若亲览焉。大夫君子,其各悉心敬事,无惰乃力。其有咨谋远图,谨言中诚,陈之使者,无或隐遗。方将敬纳良规,以补其阙。勉哉勖之,称朕意焉。”
松之反使,奏曰:“臣闻天道以下济光明,君德以广运为极。古先哲后,因心溥被,是以文思在躬,则时雍自洽,礼行江汉,而美化斯远。故能垂大哉之休咏,廓造周之盛则。伏惟陛下神睿玄通,道契旷代,冕旒华堂,垂心八表。咨敬敷之未纯,虑明扬之靡暢。清问下民,哀此鳏寡,涣焉大号,周爰四达。远猷形于《雅》、《诰》,惠训播乎遐陬。是故率土仰咏,重译咸说,莫不讴吟踊跃,式铭皇风。或有扶老携幼,称欢路左,诚由亭毒既流,故忘其自至,千载一时,于是乎在。臣谬蒙铨任,忝厕显列,猥以短乏,思纯八表,无以宣暢圣旨,肃明风化,黜陟无序,搜扬寡闻,惭惧屏营,不知所措。奉二十四条,谨随事为牒。伏见癸卯诏书,礼俗得失,一依周典,每各为书,还具条奏。谨依事为书以系之后。”松之甚得奉使之议,论者美之。
转中书侍郎、司冀二州大中正。上使注陈寿《三国志》,松之鸠集传记,增广异闻,既成奏上。上善之,曰:“此为不朽矣!”出为永嘉太守,勤恤百姓,吏民便之。入补通直为常侍,复领二州大中正。寻出为南琅邪太守。十四年致仕,拜中散大夫,寻领国子博士。进太中大夫,博士如故。续何承天国史,未及撰述,二十八年,卒,时年八十。子骃,南中郎参军。松之所著文论及《晋纪》,骃注司马迁《史记》,并行于世。
何承天,东海郯人也。从祖伦,晋右卫将军。承天五岁失父,母徐氏,广之姊也,聪明博学,故承天幼渐训议,儒史百家,莫不该览。叔父肹为益阳令,随肹之官。
隆安四年,南蛮校尉桓伟命为参军。时殷仲堪、桓玄等互举兵以向朝廷,承天惧祸难未已,解职还益阳。义旗初,长沙公陶延寿以为其辅国府参军,遣通敬于高祖,因除浏阳令,寻去职还都。抚军将军刘毅镇姑孰,版为行参军。毅尝出行,而鄢陵县史陈满射鸟,箭误中直帅,虽不伤人,处法弃市。承天议曰:“狱贵情断,疑则从轻。昔惊汉文帝乘舆马者,张释之劾以犯跸,罪止罚金。何者?明其无心于惊马也。故不以乘舆之重,加以异制。今满意在射鸟,非有心于中人。按律过误伤人,三岁刑,况不伤乎?微罚可也。”出补宛陵令。赵惔为宁蛮校尉、寻阳太守,请为司马。寻去职。
高祖以为太尉行参军。高祖讨刘毅,留诸葛长民为监军。长民密怀异志,刘穆之屏人问承天曰:“公今行济否云何?”承天曰:“不忧西不时,别有一虑尔。公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甚脱尔,今还,宜加重复。”穆之曰:“非君不闻此言。顷日愿丹徒刘郎,恐不复可得也。”除太学博士。义熙十一年,为世子征虏参军,转西中郎中军参军,钱唐令。高祖在寿阳,宋台建,召为尚书祠部郎,与傅亮共撰朝仪。永初末,补南台治书侍御史。
谢晦镇江陵,请为南蛮长史。时有尹嘉者,家贫,母熊自以身贴钱,为嘉偿责。坐不孝当死。承天议曰:“被府宣令,普议尹嘉大辟事,称法吏葛滕签,母告子不孝,欲杀者许之。法云,谓违犯教令,敬恭有亏,父母欲杀,皆许之。其所告惟取信于所求而许之。谨寻事原心,嘉母辞自求质钱,为子还责。嘉虽亏犯教义,而熊无请杀之辞。熊求所以生之而今杀之,非随所求之谓。始以不孝为劾,终于和卖结刑,倚旁两端,母子俱罪,滕签法文,为非其条。嘉所存者大,理在难申,但明教爰发,矜其愚蔽。夫明德慎罚,文王所以恤下;议狱缓死,《中孚》所以垂化。言情则母为子隐,语敬则礼所不及。今舍乞宥之评,依请杀之条,责敬恭之节,于饥寒之隶,诚非罚疑从轻,宁失有罪之谓也。愚以谓降嘉之死,以普春泽之恩;赦熊之愆,以明子隐之宜。则蒲亭虽陋,可比德于盛明;豚鱼微物,不独遗于今化。”事未判,值赦,并免。
晦进号卫将军,转咨议参军,领记室。元嘉三年,晦将见讨,其弟黄门郎爵密信报之,晦问承天曰:“若果尔,卿令我云何?”承天曰:“以王者之重,举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顺又异,境外求全,上计也。其次,以腹心领兵戍于义阳,将军率众于夏口一战,若败,即趋义阳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荆楚用武之国,兵力有余,且当决战,走不晚也。”使承天造立表檄。晦以湘州刺史张邵必不同己,欲遣千人袭之;承天以为邵意趋未可知,不宜便讨。时邵兄茂度为益州,与晦素善,故晦止不遣兵。前益州刺史萧摹之、前巴西太守刘道产去职还江陵,晦将杀之,承天尽力营救,皆得全免。晦既下,承天留府不从。及到彦之至马头,承天自诣归罪,彦之以其有诚,宥之,使行南蛮府事。
七年,彦之北伐,请为右军录事。及彦之败退,承天以才非军旅,得免刑责。以补尚书殿中郎,兼左丞。吴兴余杭民薄道举为劫。制同籍期亲补兵。道举从弟代公、道生等并为大功亲,非应在补谪之例,法以代公等母存为期亲,则子宜随母补兵。承天议曰:“寻劫制,同籍期亲补兵,大功不在此例。妇人三从,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今道举为劫,若其叔尚存,制应补谪,妻子营居,固其宜也。但为劫之时,叔父已没,代公、道生并是从弟,大功之亲,不合补谪。今若以叔母为期亲,令代公随母补兵,既违大功不谪之制,又失妇人三从之道。由于主者守期亲之文,不辨男女之异,远嫌畏负,以生此疑,惧非圣朝恤刑之旨。谓代公等母子并宜见原。”故司徒掾孔邈奏事未御,邈已丧殡,议者谓不宜仍用邈名,更以见官奏之。承天又议曰:“既没之名不合奏者,非有它义,正嫌于近不祥耳。奏事一却,动经岁时,盛明之世,事从简易,曲嫌细忌,皆应荡除。”
承天为性刚愎,不能屈意朝右,颇以所长侮同列,不为仆射殷景仁所平,出为衡阳内史。昔在西与士人多不协,在郡又不公清,为州司所纠,被收系狱,值赦免。十六年,除著作佐郎,撰国史。承天年已老,而诸佐郎并名家年少,颍川荀伯子嘲之,常呼为奶母。承天曰:“卿当云凤凰将九子,奶母何言邪!”寻转太子率更令,著作如故。
时丹阳丁况等久丧不葬,承天议曰:“礼所云还葬,当谓荒俭一时,故许其称财而不求备。丁况三家,数年中,葬辄无棺榇,实由浅情薄恩,同于禽兽者耳。窃以为丁宝等同伍积年,未尝劝之以义,绳之以法。十六年冬,既无新科,又未申明旧制,有何严切,欻然相纠。或由邻曲分争,以兴此言。如闻在东诸处,此例既多,江西淮北尤为不少。若但谪此三人,殆无整肃。开其一端,则互相恐动,里伍县司,竞为奸利。财赂既逞,狱讼必繁,惧亏圣明烹鲜之美。臣愚谓况等三家,且可勿问,因此附定制旨,若民人葬不如法,同伍当即纠言,三年除服之后,不得追相告列,于事为宜。”
十九年,立国子学,以本官领国子博士。皇太子讲《孝经》,承天与中庶子颜延之同为执经。顷之,迁御史中丞。时索虏侵边,太祖访群臣威戎御远之略,承天上表曰:
伏见北籓上事,虏犯青、兗,天慈降鉴,矜此黎元,博逮群策,经纶戎政,臣以愚陋,预闻访及。窃寻猃狁告难,爰自上古,有周之盛,南仲出车,汉氏方隆,卫、霍宣力。虽饮马瀚海,扬旍祁连,事难役繁,天下骚动,委兴负海,赀及舟车。凶狡倔强,未肯受弱,得失报复,裁不相补。宣帝末年,值其乖乱,推亡固存,始获稽服。自晋丧中原,戎狄侵扰,百余年间,未暇以北虏为念。大宋启祚,两耀灵武,而怀德畏威,用自款纳。陛下临御以来,羁縻遵养,十余年中,贡译不绝。去岁三王出镇,思振远图,兽心易骇,遂生猜惧,背违信约,深构携隙。贪祸恣毒,无因自反,恐烽燧之警,必自此始。臣素庸懦,才不经武,率其管窥,谨撰《安边论》。意及浅末,惧无可采。若得询之朝列,辨核同异,庶或开引群虑,研尽众谋,短长毕陈,当否可见。其论曰:
汉世言备匈奴之策,不过二科,武夫尽征伐之谋,儒生讲和亲之约,课其所言,互有远志。加塞漠之外,胡敌掣肘,必未能摧锋引日,规自开张。当由往年冀土之民,附化者众,二州临境,三王出籓,经略既张,宏图将举,士女延望,华、夷慕义。故昧于小利,且自矜侈,外示余力,内坚伪众。今若务存遵养,许其自新,虽未可羁致北阙,犹足镇静边境。然和亲事重,当尽庙算,诚非愚短,所能究言。若追踪卫、霍瀚海之志,时事不等,致功亦殊。寇虽习战未久,又全据燕、赵,跨带秦、魏,山河之险,终古如一。自非大田淮、泗,内实青、徐,使民有赢储,野有积谷,然后分命方、召,总率虎旅,精卒十万,使一举荡夷,则不足稍勤王师,以劳天下。何以言之?今遗黎习乱,志在偷安,非皆耻为左衽,远慕冠冕,徒以残害剥辱,视息无寄,故繦负归国,先后相寻。虏既不能校胜循理,攻城略地,而轻兵掩袭,急在驱残,是其所以速怨召祸,灭亡之日。今若遣军追讨,报其侵暴,大翦幽、冀,屠城破邑,则圣朝爱育黎元,方济之以道。若但欲抚其归附,伐罪吊民,则骏马奔走,不肯来征,徒兴巨费,无损于彼。复奇兵深入,杀敌破军,苟陵患未尽,则困兽思斗,报复之役,将遂无已。斯秦、汉之末策,轮台之所悔也。
安边固守,于计为长。臣以安边之计,备在史策,李牧言其端,严尤申其要,大略举矣。曹、孙之霸,才均智敌,江、淮之间,不居各数百里。魏舍合肥,退保新城,江陵移民南涘,濡须之戍,家停羡溪。及表陵之屯,民夷散杂,晋宣王以为宜从江南以北岸,曹爽不许,果亡柤中,此皆前代之殷鉴也。何者?斥候之郊,非畜牧之地,非耕桑之邑。故坚壁清野,以俟其来,整甲缮兵,以乘其敝。虽时有古今,势有强弱,保民全境,不出此涂。要而归之有四:一曰移远就近;二曰浚复城隍;三曰纂偶车牛;四曰计丁课仗。良守疆其土田,骁帅振其风略。搜猎宣其号令,俎豆训其廉耻。县爵以縻之,设禁以威之。徭税有程,宽猛相济。比及十载,民知义方。然后简将授奇,扬旌云朔,风卷河冀,电扫嵩恆,燕弧折却,代马摧足,秦首斩其右臂,吴蹄绝其左肩,铭功于燕然之阿,飨徒于金微之曲。
寇虽乱亡有征,昧弱易取,若天时人事,或未尽符,抑锐俟机,宜审其算。若边戍未增,星居布野,勤惰异教,贫富殊资,疆场之民,多怀彼此,虏在去就,不根本业,难可驱率,易在振荡。又狡虏之性,食肉衣皮,以驰骋为仪容,以游猎为南亩,非有车舆之安,宫室之卫。栉风沐雨,不以为劳;露宿草寝,维其常性;胜则竞利,败不羞走,彼来或骤,而此已奔疲。且今春逾济,既获其利,乘胜忸忄犬,未虞天诛,比及秋末,容更送死。猋骑蚁聚,轻兵鸟集,并践禾稼,焚爇闾井,虽边将多略,未审何以御之。若盛师连屯,废农必众,驰车奔驲,起役必迟,散金行赏,损费必大,换土客戍,怨旷必繁。孰若因民所居,并修农战,无动众之劳,有捍卫之实,其为利害,优劣相县也。
一曰移远就近,以实内地。今青、兗旧民,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二万家,此寇之资也。今悉可内徙,青州民移东莱、平昌、北海诸郡,泰山以南,南至下邳,左沭右沂,田良野沃,西阻兰陵,北扼大岘,四塞之内,其号险固。民性重迁,暗于图始,无虏之时,喜生咨怨。今新被钞掠,余惧未息,若晓示安危,居以乐土,宜其歌抃就路,视迁如归。
二曰浚复城隍,以增阻防。旧秋冬收敛,民人入保,所以警备暴客,使防卫有素也。古之城池,处处皆有,今虽颓毁,犹可修治。粗计户数,量其所容,新徙之家,悉著城内,假其经用,为之闾伍,纳稼筑场,还在一处。妇子守家,长吏为师,丁夫匹妇,春夏佃牧。寇至之时,一城千室,堪战之士,不下二千,其余羸弱,犹能登陴鼓噪。十则围之,兵家旧说,战士二千,足抗群虏三万矣。
三曰纂偶车牛,以饰戎械。计千家之资,不下五百耦牛,为车五百两。参合钩连,以卫其众。设使城不可固,平行趋险,贼所不能干。既已族居,易可检括。号令先明,民知夙戒。有急征发,信宿可聚。
四曰计丁课仗,勿使有阙。千家之邑,战士二千,随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习,铭刻由己,还保输之于库,出行请以自卫。弓干利铁,民不办得者,官以渐充之,数年之内,军用粗备矣。
臣闻军国异容,施于封畿之内;兵农并修,在于疆场之表。攻守之宜,皆因其习,任其怯勇。山陵川陆之形,寒暑温凉之气,各由本性,易则害生。是故戍申作师,远屯清济,功费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众之易也。管子治齐,寄令在民;商君为秦,设以耕战。终申威定霸,行其志业,非苟任强,实由有数。梁用走卒,其邦自灭;齐用技击,厥众亦离。汉、魏以来,兹制渐绝,搜田非复先王之礼,治兵徒逞耳目之欲,有急之日,民不知战,至乃广延赏募,奉以厚秩,发遽奔救,天下骚然。方伯刺史,拱手坐听,自无经略,唯望朝廷遣军,此皆忘战之害,不教之失也。
今移民实内,浚治城隍,族居聚处,课其骑射,长吏简试,差品能不,甲科上第,渐就优别,明其勋才,表言州郡。如此则屯部有常,不迁其业。内护老弱,外通官涂,朋曹素定,同忧等乐,情由习亲,艺因事著,昼战见貌足相识,夜战闻声足相救,斯教战之一隅,先哲之遗术。论者必以古城荒毁,难可修复。今不谓顿便加功,整丽如旧,但欲先定民,营其闾术,墉壑存者,因而即之,其有毁缺,权时栅断。足以御彼轻兵,防遏游骑,假以方将,渐就只立。车牛之赋,课仗之宜,攻守所资,军国之要,今因民所利,导而率之。耕农之器,为府库之宝,田蚕之氓,兼城之用,千家总倍旅之兵,万户具全军之众,兵强而敌不戒,国富而民不劳,比于优复队伍,坐食廪粮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今承平未久,边令弛纵,弓竿利铁,既不都断,往岁弃甲,垂二十年,课其所住,理应消坏。谓宜申明旧科,严加禁塞,诸商贾往来,幢队挟藏者,皆以军法治之。又界上严立关候,杜废间蹊。城保之境,诸所课仗,并加雕镌,别造程式。若有遗镞亡刃,及私为窃盗者,皆可立验,于事为长。又钜野湖泽广大,南通洙、泗,北连青、齐,有旧县城,正在泽内。宜立式修复旧堵,利其埭遏,给轻舰百艘。寇若入境,引舰出战,左右随宜应接,据其师津,毁其航漕。此以利制车,运我所长,亦微彻敌之要也。
承天素好弈棋,颇用废事。太祖赐以局子,承天奉表陈谢,上答:“局子之赐,何必非张武之金邪!”承天又能弹筝,上又赐银装筝一面。承天与尚书左丞谢元素不相善,二人竞伺二台之违,累相纠奏。太尉江夏王义恭岁给资费钱三千万,布五万匹,米七万斛。义恭素奢侈,用常不充,二十一年,逆就尚书换明年资费。而旧制出钱二十万,布五百匹以上,并应奏闻,元辄命议以钱二百万给太尉。事发觉,元乃使令史取仆射孟顗命。元时新除太尉咨议参军,未拜,为承天所纠。上大怒,遣元长归田里,禁锢终身。元时又举承天卖茭四百七十束与官属,求贵价。承天坐白衣领职。元字有宗,陈郡阳夏人,临川内史灵运从祖弟也。以才学见知,卒于禁锢。
二十四年,承天迁廷尉,未拜,上欲以为吏部,已受密旨,承天宣漏之,坐免官。卒于家,年七十八。先是,《礼论》有八百卷,承天删减并合,以类相从,凡为三百卷,并《前传》、《杂语》、《纂文》、论并传于世。又改定《元嘉历》,语在《律历志》。
史臣曰:治边之术,前世言之详矣。夫戎夷狡黠,飘迅难虞,必宜完其障塞,谨其烽柝,使来径可防,去涂易梗,然后乃能禁暴止奸,养威攘寇。汉世案秦旧迹,严塞以限外夷,吴、魏交战,亦以江、淮为疆场,莫不先凭地险,却保民和,且守且耕,伺隙乘衅。高祖受命,王略未远,虽绵河作守,而兵孤援阔,盛衰既兆,用启戎心。盖由王业始基,经创多阙,先内后外,以至于此乎。自兹以降,分青置境,无围守之宜,阙耕战之略,恃寇不来,遂无其备。周、汉二策,在宋顿亡,遂致胡马横行,曾无籓落之固,使士民跼苍天,蹐厚地,系虏俘囚,而无所控告,哀哉!承天《安边论》,博而笃矣,载之云尔。
列传第二十五 吉翰 刘道产 杜骥 申恬
吉翰,字休文,冯翊池阳人也。初为龙骧将军道怜参军,随府转征虏左军参军,员外散骑侍郎。随道怜北征广固,赐爵建城县五等男。转道怜骠骑中兵参军,从事中郎。为将佐十余年,清谨刚正,甚为高祖所知赏。永初三年,转道怜太尉司马。
太祖元嘉元年,出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龙骧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三年,仇池氐杨兴平遣使归顺,并兒弟为质,翰遣始平太守庞咨据武兴。仇池大帅杨玄遣弟难当率众拒咨,又遣将强鹿皮向白水。咨击破,难当等并退走。其年,徙督益、宁二州、梁州之巴西、梓潼、宕渠、南汉中、秦州之安固、怀宁六郡诸军事、益州刺史,将军如故。在益州著美绩,甚得方伯之体,论者称之。六年,以老疾征还,除彭城王义康司徒司马,加辅国将军。
时太祖经略河南,以翰为持节、监司、雍、并三州诸军事、司州刺史,将军如故。会前锋诸军到彦之等败退,明年,复为司徒司马,将军如故。其年,又假节、监徐、兗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徐州刺史,将军如故。时有死罪囚,典签意欲活之,因翰入关赍呈其事。翰省讫,语“今且去,明可便呈”。明旦,典签不敢复入,呼之乃来,取昨所呈事视讫,谓之曰:“卿意当欲宥此囚死命。昨于斋坐见其事,亦有心活之。但此囚罪重,不可全贷,既欲加恩,卿便当代任其罪。”因命左右收典签付狱杀之,原此囚生命。其刑政如此,其下畏服,莫敢犯禁。明年卒官,时年六十。追赠征虏将军,持节、监、刺史如故。
刘道产,彭城吕人,太尉咨议参军简之子也。简之事在弟子《康祖传》。道产初为辅国参军,无锡令,在县有能名。高祖版为中军行参军,又为道怜骠骑参军,袭父爵晋安县五等侯。广州群盗因刺史谢道欣死为寇,攻没州城,道怜加道产振武将军南讨,会始兴谦之已平广州,道产未至而反。
元年,除宁远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郡人黄公生、任肃之、张石之等并谯纵余烬,与姻亲侯揽、罗奥等招引白水氐,规欲为乱。道产诛公生等二十一家,宥其余党。还为彭城王义康骠骑中兵参军。元嘉三年,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在州有惠化,关中流民,前后出汉川归之者甚多。六年,道产表置陇西、宋康二郡以领之。七年,征为后军将军。明年,迁竟陵王义宣左将军咨议参军,仍为持节、督雍、梁、南秦三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远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太守。善于临民,在雍部政绩尤著,蛮夷前后叛戾不受化者,并皆顺服,悉出缘沔为居。百姓乐业,民户丰赡,由此有《襄阳乐歌》,自道产始也。
十三年,进号辅国将军。十九年卒,追赠征虏将军,谥曰襄侯。道产惠泽被于西土,及丧还,诸蛮皆备衰绖,号哭追送,至于沔口。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启太祖曰:“故辅国将军刘道产患背痈,疾遂不救。道产自镇汉南,境接凶寇,政绩既著,威怀兼举。年时犹可,方宣其用,奄至殒没,伤怨特深。伏惟圣怀,愍惜兼至。”长子延孙,别有传。延孙弟延熙,因延孙之廕,大明中,为司徒右长史,黄门郎,临海、义兴太守。泰始初,与四方同反,伏诛。
道产弟道锡,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元嘉十八年,为氐寇所攻,道锡保城退敌,太祖嘉之。下诏曰:“前者兵寇攻逼,边情波骇,广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将率文武,尽心固守,保全之绩,厥效可书。可冠军。咨议参军、前建威将军、晋寿太守申坦,孤城弱众,厉志致果,死伤参半,壮气不衰,虽力屈陷没,在诚宜甄。可建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初,氐寇至,城内众寡,道锡募吏民守城,复租布二十年。及贼退,朝议:“贼虽攻城,一战便走,听依本要,于事为优。”右卫将军沈演之、丹阳尹羊玄保、后军长史范晔并谓:“宜随功劳裁量,不可全用本誓,多者不得过十年。”从之。二十一年,迁扬烈将军、广州刺史。二十七年,坐贪纵过度,自杖治中荀齐文垂死,乘舆出城行,与阿尼同载,为有司所纠。值赦,明年散征。又以赦后余赃,收下廷尉,被宥病卒。
杜骥,字度世,京兆杜陵人也。高祖预,晋征南将军。曾祖耽,避难河西,因仕张氏。苻坚平凉州,父祖始还关中。兄坦,颇涉史传。高祖征长安,席卷随从南还。太祖元嘉中,任遇甚厚,历后军将军,龙骧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南平王铄右将军司马。晚度北人,朝廷常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每为清涂所隔,坦以此慨然。尝与太祖言及史籍,上曰:“金日磾忠孝淳深,汉朝莫及,恨今世无复如此辈人。”坦曰:“日磾之美,诚如圣诏。假使生乎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上变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亡曾祖晋氏丧乱,播迁凉土,世叶相承,不殒其旧。直以南度不早,便以荒伧赐隔。日磾胡人,身为牧圉,便超入内侍,齿列名贤。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北土旧法,问疾必遣子弟。骥年十三,父使候同郡韦华。华子玄有高名,见而异之,以女妻焉。桂阳公义真镇长安,辟为州主簿,后为义真车骑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江夏王义恭抚军刑狱参军,尚书都官郎,长沙王义欣后军录事参军。
元嘉七年,随到彦之入河南,加建武将军。索虏撤河南戍悉归河北,彦之使骥守洛阳。洛阳城不治既久,又无粮食,及彦之败退,骥欲弃城走,虑为太祖所诛。初,高祖平关洛,致钟虡旧器南还,一大钟坠洛水。至是太祖遣将姚耸夫领千五百人迎致之。时耸夫政率所领牵钟于洛水,骥乃诳之曰:“虏既南渡,洛城势弱,今修理城池,并已坚固,军粮又足,所乏者人耳。君率众见就,共守此城,大功既立,取钟无晚。”耸夫信之,率所领就骥。既至,见城不可守,又无粮食,于是引众去。骥亦委城南奔,白太祖曰:“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及城便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上大怒,使建威将军郑顺之杀耸夫于寿阳。耸夫,吴兴武康人。勇果有气力,宋世偏裨小将莫及。始随到彦之北伐,与虏遇,耸夫手斩托跋焘叔父英文特勒首,焘以马百匹赎之。
以骥为通直郎,射声校尉,世祖征虏咨议参军。十七年,出督青、冀二州、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宁远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在任八年,惠化著于齐土。自义熙至于宋末,刺史唯羊穆之及骥,为吏民所称咏。二十四年,征左军将军,兄坦代为刺史,北土以为荣焉。坦长子琬为员外散骑侍郎,太祖尝有函诏敕坦,琬辄开视。信未发又追取之,敕函已发,大相推检。丞都答云:“诸郎开视。”上遣主书诘责,骥答曰:“开函是臣第四子季文,伏待刑坐。”上特原不问。二十七年,卒,时年六十四。
长子长文,早卒。第五子幼文,薄于行。太宗初,以军功为骁骑将军,封邵阳县男,食邑三百户。寻坐巧佞夺爵。后以发太尉庐江王祎谋反事,拜黄门侍郎。出为辅国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废帝元徽中,为散骑常侍。幼文所莅贪横,家累千金,女伎数十人,丝竹昼夜不绝,与沈勃、孙超之居止接近,常相从,又并与阮佃夫厚善。佃夫死,废帝深疾之。帝微行夜出,辄在幼文门墙之间,听其弦管,积久转不能平,于是自率宿卫兵诛幼文、勃、超之等。幼文兄叔文为长水校尉,及诸子侄在京邑方镇者并诛。唯幼文兄季文、弟希文等数人,逃亡得免。
申恬,字公休,魏郡魏人也。曾祖钟,为石虎司徒。高祖平广固,恬父宣、宣从父兄永皆得归国,并以干用见知。永历青、兗二州刺史。高祖践祚,拜太中大夫。宣,太祖元嘉初,亦历兗、青二州刺史。恬兄谟,与硃修之守滑台,为虏所没,后得叛还。元嘉中,为竟陵太守。
恬初为骠骑道怜长兼行参军。高祖践祚,拜东宫殿中将军,度还台。直省十载,不请休息。转员外散骑侍郎,出为绥远将军、下邳太守。转在北海,加宁远将军。所至皆有政绩。又为北谯、梁二郡太守,将军如故。郡境边接任榛,屡被寇抄。恬到,密知贼来,仍伏兵要害,出其不意,悉皆禽殄。元嘉十二年,迁督鲁、东平、济北三郡军事、泰山太守,将军如故。惠威兼著,吏民便之。临川王义庆镇江陵,为平西中兵参军、河东太守。衡阳王义季代义庆,又度安西府,加宁朔将军。召拜太子屯骑校尉,母忧去职。
二十一年,冀州移镇历下,以恬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扬烈将军、冀州刺史,明年,加济南太守。时又迁换诸郡守,恬上表曰:“伏闻朝恩当加臣济南太守,仰惟优旨,荒心散越。臣殃咎之余,遭蒙逾忝,宠私罔己,复兼今授,岂其愚迷,所能上答。臣近至止,即履行所统,究其形宜。河、济之间,应置戍捍,其中四处,急须修立,甕口故城,又是要所,宜移太原,委以边事。缘山诸逻,并得除省,防卫绥怀,利便非一。吕绰诚效益著,深同臣意,百姓闻者,咸皆附说,急有同异,二三未宜。但房绍之莅郡经年,军民粗狎,改以带臣,有乖永事。远牵太原,于民为苦。而甕口之计,复成交互,人情非乐,容有不安。疆场威刑,患不开广,若得依先处分,公私允缉。”上从之。诏有司曰:“恬所陈当是事宜,近诸除授可悉停。”
北虏入寇,恬摧击之,为虏所破,被征还都。二十七年,起为通直常侍。是岁,索虏南寇,其武昌王向青州。遣恬援东阳,因与辅国司马、齐郡太守庞秀之保城固守。萧斌遣青州别驾解荣之率垣护之还援恬等,仍傍南山得入。贼朝来胁城,日晚辄退。城内乃出车北门外,环堑为营,欲挑战,贼不敢逼。停五日,东过抄略清河郡及驿道南数千家,从东安、东莞出下邳。下邳太守垣阆闭城距守,保全二千余家。虏退,以恬为宁朔将军、山阳太守。善于治民,所莅有绩。世祖践阼,迁青州刺史,将军如故。寻加督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明年,又督冀州。齐地连岁兴兵,百姓凋弊,恬初防卫边境,劝课农桑,二三年间,遂皆优实。性清约,频处州郡,妻子不免饥寒,世以此称之。进号辅国将军。
孝建二年,迁督豫州军事、宁朔将军、豫州刺史。明年,疾病征还,于道卒,时年六十九。死之日,家无遗财。子实,南谯郡太守,早卒。
谟子元嗣,海陵、广陵太守。元嗣弟谦,太始初,以军功历军校,官至辅国将军、临川内史。永子坦,自巴西、梓潼迁梁、南秦二州刺史。元嘉二十六年,为世祖镇军咨议参军,与王玄谟围滑台不克,免官。青州刺史萧斌板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复攻确磝,败退,下历城。萧思话起义讨元凶,假坦辅国将军,为前锋。世祖至新亭,坦亦进克京城。孝建初,为太子右卫率,宁朔将军、徐州刺史。大明元年,虏寇兗州,世祖遣太子卫率薛安都、新除东阳太守沈法系北讨,至兗州,虏已去。坦建议:“任榛亡命,屡犯边民,军出无功,宜因此翦扑。”上从之。亡命先已闻知,举村逃走,安都与法系坐白衣领职,坦弃市。群臣为之请,莫能得。将行刑,始兴公沈庆之入市抱坦恸哭曰:“卿无罪,为朝廷所枉诛,我入市亦当不久。”市官以白上,乃原生命,系尚方。寻被宥,复为骁骑将军,病卒。
子令孙,前废帝景和中,为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广陵太守。太宗以为宁朔将军、徐州刺史,讨薛安都。行至淮阳,即与安都合。弟阐,时为济阴太守,戍睢陵城,奉顺不同安都,安都攻围不能克。会令孙至,遣往睢陵令说阐降,阐既降,杀之,令孙亦见杀。先是,清河崔諲亦以将吏见知高祖,永初末,为振威将军、东莱太守。少帝初,亡命司马灵期、司马顺之千余人围东莱,諲击之,斩灵期等三十级。太祖元嘉中,至青州刺史。
史臣曰:汉之良吏,居官者或长子孙,孙、曹之世,善职者亦二三十载,皆敷政以尽民和,兴让以存简久。及晚代风烈渐衰,非才有起伏,盖所遭之时异也。刘道产之在汉南,历年逾十,惠化流于樊沔,颇有前世遗风,故能树绩垂名,斯为美矣!
列传第二十六 王敬弘 何尚之
王敬弘,琅邪临沂人也。与高祖讳同,故称字。曾祖暠,晋骠骑将军。祖胡之,司州刺史。父茂之,晋陵太守。敬弘少有清尚,起家本国左常侍,卫军参军。性恬静,乐山水,为天门太守。敬弘妻,桓玄姊也。敬弘之郡,玄时为荆州,遣信要令过。敬弘至巴陵,谓人曰:“灵宝见要,正当欲与其姊集聚耳,我不能为桓氏赘婿。”乃遣别船送妻往江陵。妻在桓氏,弥年不迎。山郡无事,恣其游适,累日不回,意甚好之。转桓伟安西长史、南平太守。去官,居作唐县界。玄辅政及篡位,屡召不下。
高祖以为车骑从事中郎,徐州治中从事史,征西将军道规咨议参军。时府主簿宗协亦有高趣,道规并以事外相期。尝共酣饮致醉,敬弘因醉失礼,为外司所白,道规即更引还,重申初宴。召为中书侍郎,始携家累自作唐还京邑。久之,转黄门侍郎,不拜。仍除太尉从事中郎,出为吴兴太守。旧居余杭县,悦是举也。寻征为侍中。高祖西讨司马休之,敬弘奉使慰劳,通事令史潘尚于道疾病,敬弘单船送还都,存亡不测,有司奏免官,诏可。未及释朝服,值赦复官。宋国初建,为度支尚书,迁太常。
高祖受命,补宣训卫尉,加散骑常侍。永初三年,转吏部尚书,常侍如故。敬弘每被除召,即便祗奉,既到宜退,旋复解官,高祖嘉其志,不苟违也。复除庐陵王师,加散骑常侍,自陈无德,不可师范令王,固让不拜。又除秘书监,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本州中正,又不就。太祖即位,又以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领江夏王师。
元嘉三年,为尚书仆射。关署文案,初不省读。尝豫听讼,上问以疑狱,敬弘不对。上变色,问左右:“何故不以讯牒副仆射?”敬弘曰:“臣乃得讯牒读之,政自不解。”上甚不悦。六年,迁尚书令,敬弘固让,表求还东,上不能夺。改授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让侍中、特进,求减亲信之半,不许。及东归,车驾幸冶亭饯送。
十二年,征为太子少傅。敬弘诣京师上表曰:“伏见诏书,以臣为太子少傅,承命震惶,喜惧交悸。臣抱疾东荒,志绝荣观,不悟圣恩,猥复加宠。东宫之重,四海瞻望,非臣薄德,所可居之。今内外英秀,应选者多,且板筑之下,岂无高逸,而近私愚朽,污辱清朝。呜呼微臣,永非复大之一物矣。所以牵曳阙下者,实瞻望圣颜,贪《系》表之旨。臣如此而归,夕死无恨。”诏不许。表疏屡上,终以不拜。东归,上时不豫,自力见焉。
十六年,以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如故,又诣京师上表曰:“臣比自启闻,谓诚心已达,天鉴玄邈,未蒙在宥,不敢宴处,牵曳载驰。臣闻君子行道,忘其为身,三复斯言,若可庶勉,顾惜昏耄,志与愿违。礼年七十,老而传家,家道犹然,况于在国。伏愿陛下矜臣西夕,愍臣一至,特回圣恩,赐反其所,则天道下济,愚心尽矣。”竟不拜,东归。二十三年,重申前命,又表曰:“臣躬耕南澧,不求闻达。先帝拔臣于蛮荆之域,赐以国士之遇。陛下嗣徽,特蒙眷齿,由是感激,委质圣朝。虽怀犬马之诚,遂无尘露之益。年向九十,生理殆尽,永绝天光,沦没丘壑。谨冒奉表,伤心久之。”
明年,薨于余杭之舍亭山,时年八十八。追赠本官。顺帝升明二年诏曰:“夫涂秘兰幽,贞芳载越,徽猷沈远,懋礼弥昭。故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敬弘,神韵冲简,识宇标峻,德敷象魏,道蔼丘园。高挹荣冕,凝心尘外,清光粹范,振俗淳风。兼以累朝延赏,声华在咏,而嘉篆阙文,猷策韬裹,尚想遥芬,兴怀寝寤。便可详定辉谥,式旌追典。”于是谥为文贞公。
敬弘形状短小,而坐起端方,桓玄谓之“弹棋八势”。所居舍亭山,林涧环周,备登临之美,时人谓之王东山。太祖尝问为政得失,敬弘对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上高其言。左右常使二老婢,戴五绦五辫,著青纹袴襦,饰以硃粉。女适尚书仆射何尚之弟述之,敬弘尝往何氏看女,值尚之不在,寄斋中卧。俄顷,尚之还,敬弘使二卑守阁不听尚之入,云“正热,不堪相见,君可且去”。尚之于是移于它室。子恢之被召为秘书郎,敬弘为求奉朝请,与恢之书曰:“秘书有限,故有竞。朝请无限,故无竞。吾欲使汝处于不竞之地。”太祖嘉而许之。敬弘见兒孙岁中不过一再相见,见辄克日。恢之尝请假还东定省,敬弘克日见之,至日辄不果,假日将尽,恢之乞求奉辞,敬弘呼前,既至阁,复不见。恢之于阁外拜辞,流涕而去。
恢之至新安太守,中大夫。恢之弟瓚之,世祖大明中,吏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谥曰贞子。瓚之弟升之,都官尚书。升之子延之,升明末,为尚书左仆射,江州刺史。
何尚之,字彦德,庐江灊人也。曾祖准,高尚不应征辟。祖恢,南康太守。父叔度,恭谨有行业,姨适沛郡刘璩,与叔度母情爱甚笃,叔度母蚤卒,奉姨有若所生。姨亡,朔望必往致哀,并设祭奠,食并珍新,躬自临视。若朔望应有公事,则先遣送祭,皆手自料简,流涕对之。公事毕,即往致哀,以此为常,至三年服竟。
义熙五年,吴兴武康县民王延祖为劫,父睦以告官。新制,凡劫身斩刑,家人弃市。睦既自告,于法有疑。时叔度为尚书,议曰:“设法止奸,本于情理,非谓一人为劫,阖门应刑。所以罪及同产,欲开其相告,以出为恶之身。睦父子之至,容可悉共逃亡,而割其天属,还相缚送,螫毒在手,解腕求全,于情可愍,理亦宜宥。使凶人不容于家,逃刑无所,乃大绝根源也。睦既纠送,则余人无应复告,并全之。”后为金紫光禄大夫,吴郡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太保王弘称其清身洁己。元嘉八年,卒。
尚之少时颇轻薄,好摴蒱,既长折节蹈道,以操立见称。为陈郡谢混所知,与之游处。家贫,起为临津令。高祖领征南将军,补府主簿。从征长安,以公事免,还都。因患劳疾积年,饮妇人乳,乃得差。以从征之劳,赐爵都乡侯。少帝即位,为庐陵王义真车骑咨议参军。义真与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等不协,每有不平之言,尚之谏戒,不纳。义真被废,入为中书侍郎。太祖即位,出为临川内史,入为黄门侍郎,尚书吏部郎,左卫将军,父忧去职。服阕,复为左卫,领太子中庶子。尚之雅好文义,从容赏会,甚为太祖所知。十二年,迁侍中,中庶子如故。寻改领游击将军。
十三年,彭城王义康欲以司徒左长史刘斌为丹阳尹,上不许。乃以尚之为尹,立宅南郭外,置玄学,聚生徒。东海徐秀、庐江何昙、黄回、颍川荀子华、太原孙宗昌、王延秀、鲁郡孔惠宣,并慕道来游,谓之南学。女适刘湛子黯,而湛与尚之意好不笃。湛欲领丹阳,乃徙尚之为祠部尚书,领国子祭酒。尚之甚不平。湛诛,迁吏部尚书。时左卫将军范晔任参机密,尚之察其意趣异常,白太祖宜出为广州,若在内衅成,不得不加以鈇钺,屡诛大臣,有亏皇化。上曰:“始诛刘湛等,方欲超升后进。晔事迹未彰,便豫相黜斥,万方将谓卿等不能容才,以我为信受谗说。但使共知如此,不忧致大变也。”晔后谋反伏诛,上嘉其先见。国子学建,领国子祭酒。又领建平王师,乃徙中书令,中护军。
二十三年,迁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是岁造玄武湖,上欲于湖中立方丈、蓬莱、瀛洲三神山,尚之固谏乃止。时又造华林园,并盛暑役人工,尚之又谏,宜加休息,上不许,曰:“小人常自暴背,此不足为劳。”时上行幸,还多侵夕,尚之又表谏曰:“万乘宜重,尊不可轻,此圣心所鉴,岂假臣启。舆驾比出,还多冒夜,群情倾侧,实有未宁。清道而动,帝王成则,古今深诫,安不忘危。若值汲黯、辛毗,必将犯颜切谏,但臣等碌碌,每存顺默耳。伏愿少采愚诚,思垂省察,不以人废,适可以慰四海之望。”亦优诏纳之。
先是,患货重,铸四铢钱,民间颇盗铸,多翦凿古钱以取铜,上患之。二十四年,录尚书江夏王义恭建议,以一大钱当两,以防翦凿,议者多同。尚之议曰:“伏鉴明命,欲改钱制,不劳采铸,其利自倍,实救弊之弘算,增货之良术。求之管浅,犹有未譬。夫泉贝之兴,以估货为本,事存交易,岂假数多。数少则币轻,数多则物重,多少虽异,济用不殊。况复以一当两,徒崇虚价者邪!凡创制改法,宜从民情,未有违众矫物而可久也。泉布废兴,囗囗骤议,前代赤仄白金,俄而罢息,六货愦乱,民泣于市。良由事不画一,难用遵行,自非急病权时,宜守久长之业。烦政曲杂,致远常泥。且货偏则民病,故先王立井田以一之,使富不淫侈,贫不过匮。虽兹法久废,不可顿施,要宜而近,粗相放拟。若今制遂行,富人赀货自倍,贫者弥增其困,惧非所以欲均之意。又钱之形式,大小多品,直云大钱,则未知其格。若止于四铢五铢,则文皆古篆,既非下走所识,加或漫灭,尤难分明,公私交乱,争讼必起,此最是其深疑者也。命旨兼虑翦凿日多,以至消尽;鄙意复谓殆无此嫌。民巧虽密,要有踪迹,且用钱货铜,事可寻检,直由属所怠纵,纠察不精,致使立制以来,发觉者寡。今虽有悬金之名,竟无酬与之实,若申明旧科,禽获即报,畏法希赏,不日自定矣。愚者之议,智者择焉,猥参访逮,敢不输尽。”
吏部尚书庾炳之、侍中太子左卫率萧思话、中护军赵伯符、御史中丞何承天、太常郗敬叔并同尚之议。中领军沈演之以为:“龟贝行于上古,泉刀兴自有周,皆所以阜财通利,实国富民者也。历代虽远,资用弥便,但采铸久废,兼丧乱累仍,糜散湮灭,何可胜计。晋迁江南,疆境未廓,或土习其风,钱不普用,其数本少,为患尚轻。今王略开广,声教遐暨,金镪所布,爰逮荒服,昔所不及,悉已流行之矣。用弥旷而货愈狭,加复竞窃翦凿,销毁滋繁,刑禁虽重,奸避方密,遂使岁月增贵,贫室日剧,[B138]作肆力之氓,徒勤不足以赡。诚由货贵物贱,常调未革,弗思厘改,为弊转深,斯实亲教之良时,通变之嘉会。愚谓若以大钱当两,则国传难朽之宝,家赢一倍之利,不俟加宪,巧源自绝,施一令而众美兼,无兴造之费,莫盛于兹矣。”上从演之议,遂以一钱当两,行之经时,公私非便,乃罢。
二十五年,迁左仆射,领汝阴王师,常侍如故。二十八年,转尚书令,领太子詹事。二十九年,致仕,于方山著《退居赋》以明所守,而议者咸谓尚之不能固志。太子左卫率袁淑与尚之书曰:“昨遣修问,承丈人已晦志山田,虽曰年礼宜遵,亦事难斯贵,俾疏、班、邴、魏,通美于前策,龚、贡、山、卫,沦惭乎曩篇。规迨休告,雪涤素怀,冀寻幽之欢,毕囗玄之适。但淑逸操偏迥,野性瞢滞,果兹冲寂,必沈乐忘归。然而已议涂闻者,谓丈人徽明未耗,誉业方籍,傥能屈事康道,降节殉务,舍南濒之操,淑此行永决矣。望眷有积,约日无误。”尚之宅在南涧寺侧,故书云“南濒”,《毛诗》所谓“于以采苹,南涧之濒”也。诏书敦劝,上又与江夏王义恭诏曰:“今朝贤无多,且羊、孟尚不得告谢,尚之任遇有殊,便未宜申许邪。”义恭答曰:“尚之清忠贞固,历事唯允,虽年在悬车,而体独充壮,未相申许,下情所同。”尚之复摄职。羊即羊玄保,孟即孟顗,字彦重,本昌安丘人。兄昶贵盛,顗不就征辟。昶死后,起家为东阳太守,遂历吴郡、会稽、丹阳三郡,侍中,仆射,太子詹事,复为会稽太守,卒官,赠左光禄大夫。子劭,尚太祖第十六女南郡公主,女适彭城王义康、巴陵哀王休若。
尚之既还任事,上待之愈隆。是时复遣军北伐,资给戎旅,悉以委之。元凶弑立,进位司空,领尚书令。时三方兴义,将佐家在都邑,劭悉欲诛之,尚之诱说百端,并得免。世祖即位,复为尚书令,领吏部,迁侍中、左光禄大夫,领护军将军。寻辞护军,加特进。复以本官领尚书令。丞相南郡王义宣、车骑将军臧质反,义宣司马竺超民、臧质长史陆展兄弟并应从诛,尚之上言曰:“刑罚得失,治乱所由,圣贤留心,不可不慎。竺超民为贼既遁走,一夫可禽,若反覆昧利,即当取之,非唯免愆,亦可要不义之赏,而超民曾无此意,微足观过知仁。且为官保全城府,谨守库藏,端坐待缚。今戮及兄弟,与向始末无论者复成何异。陆展尽质复灼然,便同之巨逆,于事为重。臣豫蒙顾待,自殊凡隶,苟有所怀,不敢自默。”超民坐者由此得原。
时欲分荆州置郢州,议其所居。江夏王义恭以为宜在巴陵,尚之议曰:“夏口在荆、江之中,正对沔口,通接雍、梁,实为津要,由来旧镇,根基不易。今分取江夏、武陵、天门、竟陵、随五郡为一州,镇在夏口,既有见城,浦大容舫。竟陵出道取荆州,虽水路,与去江夏不异,诸郡至夏口皆从流,并为利便。湘州所领十一郡,其巴陵边带长江,去夏口密迩,既分湘中,乃更成大,亦可割巴陵属新州,于事为允。”上从其议,荆、扬二州,户口半天下,江左以来,扬州根本,委荆以阃外,至是并分,欲以削臣下之权,而荆、扬并因此虚耗。尚之建言复合二州,上不许。
大明二年,以为左光禄、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如故。尚之在家常著鹿皮帽,及拜开府,天子临轩,百僚陪位,沈庆之于殿廷戏之曰:“今日何不著鹿皮冠?”庆之累辞爵命,朝廷敦劝甚笃,尚之谓曰:“主上虚怀侧席,讵宜固辞。”庆之曰:“沈公不效何公,去而复还也。”尚之有愧色。爱尚文义,老而不休,与太常颜延之论议往反,传于世。立身简约,车服率素,妻亡不娶,又无姬妾。秉衡当朝,畏远权柄,亲戚故旧,一无荐举,既以致怨,亦以此见称。复以本官领中书令。四年,疾笃,诏遣侍中沈怀文、黄门侍郎王钊问疾。薨于位,时年七十九。追赠司空,侍中、中书令如故。谥曰简穆公。子偃,别有传。
尚之弟悠之,义兴太守,侍中,太常。与琅邪王徽相善。悠之卒,徽与偃书曰:“吾与义兴,直恨相知之晚,每惟君子知我。若夫嘉我小善,矜余不能,唯贤叔耳。”悠之弟愉之,新安太守。愉之弟翌之,都官尚书。悠之子颙之,尚太祖第四女临海惠公主。太宗世,官至通直常侍。
史臣曰:江左以来,树根本于扬越,任推毂于荆楚。扬土自庐、蠡以北,临海而极大江;荆部则包括湘、沅,跨巫山而掩邓塞。民户境域,过半于天下。晋世幼主在位,政归辅臣,荆、扬司牧,事同二陕。宋室受命,权不能移,二州之重,咸归密戚。是以义宣藉西楚强富,因十载之基,嫌隙既树,遂规问鼎。而建郢分扬,矫枉过直,籓城既剖,盗实人单,阃外之寄,于斯而尽。若长君南面,威刑自出,至亲在外,事不患强。若运经盛衰,时艰主弱,虽近臣怀祸,止有外惮,吕宗不竞,实由齐、楚,兴丧之源,于斯尤著。尚之言并合,可谓识治也矣!
列传第二十七 谢灵运
谢灵运,陈郡阳夏人也。祖玄,晋车骑将军。父瑍,生而不慧,为秘书郎,蚤亡。灵运幼便颖悟,玄甚异之,谓亲知曰:“我乃生瑍,瑍那得生灵运!”
灵运少好学,博览群书,文章之美,江左莫逮。从叔混特知爱之,袭封康乐公,食邑三千户。以国公例,除员外散骑侍郎,不就。为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性奢豪,车服鲜丽,衣裳器物,多改旧制,世共宗之,咸称谢康乐也。抚军将军刘毅镇姑孰,以为记室参军。毅镇江陵,又以为卫军从事中郎。毅伏诛,高祖版为太尉参军,入为秘书丞,坐事免。
高祖伐长安,骠骑将军道怜居守,版为咨议参军,转中书侍郎,又为世子中军咨议,黄门侍郎。奉使慰劳高祖于彭城,作《撰征赋》。其序曰:
盖闻昏明殊位,贞晦异道,虽景度回革,乱多治寡,是故升平难于恆运,剥丧易以横流。皇晋囗囗河汾,来迁吴楚,数历九世,年逾十纪,西秦无一援之望,东周有三辱之愤,可谓积祸缠衅,固以久矣。况乃陵茔幽翳,情敬莫遂,日月推薄,帝心弥远。庆灵将升,时来不爽,相国宋公,得一居贞,回乾运轴,内匡寰表,外清遐陬。每以区宇未统,侧席盈虑。值天祚攸兴,昧弱授机,龟筮元谋,符瑞景征。于是仰祗俯协,顺天从兆,兴止戈之师,躬暂劳之讨。以义熙十有二年五月丁酉,敬戒九伐,申命六军,治兵于京畿,次师于汳上。灵樯千艘,雷辎万乘,羽骑盈途,飞旍蔽日。别命群帅,诲谟惠策,法奇于《三略》,义秘于《六韬》。所以钩棘未曜,殒前禽于金墉,威弧始彀,走鈒隼于滑台。曾不逾月,二方献捷。宏功懋德,独绝古今。天子感《东山》之劬劳,庆格天之光大,明发兴于鉴寐,使臣遵于原隰。余摄官承乏,谬充殊役,《皇华》愧于先《雅》,靡盬顇于征人。以仲冬就行,分春反命。涂经九守,路逾千里。沿江乱淮,溯薄泗、汳,详观城邑,周览丘坟,眷言古迹,其怀已多。昔皇祖作蕃,受命淮、徐,道固苞桑,勋由仁积。年月多历,市朝已改,永为洪业,缠怀清历。于是采访故老,寻履往迹,而远感深慨,痛心殒涕。遂写集闻见,作赋《撰征》,俾事运迁谢,托此不朽。其词曰:
系烈山之洪绪,承火正之明光。立熙载于唐后,申赞事于周王。畴庸命而顺位,锡宝圭以彻疆。历尚代而平显,降中叶以繁昌。业服道而德徽,风行世而化扬。投前踪以永冀,省輶质以远伤。睽谋始于蓍蔡,违用舍于行藏。
庇常善之罔弃,凭曲成之不遗。昭在幽而偕煦,赏弥久而愈私。顾晚草之薄弱,仰青春之葳蕤。引蔓颖于松上,擢纤枝于兰逵。施隆贷而有渥,报涓尘而无期。欢太阶之休明,穆皇道之缉熙。
惟王建国,辨方定隅,内外既正,华夷有殊。惟昔《小雅》,逮于班书,戎蛮孔炽,是殛是诛。所以宣王用棘于猃狁,高帝方事于匈奴。然侵镐至泾,自塞及平。窥郊伺鄙,囗囗囗囗慕携王之矫虔,阶丧乱之未宁。窃强秦之三辅,陷隆周之两京。雄崤、渑以制险,据绕霤而作扃。家永怀于故壤,国愿言于先茔。俟太平之旷期,属应运之圣明。坤寄通于四渎,乾假照于三辰。水润土以显比,火炎天而同人。惟上相之睿哲,当草昧而经纶。总九流以贞观,协五才而平分。时来之机,悟先于介石,纳隍之诫,一援于生民。龟筮允臧,人鬼同情。顺天行诛,司典详刑。树牙选徒,秉钺抗旍。弧矢罄楚孝之心智,戈棘单吴子之精灵。
迅三翼以鱼丽,襄两服以雁逝。阵未列于都甸,威已振于秦、蓟。洒严霜于渭城,被和风于洛汭。就终古以比猷,考坟册而莫契。昔西怨于东徂,今北伐而南悲。岂朝野之恆情,动万乘之幽思。歌零雨于《豳风》,兴《采薇》于周诗。庆金墉之凯定,眷戎车之迁时。伫千里而感远,涉弦望而怀期。诏微臣以劳问,奉王命于河湄。夕饮饯以俶装,旦出宿而言辞。岁既晏而繁虑,日将迈而恋乖。阙敬恭于桑梓,谢履长于庭阶。冒沈云之晻蔼,迎素雪之纷霏。凌结湍而凝清,风矜籁以扬哀。情在本而易阜,物虽末而难怀。眷余勤以就路,苦忧来其城颓。
尔乃经雉门,启浮梁,眺钟岩,越查塘。览永嘉之紊维,寻建武之缉纲。于时内慢神器,外侮戎狄。君子横流,庶萌分析。主晋有祀,福禄来格。明两降览,三七辞厄。元诞德以膺纬,肇回光于阳宅。明思服于下武,兴继代以消逆。简文因心以秉道,故冲用而刑废。孝武舍己以杖贤,亦宁外而治内。观日化而就损,庶雍熙之可对。闵隆安之致寇,伤龟玉之毁碎。漏妖凶于沧洲,缠衅难而盈纪。时焉依于晋、郑,国有蹙于百里。赖英谟之经营,弘兼济以忘己。主寰内而缓虞,澄海外以渍滓。至如昏祲蔽景,鼎祚倾基。《黍离》有叹,《鸿雁》无期。瞻天命之贞符,秉顺动而履机。率骏民之思效,普邦国而同归。荡积霾之秽氛,启披阴之光晖。反平陵之杳蔼,复七庙之依稀。务役简而农劝,每劳赏而忠甄。燮时雍于祖宗,囗囗囗囗囗囗。扫逋丑于汉渚,涤僭逆于岷山。羁巢处于西木,引鼻饮于源渊。惠要襋而思韪,援冠弁而来虔。
视冶城而北属,怀文献之收扬。匪元首之康哉,执股肱之惟良。譬观曲而识节,似缀组以成章。业弥缠而弥微,事愈有而莫伤。次石头之双岸,究孙氏之初基。幸汉庶之漏网,凭江介以抗维。初鹊起于富春,果鲸跃于川湄。匝三世而国盛,历五伪而宗夷。察成败之相仍,犹脣亡而齿寒。载十二而谓纪,岂蜀灭而吴安。众咸昧于谋兆,羊独悟于理端。请广武以诲情,树襄阳以作蕃。拾建业其如遗,沿万里而谁难。疾鲁荒之诐辞,恶京陵之谮言。责当朝之惮贬,对曩籍而兴叹。
敦怙宠而判违,敌既勍而国圮。彼问鼎而何阶,必先贼于君子。原性分之异托,虽殊涂而归美。或卷舒以愚智,或治乱其如矢。谢昧迹而托规,卒安身以全里。周显节而犯逆,抱正情而丧己。
薄四望而尤眄,叹王路之中鲠。蠢于越之妖烬,敢凌蹈于五岭。崩双岳于中流,拟凶威于荆郢。隐雷霆于帝坐,飞芒镞于宫省。于时朝有迁都之议,人无守死之志。师旅痛于久勤,城墉阙于素备。安危势在不侔,众寡形于见事。于赫渊谋,研其神策。缓辔待机,追奔蹑迹。遇雷池而振曜,次彭蠡而歼涤。穆京甸以清晏,撤多垒而宁役。
造白石之祠坛,怼二竖之无君。践掖庭以幽辱,凌祧社而火焚。愍文康之罪己,嘉忠武之立勋。道有屈于灾蚀,功无谢于如仁。讯落星之飨旅,索旧栖于吴余。迹阶戺而不见,横榛卉以荒除。彼生成之乐辰,亦犹今之在余。慨齐吟于爽鸠,悲唐歌于《山枢》。
吊伪孙于徐首,率君臣以奉疆。时运师以伐罪,偏投书于武王。迄西北之落纽,乏东南以振纲。诚钜平之先觉,实中兴之后祥。据左史之攸征,胡影迹之可量。过江乘而责始,知遇雄之无谋。厌紫微之宏凯,甘陵波而远游。越云梦而南溯,临浙河而东浮。彀连弩于川上,候蛟龙于中流。
爰薄方与,乃届欧阳。入夫江都之域,次乎广陵之乡。易千里之曼曼,溯江流之汤汤。洊赤圻以经复,越二门而起涨。眷北路以兴思,看东山而怡目。林丛薄,路逶迤,石参差,山盘曲。水激濑而骏奔,日映石而知旭。审兼照之无偏,怨归流之难濯。羡轻魵之涵泳,观翔鸥之落啄。在飞沈其顺从,顾微躬而缅邈。
于是抑怀荡虑,扬搉易难。利涉以吉,天险以艰。于敌伊阻,在国期便。勾践行霸于琅邪,夫差争长于黄川。葛相发叹而思正,曹后愧心于千魂。登高堞以详览,知吴濞之衰盛。戒东南之逆气,成刘后之駴圣。藉盐铁之殷阜,临淮楚之剽轻。盛几杖而弭心,怒抵局而遂争。忿爰盎之扶祸,惜徒伤于家令。匪条侯之忠毅,将七国之陵正。褒汉籓之治民,并访贤以招明。侯文辨其谁在,曰邹阳与枚生。据忠辞于吴朝,执义说于梁庭。敷高才于兔园,虽正言而免刑。阙里既已千载,深儒流于末学。钦仲舒之睟容,遵缝掖于前躅。对园囿而不窥,下帷幕而论属。相端、非之两骄,遭弘、偃之双慝。恨有道之无时,步险涂以侧足。
闻宣武之大阅,反师旅于此廛。自皇运之都东,始昌业以济难。抗素旄于秦岭,扬硃旗于巴川。惧帝系之坠绪,故黜昏而崇贤。嘉收功以垂世,嗟在嗣而覆趫。德非陟而继宰,衅逾禹其必颠。
造步丘而长想,钦太傅之遗武。思嘉遁之余风,绍素履之落绪。民志应而愿税,国屯难而思抚。譬乘舟之待楫,象提钓之假缕。总出入于和就,兼仁用于默语。弘九流以拮四维,复先陵而清旧宇。却西州之成功,指东山之归予。惜图南之启运,恨鹏翼之未举。
发津潭而迥迈,逗白马以憩舲。贯射阳而望邗沟,济通淮而薄甬城。城坡陀兮淮惊波,平原远兮路交过。面艽野兮悲桥梓,溯急流兮苦碛沙。夐千里而无山,缅百谷而有居。被宿莽以迷径,睹生烟而知墟。囗囗囗囗囗囗,谓信美其可娱。身少长于乐土,实长叹于荒余。囗囗囗囗具瘁,值岁寒之穷节。视层云之崔巍,聆悲飙之掩屑。弥昼夜以滞淫,怨凝阴之方结。望新晴于落日,起明光于跻月。眷转蓬之辞根,悼朔雁之赴越。披微物而疚情,此思心其可悦。问徭役其几时,骇阅景于兴没。感曰归于《采薇》,予来思于雨雪。岂初征之惧对,冀鹳鸣之在垤。
囗囗囗囗逾宿,骛吾楫于邳乡。奚车正以事夏,虺左相以辅汤。绵三代而享邑,厕践土之一匡。嗟仲几之宠侮,遂舍存以征亡。喜薛宰之善对,美士弥之能纲。升曲垣之逶迤,访淮阴之所都。原入跨之达耻,俟遭时以远图。舍西楚以择木,迨南汉以定谟。乱孟津而魏灭,攀井陉而赵徂。播灵威于齐横,振余猛于龙且。观让通而告犭希,曷始智而终愚。
迄沂上而停枻,登高圯而不进。石幽期而知贤,张揣景而示信。本文成之素心,要王子于云仞。岂无累于清霄,直有概于贞吝。始熙绩于武关,卒敷功于皇胤。处夷险以解挫,弘忧虞以时顺。矜若华之翳晷,哀飞骖之落骏。伤粒食而兴念,眷逸翮而思振。
戾臣山而东顾,美相公之前代。嗟残虏之将糜,炽余猋于海济。驱鲐稚于淮曲,暴鳏孤于泗澨。托末命囗囗云,冀灵武之北阅。惟授首之在晨,当盛暑而选徒。肃严威以振响,渐温泽而沾腴。既云撤于朐城,遂席卷于齐都。曩四关其奚阻,道一变而是孚。
伤炎季之崩弛,长逆布以滔天。假父子以诈爱,借兄弟以伪恩。相魏武以谲狂,宄谟奋于东籓。桴未噪于东郭,身已馘于楼门。审贡牧于前说,证所作于旧徐。聆泗川之浮磬,玩夷水之蠙珠。草渐苞于炽壤,桐孤干于峄隅。慨禹迹于尚世,惠遗文于《夏书》。
纷征迈之淹留,弥怀古于旧章。商伯文于故服,咸征名于彭、殇。眺灵壁之曾峰,投吕县之迅梁。想蹈水之行歌,虽齐汩其何伤。启仲尼之嘉问,告性命以依方。岂苟然于迂论,聆寓言于达庄。
于是滥石桥,登戏台。策马钓渚,息辔城隅。永感四山,零泪双渠。怨物华之推驿,慨舟壑之递迁。谓徂岁之悠阔,结幽思之方根。感皇祖之徽德,爰识冲而量渊。降俊明以镜鉴,回风猷以昭宣。道既底于国难,惠有覃于黎元。士颂歌于政教,民谣咏于渥恩。兼《采芑》之致美,协《汉广》之发言。强虎氐之搏翼,灟云网于所禁。驱黔萌以蕴崇,取园陵而湮沈。锡残落于河西,序沦胥于汉阴。攻方城而折扃,扰谯颍其谁任。世阙才而贻乱,时得贤而兴治。救祖考之邦壤,在幽人而枉志。体飞书之远情,悟犒师之通识。迨明达之高览,契古今而同事。拔渊谟于潜机,骋神锋于云旆。驱斥泽而风靡,蹙坑谷而鸟窜。中华免夫左衽,江表此焉缓带。既克黜于肥六,又作镇于彭沛。晏皇涂于国内,震天威于河外。扫东齐而已宁,指西崤而将泰。值秉均而代谢,实大业之兴废。心无忝于乐生,事有像于燕惠。抱明哲之不伐,奉宏勋而是税。捐七州以爰来,归五湖以投袂。屈盛绩于平生,申远期于暮岁。
访曩载于宋鄙,采《阳秋》于鲁经。晋申好于东吴,郑凭威于南荆。故反师于曹门,将以塞于夷庚。纳五叛以长寇,伐三邑以侵彭。美西锄之忠辞,快韩厥之奇兵。追项王之故台,迹霸楚之遗端。挺宏志于总角,奋英势于弱冠。气盖天而倒日,力拔山而倾湍。始飙起于勾越,中电激于衡关。兴偏虑于攸吝,忘即易于所难。忌陈锦而莫照,思反乡而有叹。且夫杀义害婴,而忄戛丰疑,緤贤不策,失位谁持。迨理屈而愈闭,方怨天而怀悲。对骏骓以发愤,伤虞姝于末词。陟亚父之故营,谅谋始之非托。遭衰嬴之崩纲,值威炎之结络。迄皓首于阜陵,犹谬觉于然诺。视一人于三杰,岂在己之庸弱。置丰沛而不举,故自同于俎镬。
发汴口而游历,迄西山而弭辔。观终古之幽愤,怀元王之冲粹。丁战国之权争,方恬心于道肆。学浮丘以就德,友三儒以成类。洁流始于初源,累仁基于前美。拨楚族之休烈,传芳素于来祀。强见誉于清虚,德致称于千里。或避宠以辞姻,或遗荣而不仕。政直言以安身,骏绝才以丧己。驱信道之成终,表昧世之亏始。悟介焉之已差,则不俟于终日。既防萌于未著,虽念德其何益。
尔乃孟陬发节,雷隐蛰惊。散叶荑柯,芳FM饰萌。麦萋萋于旄丘,柳依依于高城。相雎鸠之集河,观鸣鹿之食苹。沂泗远兮清川急,秋冬近兮绪风袭。风流蕙兮水增澜,诉愁衿兮鉴戚颜。愁盈根而蕰际,戚发条而成端。嗟我行之弥日,待征迈而言旋。荷庆云之优渥,周双七于此年。陶逸豫于京甸,违险难于行川。转归弦而眷恋,望修樯而流涟。愿关鄴之遄清,迟华銮之凯旋。穆淳风于六合,溥洪泽于八埏。颁贤愚于大小,顺规矩于方圆。固四民之获所,宜税稷于莱田。苦邯郸之难步,庶行迷之易痊。长守朴以终稔,亦拙者之政焉。
仍除宋国黄门侍郎,迁相国从事中郎,世子左卫率。坐辄杀门生,免官。高祖受命,降公爵为侯,食邑五百户。起为散骑常侍,转太子左卫率。灵运为性褊激,多愆礼度,朝廷唯以文义处之,不以应实相许。自谓才能宜参权要,既不见知,常怀愤愤。庐陵王义真少好文籍,与灵运情款异常。少帝即位,权在大臣,灵运构扇异同,非毁执政,司徒徐羡之等患之,出为永嘉太守。郡有名山水,灵运素所爱好,出守既不得志,遂肆意游遨,遍历诸县,动逾旬朔,民间听讼,不复关怀。所至辄为诗咏,以致其意焉。在郡一周,称疾去职,从弟晦、曜、弘微等并与书止之,不从。
灵运父祖并葬始宁县,并有故宅及墅,遂移籍会稽,修营别业,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与隐士王弘之、孔淳之等纵放为娱,有终焉之志。每有一诗至都邑,贵贱莫不竞写,宿昔之间,士庶皆遍,远近钦慕,名动京师。作《山居赋》并自注,以言其事。曰:
古巢居穴处曰岩栖,栋宇居山曰山居,在林野曰丘园,在郊郭曰城傍,四者不同,可以理推。言心也,黄屋实不殊于汾阳;即事也,山居良有异乎市廛。抱疾就闲,顺从性情,敢率所乐,而以作赋。扬子云云:“诗人之赋丽以则。”文体宜兼,以成其美。今所赋既非京都宫观游猎声色之盛,而叙山野草木水石谷稼之事,才乏昔人,心放俗外,咏于文则可勉而就之,求丽邈以远矣。览者废张、左之艳辞,寻台、皓之深意,去饰取素,傥值其心耳。意实言表,而书不尽,遗迹索意,托之有赏。其辞曰:
谢子卧疾山顶,览古人遗书,与其意合,悠然而笑曰:夫道可重,故物为轻;理宜存,故事斯忘。古今不能革,质文咸其常。合宫非缙云之馆,衢室岂放勋之堂。迈深心于鼎湖,送高情于汾阳。嗟文成之却粒,愿追松以远游。嘉陶硃之鼓棹,乃语种以免忧。判身名之有辨,权荣素其无留。孰如牵犬之路既寡,听鹤之途何由哉!理以相得为适,古人遗书,与其意合,所以为笑。孙权亦谓周瑜“公瑾与孤意合”。夫能重道则轻物,存理则忘事,古今质文可谓不同,而此处不异。缙云、放勋不以天居为所乐,故合宫、衢室,皆非淹留,鼎湖、汾阳,乃是所居。囗文成、张良,却粒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陶硃、范蠡,临去之际,亦语文种云云。谓二贤既权荣素,故身名有判也。牵犬,李斯之叹;听鹤,陆机领成都众大败后,云“思闻华亭鹤唳,不可复得”。
若夫巢穴以风露贻患,则《大壮》以栋宇袪弊;宫室以瑶璇致美,则白贲以丘园殊世。惟上囗于岩壑,幸兼善而罔滞。虽非市朝而寒暑均和,虽是筑构而饬朴两逝。《易》云,上古穴居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蔽风雨,盖取诸《大壮》。璇堂自是素,故曰白贲最是上爻也。此堂世异矣。谓岩壑道深于丘园,而不为巢穴,斯免囗囗得寒暑之适,虽是筑构,无妨非朝市云云。
昔仲长愿言,流水高山;应璩作书,邙阜洛川。势有偏侧,地阙周员。铜陵之奥,卓氏充釽摫之端;金谷之丽,石子致音徽之观。徒形域之荟蔚,惜事异于栖盘。至若凤、丛二台,云梦、青丘,漳渠、淇园,橘林、长洲,虽千乘之珍苑,孰嘉遁之所游。且山川之未备,亦何议于兼求。仲长子云:“欲使居有良田广宅,在高山流川之畔。沟池自环,竹木周布,场囿在前,果园在后。”应璩与程文信书云:“故求道田,在关之西,南临洛水,北据邙山,托崇岫以为宅,因茂林以为廕。”谓二家山居,不得周员之美。扬雄《蜀都赋》云:“铜陵衍。”卓王孙采山铸铜,故《汉书·货殖传》云:“卓氏之临邛,公擅山川。”扬雄《方言》:“梁、益之间裁木为器曰釽,裂帛为衣曰摫。”金谷,石季伦之别庐,在河南界,有山川林木池沼水碓。其镇下邳时,过游赋诗,一代盛集。谓二地虽珍丽,然制作非栖盘之意也。凤台,秦穆公时秦女所居,以致箫史。丛台,赵之崇馆。张衡谓赵筑丛台于前,楚建章华于后。楚之云梦,大中囗居《长饮赋》:楚灵王游云梦之中,息于荆台之上。前方淮之水,左洞庭之波,右顾彭蠡之涛,南望巫山之阿,遂造章华之台。亦见诸史。淮南青丘,齐之海外,皆猎所。司马相如云:“秋田乎青丘,彷徨乎海外。”漳渠,史起为魏文侯所起,溉水之所。淇园,卫之竹园,在淇水之澳,《诗》人所载。橘林,蜀之园林,扬子云《蜀都赋》亦云橘林。左太冲谓户有橘柚之园。长洲,吴之苑囿,左亦谓长洲之茂苑,因江海洲渚以为苑囿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故囗表此园之珍静。千乘宴嬉之所,非囗囗憩止之囗,且山川亦不能兼茂,随地势所遇耳。
览明达之抚运,乘机缄而理默。指岁暮而归休,咏宏徽于刊勒。狭三闾之丧江,矜望诸之去国。选自然之神丽,尽高栖之意得。余祖车骑建大功淮、肥,江左得免横流之祸。后及太傅既薨,建图已辍,于是便求解驾东归,以避君侧之乱。废兴隐显,当是贤达之心,故选神丽之所,以申高栖之意。经始山川,实基于此。
仰前哲之遗训,俯性情之所便。奉微躯以宴息,保自事以乘闲。愧班生之夙悟,惭尚子之晚研。年与疾而偕来,志乘拙而俱旋。谢平生于知游,栖清旷于山川。谓经始此山,遗训于后也。性情各有所便,山居是其宜也。《易》云:“向晦入宴息。”庄周云:“自事其心。”此二是其所处。班嗣本不染世,故曰夙悟;尚平未能去累,故曰晚研。想迟二人,更以年衰疾至。志寡求拙曰乘,并可山居。曰与知游别,故曰谢平生;就山川,故曰栖清旷。
其居也,左湖右江,往渚还汀。面山背阜,东阻西倾。抱含吸吐,款跨纡萦。绵联邪亘,侧直齐平。枚乘曰:“左江右湖,其乐无有。”此吴客说楚公子之词。当谓江都之野,彼虽有江湖而乏山岩,此忆江湖左右与之同,而山岳形势,池城所无也。往渚还汀,谓四面有水;面山背阜,亦谓东西有山,便是四水之里也。抱含吐吸,谓中央复有川。款跨纡萦,谓边背相连带。迂回处谓之邪亘,平正处谓之侧直。
近东则上田、下湖,西溪、南谷,石堟、石滂,闵硎、黄竹。决飞泉于百仞,森高簿于千麓。写长源于远江,派深毖于近渎。上田在下湖之水囗,名为田口。下湖在田之下下处,并有名山川。西溪、南谷分流,谷鄣水畎入田口。西溪水出始宁县西谷鄣,是近山之最高峰者,西溪便是囗之背。入西溪之里,得石堟,以石为阻,故谓为堟。石滂在西溪之东,从县南入九里,两面峻峭数十丈,水自上飞下。比至外溪,封墱十数里,皆飞流迅激,左右岩壁绿竹。闵硎,在石滂之东溪,逶迤下注良田。黄竹与其连,南界莆中也。
近南则会以双流,萦以三洲。表里回游,离合山川。崿崩飞于东峭,盘傍薄于西阡。拂青林而激波,挥白沙而生涟。双流,谓剡江及小江,此二水同会于山南,便合流注下。三洲在二水之口,排沙积岸,成此洲涨。表里合,是其貌状也。崿者,谓回江岑,在其山居之南界,有石跳出,将崩江中,行者莫不骇忄栗。盘者,是县故治之所,在江之囗囗用盘石竟渚,并带青林而连白沙也。
近西则杨、宾接峰,唐皇连纵。室、壁带溪,曾、孤临江。竹缘浦以被绿,石照涧而映红。月隐山而成阴,木鸣柯以起风。杨中、元宾,并小江之近处,与山相接也。唐皇便从北出。室,石室,在小江口南岸。壁,小江北岸。并在杨中之下。壁高四十丈,色赤,故曰照涧而映红。曾山之西,孤山之南,王子所经始,并临江,皆被以绿竹。山高月隐,便谓为阴;鸟集柯呜,便谓为风也。
近北则二巫结湖,两軿通沼。横、石判尽,休、周分表。引修堤之逶迤,吐泉流之浩溔。山几下而回泽,濑石上而开道。大小巫湖,中隔一山。外軿周回,在圻西北。边浦出江,并是美处。义熙中,王穆之居大巫湖,经始处所犹在。两軿皆长溪,外幹出山之后四五里许,里軿亦隔一山,出新堟。横山,野舍之北面。常石,野舍之西北。巫湖旧唐,故曰修堤。长溪甚远,故曰泉流。常石几囗囗囗囗故曰下几而回泽。里軿漫石数里,水从上过,故曰濑石上而开道。休山东北,周里山在休之南,并是北边。
远东则天台、桐柏,方石、太平,二韭、四明,五奥、三菁。表神异于纬牒,验感应于庆灵。凌石桥之莓苔,越楢溪之纡萦。天台、桐柏,七县余地,南带海。二韭、四明、五奥,皆相连接,奇地所无,高于五岳,便是海中三山之流。韭以菜为名。四明、方石,四面自然开窗也。五奥者,昙济道人、蔡氏、郗氏、谢氏、陈氏各有一奥,皆相掎角,并是奇地。三菁,太平之北。太平,天台之始。方石,直上万丈,下有长溪,亦是缙云之流云。此诸山并见图纬,神仙所居。往来要径石桥,过楢溪,人迹之艰,不复过此也。
远南则松箴、栖鸡,唐嵫、漫石。卒、乘对岭,釐、孟分隔。入极浦而邅回,迷不知其所适。上嵚崎而蒙笼,下深沉而浇激。栖鸡,在保口之上,别浦入其中,周回甚深,四山之里。松箴在栖鸡之上,缘江。唐嵫入太平水路,上有瀑布数百丈。漫石在唐嵫下,郗景兴经始精舍,亦是名山之流。卒、乘与分界,去山八十里,故曰远南。前岭鸟道,正当五十里高,左右所无,就下地形高,乃当不称。远望釐山甚奇,谓白烁尖者最高,下有良田,王敬弘经始精舍。昙济道人住孟山,名曰孟埭,芋薯之矰田。清溪秀竹,回开巨石,有趣之极。此中多诸浦涧,傍依茂林,迷不知所通,嵚崎深沉,处处皆然,不但一处。
远西则下阙。远北则长江永归,巨海延纳。昆涨缅旷,岛屿绸沓。山纵横以布护,水回沉而萦浥。信荒极之绵眇,究风波之睽合。江从山北流,穷上虞界,谓之三江口,便是大海。老子谓海为百谷王,以其善处下也。海人谓孤山为昆。薄洲有山,谓之岛屿,即洲也。涨者,沙始起将欲成屿,纵横无常,于一处回沉相萦扰也。大荒东极,故为荒极。风波不恆,为睽合也。
徒观其南术之囗囗囗生几囗囗成衍囗岸测深,相渚知浅。洪涛满则曾石没,清澜减则沉沙显。及风兴涛作,水势奔壮。于岁春秋,在月朔望。汤汤惊波,滔滔骇浪。电激雷崩,飞流洒漾。凌绝壁而起岑,横中流而连薄。始迅转而腾天,终倒底而见壑。此楚贰心醉于吴客,河灵怀惭于海若。南术是其临江旧宅,门前对江,三转曾山,路穷四江,对岸西面常石。此二山之间,西南角岸孤山,此二山皆是狭处,故曰生几。勇门以南上便大阆,故曰成衍。岸高测深,渚下知浅也。江中有孤石沉沙,随水增减,春秋朔望,是其盛时。故枚乘云,楚太子有疾,吴客问之,举秋涛之美,得以瘳病。太子,国之储贰,故曰楚贰。河灵,河伯居河,所谓河灵。惧于海若,事见庄周《秋水篇》。
尔其旧居,曩宅今园,枌囗囗槿尚援,基井具存。曲术周乎前后,直陌矗其东西。岂伊临溪而傍沼,乃抱阜而带山。考封域之灵异,实兹境之最然。葺骈梁于岩麓,栖孤栋于江源。敞南户以对远岭,辟东窗以瞩近田。田连冈而盈畴,岭枕水而通阡。葺室在宅里山之东麓。东窗瞩田,兼见江山之美。三间故谓之骈梁。门前一栋,枕几上,存江之岭,南对江上远岭。此二馆属望,殆无优劣也。
阡陌纵横,塍埒交经。导渠引流,脉散沟并。蔚蔚丰秫,苾苾香秔。送夏蚤秀,迎秋晚成。兼有陵陆,麻麦粟菽。候时觇节,递艺递孰。供粒食与浆饮,谢工商与衡牧。生何待于多资,理取足于满腹。许由云:“偃鼠饮河,不过满腹。”谓人生食足,则欢有余,何待多须邪!工商衡牧,似多须者,若少私寡欲,充命则足。但非田无以立耳。
自园之田,自田之湖。泛滥川上,缅邈水区。浚潭涧而窈窕,除菰洲之纡余。毖温泉于春流,驰寒波而秋徂。风生浪于兰渚,日倒景于椒涂。飞渐榭于中沚,取水月之欢娱。旦延阴而物清,夕栖芬而气敷。顾情交之永绝,觊云客之暂如。此皆湖中之美,但患言不尽意,万不写一耳。诸涧出源入湖,故曰浚潭涧。涧长是以窈窕。除菰以作洲,言所以纡余也。
水草则萍藻蕰菼,雚蒲芹荪,蒹菰苹蘩,蕝荇菱莲。虽备物之偕美,独扶渠之华鲜。播绿叶之郁茂,含红敷之缤翻。怨清香之难留,矜盛容之易阑。必充给而后搴,岂蕙草之空残。卷《叩弦》之逸曲,感《江南》之哀叹。秦筝倡而溯游往,《唐上》奏而旧爱还。搴出《离骚》。《叩弦》是《采菱歌》。《江南》是《相和曲》,云江南采莲。秦筝倡《蒹茄篇》,《唐上》奏《蒲生》诗,皆感物致赋。鱼藻苹繁荇亦有诗人之咏,不复具叙。
《本草》所载,山泽不一。雷、桐是别,和、缓是悉。参核六根,五华九实。二冬并称而殊性,三建异形而同出。水香送秋而擢茜,林兰近雪而扬猗。卷柏万代而不殒,伏苓千岁而方知。映红葩于绿蒂,茂素蕤于紫枝。既住年而增灵,亦驱妖而斥疵。《本草》所出药处,于今不复依,随土所生耳。此境出药甚多,雷公、桐君,古之采药。医缓,古之良工,故曰别悉。参核者,双核桃杏仁也。六根者,苟七根、五茄根、葛根、野葛根、囗囗根也。五华者,堇华、芫华、遂华、菊华、旋覆华也。九实者,连前实、槐实、柏实、兔丝实、女贞实、蛇床实、蔓荆实、蓼实、囗囗也。二冬者,天门、麦门冬。三建者,附子、天雄、乌头。水香,兰草。林兰,支子。卷柏、伏苓,并皆仙物。凡此众药,事悉见于《神农》。
其竹则二箭殊叶,四苦齐味。水石别谷,巨细各汇。既修竦而便娟,亦萧森而蓊蔚。露夕沾而忄妻阴,风朝振而清气。捎玄云以拂杪,临碧潭而挺翠。蔑上林与淇澳,验东南之所遗。企山阳之游践,迟鸾鹥之栖托。忆昆园之悲调,慨伶伦之哀籥。卫女行而思归咏,楚客放而防露作。二箭,一者苦箭,大叶;一者笄箭,细叶。四苦,青苦、白苦、紫苦、黄苦。水竹,依水生,甚细密,吴中以为宅援。石竹,本科丛大,以充屋榱,巨者竿挺之属,细者无箐之流也。修竦、便娟、萧森、蓊蔚,皆竹貌也。上林,关中之禁苑,淇澳,卫地之竹园,方此皆不如。东南会稽之竹箭,唯此地最富焉。山阳,竹林之游;鸾鹥,栖食之所。昆山之竹任为笛,黄帝时,伶伦斩其厚均者吹之,为黄钟之宫。卫女思归,作《竹竿》之诗,楚人放逐,东方朔感江潭而作《七谏》。
其木则松柏檀栎,囗囗桐榆。檿柘谷栋,楸梓柽樗。刚柔性异,贞脆质殊。卑高沃脊,各随所如。干合抱以隐岑,杪千仞而排虚。凌冈上而乔竦,廕涧下而扶疏。沿长谷以倾柯,攒积石以插衢。华映水而增光,气结风而回敷。当严劲而葱倩,承和煦而芬腴。送坠叶于秋晏,迟含萼于春初。皆木之类,选其美者载之。山脊曰冈。冈上涧下,长谷积石,各随其方。《离骚》云:“青春受谢。白曰昭只。”《诗》云“萼不韦韦”也。
植物既载,动类亦繁。飞泳骋透,胡可根源。观貌相音,备列山川。寒燠顺节,随宜匪敦。草、木、竹,植物。鱼、鸟、兽、动物。兽有数种,有腾者,有走者。走者骋,腾者透。谓种类既繁,不可根源,但观其貌状,相其音声,则知山川之好。兴节随宜,自然之数,非可敦戒也。
鱼则鱿鳢鲋鱮,鳟鲩鲢鳊,鲂鲔魦鳜,鲿鲤鲻鳣。辑采杂色,锦烂云鲜。唼藻戏浪,泛苻流渊。或鼓鳃而湍跃,或掉尾而波旋。鲈鮆乘时以入浦,鳡迅沿濑以出泉。鱿音优。鳢音礼。鲋音附。鱮音叙。鳟音寸衮反。鲩音皖。鲢音连。鳊音毖仙反。鲂音房。鲔音磐。魦音沙。鳜音居缀反。鲿音上羊反。鲻音比之反。鳣音竹屳反。皆《说文》、《字林》音。《诗》云:“锦衾有烂。”故云锦烂。鲈鮆一时鱼。鳡音感。迅音迅。皆出溪中石上,恆以为玩。
鸟则鹍鸿鶂鹄,鹙鹭鸨相。鸡鹊绣质,鶷雊绶章。晨凫朝集,时鷮山梁。海鸟违风,朔禽避凉。荑生归北,霜降客南。接响云汉,侣宿江潭。聆清哇以下听,载王子而上参。薄回涉以弁翰,映明壑而自耽。鹍音昆。鸿音洪。鶂音溢。《左传》云:“六鶂退飞”,字如此。鹄音下竺反。鹙音秋。鹭音路。鸨音保。相音相。唐公之马,与此鸟色同,故谓为相,音相。鸡鹊鶷雊,见张茂先《博物志》。鸐音翟,亦雉之美者,此四鸟并美采质。凫音符,野鸭也,常待晨而飞。鷮音已消反,长尾雉也。《论语》云:“山梁雌雉,时哉时哉!”海鸟爰居,臧文仲不知其鸟,以为神也。事见《左传》。朔禽,雁也,寒月转往衡阳。《礼记》,霜始降,雁来宾。岁莫云,雁北向。政是阳初生时,荑生归北,霜降客南。山鸡映水自玩其羽仪者。
山上则猨貍貛,犴獌猰犭盈。山下则熊罴豺虎,羱鹿麕麖。掷飞枝于穷崖,踔空绝于深硎。蹲谷底而长啸,攀木杪而哀鸣。猨音袁。音魂。貍音力之反。貛音火丸反。犴音五悬反。獌音曼,似貛而长,狼之属,一曰貙。猰音安黠反。犭盈音弋生反,貍之黄黑者,一曰似犭分。豺音在皆反。羱音元,野羊大角。麕音鬼珉反。麖音京,能踔掷。虎长啸,猿哀鸣,鸣声可玩。
缗纶不投,置罗不披。磻弋靡用,蹄筌谁施。鉴虎狼之有仁,伤遂欲之无崖。顾弱龄而涉道,悟好生之咸宜。率所由以及物,谅不远之在斯。抚鸥攸而悦豫,杜机心于林池。八种皆是鱼猎之具。自少不杀,至乎白首,故在山中,而此欢永废。庄周云,虎狼仁兽,岂不父子相亲。世云虎狼暴虐者,政以其如禽兽,而人物不自悟其毒害,而言虎狼可疾之甚,苟其遂欲,岂复崖限。自弱龄奉法,故得免杀生之事。苟此悟万物好生之理。《易》云:“不远复,无只悔。”庶乘此得以入道。庄周云,海人有机心,鸥鸟舞而不下。今无害彼之心,各说豫于林池也。
敬承圣诰,恭窥前经。山野昭旷,聚落膻腥。故大慈之弘誓,拯群物之沦倾。岂寓地而空言,必有货以善成。钦鹿野之华苑,羡灵鹫之名山。企坚固之贞林,希庵罗之芳园。虽粹容之缅邈,谓哀音之恆存。建招提于幽峰,冀振锡之息肩。庶镫王之赠席,想香积之惠餐。事在微而思通,理匪绝而可温。贾谊《吊屈》云:“恭承嘉惠。”敬承,亦此之流。聚落是墟邑,谓歌哭诤讼,有诸喧哗,不及山野为僧居止也。经教欲令在山中,皆有成文。老子云:“善贷且善成。”此道惠物也。鹿苑,说《四真谛》处。灵鹫山,说《般若法华》处。坚固林,说泥洹处。庵罗园,说不思议处。今旁林艺园制苑,仿佛在昔,依然托想,虽粹容缅邈,哀音若存也。招提,谓僧不能常住者,可持作坐处也。所谓息肩。镫王、香积,事出《维摩经》。《论语》云:“温故知新。”理既不绝,更宜复温,则可待为己之日用也。
爰初经略,杖策孤征。入涧水涉,登岭山行。陵顶不息,穷泉不停。栉风沐雨,犯露乘星。研其浅思,罄其短规。非龟非筮,择良选奇。翦榛开径,寻石觅崖。四山周回,双流逶迤。面南岭,建经台;倚北阜,筑讲堂。傍危峰,立禅室;临浚流,列僧房。对百年之高木,纳万代之芬芳。抱终古之泉源,美膏液之清长。谢丽塔于郊郭,殊世间于城傍。欣见素以抱朴,果甘露于道场。云初经略,躬自履行,备诸苦辛也。罄其浅短,无假于龟筮,贫者既不以丽为美,所以即安茅茨而已。是以谢郊郭而殊城傍。然清虚寂寞,实是得道之所也。
苦节之僧,明发怀抱。事绍人徒,心通世表。是游是憩,倚石构草。寒暑有移,至业莫矫。观三世以其梦,抚六度以取道。乘恬知以寂泊,含和理之窈窕。指东山以冥期,实西方之潜兆。虽一日以千载,犹恨相遇之不早。谓昙隆、法流二法师也。二公辞恩爱,弃妻子,轻举入山,外缘都绝,鱼肉不入口,粪扫必在体,物见之绝叹,而法师处之夷然。诗人西发不胜造道者,其亦如此。往石门瀑布中路高栖之游,昔告离之始。期生东山,没存西方。相遇之欣,实以一日为千载,犹慨恨不早。
贱物重己,弃世希灵。骇彼促年,爱是长生。冀浮丘之诱接,望安期之招迎。甘松桂之苦味,夷皮褐以颓形。羡蝉蜕之匪日,抚云蜺其若惊。陵名山而屡憩,过岩室而披情。虽未阶于至道,且缅绝于世缨。指松菌而兴言,良未齐于殇彭。此一章叙仙学者虽未及佛道之高,然出于世表矣。浮丘公是王子乔师,安期先生是马明生师,二事出《列仙传》。《洞直经》云:“今学仙者亦明师以自发悟,故不辞苦味颓形也。”庄周云:“和以天倪。”倪者,崖也。数经历名山,遇余岩室,披露其情性,且获长生。方之松菌殇彭,邈然有间也。
山作水役,不以一牧。资待各徒,随节竞逐。陟岭刊木,除榛伐竹。抽笋自篁,擿箬于谷。杨胜所拮,秋冬籥获。野有蔓草,猎涉蘡薁。亦醖山清,介尔景福。苦以术成,甘以扌审熟。慕椹高林,剥芨岩椒。掘茜阳崖,擿扌鲜阴摽。昼见搴茅,宵见索綯。芟菰翦蒲,以荐以茭。既坭既埏,品收不一。其灰其炭,咸各有律。六月采蜜,八月朴栗。备物为繁,略载靡悉。此一章谓山水采拾诸事也。然渔猎之事皆不载。杨,杨桃也。山间谓之木子。籥音覆,字出《字林》。《诗》人云:“六月食郁及薁。”猎涉字出《尔雅》。术,术酒,味苦。扌审,扌审酒,味甘,并至美,兼以疗病。扌审治痈核,术治痰冷。椹音甚,味似菰菜而胜,刊木而作之,谓之慕。芨音及,采以为纸。茜音倩,采以为渫。扌鲜音鲜,采以为饮。采蜜朴果,各随其月也。
若乃南北两居,水通陆阻。观风瞻云,方知厥所。两居谓南北两处,各有居止。峰崿阻绝,水道通耳。观风瞻云,然后方知其处所。南山则夹渠二田,周岭三苑。九泉别涧,五谷异巘。群峰参差出其间,连岫复陆成其坂。众流溉灌以环近,诸堤拥抑以接远。远堤兼陌,近流开湍。凌阜泛波,水往步还。还回往匝,枉渚员峦。呈美表趣,胡可胜单。抗北顶以葺馆,殷南峰以启轩。罗曾崖于户里,列镜澜于窗前。因丹霞以赪楣,附碧云以翠椽。视奔星之俯驰,顾□□之未牵。鹍鸿翻翥而莫及,何但燕雀之翩翾。氿泉傍出,潺湲于东檐;桀壁对歭,硿礲于西霤。修竹葳蕤以翳荟,灌木森沉以蒙茂。萝曼延以攀援,花芬薰而媚秀。日月投光于柯间,风露披清于岫。夏凉寒燠,随时取适。阶基回互,棂乘隔。此焉卜寝,玩水弄石。迩即回眺,终岁罔斁。伤美物之遂化,怨浮龄之如借。眇遁逸于人群,长寄心于云霓。南山是开创卜居之处也。从江楼步路,跨越山岭,绵亘田野,或升或降,当三里许。涂路所经见也,则乔木茂竹,缘畛弥阜,横波疏石,侧道飞流,以为寓目之美观。及至所居之处,自西山开道,迄于东山,二里有余。南悉连岭叠鄣,青翠相接,云烟霄路,殆无倪际。从径入谷,凡有三口。方壁西南石门世□南□池东南,皆别载其事。缘路初入,行于竹径,半路阔,以竹渠涧。既入东南傍山渠,展转幽奇,异处同美。路北东西路,因山为鄣。正北狭处,践湖为池。南山相对,皆有崖岩。东北枕壑,下则清川如镜,倾柯盘石,被隩映渚。西岩带林,去潭可二十丈许,葺基构宇,在岩林之中,水卫石阶,开窗对山,仰眺曾峰,俯镜浚壑。去岩半岭,复有一楼。回望周眺,既得远趣,还顾西馆,望对窗户。缘崖下者,密竹蒙径,从北直南,悉是竹园。东西百丈,南北百五十五丈。北倚近峰,南眺远岭,四山周回,溪涧交过,水石林竹之美,岩岫隈曲之好,备尽之矣。刊翦开筑,此焉居处,细趣密玩,非可具记,故较言大势耳。越山列其表侧傍缅□□为异观也。
因以小湖,邻于其隈。众流所凑,万泉所回。氿滥异形,首毖终肥。别有山水,路邈缅归。氿滥、肥毖,皆是泉名,事见于《诗》。云此万泉所凑,各有形势。
求归其路,乃界北山。栈道倾亏,蹬阁连卷。复有水径,缭绕回圆。瀰瀰平湖,泓泓澄渊。孤岸竦秀,长洲芊绵。既瞻既眺,旷矣悠然。及其二川合流,异源同口。赴隘入险,俱会山首。濑排沙以积丘,峰倚渚以起阜。石倾澜而捎岩,木映波而结薮。径南漘以横前,转北崖而掩后。隐丛灌故悉晨暮,托星宿以知左右。往反经过,自非岩涧,便是水径,洲岛相对,皆有趣也。
山川涧石,州岸草木。既标异于前章,亦列同于后牍。山匪砠而是岵,川有清而无浊。石傍林而插岩,泉协涧而下谷。渊转渚而散芳,岸靡沙而映竹。草迎冬而结葩,树凌霜而振绿。向阳则在寒而纳煦,面阴则当暑而含雪。连冈则积岭以隐嶙,举峰则群竦以截。浮泉飞流以写空,沈波潜溢于洞穴。凡此皆异所而咸善,殊节而俱悦。土山载石曰砠,山有林曰岵。此章谓山川众美,亦不必有,故总叙其最。居山之后事,亦皆有寻求也。
春秋有待,朝夕须资。既耕以饭,亦桑贸衣。艺菜当肴,采药救颓。自外何事,顺性靡违。法音晨听,放生夕归。研书赏理,敷文奏怀。凡厥意谓,扬较以挥。且列于言,诫特此推。谓寒待绵纩,暑待絺绤,朝夕餐饮,设此诸业以待之。药以疗疾,又在其外,事之相推,自不得不然。至于听讲放生,研书敷文,皆其所好。韩非有《扬较》,班固亦云“扬较古今”,其义一也。左思曰:“为左右扬较而陈之。”
北山二园,南山三苑。百果备列,乍近乍远。罗行布株,迎早候晚。猗蔚溪涧,森疏崖巘。杏坛、奈园,橘林、栗圃。桃李多品,梨枣殊所。枇杷林檎,带谷映渚。椹梅流芬于回峦,椑柿被实于长浦。庄周云:“渔父见孔子杏坛之上。”《维摩诘经》奈树园。扬雄《蜀都赋》云橘林。左太冲亦云:“户有橘柚之园。”桃李所殖甚多,枣梨事出北河、济之间,淮、颍诸处,故云殊所也。
畦町所艺,含蕊藉芳,蓼蕺祼荠,葑菲苏姜。绿葵眷节以怀露,白薤感时而负霜。寒葱摽倩以陵阴,春藿吐苕以近阳。葑菲见《诗·柏舟》中。管子曰:“北伐山戎,得寒葱。”庾阐云,寒葱挺园。灌蔬自供,不待外求者也。
弱质难恆,颓龄易丧。抚鬓生悲,视颜自伤。承清府之有术,冀在衰之可壮。寻名山之奇药,越灵波而憩辕。采石上之地黄,摘竹下之天门。摭曾岭之细辛,拔幽涧之溪荪。访钟乳于洞穴,讯丹阳于红泉。此皆驻年之药,即近山之所出,有采拾,欲以消病也。
安居二时,冬夏三月。远僧有来,近众无阙。法鼓朗响,颂偈清发。散华霏蕤,流香飞越。析旷劫之微言,说像法之遗旨。乘此心之一豪,济彼生之万理。启善趣于南倡,归清暢于北机。非独惬于予情,谅佥感于君子。山中兮清寂,群纷兮自绝。周听兮匪多,得理兮俱悦。寒风兮搔屑,面阳兮常热。炎光兮隆炽,对阴兮霜雪。愒曾台兮陟云根,坐涧下兮越风穴。在兹城而谐赏,传古今之不灭。众僧冬夏二时坐,谓之安居,辄九十日。众远近聚萃,法鼓、颂偈、华、香四种,是斋讲之事。析说是斋讲之议。乘此之心,可济彼之生。南倡者都讲,北机者法师。山中静寂,实是讲说之处。兼有林木,可随寒暑,恆得清和,以为适也。
好生之笃,以我而观。惧命之尽,吝景之欢。分一往之仁心,拔万族之险难。招惊魂于殆化,收危形于将阑。漾水性于江流,吸云物于天端。睹腾翰之颃颉,视鼓鳃之往还。驰骋者傥能狂愈,猜害者或可理攀。云物皆好生,但以我而观,便可知彼之情。吝景惧命,是好生事也。能放生者,但有一往之仁心,便可拔万族之险难。水性云物,各寻其生。老子云,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猜害者恆以忍害为心,见放生之理,或可得悟也。
哲人不存,怀抱谁质。糟粕犹在,启縢剖帙。见柱下之经二,睹濠上之篇七。承未散之全朴,救已颓于道术。嗟夫!六艺以宣圣教,九流以判贤徒。国史以载前纪,家传以申世模。篇章以陈美刺,论难以核有无。兵技医日,龟荚筮梦之法,风角冢宅,算数律历之书。或平生之所流览,并于今而弃诸。验前识之丧道,抱一德而不渝。庄周云“轮扁语齐桓公,公之所读书,圣人之糟粕。”縢者,《金縢》之流也。柱下,老子。濠上,庄子。二、七,是篇数也。云此二书,最有理,过此以往,皆是圣人之教,独往者所弃。
伊昔龆龀,实爱斯文。援纸握管,会性通神。诗以言志,赋以敷陈。箴铭诔颂,咸各有伦。爰暨山栖,弥历年纪。幸多暇日,自求诸己。研精静虑,贞观厥美。怀秋成章,含笑奏理。谓少好文章,及山栖以来,别缘既阑,寻虑文咏,以尽暇日之适。便可得通神会性,以永终朝。
若乃乘摄持之告,评养达之篇。畏绝迹之不远,惧行地之多艰。均上皇之自昔,忌下衰之在旃。投吾心于高人,落宾名于圣贤。广灭景于崆峒,许遁音于箕山。愚假驹以表谷,涓隐岩以搴芳。□□□□□□□□□□□□□□□□□□莱庇蒙以织畚。皓栖商而颐志,卿寝茂而敷词。□□□□□□,郑别谷而永逝。梁去霸而之会,□□□□□□。高居唐而胥宇,台依崖而穴墀。咸自得以穷年,眇贞思于所遗。老子云:“善摄生者。”庄子云,谓之不善持生。又云,养生有无崖,达生者不务生之所无,奈何。绝迹,上皇,下衰,宾名,义亦皆出庄周。广成子在崆峒之上,黄帝之师也。许由隐于箕山,尧以天下让而不取。愚公居于驹阜,齐桓公逐鹿入山,见之。涓子隐于宕山,好饵术,告伯阳《琴心》三篇。庚桑楚得老子之道,居礨之山。楚狂接舆,楚王闻其贤,使使者聘之,于是遂游诸名山,在蜀峨眉山上。徐无鬼岩栖,魏侯劳之,问:“先生苦山林矣,乃肯见寡人。”无鬼问:“君绌嗜欲,屏好恶,则耳目察矣。”常采芋栗。老莱子耕于蒙山之阳,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事,织畚为业。四皓避秦乱,入商洛深山,汉祖召不能出。司马长卿高才,而处世不乐预公卿大事,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遂与弟子别于山阿,终身不反。梁伯鸾隐霸陵山中,耕织以自娱,后复入会稽山。台孝威居武安山下,依崖为土室,采药自给。高文通居西唐山,从容自娱也。
暨其窈窕幽深,寂漠虚远。事与情乖,理与形反。既耳目之靡端,岂足迹之所践。蕴终古于三季,俟通明于五眼。权近虑以停笔,抑浅知而绝简。谓此既非人迹所求,更待三明五通,然后可践履耳。故停笔绝简,不复多云,冀夫赏音悟夫此旨也。
太祖登祚,诛徐羡之等,征为秘书监,再召不起,上使光禄大夫范泰与灵运书敦奖之,乃出就职。使整理秘阁书,补足阙文。以晋氏一代,自始至终,竟无一家之史,令灵运撰《晋书》,粗立条流;书竟不就。寻迁侍中,日夕引见,赏遇甚厚。灵运诗书皆兼独绝,每文竟,手自写之,文帝称为二宝。既自以名辈,才能应参时政,初被召,便以此自许;既至,文帝唯以文义见接,每侍上宴,谈赏而已。王昙首、王华、殷景仁等,名位素不逾之,并见任遇,灵运意不平,多称疾不朝直。穿池植援,种竹树堇,驱课公役,无复期度。出郭游行或一日百六七十里,经旬不归,既无表闻,又不请急。上不欲伤大臣,讽旨令自解。灵运乃上表陈疾,上赐假东归。将行,上书劝伐河北,曰:
自中原丧乱,百有余年,流离寇戎,湮没殊类。先帝聪明神武,哀济群生,将欲荡定赵魏,大同文轨,使久凋反于正化,偏俗归于华风。运谢事乖,理违愿绝,仰德抱悲,恨存生尽。况陵茔未几,凶虏伺隙,预在有识,谁不愤叹。而景平执事,并非其才,且遘纷京师,岂虑托付。遂使孤城穷陷,莫肯极。忠烈囚朔漠,绵河三千,翻为寇有。晚遣镇戍,皆先朝之所开拓,一旦沦亡,此国耻宜雪,被于近事者也。又北境自染逆虏,穷苦备罹,征调赋敛,靡有止已,所求不获,辄致诛殒,身祸家破,阖门比屋,此亦仁者所为伤心者也。
咸云西虏舍末,远师陇外,东虏乘虚,呼可掩袭。西军既反,得据关中,长围咸阳,还路已绝,虽遣救援,停住河东,遂乃远讨大城,欲为首尾。而西寇深山重阻,根本自固,徒弃巢窟,未足相拯。师老于外,国虚于内,时来之会,莫复过此。观兵耀威,实在兹日。若相持未已,或生事变,忽值新起之众,则异于今,苟乖其时,难为经略,虽兵食倍多,则万全无必矣。又历观前代,类以兼弱为本,古今圣德,未之或殊。岂不以天时人事,理数相得,兴亡之度,定期居然。故古人云:“既见天殃,又见人灾,乃可以谋。”昔魏氏之强,平定荆、冀,乃乘袁、刘之弱;晋世之盛,拓开吴、蜀,亦因葛、陆之衰。此皆前世成事,著于史策者也。自羌平之后,天下亦谓虏当俱灭,长驱滑台,席卷下城,夺气丧魄,指日就尽。
但长安违律,潼关失守,用缓天诛,假延岁月,日来至今,十有二载,是谓一纪,曩有前言。况五胡代数齐世,虏期余命,尽于来年。自相攻伐,两取其困,卞庄之形,验之今役。仰望圣泽,有若渴饥,注心南云,为日已久。来苏之冀,实归圣明,此而弗乘,后则未兆。即日府藏,诚无兼储,然凡造大事,待国富兵强,不必乘会,于我为易,贵在得时。器械既充,众力粗足,方于前后,乃当有优。常议损益,久证冀州口数,百万有余,田赋之沃,著自《贡》典,先才经创,基趾犹存,澄流引源,桑麻蔽野,强富之实,昭然可知。为国长久之计,孰若一往之费邪!
或惩关西之败,而谓河北难守。二境形势,表里不同,关西杂居,种类不一,昔在前汉,屯军霸上,通火甘泉。况乃远戍之军,值新故交代之际者乎!河北悉是旧户,差无杂人,连岭判阻,三关作隘。若游骑长驱,则沙漠风靡;若严兵守塞,则冀方山固。昔陇西伤破,晁错兴言;匈奴慢侮,贾谊愤叹。方于今日,皆为赊矣。
晋武中主耳,值孙晧虐乱,天祚其德,亦由钜平奉策,荀、贾折谋,故能业崇当年,区宇一统。况今陛下聪明圣哲,天下归仁,文德与武功并震,霜威共素风俱举,协以宰辅贤明,诸王美令,岳牧宣烈,虎臣盈朝,而天或远命,亦何敌不灭,矧伊顽虏,假日而已哉。伏惟深机志务,久定神谟。臣卑贱侧陋,窜景岩穴,实仰希太平之道,倾睹岱宗之封,虽乏相如之笔,庶免史谈之愤,以此谢病京师,万无恨矣。久欲上陈,惧在触置,蒙赐恩假,暂违禁省,消渴十年,常虑朝露,抱此愚志,昧死以闻。
灵运以疾东归,而游娱宴集,以夜续昼,复为御史中丞傅隆所奏,坐以免官。是岁,元嘉五年。灵连既东还,与族弟惠连、东海何长瑜、颍川荀雍、泰山羊璿之,以文章赏会,共为山泽之游,时人谓之四友。惠连幼有才悟,而轻薄不为父方明所知。灵运去永嘉还始宁,时方明为会稽郡。灵运尝自始宁至会稽造方明,过视惠连,大相知赏。时长瑜教惠连读书,亦在郡内,灵运又以为绝伦,谓方明曰:“阿连才悟如此,而尊作常兒遇之。何长瑜当今仲宣,而饴以下客之食。尊既不能礼贤,宜以长瑜还灵运。”灵运载之而去。
荀雍,字道雍,官至员外散骑郎。璿之,字曜璠,临川内史,为司空竟陵王诞所遇,诞败坐诛。长瑜文才之美,亚于惠连,雍、璿之不及也。临川王义庆招集文士,长瑜自国侍郎至平西记室参军。尝于江陵寄书与宗人何勖,以韵语序义庆州府僚佐云:“陆展染鬓发,欲以媚侧室。青青不解久,星星行复出。”如此者五六句,而轻薄少年遂演而广之,凡厥人士,并为题目,皆加剧言苦句,其文流行。义庆大怒,白太祖除为广州所统曾城令。及义庆薨,朝士诣第叙哀,何勖谓袁淑曰:“长瑜便可还也。”淑曰:“国新丧宗英,未宜便以流人为念。”庐陵王绍镇寻阳,以长瑜为南中郎行参军,掌书记之任。行至板桥,遇暴风溺死。
灵运因父祖之资,生业甚厚。奴僮既众,义故门生数百,凿山浚湖,功役无已。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千重,莫不备尽。登蹑常著木履,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去其后齿。尝自始宁南山伐木开径,直至临海,从者数百人。临海太守王琇惊骇,谓为山贼,徐知是灵运乃安。又要琇更进,琇不肯,灵运赠琇诗曰:“邦君难地险,旅客易山行。”在会稽亦多徒众,惊动县邑。太守孟顗事佛精恳,而为灵运所轻,尝谓顗曰:“得道应须慧业文人,生天当在灵运前,成佛必在灵运后。”顗深恨此言。
会稽东郭有回踵湖,灵运求决以为田,太祖令州郡履行。此湖去郭近,水物所出,百姓惜之,顗坚执不与。灵运既不得回踵,又求始宁岯崲湖为田,顗又固执。灵运谓顗非存利民,正虑决湖多害生命,言论毁伤之,与顗遂构仇隙。因灵运横恣,百姓惊扰,乃表其异志,发兵自防,露板上言。灵运驰出京都,诣阙上表曰:“臣自抱疾归山,于今三载,居非郊郭,事乖人间,幽栖穷岩,外缘两绝,守分养命,庶毕余年。忽以去月二十八日得会稽太守臣顗二十七日疏云:‘比日异论噂沓,此虽相了,百姓不许寂默,今微为其防。’披疏骇惋,不解所由,便星言奔驰,归骨陛下。及经山阴,防卫彰赫,彭排马枪,断截衢巷,侦逻纵横,戈甲竟道。不知微臣罪为何事。及见顗,虽曰见亮,而装防如此,唯有罔惧。臣昔忝近侍,豫蒙天恩,若其罪迹炳明,文字有证,非但显戮司败,以正国典,普天之下,自无容身之地。今虚声为罪,何酷如之。夫自古谗谤,圣贤不免,然致谤之来,要有由趣。或轻死重气,结党聚群,或勇冠乡邦,剑客驰逐。未闻俎豆之学,欲为逆节之罪;山栖之士,而构陵上之衅。今影迹无端,假谤空设,终古之酷,未之或有。匪吝其生,实悲其痛。诚复内省不疚,而抱理莫申。是以牵曳疾病,束骸归款。仰凭陛下天鉴曲临,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臣忧怖弥日,羸疾发动,尸存恍惚,不知所陈。”
太祖知其见诬,不罪也。不欲使东归,以为临川内史,赐秩中二千石。在郡游放,不异永嘉,为有司所纠。司徒遣使随州从事郑望生收灵运,灵运执录望生,兴兵叛逸,遂有逆志。为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追讨禽之,送廷尉治罪。廷尉奏灵运率部众反叛,论正斩刑。上爱其才,欲免官而已。彭城王义康坚执谓不宜恕,乃诏曰:“灵运罪衅累仍,诚合尽法。但谢玄勋参微管,宜宥及后嗣,可降死一等,徙付广州。”
其后,秦郡府将宗齐受至涂口,行达桃墟村,见有七人下路乱语,疑非常人,还告郡县,遣兵随齐受掩讨,遂共格战,悉禽付狱。其一人姓赵名钦,山阳县人,云:“同村薛道双先与谢康乐共事,以去九月初,道双因同村成国报钦云:‘先作临川郡、犯事徙送广州谢,给钱令买弓箭刀楯等物,使道双要合乡里健兒,于三江口篡取谢。若得志,如意之后,功劳是同。’遂合部党要谢,不及。既还饥馑,缘路为劫盗。”有司又奏依法收治,太祖诏于广州行弃市刑。临死作诗曰:“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嵇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殒。凄凄凌霜叶,网网冲风菌。邂逅竟几何,修短非所愍。送心自觉前,斯痛久已忍。恨我君子志,不获岩上泯。”诗所称龚胜、李业,犹前诗子房、鲁连之意也。时元嘉十年,年四十九。所著文章传于世。子凤,蚤卒。
史臣曰:民禀天地之灵,含五常之德,刚柔迭用,喜愠分情。夫志动于中,则歌咏外发。六义所因,四始攸系,升降讴谣,纷披风什。虽虞夏以前,遗文不睹,禀气怀灵,理无或异。然则歌咏所兴,宜自生民始也。周室既衰,风流弥著,屈平、宋玉,导清源于前,贾谊、相如,振芳尘于后,英辞润金石,高义薄云天。自兹以降,情志愈广。王褒、刘向、扬、班、崔、蔡之徒,异轨同奔,递相师祖。虽清辞丽曲,时发乎篇,而芜音累气,固亦多矣。若夫平子艳发,文以情变,绝唱高踪,久无嗣响。至于建安,曹氏基命,二祖陈王,咸蓄盛藻,甫乃以情纬文,以文被质。自汉至魏,四百余年,辞人才子,文体三变。相如巧为形似之言,班固长于情理之说,子建、仲宣以气质为体,并标能擅美,独映当时。是以一世之士,各相慕习,原其飚流所始,莫不同祖《风》、《骚》。徒以赏好异情,故意制相诡。降及元康,潘、陆特秀,律异班、贾,体变曹、王,缛旨星稠,繁文绮合。缀平台之逸响,采南皮之高韵,遗风余烈,事极江右。有晋中兴,玄风独振,为学穷于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驰骋文辞,义单乎此。自建武暨乎义熙,历载将百,虽缀响联辞,波属云委,莫不寄言上德,托意玄珠,遒丽之辞,无闻焉尔。仲文始革孙、许之风,叔源大变太元之气。爰逮宋氏,颜、谢腾声。灵运之兴会标举,延年之体裁明密,并方轨前秀,垂范后昆。若夫敷衽论心,商榷前藻,工拙之数,如有可言。夫五色相宣,八音协暢,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至于先士茂制,讽高历赏,子建函京之作,仲宣霸岸之篇,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并直举胸情,非傍诗史,正以音律调韵,取高前式。自《骚》人以来,而此秘未睹。至于高言妙句,音韵天成,皆暗与理合,匪由思至。张、蔡、曹、王,曾无先觉,潘、陆、谢、颜,去之弥远。世之知音者,有以得之,知此言之非谬。如曰不然,请待来哲。
列传第二十八 武二王
○彭城王义康 南郡王义宣
彭城王义康,年十二,宋台除督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冠军将军、豫州刺史。时高祖自寿阳被征入辅,留义康代镇寿阳。又领司州刺史,进督徐州之钟离、荆州之义阳诸军事。永初元年,封彭城王,食邑三千户,进号右将军。二年,徙监南豫、豫、司、雍、并五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将军如故。三年,迁使持节、都督南徐、兗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
太祖即位,增邑二千户,进号骠骑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寻加开府仪同三司。元嘉三年,改授都督荆、湘、雍、梁、益、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给班剑三十人,持节、常侍、将军如故。义康少而聪察,及居方任,职事修理。六年,司徒王弘表义康宜还入辅,征侍中、都督扬、南徐、兗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领平北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如故。二府并置佐领兵,与王弘共辅朝政。弘既多疾,且每事推谦,自是内外众务,一断之义康。太子詹事刘湛有经国才,义康昔在豫州,湛为长史,既素经情款,至是意委特隆,人物雅俗,举动事宜,莫不咨访之。故前后在籓,多有善政,为远近所称。九年,弘薨,又领扬州刺史。其年,太妃薨,解侍中,辞班剑。十二年,又领太子太傅,复加侍中、班剑。
义康性好吏职,锐意文案,纠剔是非,莫不精尽。既专总朝权,事决自己,生杀大事,以录命断之。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委义康授用,由是朝野辐凑,势倾天下。义康亦自强不息,无有懈倦。府门每旦常有数百乘车,虽复位卑人微,皆被引接。又聪识过人,一闻必记,常所暂遇,终生不忘,稠人广席,每标所忆以示聪明,人物益以此推服之。爱惜官爵,未尝以阶级私人,凡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无施及忤旨,即度为台官。自下乐为竭力,不敢欺负。太祖有虚劳疾,寝顿积年,每意有所想,便觉心中痛裂,属纩者相系。义康医药,尽心卫奉,汤药饮食,非口所尝不进;或连夕不寐,弥日不解衣;内外众事,皆专决施行。十六年,进位大将军,领司徒,辟召掾属。
义康素无术学,暗于大体,自谓兄弟至亲,不复存君臣形迹,率心径行,曾无猜防。私置僮部六千余人,不以言台。四方献馈,皆以上品荐义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尝冬月啖甘,叹其形味并劣,义康在坐曰:“今年甘殊有佳者。”遣人还东府取甘,大供御者三寸。尚书仆射殷景仁为太祖所宠,与太子詹事刘湛素善,而意好晚衰。湛常欲因宰辅之权以倾之,景仁为太祖所保持,义康屡言不见用,湛愈偾。南阳刘斌,湛之宗也,有涉俗才用,为义康所知,自司徒右长史擢为左长史。从事中郎琅邪王履、主簿沛郡刘敬文、祭酒鲁郡孔胤秀,并以倾侧自入,见太祖疾笃,皆谓宜立长君。上疾尝危殆,使义康具顾命诏。义康还省,流涕以告湛及殷景仁,湛曰:“天下艰难,讵是幼主所御。”义康、景仁并不答,而胤秀等辄就尚书议曹索晋咸康末立康帝旧事,义康不知也。及太祖疾豫,微闻之。而斌等既为义康所宠,又威权尽在宰相,常欲倾移朝廷,使神器有归。遂结为朋党,伺察省禁,若有尽忠奉国,不与己同志者,必构造愆衅,加以罪黜。每采拾景仁短长,或虚造异同以告湛。自是主相之势分,内外之难结矣。
义康欲以斌为丹阳尹,言次启太祖,陈其家贫。上觉其旨,义康言未卒,上曰:“以为吴郡。”后会稽太守羊玄保求还,义康又欲以斌代之,又启太祖曰:“羊玄保欲还,不审以谁为会稽?”上时未有所属,仓卒曰:“我已用王鸿。”自十六年秋,不复幸东府。上以嫌隙既成,将致大祸。十七年十月,乃收刘湛付廷尉,伏诛。又诛斌及大将军录事参军刘敬文、贼曹参军孔邵秀、中兵参军邢怀明、主簿孔胤秀、丹阳丞孔文秀、司空从事中郎司马亮、乌程令盛昙泰等。徙尚书库部郎何默子、余姚令韩景之、永兴令颜遥之、湛弟黄门侍郎素、斌弟给事中温于广州,王履废于家。胤秀始以书记见任,渐预机密,文秀、邵秀,皆其兄也。司马亮,孔氏中表,并由胤秀而进。怀明、昙泰为义康所遇。默子、景之、遥之,刘湛党也。
其日刺义康入宿,留止中书省,其夕分收湛等。青州刺史杜骥勒兵殿内,以备非常。遣人宣旨告以湛等罪衅,义康上表逊位曰:“臣幼荷国灵,爵遇逾等。陛下推恩睦亲,以隆棠棣,爱忘其鄙,宠授遂崇,任总内外,位兼台辅。不能正身率下,以肃庶僚,暱近失所,渐不自觉,致令毁誉违实,赏罚谬加,由臣才弱任重,以及倾挠。今虽罪人即戮,王猷载静,养衅贻垢,实由于臣。鞠躬栗悚,若堕溪壑,有何心颜,而安斯宠,辄解所职,待罪私第。”改授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持节、侍中、将军如故,出镇豫章。
停省十余日,桂阳侯义融、新喻侯义宗、秘书监徐湛之往来慰视。于省奉辞,便下渚。上唯对之恸哭,余无所言。上又遣沙门释慧琳视之,义康曰:“弟子有还理不?”慧琳曰:“恨公不读数百卷书。”征虏司马萧斌,昔为义康所暱,刘斌等害其宠,谗斥之。乃以斌为谘议参军,领豫章太守,事无大小,皆以委之。司徒主簿谢综,素为义康所狎,以为记室参军,左右爱念者,并听随从至豫章。辞州,见许,增督广、交二州、湘州之始兴诸军事。资奉优厚,信赐相系,朝廷大事,皆报示之。义康未败,东府听事前井水忽涌溢,野雉江鸥并飞入所住斋前。
龙骧参军巴东扶令育诣阙上表曰:
盖闻哲王不逆切旨之谏,以博闻为道;人臣不忌歼夷之罚,以尽言为忠。是故周昌极谏,冯唐面折,孝惠所以克固储嗣,魏尚所以复任云中。彼二臣岂好逆主干时,犯颜违色者哉!又爰盎之谏孝文曰:“淮南王若道遇疾死,则陛下有杀弟之名,奈何?”文帝不用,追悔无及。臣草莽微臣,窃不自揆,敢抱葵藿倾阳之心,仰慕《周易》匪躬之志,故不远六千里,愿言命侣,谨贡丹愚,希垂察纳。
伏惟陛下躬执大象,首出万物,王化咸通,三才必理,辟天人之路,开大道之门,搜殊逸于岩穴,招奇英于侧陋,穷谷无白驹之倡,乔岳无遗宝之嗟,岂特罗飞翮于垂天,网沈鳞于溟海。况于彭城王义康,先朝之爱子,陛下之次弟哉!一旦黜削,远送南服,恩绝于内,形隔于远,躬离明主,身放圣世,草莱黔首,皆为陛下痛之。
臣追惟景平、元嘉之衅,几于危殆,三公托以兴废之宜,密怀不臣之计,台辅伺隙于京甸,强楚窥窬于上流,或莹恶而窥国或显逆而陵主,有生之所惴恐,神只之所忿忌也。赖宗社灵长,庙算流远,洒涤尘埃,歼馘丑类,氛雾时靖,四门载清。当尔之时,义康岂不预参皇谋,均此休否哉。且陛下旧楚形胜,非亲勿居,遂以骠骑之号,任以籓夏之重,抚政南郢,绥民遏寇,播皇宋之泽,以洽幽荒。陛下之润,被之九有,岂直南荆之民沾渥而已焉。遂召之以宰辅,又寄之以和味,既居三事,又牧徐、扬,所以幽显齐欢,人神同忭。莫不言陛下授之为得,义康受之为是也。今如何信疑貌之似,阙兄弟之恩乎?若有迷谬之愆,可责之罪,正可数之以善恶,导之以义方。且庐陵王往事,足以知今,此乃陛下前车之殷鉴,后乘之灵龟也。夫曾子之不杀,忠臣之笃譬;二告而犹织,仁王之令范。故《诗》云“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又云兄弟虽阋,不废亲也。《尚书》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可以亲百姓,兄弟安可弃乎!
臣伏愿陛下上寻往代黜废之祸,下惟近者谗言之衅。庐陵王既申冤魂于后土,彭城王亦弭疑愆于宋京,岂徒皇代当今之计,盖乃良史万代之美也。且谄谀难辨,是非易黩,福始祸先,古人所畏。故爱身之士,自为己计,莫不结舌杜口,孰肯冒忌干主哉!臣以顽昧,独献微管,所以勤勤恳恳,必诉丹诚者,实恐义康年穷命尽,奄忽于南,遂令陛下有弃弟之责。臣虽微贱,窃为陛下羞之。况书言记事,史岂能屈典谟而讳哉。脱如臣虑,陛下恨之何益。扬子云曰:“获福之大,莫先于和穆;遘祸之深,莫过于内难。”每服斯言,以为警戒。矧今睹王室大事,岂得韬笔默尔而已哉。臣将恐天下风靡,离间是惧,遂令宇内迁观,民庶革心,欲致康哉,实为难也。
陛下徒云恶枝之宜伐,岂悟伐柯之伤树,乃往古之所悲,当今所宜改也。陛下若荡以平听,屏此猜情,垂讯刍荛之谋,曲察狂瞽之计,一发非意之诏,逮访博古之士,速召义康返于京甸,兄弟协和,君臣缉穆,息宇内之讥,绝多言之路,如是则四海之望塞,谗说之道消矣。何必司徒公、扬州牧,然后可以安彭城王哉!若臣所启违宪,于国为非,请即伏诛,以谢陛下。虽复分形赴镬,煮体烹尸,始愿所甘,岂不幸甚!
表奏,即收付建康狱,赐死。
会稽长公主,于兄弟为长,太祖至所亲敬。义康南上后,久之,上尝就主宴集甚欢,主起再拜稽颡,悲不自胜。上不晓其意,自起扶之。主曰:“车子岁暮,必不为陛下所容,今特请其生命。”因恸哭。上流涕,举手指蒋山曰:“必无此虑。若违今誓,便负初宁陵。”即封所饮酒赐义康,并书曰:“会稽姊饮宴忆弟,所余酒今封送。”车子,义康小字也。
二十二年,太子詹事范晔等谋反,事逮义康,事在《晔传》。有司上曰:“义康昔擅国权,恣心凌上,结朋树党,苞纳凶邪。重衅彰著,事合明罚。特遭陛下仁爱深至,敦惜周亲,封社不削,爵宠无贬。四海之心,朝野之议,咸谓皇德虽厚,实挠典刑。而义康曾不思此大造之德,自出南服,诡饰情貌,外示知惧,内实不悛。穷好极欲,干请无度。圣慈含弘,每不折旧,矜释屡加,恩畴已往。而阴敦行李,方启交通之谋,潜资左右,以要死士之命。崎岖伺隙,不忘窥窬。时犹隐忍,罚止仆侍。狂疾之性,永不惩革,凶心遂成,悖谋仍构。远投群丑,千里相结,再议宗社,重窥鼎祚。赖陛下至诚感神,宋历方永,故奸事昭露,罪人斯得。周公上圣,不辞同气之刑;汉文仁明,无隐从兄之恶。况义康衅深二叔,谋过淮南,背亲反道,自弃天地。臣等参议,请下有司削义康王爵,收付廷尉法狱治罪。”诏特宥大辟。于是免义康及子泉陵侯允、女始宁、丰城、益阳、兴平四县主为庶人,绝属籍,徙付安成郡。以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公相,领兵防守。义康在安成读书,见淮南厉王长事,废书叹曰:“前代乃有此,我得罪为宜也。”
二十四年,豫章胡诞世、前吴平令袁恽等谋反,袭杀豫章太守桓隆、南昌令诸葛智之,聚众据郡,复欲奉戴义康。太尉录尚书江夏王义恭等奏曰:“投畀之言,义著《雅》篇,流殛之教,事在《书》典。庶人义康负衅深重,罪不容戮。圣仁不忍,屡加迟回,宥其大辟,赐迁近甸,斯乃至爱发天,超邈终古。曾不遇愆甘引,而谗言同众,佷悖徼幸,每形辞色,内宣家人,外动民听,不逞之族,因以生心。胡诞世假窃名号,构成凶逆。杜渐除微,古今所务,况祸机骤发,庸可忽乎!臣等参议,宜徙广州远郡,放之边表,庶有防绝。”奏可,仍以安成公相沈邵为广州事。未行,值邵病卒,索虏来寇瓜步,天下扰动。上虑异志者或奉义康为乱,世祖时镇彭城,累启宜为之所,太子及尚书左仆射何尚之并以为言。二十八年正月,遣中书舍人严龙赍药赐死。义康不肯服药,曰:“佛教自杀不复得人身,便随宜见处分。”乃以被掩杀之,时年四十三,以侯礼葬安成。
六子:允、肱、珣、昭、方、昙辩。允初封泉陵县侯,食邑七百户。昭、方并早夭。允等留安成,元凶得志,遣杀之。
世祖大明四年,义康女玉秀等露板辞曰:“父凶灭无状,孤负天明,存荷优养,没蒙加礼,明罚羽山,未足敕法。乌鸟微心,昧死上诉,乞反葬旧茔,糜骨乡壤。”诏听,并加资给。前废帝永光元年,太宰江夏王义恭表曰:“臣闻忝祖远支,犹或虑亲,降霍省序,义重令戚。故严道疾终,嗣启方宇,阜陵愆屏,身膋晚恩。窃惟故庶人刘义康昔昧奸回,自贻非命,沈魂漏籍,垂诫来典。运革三朝,岁盈三纪,天地改朔,日月再升,陶形赋气,咸蒙更始。义康妻息漂没,早违盛化,众女孤弱,永沦黔首。即情原衅,本非己招,感事哀茕,俯增伤咽。敢缘陛下圣化融泰,春泽覃被,慈育群生,仁被泉草。实希洗宥,还齿帝宗,则施及陈荄,荣施朽壤。臣特凭国私,冒以诚表,尘触灵威,伏纸悲悸。”诏曰:“太宰表如此,公缘情追远,览以憎慨。昔淮、楚推恩,胙流支胤,抑法弘亲,古今成准。使以公表付外,依旨奉行。故泉陵侯允横罹凶虐,可特为置后。”太宗泰始四年,复绝属籍,还为庶人。
南郡王义宣,生而舌短,涩于言论。元嘉元年,年十二,封竟陵王,食邑五千户。仍拜右将军,镇石头。七年,迁使持节、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将军如故。犹戍石头。八年,又改都督南兗、兗州刺史,当镇山阳,未行。明年,迁中书监,进号中军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时竟陵群蛮充斥,役刻民散,改封南谯王,又领石头戍事。十三年,出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镇南将军、江州刺史。
初,高祖以荆州上流形胜,地广兵强,遗诏诸子次第居之。谢晦平后,以授彭城王义康。义康入相,次江夏王义恭。又以临川王义庆宗室令望,且临川武烈王有大功于社稷,义庆又居之。其后应在义宣。上以义宣人才素短,不堪居上流。十六年,以衡阳王义季代义庆,而以义宣代义季为南徐州刺史,都督南徐州军事、征北将军,持节如故。加散骑常侍。而会稽公主每以为言,上迟回久之。二十一年,乃以义宣都督荆、雍、益、梁、宁、南北秦七州诸军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先赐中诏曰:“师护以在西久,比表求还,出内左右,自是经国常理,亦何必其应于一往。今欲听许,以汝代之。护虽无殊绩,洁己节用,通怀期物,不恣群下。此信未易,非唯声著西土,朝野以为美谈。在彼已有次第,为士庶所安,论者乃谓未议迁之,今之回换,更在欲为汝耳。汝与护年时一辈,各有其美,物议亦互有少劣。若今向事脱一减之者,既于西夏交有巨碍,迁代之讥,必归责于吾矣。复当为护怨,非但一诮而已也。如此则公私俱损,为不可不先共善详。此事亦易勉耳,无为使人动生评论也。”师护,义季小字也。
义宣至镇,勤自课厉,政事修理。白皙,美须眉,长七尺五寸,腰带十围,多畜嫔媵,后房千余,尼媪数百,男女三十人。崇饰绮丽,费用殷广。进位司空,改侍中,领南蛮校尉。二十七年,索虏南侵,义宣虑寇至,欲奔上明。及虏退,太祖诏之曰:“善修民务,不须营潜逃计也。”
三十年,迁司徒、中军将军、扬州刺史,侍中如故。未及就征,值元凶弑立,以义宣为中书监、太尉,领司徒、侍中如故。义宣闻之,即时起兵,征聚甲卒,传檄近远。会世祖入讨,义宣遣参军徐遗宝率众三千,助为前锋。世祖即位,以义宣为中书监,都督扬、豫二州、刺史,加羽葆、鼓吹,给班剑四十人,持节、侍中如故。改封南郡王,食邑万户。进谥义宣所生为献太妃,封次子宜阳侯恺为南谯王,食邑千户。义宣固辞内任,及恺王爵。于是改授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湘二州刺史,持节、侍中、丞相如故。降恺为宜阳县王。义宣将佐以下,并加赏秩。长史张暢,事在本传。谘议参军蔡超专掌书记并参谋,除尚书吏部郎,仍为丞相谘议参军、南郡内史,封汝南县侯,食邑千户。司马竺超民为黄门侍郎,仍除丞相司马、南平内史。其余各有差。
义宣在镇十年,兵强财富,既首创大义,威名著天下,凡所求欲,无不必从。朝廷所下制度,意所不同者,一不遵承。尝献世祖酒,先自酌饮,封送所余,其不识大体如此。初,臧质阴有异志,以义宣凡弱,易可倾移,欲假手为乱,以成其奸。自襄阳往江陵见义宣,便尽礼,事在《质传》。及至江州,每密信说义宣,以为“有大才,负大功,挟震主之威,自古鲜有全者,宜在人前,蚤有处分。且万姓莫不系心于公,整众入朝,内外孰不欣戴。不尔,一旦受祸,悔无所及。”义宣阴纳质言。而世祖闺庭无礼,与义宣诸女淫乱,义宣因此发怒,密治舟甲,克孝建元年秋冬举兵。报豫州刺史鲁爽、兗州刺史徐遗宝使同。爽狂酒失旨,其年正月便反。遣府户曹送版,以义宣补天子,并送天子羽仪;遗宝亦勒兵向彭城。义宣及质狼狈起兵。二月二十六日,加都督中外诸军事,置左右长史、司马,使僚佐悉称名。遣传奉表曰:
臣闻博陆毗汉,获疑宣后;昌国翼燕,见猜惠王。常谓异姓震主,嫌隙易构;葭莩淳戚,昭亮可期。臣虽庸懦,少希忠谨。值巨逆滔天,忘家殉国,虽历算有归,微绩不树,竭诚尽愚,贯之幽显。而微疑莫监,积毁日闻;投杼之声,纷纭溢听。谅缘奸臣交乱,成是贝锦。夫浇俗之季,少贞节之臣;冰霜竞至,靡后雕之木。并寝处凶世,甘荣伪朝,皆缨冕之所弃,投畀之所取。至乃位超昔宠,任参大政,恶直丑勋,妄生邪说,疑惑明主,诬罔视听。又南从郡僚,劳不足纪,横叨天功,以为己力,同弊相扇,图倾宗社。臧质去岁忠节,勋高古贤;鲁爽协同大义,志契金石,此等猜毁,必欲祸陷。昔汲黯尚存,刘安寝志;孔父既逝,华督纵逆。臣虽不武,绩著艰难,复肆谗狡,规见诱召。宗祀之危,缀旒非所。
臣托体皇基,连晖日月,王室颠坠,咎在微躬,敢忘抵鼠之忌,甘受犯墉之责。辄征召甲卒,分命众籓,使忠勤申愤,义夫效力,戮此凶丑,谢愆阙廷,则进不负七庙之灵,退无愧二朝之遇。临表感愧,辞不自宣。
上诏答曰:
皇帝敬问。朕以不天,招罹屯难,家国阽危,剪焉将及。所以身先八百,雪清冤耻,远凭高算,共济艰难。遂登寡暗,嗣奉洪祀,尊戚酬勋,实表心事,比政阙职,所愿匡拯。而嘉言蔑闻,末德先著,勤王之绩未终,毁冕之图已及。臧质嶮躁无行,见弃人伦,以此不识,志在问鼎,凶意将逞,先借附从,扇诱欺炽,成此乱阶。如使群逆并济,众邪竞逐,将恐瞻乌之命,未识所止,构怨连祸,孰知其极。公明有不照,背本崇奸,迷昵谗丑,还谋社稷,虽履霜有日,喧议纠纷。朕以至道无私,杜遏疑议,信理推诚,暴于遐迩。不虞物变难筹,丑言遂验,是用悼心失图,忽忘寝食。
今便亲御六师,广命群牧,告灵誓众,直造柴桑,枭轘元恶,以谢天下。然后警跸清江,鸣銮郢路,投戈袭衮,面禀规勖。有宋不造,家祸仍缠,昔岁事宁,方承远训,冀以虚薄,永弭厥艰。岂谓曾未期稔,复睹斯衅,二祖之业,将坠于渊,仰瞻鸿基,但深感恸。
太傅江夏王义恭又与义宣书曰:
顷闻之道路云,二鲁背叛,致之有由,谓不然之言,绝于智者之耳。忽见来表,将兴晋阳之甲,惊愕骇惋,未譬所由。若主幼臣强,政移冢宰,或时昏下纵,在上畏逼,然后贤籓忠构,睹难赴机。未闻圣主御世,百辟顺轨,称兵于言兴之初,扶危于既安之日。以此取济,窃为大弟忧之。
昔岁二凶构逆,四海同奋。弟协宣忠孝,奉戴明主,元功盛德,既已昭著;皇朝钦嘉,又亦优渥。丞相位极人臣,江左罕授,一门两王,举世希有。表倍推诚,彰于见事,出纳之宜,唯意所欲。裒升进益,方省后命,一旦弃之,可谓运也。
吾等荷先帝慈育,得及人群,思报厚恩,昊天罔极,竭力尽诚,犹惧无补。奈何妄听邪说,轻造祸难。国靡流言,遽归愆于二叔;世无晁错,仍袭辙于七籓。弃汉苍之令范,遵齐冏之败迹。
往时仲堪假兵灵宝,旋害其族;孝伯授之刘牢,忠诚逝踵。皆曩代之成事,当今之殷鉴也。臧质少无美行,弟所具悉,凭恃末戚,并有微勤,承乏推迁,遂超伦伍,藉西楚强力,图济其私。凶谋若果,恐非复池中物。鲁宗父子,世为国冤,太祖方弘遐略,故爽等均雍齿之封。令据有五州,虎兕出于匣,是须为刘渊耳。徐遗宝是垣护之妇弟,前因护之归于吾,苦求北出,不乐远西。近磐桓湖陆,示遣刘雍,其意见可。雍是徐冲舅,适有密信,誓倒戈。自虏侵境以来,公私雕弊,安以抚之,庶可宁静,弟复随而扰乱,吾恐边鄙皆为禾黍。宜远寻高祖创业艰难,近念家国比者祸衅,时息兵戈,共安社稷。责躬谢过,诛除险佞,追保前勋,传美竹帛。昔梁孝悔罪,景帝垂恩,阜、质改过,肃宗降泽。忠焉之诲,聊希往言;祸福之机,明者是察。
主上神武英断,群策如林,忠臣发愤,虎士投袂,雄骑布野,舳舻盖川。吾以不才,忝权节钺,总督群帅,首戒戎先,指晨电举,式清南服。所以积行缓期,冀弟不远而悟。如其遂溺奸说者,天实为之。临书慨懑,不识次第。
义宣移檄诸州郡,加进号位。遣参军刘谌之、尹周之等率军下就臧质。雍州刺史硃修之起兵奉顺。义宣二月十一日率众十万发自江津,舳舻数百里。是日大风,船垂覆没,仅得入中夏口。以第八子慆为辅国将军,留镇江陵。遣鲁秀、硃昙韶万余人北讨硃修之。秀初至江陵,见义宣,既出,拊膺曰:“阿兄误人事,乃与痴人共作贼,今年败矣!”义宣至寻阳,与质俱下,质为前锋。至鹊头,闻徐遗宝败,鲁爽于小岘授首,相视失色。世祖使镇北大将军沈庆之送爽首示义宣,并与书:“仆荷任一方,而衅生所统。近聊率轻师,指往翦扑,军锋裁交,贼爽授首。公情契异常,或欲相见,及其可识,指送相呈。”义宣、质并骇惧。
上先遣豫州刺史王玄谟舟师顿梁山洲内,东西两岸为却月城,营栅甚固。义宣屡与玄谟书,要令降。玄谟书报曰:
频奉二诲,伏对战骇。先在彭、泗,闻诸将皆云必有今日之事,以鄙意量,谓无此理。去年九月,故遣参军先僧瑗修书表心,并密陈入相之计,欲使周旦之美,复见于今。岂意理数难推,果至于此。昔因幸会,蒙国士之顾,思报厚德,甘起泉壤,岂谓一旦事与愿违。公崇长奸回,自放西服,信邪细之说,忘大节之重,溺流狡之志,灭君亲之恩,狎玩极宠,越希非觊,祖宗世祀,自图颠覆,瞑目行事,未有如斯之甚者也,乃复枉覃书檄,远示见招。此则丹心微款,未亮于高鉴,赤诚幽志,虚感于平日,环念周回,始悟知己之为难也。
公但念提职在昔,不思善教有本,徒见徐、鲁去就,未知仗义有人,岂不惜哉!有臣则欲其忠,诱人而导诸逆,君子忠恕,其如是乎?苟不忠恕,则择木之翰,有所不集矣。夫挑妾者爱其易,求妻则敬其难。若承命如响,将焉用之。原毂存舆,无礼必及,窃恐荆郢之士,已当潜贰其怀,非皇都陋臣,秉义不徙。公虽心迷迹往,犹愿勉建良图。抑抚军忠壮慷慨,亮诚有素,新亭之勋,莫与为等,而妄信奸虚,坐相贬谤,不亦惑哉!
幸承人乏,夙诫前驱,精甲已次近路;镇军骆驿继发,太傅、骠骑嗣董元戎;乘舆亲御六师,威灵遐振。人百其气,慕义如林,舟骑云回,赫弈千里。辄属鞬秉锐,与执事周旋,授命当仁,理无所让。夫君道既尽,民礼亦绝,执笔裁答,感慨交怀。
抚军柳元景据姑孰为大统,偏帅郑琨、武念戍南浦。质径入梁山,去玄谟一里许结营,义宣屯芜湖。五月十九日,西南风猛,质乘风顺流攻玄谟西垒,冗从仆射胡子友等战失利,弃垒渡就玄谟。质又遣将庞法起数千兵从洲外趋南浦,仍使自后掩玄谟。与琨、念相遇,法起战大败,赴水死略尽。二十一日,义宣至梁山,质上出军东岸攻玄谟。玄谟分遣游击将军垣护之、竟陵太守薛安都等出垒奋击,大败质军,军人一时投水。护之等因风纵火,焚其舟乘,风势猛盛,烟焰覆江。义宣时屯西岸,延火烧营殆尽。诸将乘风火之势,纵兵攻之,众一时奔溃。
义宣与质相失,各单舸迸走,东人士庶并归顺,西人与义宣相随者,船舸犹有百余。女先适臧质子,过寻阳,入城取女,载以西奔。至江夏,闻巴陵有军,被抄断,回入径口,步向江陵。众散且尽,左右唯十许人,脚痛不复能行,就民僦露车自载。无复食,缘道求告。至江陵郭外,遣人报竺超民,超民具羽仪兵众迎之。时外犹自如旧,带甲尚万余人。义宣既入城,仍出听事见客,左右翟灵宝诫使抚慰众宾,以“臧质违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缮甲,更为后图;昔汉高百败,终成大业”。而义宣忘灵宝之言,误云“项羽千败”,众咸掩口而笑。鲁秀、竺超民等犹为之爪牙,欲收合余烬,更图一决,而义宣惛垫无复神守,入内不复出。左右腹心,相率奔叛。鲁秀北走,义宣不复自立,欲随秀去,乃于内戎服,幰囊盛粮,带佩刀,携息慆及所爱妾五人,皆著男子服相随。城内扰乱,白刃交横,义宣大惧落马,仍便步地,超民送城外,更以马与之,超民因还守城。义宣冀及秀,望诸将送北入虏。即失秀所在,未出郭,将士逃散尽,唯余慆及五妾两黄门而已。夜还向城,入南郡空廨,无床,席地至旦。遣黄门报超民,超民遣故车一乘,载送刺奸。义宣送止狱户,坐地叹曰:“臧质老奴误我。”始与五妾俱入狱,五妾寻被遣出,义宣号泣语狱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别始是苦。”
大司马江夏王义恭诸公王八座与荆州刺史硃修之书曰:“义宣反道叛恩,自陷极逆。大义灭亲,古今同准。无将之诛,犹或囚杀,况丑文悖志,宣灼遐迩,锋指绛阙,兵缠近郊,衅逼忧深,臣主旰食。赖朝略震明,祖宗灵庆,罪人斯得,七庙弗隳。司刑定罚,典辟攸在。而皇慈逮下,愍其愚迷,抑法申情,屡奏不省,人神悚遑,省心震惕。义宣自绝于天,理无容受。社稷之虑,臣子责深。便宜专行大戮,以纾国难。但加诸斧钺,有伤圣仁,示以弘恩,使自为所,上全天德,下一洪宪。临书悲慨,不复多云。”书未达,修之至江陵,已于狱尽焉。时年四十。世祖听还葬。
义宣子忄妻、恺、恢、憬、惔、忄矣、惇、慆、伯实、业、悉达、法导、僧喜、慧正、慧知、明弥虏、妙觉、宝明凡十八人;恺、恢、惔、惇并于江宁墓所赐死,忄矣、悉达早卒,余并与义宣俱为硃修之所杀。蔡超及谘议参军颜乐之、徐寿之等诸同恶,并伏诛。超,济阳考城人。父茂之,侍庐陵王义真读书,官至彭城王义康骠骑从事中郎,始兴太守。超少有才学,初为兗州主簿,时令百官举才,超与前始宁令同郡江淳之、前征南参军会稽贺道养并为兴安侯义宾所表荐。竺超民,青州刺史竺夔子也。
恢,字景度,既嫡长,少而辩慧,义宣甚爱重之。年十一,拜南谯王世子,除给事中。义宣为荆州,常停都邑。太祖欲令还西,乃以为河东太守,加宁朔将军。顷之,征为黄门侍郎。元凶弑立,恢为侍中。义宣起义,劭收恢及弟恺、忄炎、忄妻、憬、忄矣系于外,散骑郎沈焕防守之。焕密有归顺意,谓恢等曰:“祸福与诸郎同之,愿勿忧。”及臧质自白下上趋广莫门,劭令焕杀恢等。焕乃解其桎梏,率所领数十人与恢等向广莫门欲出。门者拒之,焕曰:“臧公已至,凶人走矣。此司空诸郎,并能为诸君得富贵,非徒免祸而已,勿相留。”亦值质至,因以得出。恢至新亭,即除侍中。俄迁侍中、散骑常侍、西中郎将、湘州刺史。义宣并领湘州,转恢侍中,领卫尉。晋氏过江,不置城门校尉及卫尉官,世祖欲重城禁,故复置卫尉卿。卫尉之置,自恢始也。转右卫将军,侍中如故。义宣举兵反,恢与兄弟姊妹一时逃亡。恢藏江宁民陈铣家,有告之者,录付廷尉。恢子善藏,与恢俱死。
恺,字景穆,生而养于宫内,宠均皇子。十岁,封宜阳县侯。仍为建威将军、南彭城、沛二郡太守。迁步兵校尉,转黄门侍郎,太子中庶子,领长水校尉。元凶以恺为散骑常侍。世祖以为秘书监。未拜,迁辅国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其年,转五兵尚书,进爵为王。义宣反问至,恺于尚书寺内,著妇人衣,乘问讯车,投临汝公盖诩。诩于妻室内为地窟藏之,事觉,收付廷尉,诩伏诛。忄矣封临武县侯,年十八卒,谥曰悼侯。忄妻封湘南县侯。憬封祁阳县侯。
徐遗宝,字石俊,高平金乡人。初以新亭战功,为辅国将军、卫军司马、河东太守,不之官。迁兗州刺史,将军如故,戍湖陆。封益阳县侯,食邑二千五百户。义宣既叛,遣使以遗宝为征虏将军、徐州刺史,率军出瓜步。遗宝遣长史刘雍之袭彭城,宁朔司马明胤击破之。更遣高平太守王玄楷与雍之复逼彭城。时徐州刺史萧思话未之镇,因诏安北司马夏侯祖权率五百人驰往助胤,既至,击玄楷斩之,雍之还湖陆。遗宝复遣使人檀休祖应玄楷,闻败,亦溃散。遗宝弃城奔鲁爽,爽败,逃东海郡界,土人斩送之,传首京邑。
夏侯祖权,谯人也。以功封祁阳县子,食邑四百户。大明中,为建武将军、兗州刺史,卒官。谥曰烈子。
史臣曰:襄阳庞公谓刘表曰:“若使周公与管、蔡处茅屋之下,食藜藿之羹,岂有若斯之难。”夫天伦由子,共气分形,宠爱之分虽同,富贵之情则异也。追味尚长之言,以为太息。
列传第二十九 刘湛 范晔
刘湛,字弘仁,南阳涅阳人也。祖耽,父柳,并晋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湛出继伯父淡,袭封安众县五等男。少有局力,不尚浮华。博涉史传,谙前世旧典,弱年便有宰世情,常自比管夷吾、诸葛亮,不为文章,不喜谈议。本州辟主簿,不就。除著作佐郎,又不拜。高祖以为太尉行参军,赏遇甚厚。高祖领镇西将军、荆州刺史,以湛为功曹,仍补治中别驾从事史,复为太尉参军,世子征虏西中郎主簿。父柳亡于江州,州府送故甚丰,一无所受,时论称之。服终,除秘书丞,出为相国参军。谢晦、王弘并称其有器干。
高祖入受晋命,以第四子义康为冠军将军、豫州刺史,留镇寿阳。以湛为长史、梁郡太守。义康弱年未亲政,府州军事悉委湛。府进号右将军,仍随府转。义康以本号徙为南豫州,湛改领历阳太守。为人刚严用法,奸吏犯赃百钱以上,皆杀之,自下莫不震肃。庐陵王义真出为车骑将军、南豫州刺史,湛又为长史,太守如故。义真时居高祖忧,使帐下备膳,湛禁之,义真乃使左右索鱼肉珍羞,于斋内别立厨帐。会湛入,因命臑酒炙车螯,湛正色曰:“公当今不宜有此设。”义真曰:“旦甚寒,一碗酒亦何伤!长史事同一家,望不为异。”酒既至,湛因起曰:“既不能以礼自处,又不能以礼处人。”
景平元年,召入,拜尚书吏部郎,迁右卫将军。出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嫡母忧去职。服阕,为侍中。抚军将军江夏王义恭镇江陵,以湛为使持节、南蛮校尉、领抚军长史,行府州事。时王弘辅政,而王华、王昙首任事居中,湛自谓才能不后之,不愿外出;是行也,谓为弘等所斥,意甚不平,常曰:“二王若非代邸之旧,无以至此,可谓遭遇风云。”
湛负其志气,常慕汲黯、崔琰为人,故名长子曰黯字长孺,第二子曰琰字季圭。琰于江陵病卒,湛求自送丧还都,义恭亦为之陈请。太祖答义恭曰:“吾亦得湛启事,为之酸怀,乃不欲苟违所请。但汝弱年,新涉庶务,八州殷旷,专断事重,畴谘委仗,不可不得其人,量算二三,未获便相顺许。今答湛启,权停彼葬。顷朝臣零落相系,寄怀转寡,湛实国器,吾乃欲引其令还,直以西夏任重,要且停此事耳。汝庆赏黜罚,豫关失得者,必宜悉相委寄。”
义恭性甚狷隘,年又渐长,欲专政事,每为湛所裁,主佐之间,嫌隙遂构。太祖闻之,密遣使诘让义恭,并使深加谐缉。义恭具陈湛无居下之礼,又自以年长,未得行意,虽奉诏旨,颇有怨言。上友于素笃,欲加酬顺,乃诏之曰:“事至于此,甚为可叹。当今乏才,委授已尔,宜尽相弥缝,取其可取,弃其可弃。汝疏云‘泯然无际’,如此甚佳。彼多猜,不可令万一觉也。汝年已长,渐更事物,且群情瞩望,不以幼昧相期,何由故如十岁时,动止谘问。但当今所专,必是小事耳。亦恐量此轻重,未必尽得,彼之疑怨,兼或由此邪。”
先是,王华既亡,昙首又卒,领军将军殷景仁以时贤零落,白太祖征湛。八年,召为太子詹事,加给事中、本州大中正,与景仁并被任遇。湛常云:“今世宰相何难,此政可当我南阳郡汉世功曹耳。”明年,景仁转尚书仆射、领选、护军将军,湛代为领军将军。十二年,又领詹事。湛与景仁素款,又以其建议征之,甚相感说。及俱被时遇,猜隙渐生,以景仁专管内任,谓为间己。
时彭城王义康专秉朝权,而湛昔为上佐,遂以旧情委心自结,欲因宰相之力以回主心,倾黜景仁,独当时务。义康屡构之于太祖,其事不行。义康僚属及湛诸附隶潜相约勒,无敢历殷氏门者。湛党刘敬文父成未悟其机,诣景仁求郡,敬文遽往谢湛曰:“老父悖耄,遂就殷铁干禄。由敬文暗浅,上负生成,合门惭惧,无地自处。”敬文之奸谄无愧如此。
义康擅势专朝,威倾内外,湛愈推崇之,无复人臣之礼,上稍不能平。湛初入朝,委任甚重,日夕引接,恩礼绸缪。善论治道,并谙前世故事,叙致铨理,听者忘疲。每入云龙门,御者便解驾,左右及羽仪随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为常。及至晚节,驱煽义康,凌轹朝廷,上意虽内离,而接遇不改。上尝谓所亲曰:“刘班初自西还,吾与语,常看日早晚,虑其当去。比入,吾亦看日早晚,虑其不去。”湛小字班虎,故云班也。迁丹阳尹,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詹事如故。
十七年,所生母亡。时上与义康形迹既乖,衅难将结,湛亦知无复全地。及至丁艰,谓所亲曰:“今年必败。常日正赖口舌争之,故得推迁耳。今既穷毒,无复此望,祸至其能久乎!”十月,诏曰:“刘湛阶藉门廕,少叨荣位,往佐历阳,奸诐夙著。谢晦之难,潜使密告,求心即事,久宜诛屏。朕所以弃罪略瑕,庶收后效,宠秩优忝,逾越伦匹。而凶忍忌克,刚愎靡厌,无君之心,触遇斯发。遂乃合党连群,构扇同异,附下蔽上,专弄威权,荐子树亲,互为表里,邪附者荣曜九族,乘理者推陷必至。旋观奸慝,为日已久,犹欲弘纳遵养,冀或悛革。自迩以来,凌纵滋甚,悖言怼容,罔所顾忌,险谋潜计,睥睨两宫。岂唯彰暴国都,固亦达于四海。比年七曜违度,震蚀表灾,侵阳之征,事符幽显。搢绅含愤,义夫兴叹。昔齐、鲁不纲,祸顷邦国;昭、宣电断,汉祚方延。便收付廷尉,肃明刑典。”于狱伏诛,时年四十九。
子黯,大将军从事中郎。黯及二弟亮、俨并从诛。湛弟素,黄门侍郎,徙广州。湛初被收,叹曰:“便是乱邪。”仍又曰:“不言无我应乱,杀我自是乱法耳。”入狱见素,曰:“乃复及汝邪?相劝为恶,恶不可为;相劝为善,正见今日。如何!”湛生女辄杀之,为士流所怪。
范晔,字蔚宗,顺阳人,车骑将军泰少子也。母如厕产之,额为砖所伤,故以砖为小字。出继从伯弘之,袭封武兴县五等侯。少好学,博涉经史,善为文章,能隶书,晓音律。年十七,州辟主簿,不就。高祖相国掾,彭城王义康冠军参军,随府转右军参军,入补尚书外兵郎,出为荆州别驾从事史。寻召为秘书丞,父忧去职。服终,为征南大将军檀道济司马,领新蔡太守。道济北征,晔惮行,辞以脚疾,上不许,使由水道统载器仗部伍。军还,为司徒从事中郎。倾之,迁尚书吏部郎。
元嘉元年冬,彭城太妃薨,将葬,祖夕,僚故并集东府。晔弟广渊,时为司徒祭酒,其日在直。晔与司徒左西属王深宿广渊许,夜中酣饮,开北牖听挽歌为乐。义康大怒,左迁晔宣城太守。不得志,乃删众家《后汉书》为一家之作。在郡数年,迁长沙王义欣镇军长史,加宁朔将军。兄皓为宜都太守,嫡母随皓在官。十六年,母亡,报之以疾,晔不时奔赴;及行,又携妓妾自随,为御史中丞刘损所奏。太祖爱其才,不罪也。服阕,为始兴王浚后军长史,领南下邳太守。及浚为扬州,未亲政事,悉以委晔。寻迁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晔长不满七尺,肥黑,秃眉须。善弹琵琶,能为新声。上欲闻之,屡讽以微旨,晔伪若不晓,终不肯为上弹。上尝宴饮欢适,谓晔曰:“我欲歌,卿可弹。”晔乃奉旨。上歌既毕,晔亦止弦。
初,鲁国孔熙先博学有纵横才志,文史星算,无不兼善。为员外散骑侍郎,不为时所知,久不得调。初熙先父默之为广州刺史,以赃货得罪下廷尉,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保持之,故得免。及义康被黜,熙先密怀报效,欲要朝廷大臣,未知谁可动者,以晔意志不满,欲引之。而熙先素不为晔所重,无因进说。晔外甥谢综,雅为晔所知,熙先尝经相识,乃倾身事综,与之结厚。熙先藉岭南遗财,家甚富足,始与综诸弟共博,故为拙行,以物输之。综等诸年少,既屡得物,遂日夕往来,情意稍款。综乃引熙先与晔为数,晔又与戏,熙先故为不敌,前后输晔物甚多。晔既利其财宝,又爱其文艺。熙先素有词辩,尽心事之,晔遂相与异常,申莫逆之好。始以微言动晔,晔不回,熙先乃极辞譬说。晔素有闺庭论议,朝野所知,故门胄虽华,而国家不与姻娶。熙先因以此激之曰:“丈人若谓朝廷相待厚者,何故不与丈人婚,为是门户不得邪?人作犬豕相遇,而丈人欲为之死,不亦惑乎?”晔默然不答,其意乃定。
时晔与沈演之并为上所知待,每被见多同。晔若先至,必待演之俱入;演之先至,尝独被引,晔又以此为怨。晔累经义康府佐,见待素厚。及宣城之授,意好乖离。综为义康大将军记室参军,随镇豫章。综还,申义康意于晔,求解晚隙,复敦往好。晔既有逆谋,欲探时旨,乃言于上曰:“臣历观前史二汉故事,诸蕃王政以訞诅幸灾,便正大逆之罚。况义康奸心衅迹,彰著遐迩,而至今无恙,臣窃惑焉。且大梗常存,将重阶乱,骨肉之际,人所难言。臣受恩深重,故冒犯披露。”上不纳。
熙先素善天文,云:“太祖必以非道晏驾,当由骨肉相残。江州应出天子。”以为义康当之。综父述亦为义康所遇,综弟约又是义康女夫,故太祖使综随从南上,既为熙先所奖说,亦有酬报之心。广州人周灵甫有家兵部曲,熙先以六十万钱与之,使于广州合兵。灵甫一去不反。大将军府史仲承祖,义康旧所信念,屡衔命下都,亦潜结腹心,规有异志。闻熙先有诚,密相结纳。丹阳尹徐湛之,素为义康所爱,虽为舅甥,恩过子弟,承祖因此结事湛之,告以密计。承祖南下,申义康意于萧思话及晔,云:“本欲与萧结婚,恨始意不果。与范本情不薄,中间相失,傍人为之耳。”
有法略道人,先为义康所供养,粗被知待;又有王国寺法静尼亦出入义康家内,皆感激旧恩,规相拯拔,并与熙先往来。使法略罢道,本姓孙,改名景玄,以为臧质宁远参军。熙先善于治病,兼能诊脉。法静尼妹夫许耀,领队在台,宿卫殿省。尝有病,因法静尼就熙先乞治,为合汤一剂,耀疾即损。耀自往酬谢,因成周旋。熙先以耀胆干可施,深相待结,因告逆谋,耀许为内应。豫章胡遵世,籓之子也,与法略甚款,亦密相酬和。法静尼南上,熙先遣婢采藻随之,付以笺书,陈说图谶。法静还,义康饷熙先铜匕、铜镊、袍段、棋奁等物。熙先虑事泄,鸩采藻杀之。湛之又谓晔等:“臧质见与异常,岁内当还,已报质,悉携门生义故,其亦当解人此旨,故应得健兒数百。质与萧思话款密,当仗要之,二人并受大将军眷遇,必无异同。思话三州义故众力,亦不减质。郡中文武,及合诸处侦逻,亦当不减千人。不忧兵力不足,但当勿失机耳。”乃略相署置,湛之为抚军将军、扬州刺史,晔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熙先左卫将军,其余皆有选拟。凡素所不善及不附义康者,又有别簿,并入死目。熙先使弟休先先为檄文曰:
夫休否相乘,道无恆泰,狂狡肆逆,明哲是殛。故小白有一匡之勋,重耳有翼戴之德。自景平肇始,皇室多故,大行皇帝天诞英姿,聪明睿哲,拔自籓国,嗣位统天,忧劳万机,垂心庶务,是以邦内安逸,四海同风。而比年以来,奸竖乱政,刑罚乖淫,阴阳违舛,致使衅起萧墙,危祸萃集。贼臣赵伯符积怨含毒,遂纵奸凶,肆兵犯跸,祸流储宰,崇树非类,倾坠皇基。罪百浞、犭壹,过十玄、莽,开辟以来,未闻斯比。率土叩心,华夷泣血,咸怀亡身之诚,同思糜躯之报。
湛之、晔与行中领军萧思话、行护军将军臧质、行左卫将军孔熙先、建威将军孔休先,忠贯白日,诚著幽显,义痛其心,事伤其目,投命奋戈,万殒莫顾,即日斩伯符首,及其党与。虽豺狼即戮,王道惟新,而普天无主,群萌莫系。彭城王体自高祖,圣明在躬,德格天地,勋溢区宇,世路威夷,勿用南服,龙潜凤栖,于兹六稔,苍生饥德,亿兆渴化,岂唯东征有《鸱鸮》之歌,陕西有勿翦之思哉!灵祗告征祥之应,谶记表帝者之符,上答天心,下惬民望,正位辰极,非王而谁?
今遣行护军将军臧质等,赍皇帝玺绶,星驰奉迎。百官备礼,骆驿继进,并命群帅,镇戍有常。若干挠义徒,有犯无贷。昔年使反,湛之奉赐手敕,逆诫祸乱,预睹斯萌,令宣示朝贤,共拯危溺,无断谋事,失于后机,遂使圣躬滥酷,大变奄集,哀恨崩裂,抚心摧哽,不知何地,可以厝身。辄督厉尪顿,死而后已。
熙先以既为大事,宜须义康意旨,晔乃作义康与湛之书,宣示同党曰:
吾凡人短才,生长富贵,任情用己,有过不闻,与物无恆,喜怒违实,致使小人多怨,士类不归。祸败已成,犹不觉悟,退加寻省,方知自招,刻肌刻骨,何所复补。然至于尽心奉上,诚贯幽显,拳拳谨慎,惟恐不及,乃可恃宠骄盈,实不敢故为期罔也。岂苞藏逆心,以招灰灭,所以推诚自信,不复防护异同,率意信心,不顾万物议论,遂致谗巧潜构,众恶归集。甲奸险好利,负吾事深;乙凶愚不齿,扇长无赖;丙、丁趋走小子,唯知谄进,伺求长短,共造虚说,致令祸陷骨肉,诛戮无辜。凡在过衅,竟有何征,而刑罚所加,同之元恶,伤和枉理,感彻天地。
吾虽幽逼日苦,命在漏刻,义慨之士,时有音信。每知天文人事,及外间物情,土崩瓦解,必在朝夕。是为衅起群贤,滥延国家,夙夜愤踊,心复交战。朝之君子及士庶白黑怀义秉理者,宁可不识时运之会,而坐待横流邪。除君侧之恶,非唯一代,况此等狂乱罪骫,终古所无,加之翦戮,易于摧朽邪。可以吾意宣示众贤,若能同心奋发,族裂逆党,岂非功均创业,重造宋室乎!但兵凶战危,或致侵滥,若有一豪犯顺,诛及九族。处分之要,委之群贤,皆当谨奉朝廷,动止闻启。往日嫌怨,一时豁然,然后吾当谢罪北阙,就戮有司。苟安社稷,暝目无恨。勉之,勉之!
二十二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义季、右将军南平王铄出镇,上于武帐冈祖道,晔等期以其日为乱,而差互不得发。于十一月,徐湛之上表曰:“臣与范晔,本无素旧,中忝门下,与之邻省,屡来见就,故渐成周旋。比年以来,意态转见,倾动险忌,富贵情深,自谓任遇未高,遂生怨望。非唯攻伐朝士,讥谤圣时,乃上议朝廷,下及籓辅,驱扇同异,恣口肆心,如此之事,已具上简。近员外散骑侍郎孔熙先忽令大将军府吏仲承祖腾晔及谢综等意,欲收合不逞,规有所建。以臣昔蒙义康接盼,又去岁群小为臣妄生风尘,谓必嫌惧,深见劝诱。兼云人情乐乱,机不可失,谶纬天文,并有征验。晔寻自来,复具陈此,并说臣论议转恶,全身为难。即以启闻,被敕使相酬引,究其情状。于是悉出檄书、选事、及同恶人名、手墨翰迹,谨封上呈,凶悖之甚,古今罕比。由臣暗于交士,闻此逆谋,临启震惶,荒情无措。”诏曰:“湛之表如此,良可骇惋。晔素无行检,少负瑕衅,但以才艺可施,故收其所长,频加荣爵,遂参清显。而险利之性,有过溪壑,不识恩遇,犹怀怨愤。每存容养,冀能悛革,不谓同恶相济,狂悖至此。便可收掩,依法穷诘。”
其夜,先呼晔及朝臣集华林东阁,止于客省。先已于外收综及熙先兄弟,并皆款服。于时上在延贤堂,遣使问晔曰:“以卿觕有文翰,故相任擢,名爵期怀,于例非少。亦知卿意难厌满,正是无理怨望,驱扇朋党而已,云何乃有异谋?”晔仓卒怖惧,不即首款。上重遣问曰:“卿与谢综、徐湛之、孔熙先谋逆,并已答款,犹尚未死,征据见存,何不依实。”晔对曰:“今宗室磐石,蕃岳张跱,设使窃发侥幸,方镇便来讨伐,几何而不诛夷。且臣位任过重,一阶两级,自然必至,如何以灭族易此。古人云:‘左手据天下之图,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臣虽泥下,朝廷许其觕有所及,以理而察,臣不容有此。”上复遣问曰:“熙先近在华林门外,宁欲面辨之乎?”晔辞穷,乃曰:“熙先苟诬引臣,臣当如何!”熙先闻晔不服,笑谓殿中将军沈邵之曰:“凡诸处分,符檄书疏,皆范晔所造及治定。云何于今方作如此抵蹋邪!”上示以墨迹,晔乃具陈本末,曰:“久欲上闻,逆谋未著。又冀其事消弭,故推迁至今。负国罪重,分甘诛戮。”
其夜,上使尚书仆射何尚之视之,问曰:“卿事何得至此?”晔曰:“君谓是何?”尚之曰:“卿自应解。”晔曰:“外人传庾尚书见憎,计与之无恶。谋遂之事,闻孔熙先说此,轻其小兒,不以经意。今忽受责,方觉为罪。君方以道佐世,使天下无冤。弟就死之后,犹望君照此心也。”明日,仗士送晔付廷尉,入狱,问徐丹阳所在,然后知为湛之所发。熙先望风吐款,辞气不桡,上奇其才,遣人慰劳之曰:“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理应有异志。此乃我负卿也。”又诘责前吏部尚书何尚之曰:“使孔熙先年将三十作散骑郎,那不作贼。”熙先于狱中上书曰:“囚小人猖狂,识无远概,徒扌旬意气之小感,不料逆顺之大方。与第二弟休先首为奸谋,干犯国宪,捴脍脯醢,无补尤戾。陛下大明含弘,量苞天海,录其一介之节,猥垂优逮之诏。恩非望始,没有遗荣,终古以来,未有斯比。夫盗马绝缨之臣,怀璧投书之士,其行至贱,其过至微,由识不世之恩,以尽躯命之报,卒能立功齐、魏,致勋秦、楚。囚虽身陷祸逆,名节俱丧,然少也慷慨,窃慕烈士之遗风。但坠崖之木,事绝升跻,覆盆之水,理乖收汲。方当身膏鈇钺,诒诫方来,若使魂而有灵,结草无远。然区区丹抱,不负夙心,贪及视息,少得申暢。自惟性爱群书,心解数术,智之所周,力之所至,莫不穷揽,究其幽微。考论既往,诚多审验。谨略陈所知,条牒如故别状,愿且勿遗弃,存之中书。若囚死之后,或可追存,庶九泉之下,少塞衅责。”所陈并天文占候,谶上有骨肉相残之祸,其言深切。
晔在狱,与综及熙先异处,乃称疾求移考堂,欲近综等。见听,与综等果得隔壁。遥问综曰:“始被收时,疑谁所告?”综云:“不知。”晔曰:“乃是徐童。”童,徐湛之小名仙童也。在狱为诗曰:“祸福本无兆,性命归有极。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在生已可知,来缘忄画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岂论东陵上,宁辨首山侧。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晔本意谓入狱便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狱吏因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综、熙先笑之曰:“詹事当前共畴昔事时,无不攘袂瞋目。及在西池射堂上,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而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今时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颜可以生存?”晔谓卫狱将曰:“惜哉!薶如此人。”将曰:“不忠之人,亦何足惜。”晔曰:“大将言是也。”
将出市,晔最在前,于狱门顾谓综曰:“今日次第,当以位邪?”综曰:“贼帅为先。”在道语笑,初无暂止。至市,问综曰:“时欲至未?”综曰:“势不复久。”晔既食,又苦劝综,综曰:“此异病笃,何事强饭。”晔家人悉至市,监刑职司问:“须相见不?”晔问综曰:“家人以来,幸得相见,将不暂别。”综曰:“别与不别,亦何所存。来必当号泣,正足乱人意。”晔曰:“号泣何关人,向见道边亲故相瞻望,亦殊胜不见。吾意故欲相见。”于是呼前。晔妻先下抚其子,回骂晔曰:“君不为百岁阿家,不感天子恩遇,身死固不足塞罪,奈何枉杀子孙。”晔干笑云罪至而已。晔所生母泣曰:“主上念汝无极,汝曾不能感恩,又不念我老,今日奈何?”仍以手击晔颈及颊,晔颜色不怍。妻云:“罪人,阿家莫念。”妹及妓妾来别,晔悲涕流涟,综曰:“舅殊不同夏侯色。”晔收泪而止。综母以子弟自蹈逆乱,独不出视。晔语综曰:“姊今不来,胜人多也。”晔转醉,子蔼亦醉,取地土及果皮以掷晔,呼晔为别驾数十声。晔问曰:“汝恚我邪?”蔼曰:“今日何缘复恚,但父子同死,不能不悲耳。”晔常谓死者神灭,欲著《无鬼论》;至是与徐湛之书,云“当相讼地下”。其谬乱如此。又语人:“寄语何仆射,天下决无佛鬼。若有灵,自当相报。”收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亦盛饰,母住止单陋,唯有一厨盛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晔及子蔼、遥、叔蒌、孔熙先及弟休先、景先、思先、熙先子桂甫、桂甫子白民、谢综及弟约、仲承祖、许耀,诸所连及,并伏诛。晔时年四十八。晔兄弟子父已亡者及谢综弟纬,徙广州。蔼子鲁连,吴兴昭公主外孙,请全生命,亦得远徙,世祖即位得还。
晔性精微有思致,触类多善,衣裳器服,莫不增损制度,世人皆法学之。撰《和香方》,其序之曰:“麝本多忌,过分必害;沈实易和,盈斤无伤。零藿虚燥,詹唐粘湿。甘松、苏合、安息、郁金、奈多、和罗之属,并被珍于外国,无取于中土。又枣膏昏钝,甲煎浅俗”,非唯无助于馨烈,乃当弥增于尤疾也。”此序所言,悉以比类朝士:“麝本多忌”,比庾炳之;“零藿虚燥”,比何尚之;“詹唐粘湿”,比沈演之;“枣膏昏钝”,比羊玄保;“甲煎浅俗”,比徐湛之;“甘松、苏合”,比慧琳道人;“沈实易和”,以自比也。晔狱中与诸甥侄书以自序曰:
吾狂衅覆灭,岂复可言,汝等皆当以罪人弃之。然平生行己任怀,犹应可寻。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吾少懒学问,晚成人,年三十许,政始有向耳。自尔以来,转为心化,推老将至者,亦当未已也。往往有微解,言乃不能自尽。为性不寻注书,心气恶,小苦思,便愦闷;口机又不调利,以此无谈功。至于所通解处,皆自得之于胸怀耳。文章转进,但才少思难,所以每于操笔,其所成篇,殆无全称者。常耻作文士。文患其事尽于形,情急于藻,义牵其旨,韵移其意。虽时有能者,大较多不免此累,政可类工巧图缋,竟无得也。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旨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此中情性旨趣,千条百品,屈曲有成理。自谓颇识其数,尝为人言,多不能赏,意或异故也。
性别宫商,识清浊,斯自然也。观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此处,纵有会此者,不必从根本中来。言之皆有实证,非为空谈。年少中,谢庄最有其分,手笔差易,文不拘韵故也。吾思乃无定方,特能济难适轻重,所禀之分,犹当未尽。但多公家之言,少于事外远致,以此为恨,亦由无意于文名故也。
本未关史书,政恆觉其不可解耳。既造《后汉》,转得统绪,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不可甲乙辨。后赞于理近无所得,唯志可推耳。博赡不可及之,整理未必愧也。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味,故约其词句。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减《过秦》篇。尝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虽事不必多,且使见文得尽。又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意复未果。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合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之。此书行,故应有赏音者。纪、传例为举其大略耳,诸细意甚多。自古体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恐世人不能尽之,多贵古贱今,所以称情狂言耳。
吾于音乐,听功不及自挥,但所精非雅声,为可恨。然至于一绝处,亦复何异邪。其中体趣,言之不尽,弦外之意,虚响之音,不知所从而来。虽少许处,而旨态无极。亦尝以授人,士庶中未有一毫似者。此永不传矣。吾书虽小小有意,笔势不快,余竟不成就,每愧此名。
晔《自序》并实,故存之。蔼幼而整洁,衣服竟岁未尝有尘点。死时年二十。晔少时,兄晏常云:“此兒进利,终破门户。”终如晏言。
史臣曰:古之人云:“利令智昏。”甚矣,利害之相倾。刘湛识用才能,实苞经国之略,岂不知移弟为臣,则君臣之道用,变兄成主,则兄弟之义殊乎。而义康数怀奸计,苟相崇说,与夫推长戟而犯魏阙,亦何以异哉!
列传第三十 袁淑
袁淑,字阳源,陈郡阳夏人,丹阳尹豹少子也。少有风气,年数岁,伯湛谓家人曰:“此非凡兒。”至十余岁,为姑夫王弘所赏。不为章句之学,而博涉多通,好属文,辞采遒艳,纵横有才辩。本州命主簿,著作佐郎,太子舍人,并不就。彭城王义康命为军司祭酒。义康不好文学,虽外相礼接,意好甚疏。刘湛,淑从母兄也,欲其附己,而淑不以为意,由是大相乖失,以久疾免官。补衡阳王义季右军主簿,迁太子洗马,以脚疾不拜。卫军临川王义庆雅好文章,请为谘议参军。顷之,迁司徒左西属。出为宣城太守,入补中书侍郎,以母忧去职。服阕,为太子中庶子。
元嘉二十六年,迁尚书吏部郎。其秋,大举北伐,淑侍坐从容曰:“今当鸣銮中岳,席卷赵、魏,检玉岱宗,今其时也。臣逢千载之会,愿上《封禅书》一篇。”太祖笑曰:“盛德之事,我何足以当之。”出为始兴王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淑始到府,浚引见,谓曰:“不意舅遂垂屈佐。”淑答曰:“朝廷遣下官,本以光公府望。”还为御史中丞。时索虏南侵,遂至瓜步,太祖使百官议防御之术,淑上议曰:
臣闻函车之兽,离山必毙;绝波之鳞,宕流则枯。羯寇遗丑,趋致畿甸,蚁萃螽集,闻已崩殪。天险岩旷,地限深遐,故全魏戢其图,盛晋辍其议,情屈力殚,气挫勇竭,谅不虞于来临,本无怵于能济矣。乃者燮定携远,阻违授律,由将有弛拙,故士少斗志。围溃之众,匪寇倾沦,攻制之师,空自班散,济西劲骑,急战蹴旅,淮上训卒,简备靡旗。是由绥整寡衷,戎昭多昧,遂使栲潞入患,泉伊来扰,纷殄姬风,泯毒禹绩,腾书有渭阴之迫,悬烽均咸阳之警。然而切揣虚实,伏匿先彰,校索伎能,谲诡既显。绵地千里,弥行阻深,表里踬硋,后先介逼。舍陵衍之习,竞湍沙之利。今虹见萍生,土膏泉动,津陆陷溢,痁祸洊兴,刍稿已单,米粟莫系,水宇衿带,进必倾殒,河隘扁固,退亦堕灭。所谓栖乌于烈火之上,养鱼于丛棘之中。
或谓损缓江右,宽缮淮内。窃谓拯扼闽城,旧史为允,弃远凉士,前言称非。限此要荒,犹弗委割。况联被京国,咫尺神甸,数州摧扫,列邑歼痍,山渊反覆,草木涂地。今丘赋千乘,井算万集,肩摩倍于长安,缔袂百于临淄,什一而籍,实慊氓愿,履亩以税,既协农和。户竞战心,人含锐志,皆欲赢粮请奋,释纬乘城。谓宜悬金铸印,要壮果之士,重币甘辞,招摧决之将,举荐板筑之下,抽登台皁之间,赏之以焚书,报之以相爵,俄而昭才贺阙,异能间至。
戎贪而无谋,肆而不整,迷乎向背之次,谬于合散之宜,犯军志之极害,触兵家之甚讳。咸畜愤矣,佥策战矣,称愿影从,谣言缗命。宜选敢悍数千,骛行潜掩,偃旗裹甲,钳马衔枚,桧稽而起,晨压未阵,旌噪乱举,火鼓四临,使景不暇移,尘不及起,无不禽铩兽詟,冰解雾散,扫洗哨类,漂卤浮山。如有决罦漏网,逡窠逗穴,命淮、汝戈船,遏其还径,兗部劲卒,梗其归涂。必剪元雄,悬首麾下,乃将只轮不反,战轊无旋矣。于是信臣腾威,武士缮力,缇组接阴,鞞柝联响。
若其伪遁羸张,出没无际,楚言汉旆,显默如神,固已日月蔽亏,川谷荡贸。负塞残孽,阻山烬党,收险窃命,凭城借土,则当因威席卷,乘机芟剿。泗、汴秀士,星流电烛,徐、阜严兵,雨凑云集,蹶乱桑溪之北,摇溃浣海以南,绝其心根,勿使能植,衔索之枯,几何不蠹。是由涸泽而渔,焚林而狩,若浚风之亻舞轻箨,杲日之拂浮霜。既而尉洽荷掠之余,望吊网悲之鬼。然后天行枢运,猋举烟升,青盖西巡,翠华东幸,经启州野,涤一轸策,俾高阙再勒,燕然后铭。方乃奠山沉河,创礼辑策,阐耀炎、昊之遗则,贯轶商、夏之旧文。
今众贾拳勇,而将术疏怯,意者稔泰日积,承平岁久,邑无惊赴之急,家缓馈战之勤,阙阅训之礼,简参属之饰,且亦荐采之法,庸未蔇欤。若乃邦造里选,攉论深切,躬擐尽幽,斩带寻远,设有沉明能照,俊伟自宣,诚感泉雨,流通金石,气慑飞、贲,知穷苴、起,审邪正顺逆之数,达昏明益损之宜,能睽合民心,愚睿物性,登丹墀而敷策,蹑青蒲而扬谋,上说辰鉴,下弭素言,足以安民纾国,救灾恤患。则宜拔过宠贵之上,褒升戚旧之右,别其旂章,荣其班禄,出得专誉,使不禀命。降席折节,同广武之请;设坛致礼,均淮阴之授。必有要盟之功,窃符之捷。
夷裔暴狠,内外侮弃,始附之众,分茷无序,蛊以威利,势必携离,首顺之徒,靡然自及。今涞绎故典,瀍土缨緌,翦焉幽播,折首凶狡。是犹眇者愿明,痿之思步,动商遄会,功终易感。劫晋在于善觇,全郑实寄良谍,多纵反间,汨惑心耳,发险易之前,抵兴丧之术,冲其猜伏,拂其嫌嗜,汨以连率之贵,饵以析壤之资。罄笔端之用,展辞锋之锐,振辩则坚围可解,驰羽而岩邑易倾。必府鬲土崩,枝干瓦裂,故燕、乐相悔,项、范交疑矣。
或乃言约功深,事迩应广,齐圉反驾,赵养还君,尽舆诵之道,毕能事之效。臣幸得出内层禁,游心明代,泽与身泰,恩随年行,无以逢迎昌运,润饰鸿法。今涂有遗镞,虿未息蜂,敢思凉识,少酬闳施。但坐幕既乏昭文,免胄不能致果,窃观都护之边论,属国之兵谟,终、晁之抗辞,杜、耿之言事,咸云及经之棘,犹阙上算,烛郛之敬,裁收下策。自耻懦木,智不综微,敢露昧见,无会昭采。
淑喜为夸诞,每为时人所嘲。始兴王浚尝送钱三万饷淑,一宿复遣追取,谓使人谬误,欲以戏淑。淑与浚书曰:“袁司直之视馆,敢寓书于上国之宫尹。日者猥枉泉赋,降委弊邑。弊邑敬事是遑,无或违贰。惧非郊赠之礼,觐飨之资,不虞君王惠之于是也,是有懵焉。弗图旦夕发咫尺之记,籍左右而请,以为胥授失旨,爰速先币。曾是附庸臣委末学孤闻者,如之何勿疑。且亦闻之前志曰,七年之中,一与一夺,义士犹或非之。况密迩旬次,何其裒益之亟也。藉恐二三诸侯,有以观大国之政。是用敢布心腹。弊室弱生,砥节清廉,好是洁直,以不邪之故,而贫闻天下。宁有昧夫嗟金者哉。不腆供赋,束马先璧以俟命。唯执事所以图之。”
迁太子左卫率。元凶将为弑逆,其夜淑在直,二更许,呼淑及萧斌等流涕谓曰:“主上信谗,将见罪废。内省无过,不能受枉。明旦便当行大事,望相与戮力。”淑及斌并曰:“自古无此,愿加善思。”劭怒变色,左右皆动。斌惧,乃曰:“臣昔忝伏事,常思效节,况忧迫如此,辄当竭身奉令。”淑叱之曰:“卿便谓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时尝患风,或是疾动耳。”劭愈怒,因问曰:“事当克不?”淑曰:“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克。但既克之后,为天地之所不容,大祸亦旋至耳。愿急息之。”劭左右引淑等袴褶,又就主衣取锦,截三尺为一段,又中破,分斌、淑及左右,使以缚袴。淑出环省,绕床行,至四更乃寝。劭将出,已与萧斌同载,呼淑甚急,淑眠终不起。劭停车奉化门,催之相续。徐起至车后,劭使登车,又辞不上。劭因命左右:“与手刃。”见杀于奉化门外,时年四十六。劭即位,追赠太常,赐赗甚厚。
世祖即位,使颜延之为诏曰:“夫轻道重义,亟闻其教;世弊国危,希遇其人。自非达义之至,识正之深者,孰能抗心卫主,遗身固节者哉!故太子左卫率淑,文辩优洽,秉尚贞悫。当要逼之切,意色不桡,厉辞道逆,气震凶党。虐刃交至,取毙不移。古之怀忠陨难,未云出其右者。兴言嗟悼,无废乎心。宜在加礼,永旌宋有臣焉。可赠侍中、太尉,谥曰忠宪公。”又诏曰:“袁淑以身殉义,忠烈邈古。遗孤在疚,特所矜怀。可厚加赐恤,以慰存亡。”淑及徐湛之、江湛、王僧绰、卜天与四家,于是长给禀禄。文集传于世。
子几、敳、棱、凝、标。敳,世祖步兵校尉。凝,太宗世御史中丞,出为晋陵太守。太宗初与四方同反,兵败归降,以补刘湛冠军府主簿。淑诸子并早卒。
史臣曰:天长地久,人道则异于斯。蕣华朝露,未足以言也。其间夭遽,曾何足云。宜任心去留,不以存没婴心。徒以灵化悠远,生不再来,虽天行路险,而未之斯遇,谓七尺常存,百年可保也。所以据洪图而轻天下,吝寸阴而败尺璧。若乃义重乎生,空炳前诰,投躯殉主,世罕其人。若无阳源之节,丹青何贵焉尔!
列传第三十一 徐湛之 江湛 王僧绰
徐湛之,字孝源,东海郯人。司徒羡之兄孙,吴郡太守佩之弟子也。祖钦之,秘书监。父逵之,尚高祖长女会稽公主,为振威将军、彭城、沛二郡太守。高祖诸子并幼,以逵之姻戚,将大任之,欲先令立功。及讨司马休之,使统军为前锋,配以精兵利器,事克,当即授荆州。休之遣鲁宗之子轨击破之,于阵见害。追赠中书侍郎。
湛之幼孤,为高祖所爱,常与江夏王义恭寝食不离于侧。永初三年,诏曰:“永兴公主一门嫡长,早罹辛苦。外孙湛之,特所钟爱。且致节之胤,情实兼常。可封枝江县侯,食邑五百户。”年数岁,与弟淳之共车行,牛奔车坏,左右驰来赴之。湛之先令取弟,众咸叹其幼而有识。及长,颇涉大义,善自位待。事祖母及母,并以孝谨闻。
元嘉二年,除著作佐郎,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六年,东宫始建,起家补太子洗马,转国子博士,迁奋威将军、南彭城、沛二郡太守,徙黄门侍郎。祖母年老,辞以朝直,不拜。复授二郡,加辅国将军,迁秘书监,领右军将军,转侍中,加骁骑将军。复为秘书监,加散骑常侍,骁骑如故。
会稽公主身居长嫡,为太祖所礼,家事大小,必咨而后行。西征谢晦,使公主留止台内,总摄六宫。忽有不得意,辄号哭,上甚惮之。初,高祖微时,贫陋过甚,尝自往新洲伐荻,有纳布衫袄等衣,皆敬皇后手自作;高祖既贵,以此衣付公主,曰:“后世若有骄奢不节者,可以此衣示之。”湛之为大将军彭城王义康所爱,与刘湛等颇相附协。及刘湛得罪,事连湛之,太祖大怒,将致大辟。湛之忧惧无计,以告公主。公主即日入宫,既见太祖,因号哭下床,不复施臣妾之礼。以锦囊盛高祖纳衣,掷地以示上曰:“汝家本贫贱,此是我母为汝父作此纳衣。今日有一顿饱食,便欲残害我兒子!”上亦号哭,湛之由此得全也。迁中护军,未拜,又迁太子詹事,寻加侍中。
湛之善于尺牍,音辞流暢。贵戚豪家,产业甚厚。室宇园池,贵游莫及。伎乐之妙,冠绝一时。门生千余人,皆三吴富人之子,姿质端妍,衣服鲜丽。每出入行游,途巷盈满,泥雨日,悉以后车载之。太祖嫌其侈纵,每以为言。时安成公何勖,无忌之子也,临汝公孟灵休,昶之子也,并各奢豪,与湛之共以肴膳、器服、车马相尚。京邑为之语曰:“安成食,临汝饰。”湛之二事之美,兼于何、孟。勖官至侍中,追谥荒公。灵休善弹棋,官至秘书监。
湛之迁冠军将军、丹阳尹,进号征虏将军,加散骑常侍,以公主忧不拜。过葬,复授前职,湛之表启固辞,又诣廷尉受罪;上诏狱官勿得受,然后就命。固辞常侍,许之。二十二年,范晔等谋逆,湛之始与之同,后发其事,所陈多不尽,为晔等款辞所连,乃诣廷尉归罪,上慰遣令还郡。湛之上表曰:
贼臣范晔、孔熙先等,连结谋逆,法静尼宣分往还,与大将军臣义康共相脣齿,备于鞠对。伏寻仲承祖始达熙先等意,便极言奸状。而臣兒女近情,不识大体,上闻之初,不务指斥,纸翰所载,尤复漫略者,实以凶计既表,逆事归露;又仰缘圣慈,不欲穷尽,故言势依违,未敢缕陈。情旨无隐,已昭天鉴。及群凶收禽,各有所列,晔等口辞,多见诬谤;承祖丑言,纷纭特甚。乃云臣与义康宿有密契,在省之言,期以为定,潜通奸意,报示天文。末云熙先县指必同,以诳于晔,或以智勇见称,或以愚懦为目。既美其信怀可履,复骇其动止必启。凡诸诡妄,还自违伐,多举事端,不究源统,赍传之信,无有主名,所征之人,又已死没,首尾乖互,自为矛楯。即臣诱引之辞,以为始谋之证,衔臣纠告,并见怨咎,纵肆狂言,必规祸陷。伏自探省,亦复有由。
昔义康南出之始,敕臣入相伴慰,晨夕觐对,经逾旬日。逆图成谋,虽无显然,怼容异意,颇形言旨。遗臣利刃,期以际会,臣苦相谏譬,深加拒塞。以为怨愤所至,不足为虑,便以关启,惧成虚妄,思量反覆,实经愚心,非为纳受,曲相蔽匿。又令申情范晔,释中间之憾,致怀萧思话,恨婚意未申,谓此侥幸,亦不宣达。
陛下敦惜天伦,彰于四海,籓禁优简,亲理咸通;又昔蒙眷顾,不容自绝,音翰信命,时相往来。或言少意多,旨深文浅,辞色之间,往往难测。臣每惧异闻,皆略而不答。惟心无邪悖,故不稍以自嫌。忄娄忄娄丹实,具如此启。至于法静所传,及熙先等谋,知实不早,见关之日,便即以闻。虽晨光幽烛,曲昭穷款,裁以正义,无所逃刑。束骸北阙,请罪司寇,乾施含宥,未加治考,中旨频降,制使还往,仰荷恩私,哀惶失守。
臣殃积罪深,丁罹酷罚,久应屏弃,永谢人理。况奸谋所染,忠孝顿阙,智防愚浅,暗于祸萌,士类未明其心,群庶谓之同恶,朝野侧目,众议沸腾,专信仇隙之辞,不复稍相申体。臣虽驽下,情非木石。岂不知丑点难婴,伏剑为易。而靦然视息,忍此余生,实非苟吝微命,假延漏刻。诚以负戾灰灭,贻恶方来,贪及视息,少自披诉;冀幽诚丹款,傥或昭然,虽复身膏草土,九泉无恨。显居官次,垢秽朝班,厚颜何地,可以自处。乞蒙隳放,伏待鈇钅质。
上优诏不许。二十四年,服阕,转中书令,领太子詹事。出为前军将军、南兗州刺史。善于为政,威惠并行。广陵城旧有高楼,湛之更加修整,南望钟山。城北有陂泽,水物丰盛。湛之更起风亭、月观,吹台、琴室,果竹繁茂,花药成行,招集文士,尽游玩之适,一时之盛也。时有沙门释惠休,善属文,辞采绮艳,湛之与之甚厚。世祖命使还俗。本姓汤,位至扬州从事史。二十六年,复入为丹阳尹,领太子詹事,将军如故。二十七年,索虏至瓜步,湛之领兵置佐,与皇太子分守石头。二十八年春,鲁爽兄弟率部曲归顺,爽等,鲁轨子也。湛之以为庙算远图,特所奖纳,不敢苟申私怨。乞屏居田里,不许。
转尚书仆射,领护军将军。时尚书令何尚之以湛之国戚,任遇隆重,欲以朝政推之。凡诸辞诉,一不料省。湛之亦以《职官记》及令文,尚书令敷奏出内,事无不总,令缺则仆射总任。又以事归尚之,互相推委。御史中丞袁淑并奏免官,诏曰:“令仆治务所寄,不共求体当,而互相推委,纠之是也。然故事残舛,所以致兹疑执,特无所问,时详正之。”乃使湛之与尚之并受辞诉。尚之虽为令,而朝事悉归湛之。
初,刘湛伏诛,殷景仁卒,太祖委任沈演之、庾炳之、范晔等,后又有江湛、何瑀之。晔诛,炳之免,演之、瑀之并卒,至是江湛为吏部尚书,与湛之并居权要,世谓之江、徐焉。
上每有疾,湛之辄入侍医药。二凶巫蛊事发,上欲废劭,赐浚死。而世祖不见宠,故累出外蕃,不得停京辇。南平王铄、建平王宏并为上所爱,而铄妃即湛妹,劝上立之。元嘉末,征铄自寿阳入朝,既至,又失旨,欲立宏,嫌其非次,是以议久不决。与湛之屏人共言论,或连日累夕。每夜常使湛之自秉烛,绕壁检行,虑有窃听者。劭入弑之旦,其夕,上与湛之屏人语,至晓犹未灭烛。湛之惊起趣北户,未及开,见害。时年四十四。世祖即位,追赠司空,加散骑常侍,本官如故,谥曰忠烈公。又诏曰:“徐湛之、江湛、王僧绰门户荼酷,遗孤流寓,言念既往,感痛兼深。可令归居本宅,厚加恤赐。”于是三家长给廪。
三子:聿之、谦之,为元凶所杀。恆之嗣侯,尚太祖第十五女南阳公主,蚤卒,无子。聿之子孝嗣绍封,齐受禅,国除。
江湛,字徽渊,济阳考城人,湘州刺史夷子也。居丧以孝闻。爱好文义,喜弹棋鼓琴,兼明算术。初为著作佐郎,迁彭城王义康司徒行参军,南谯王义宣左军功曹。复为义康司徒主簿,太子中舍人。司空檀道济为子求湛妹婚,不许。义康有命,又不从。时人重其立志。义康欲引与日夕,湛固求外出,乃以为武陵内史,还为司徒从事中郎,迁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随王诞为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以湛为长史、南东海太守,政事委之。
元嘉二十五年,征为侍中,任以机密,领本州大中正,迁左卫将军。时改选学职,以太尉江夏王义恭领国子祭酒,湛及侍中何攸之领博士。二十七年,转吏部尚书。家甚贫约,不营财利,饷馈盈门,一无所受,无兼衣余食。尝为上所召,值浣衣,称疾经日,衣成然后赴。牛饿,驭人求草,湛良久曰:“可与饮。”在选职,颇有刻核之讥,而公平无私,不受请谒,论者以此称焉。
上大举北代,举朝为不可,唯湛赞成之。索虏至瓜步,领军将军刘遵考率军出江上,以湛兼领军,军事处分,一以委焉。虏遣使求婚,上召太子劭以下集议,众并谓宜许,湛曰:“戎狄无信,许之无益。”劭怒,谓湛曰:“今三王在厄,讵宜苟执异议。”声色甚厉。坐散俱出,劭使班剑及左右推之,殆将侧倒。劭又谓上曰:“北伐败辱,数州沦破,独有斩江湛,可以谢天下。”上曰:“北伐自我意,江湛但不异耳。”劭后燕集,未尝命湛。常谓上曰:“江湛佞人,不宜亲也。”上乃为劭长子伟之娉湛第三女,欲以和之。
上将废劭,使湛具诏草。劭之入弑也,湛直上省,闻叫噪之声,乃匿傍小屋中。劭遣收之,舍吏绐云:“不在此。”兵士即杀舍吏,乃得湛。湛据窗受害,意色不挠。时年四十六。湛五子恁、恕、憼、愻、法寿,皆见杀。初,湛家数见怪异,未败少日,所眠床忽有数升血。世祖即位,追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本官如故,谥曰忠简公。长子恁,尚太祖第九女淮阳长公主,为著作佐郎。
王僧绰,琅邪临沂人,左光禄大夫昙首子也。幼有大成之度,弱年众以国器许之。好学有理思,练悉朝典。年十三,太祖引见,下拜便流涕哽咽,上亦悲不自胜。袭封豫章县侯,尚太祖长女东阳献公主。初为江夏王义恭司徒参军,转始兴王文学,秘书丞,司徒左长史,太子中庶子。元嘉二十六年,徙尚书吏部郎,参掌大选。究识流品,谙悉人物,拔才举能,咸得其分。二十八年,迁侍中,任以机密。僧绰沈深有局度,不以才能高人。先是,父昙首与王华并为太祖所任,华子嗣人才既劣,位遇亦轻。僧绰尝谓中书侍郎蔡兴宗曰:“弟名位应与新建齐,超至今日,盖由姻戚所致也。”新建者,嗣之封也。及为侍中,时年二十九。始兴王浚尝问其年,僧绰自嫌蚤达,逡巡良久乃答,其谦虚自退若此。
元嘉末,太祖颇以后事为念,以其年少,方欲大相付托,朝政小大,皆与参焉。从兄徽,清介士也,惧其太盛,劝令损抑。僧绰乃求吴郡及广州,上并不许。会二凶巫蛊事泄,上独先召僧绰具言之。及将废立,使寻求前朝旧典。劭于东宫夜飨将士,僧绰密以启闻,上又令撰汉魏以来废诸王故事。撰毕,送与江湛、徐湛之。湛之欲立随王诞,江湛欲立南平王铄,太祖欲立建平王宏,议久不决。延妃即湛之女,铄妃即湛妹。太祖谓僧绰曰:“诸人各为身计,便无与国家同忧者。”僧绰曰:“建立之事,仰由圣怀。臣谓唯宜速断,不可稽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以义割恩,略小不忍。不尔,便应坦怀如初,无烦疑论。淮南云:‘以石投水,吴越之善没取之。’事机虽密,易致宣广,不可使难生虑表,取笑千载。”上曰:“卿可谓能断大事。此事重,不可不殷勤三思。且庶人始亡,人将谓我无复慈爱之道。”僧绰曰:“臣恐千载之后,言陛下唯能裁弟,不能裁兒。”上默然。江湛同侍坐,出阁,谓僧绰曰:“卿向言,将不大伤切直。”僧绰曰:“弟亦恨君不直。”
及劭弑逆,江湛在尚书上省,闻变,叹曰:“不用僧绰言,以至于此。”劭既立,转为吏部尚书,委以事任,事在《二凶传》。顷之,劭料检太祖巾箱及江湛家书疏,得僧绰所启飨士并废诸王事,乃收害焉,时年三十一。因此陷北第诸王侯,以为与僧绰有异志,并杀僧绰门客太学博士贾匪之、奉朝请司马文颖、建平国常侍司马仲秀等。世祖即位,追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谥曰愍侯。
初,太社西空地一区,吴时丁奉宅,孙晧流徙其家。江左初为周顗、苏峻宅,其后为袁悦宅,又为章武王司马秀宅,皆以凶终。后给臧焘,亦颇遇丧祸,故世称为凶地。僧绰常以正达自居,谓宅无吉凶,请以为第。始就造筑,未及居而败。
子俭嗣,升明末,为齐国尚书右仆射。
史臣曰:甚矣,宋氏之家难也,仇衅所钟,亲地兼极,虽复倾天灭道,迹非嫌路,而灾隙内兆,邪蛊外兴,天性既离,爱敬同尽,探雀请熊,非无前衅,猜防之道,有未足乎。世祖弱年轻躁,夙无朝宠,累任边外,未尝居中。当璧之重,将由爱立,臣主回疑,事无蚤断。若使守器以长,命不待贤,则密祸自销,危机可免。圣哲之训,岂欺我哉!昔山涛举羊祜为太子太傅,盖欲以后事委之,而羊公短世。僧绰绸缪主心,将任以国重,而宫车晏驾。二臣并以道德谦冲,名高两代。胙未中年,功谢成日,惜矣哉!
列传第三十二 文九王
文帝十九男:元皇后生劭,潘淑妃生浚,路淑媛生孝武帝,吴淑仪生南平王铄,高修仪生庐陵昭王绍,殷修华生竟陵王诞,曹婕妤生建平宣简王宏,陈修容生东海王祎,谢容华生晋熙王昶,江修仪生武昌王浑,沈婕妤生明帝,杨修仪生建安王休仁,邢美人生晋平王休祐,蔡美人生海陵王休茂,董美人生鄱阳哀王休业,颜美人生临庆冲王休倩,陈美人生新野怀王夷父,荀美人生桂阳王休范,罗美人生巴陵哀王休若。劭、浚、诞、祎、浑、休茂、休范别有传。绍出继庐陵孝献王义真。
南平穆王铄,字休玄,文帝第四子也。元嘉十七年,都督湘州诸军事、冠军将军、湘州刺史,不之镇,领石头戍事。二十二年,迁使持节、都督南豫、豫、司、雍、秦、并六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时太祖方事外略,乃罢南豫并寿阳,即以铄为豫州刺史,寻领安蛮校尉,给鼓吹一部。二十六年,进号平西将军,让不拜。
索虏大帅托跋焘南侵陈、颍,遂围汝南悬瓠城。行汝南太守陈宪保城自固,贼昼夜攻围之,宪且守且战,矢石无时不交。虏多作高楼,施弩以射城内,飞矢雨下,城中负户以汲。又毁佛浮图,取金像以为大钩,施之冲车端,以牵楼堞。城内有一沙门,颇有机思,辄设奇以应之。贼多作虾蟆车以填堑,肉薄攻城。宪督厉将士,固女墙而战。贼之死者,尸与城等,遂登尸以陵城,短兵相接;宪锐气愈奋,战士无不一当百,杀伤万计,汝水为之不流。相拒四十余日,铄遣安蛮司马刘康祖与宁朔将军臧质救之,虏烧攻具走。
二十七年,大举北伐,诸蕃并出师。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上蔡,向长社,长社戍主鲁爽委城奔走。即克长社,遣幢主王阳兒、张略等进据小索。伪豫州刺史仆兰于大索率步骑二千攻阳兒,阳兒击大破之。到坦之等进向大索,劳杨氏郑德玄、张和各起义以应坦之,仆兰奔虎牢。会王阳兒等至,即据大索,因向虎牢,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继坦之。虏永昌王宜勤仁库真救虎牢,坦之败走。虏乘胜径进,于尉氏津逢康祖,康祖战败见杀。贼进胁寿阳,因东过与焘会于江上。
二十八年夏,虏荆州刺史鲁爽及弟秀等,率部曲诣铄归顺。其年七月,铄所生吴淑仪薨,铄归京师,葬毕,还摄本任。时江夏王义恭领南兗州刺史,镇盱眙。丁母忧,还京师。上以兗土雕荒,罢南兗并南徐州,当别置淮南都督住盱眙,开创屯田,应接远近,欲以授铄。既而改授散骑常侍、抚军将军,领兵戍石头。
元凶弑立,以为中军将军,护军、常侍如故。世祖入讨,劭屯兵京邑,使铄巡行抚劳。劭还立南兗,以铄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常侍如故。柳元景至新亭,劭亲自攻之,挟铄自随。江夏王义恭南奔,使铄守东府,以腹心防之。进授侍中、骠骑将军、录尚书事,余如故。劭迎蒋侯神于宫内,疏世祖年讳,厌祝祈请,假授位号,使铄造策文。及义军入宫,铄与浚俱归世祖,浚即伏法,上迎铄入营。当时仓卒失国玺,事宁,更铸给之。进侍中、司空,领兵置佐,以国哀未阕,让侍中。
铄素不推事世祖,又为元凶所任,上乃以药内食中毒杀之,时年二十三,追赠侍中、司徒。三子:敬猷、敬渊、敬先。敬猷嗣,官至黄门郎。敬渊初封南安县侯,官至后军将军。敬先继庐陵王绍。前废帝景和末,召铄妃江氏入宫,使左右于前逼迫之,江氏不受命。谓曰:“若不从,当杀汝三子。”江氏犹不肯。于是遣使于第杀敬猷、敬渊、敬先,鞭江氏一百。其夕废帝亦殒。太宗即位,追赠敬猷侍中,谥曰怀王。追赠敬渊黄门侍郎,谥曰悼侯。改封孝武帝第十八子临贺王子产字孝仁为南平王,继铄后,未拜,被杀。泰始五年,立晋平王休祐第七子宣曜为南平王继铄。休祐死,宣曜被废还本。后废帝元徽元年,立衡阳恭王嶷第二子伯玉为南平王继铄,后官至给事中。升明二年,谋反诛,国除。
建平宣简王宏,字休度,文帝第七子也。早丧母。元嘉二十一年,年十一,封建平王,食邑二千户。少而闲素,笃好文籍。太祖宠爱殊常,为立第于鸡笼山,尽山水之美。建平国职,高他国一阶。二十四年,为中护军,领石头戍事。出为征虏将军、江州刺史。二十八年,征为中书令,领骁骑将军。元凶弑立,以宏为左将军、丹阳尹。又以为散骑常侍、镇军将军、江州刺史。世祖入讨,劭录宏殿内。世祖先尝以一手板与宏,宏遣左右亲信周法道赍手板诣世祖。事平,以为尚书左仆射,使奉迎太后,还加中军将军,中书监,仆射如故。臧质为逆,宏以仗士五十人入六门。
为人谦俭周慎,礼贤接士,明晓政事,上甚信仗之。时普责百官谠言,宏议曰:
臣闻建国之道咸殊,兴王之政不一。至于开谏致宁,防口取祸,固前王同轨,后主共则。秦、殷之败,语戮刺亡;周、汉之盛,谤升箴显。陛下以至德神临,垂精思治,进儒礼而崇宽教,哀狱法而黜严刑,表忠行而举贞节,辟处士而求贤异,修废官而出滞赏,撤天膳而重农食,禁贵游而弛榷酤,通山泽而易关梁,固已海内仰道,天下知德。今复开不讳之涂,奖直辞之路,四海希风,普天幸甚。举蒙采问,敢不悉心,谨条鄙见,置陈如左。辞理违谬,伏用震詟。
夫用兵之道,自古所慎。顷干戈未戢,战备宜修,而卒不素练,兵非夙习。且戎卫之职,多非其才,或以资厚素加,或以禄薄带帖,或宠由权门,恩自私假,既无将领,虚尸荣禄。至于边城举燧,羽驿交驰,而望其擐甲推锋,立功阃外,譬缘木求鱼,不可得矣。常谓临难命师,皆出仓卒,驱乌合之众,隶造次之主,貌疏情乖,有若胡、越,岂能使其同力,拔危济难!故奔北相望,覆败继有。
今欲改选将校,皆得其人,分台见将,各以配给,领、护二军,为其总统。令抚养士卒,使恩信先加,农隙校猎,以习其事,三令五申,以齐其心,使动止应规,进退中律,然后畜锐观衅,因时而动,摧敌陷坚,折冲于外。孙子曰:“视卒如赤子,故可与之共死。”所以张弮效争先之心,吮痈致必尽之命,岂不由恩著者士轻其生,令明者卒毕其力。考心迹事,如或有在,妄陈肤知,追惧乖谬。
转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寻进号卫将军,中书监、尚书令如故。
宏少而多病,大明二年疾动,求解尚书令,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中书监如故。未拜,其年薨,时年二十五。追赠侍中、司徒,中书监如故,给班剑二十人。上痛悼甚至,每朔望辄出临灵,自为墓志铭并序。与东扬州刺史颜竣诏曰:“宏夙情业尚,素心令绩,虽年未及壮,愿言兼申。谓天道可倚,辅仁无妄,虽寝患淹时,虑不至祸。岂图祐善虚设,一旦永谢,惊惋摧恸,五内交殒。平生未远,举目如昨,而赏对游娱,缅同千载,哀酷缠绵,实增痛切。卿情均休戚,重以周旋,乖拆少时,奄成今古,闻问伤惋,当何可言。”五年,益诸弟国各千户,先薨者不在其例,唯宏追益。
子景素,少爱文义,有父风。大明四年,为宁朔将军、南济阴太守,徙历阳、南谯二郡太守,将军如故。中书侍郎,不拜。监南豫、豫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南豫州刺史,又不拜。太宗初,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太子左卫率,加给事中,冠军将军、南兗州刺史,丹阳尹,吴兴太守,使持节、监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将军并如故。进号左将军。泰始六年,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左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征为散骑常侍、后将军、太常,未拜。授使持节、都督南徐、南兗、兗、徐、青、冀六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逆,景素虽纂集兵众,以赴朝廷为名,而阴怀两端。及事平,进号镇北将军。齐王为南兗州,景素解都督。
时太祖诸子尽殂,众孙唯景素为长,建安王休祐诸子并废徙,无在朝者。景素好文章书籍,招集才义之士,倾身礼接,以收名誉。由是朝野翕然,莫不属意焉。而后废帝狂凶失道,内外皆谓景素宜当神器,唯废帝所生陈氏亲戚疾忌之。而杨运长、阮佃夫并太宗旧隶,贪幼少以久其权,虑景素立,不见容于长主,深相忌惮。元徽三年,景素防阁将军王季符失景素旨,怨恨,因单骑奔京邑,告运长、佃夫云“景素欲反”。运长等便欲遣军讨之,齐王及卫将军袁粲以下并保持之,谓为不然也。景素亦驰遣世子延龄还都,具自申理。运长等乃徙季符于梁州,又夺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自是废帝狂悖日甚,朝野并属心景素,陈氏及运长等弥相猜疑。景素因此稍为自防之计,与司马庐江何季穆、录事参军陈郡殷沵、记室参军济阳蔡履、中兵参军略阳垣庆延、左右贺文超等谋之。以参军沈颙、毋丘文子、左暄、州西曹王潭等为爪牙。季穆荐从弟豫之为参军。景素遣豫之、潭、文超等去来京邑,多与金帛,要结才力之士。由是冠军将军黄回、游击将军高道庆、辅国将军曹欣之、前军韩道清、长水校尉郭兰之、羽林监垣祗祖,并皆响附,其余武人失职不得志者,莫不归之。
时废帝单马独出,游走郊野,曹欣之谋据石头,韩道清、郭兰之欲说齐王使同,若不回者图之。候废帝出行,因众作难,事克奉景素。景素每禁驻之,未欲匆匆举动。运长密遣伧人周天赐伪投景素,劝为异计;景素知为运长所遣,即斩之,遣司马孙谦送首还台。
元徽四年七月,垣祗祖率数百人奔景素,云京邑已溃乱,劝令速入。景素信之,即便举兵,负戈至者数千人。运长等常疑景素有异志,及闻祗祖叛走,便纂严备办。齐王出屯玄武湖,冠军将军任农夫、黄回、左军将军李安民各领步军,右军将军张保率水军,并北讨。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段佛荣为都统,其余众军相继进。冠军将军齐王世子镇东府城。齐王知黄回有异图,故使安民、佛荣俱行以防之。
景素欲断据竹里,以拒台军。垣庆延、祗祖、沈颙等曰:“今天时旱热,台军远来疲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也。”殷沵等固争不能。农夫等既至,放火烧市邑,而垣庆延等各相顾望,并无斗志。景素本乏威略,恇扰不知所为。时张保水军泊西渚,景素左右勇士数十人,并荆楚快手,自相要结,击水军,应时摧陷,斩张保,而诸将不相应赴,复为台军所破。台军既薄城池,颙先众叛走,垣祗祖次之,其余诸军相系奔败。左暄骁果有胆力,欲为景素尽节,而所配兵力甚弱,犹力战不退,于万岁楼下横射台军,不能禁,然后退散。右卫殿中将军张倪奴、前军将军周盘龙攻陷京城,倪奴禽景素斩之,时年二十五,即葬京口。垣庆延、祗祖、左暄、贺文超并伏诛;殷沵、蔡履徙梁州;何季穆先迁官,故不及祸;其余皆逃亡,值赦得免。
景素即败,曹欣之反告韩道清、郭兰之之谋,道清等并诛。黄回、高道庆等,齐王抚之如旧。景素子延龄及二少子,并从诛。其年冬,封长沙成王义欣子勰第三子恬为秭归县侯,食邑千户,继宏后。顺帝升明二年,卒,国除。张倪奴以禽景素功,封筑阳县侯,食邑千户。
景素败后,故记室参军王螭、故主簿何昌禹并上书讼景素之冤。齐受禅,建元初,故景素秀才刘璡又上书曰:
臣闻曾子孝于其亲而沈乎水,介生忠于其主而焚于火,何则?仁也不必可依,信也不必可恃。昔者墨翟议云梯于荆台之下,宋人逐之;夷叔为卫军隐难于晋,公子殪之;李牧北逝强胡之旗,南拒全秦之卒;赵王不图其功,赐以利剑;陈蕃白首固义,忘生事主;汉灵不明其忠,卒被刑戮。彼数子者,皆身栖青云之上,而困于泥尘之里,诚以危行不容于衰世,孤立聚尤于众人,加谗谄蛆蛊其中,谤隙蜂飞而至故也。臣闻浸润之行,骨肉离绝,疑似一至,君臣易心,此中山所以歔欷奏乐,孟博所以慷慨囊头者也。臣每惟故举将宋建平王之祸,悲彻骨髓,气凝霜霰。今璇鼎启运,人神改物,生罪尚宥,死冤必申。臣诚不忍王之负谤而不雪,故敢明言其理。
臣闻孝悌为志者,不以犯上,曾子不逆薪而爨,知其不为暴也;秦仁获麑,知其可为傅也。臣闻王之事献太妃也,朝夕不违养,甘苦不见色。帐下进珍馔,太妃未食,王投箸辍饭。太妃起居有不安,王傍行蓬发。臣闻求忠臣者于孝子之门,安有孝如王而不忠者乎?其可明一也。
当泰始、元徽中,王公贵人无谒景宁陵者,王独抗情而行,不以趋时舍义,出镇入朝,必俯拜陵所。王尚不弃先君,岂背今君乎?其可明二也。
王博闻而容众,与谏而爱士,与人言呴呴若有伤。闻人之善,誉而进之;见人之恶,掩而诲之。李蔚之,蓬庐之寒素也,王枉驾而讯之;何季穆等,宣简王之旧也,王提挈以升之。王虚己以厚天下之士,尚不欲伤一人之心,何乃亲戚图相菹脍乎?其可明三也。
臣昔以法曹参军,奉讯于听朝之末。王每断狱,降声辞,和颜色,以待士女之讼。时见夏伯以童子缧絷,王怆然改貌,用不加刑。徐州尝岁饥,王散秩粟俸帛,以断民之乏。蠲理冤疑,咸息徭务,所在皆有爱于民。臣闻善人,国之纪也。安有仁于民庶,而虐其宗国者乎?其可明四也。
王修身洁行,言无近杂,内去声酌之娱,外无田弋之好。每所临践,不加穿筑,直卫不繁,第宅无改。荆州高斋,刻楹柏构,王废而不处。昔朝廷欲赐王东陵甲第,又辞而不当。两宫所遗珍玩,尘于笥箧。无它嬖私,不耽内宠,姬嫱数人,皆诏令所赐。王身食不逾一肉,器用瓦素,时有献镂玉器,王顾谓何昌宇曰:“我持此安所用哉?”乃谢而反之。王恭己蹈义若此。其可明五也。
王之在荆州也,时献太妃初薨,宋明帝新弃天下,京畿诸王又相继非命,王乃征入为太常,楚下人士并劝勿下,王谓:“为臣而距先皇之命,不忠;为子不奉亲之窀穸,不孝。”于是弃西州之重,而匍伏北阙。王若志欲倔强,便应高枕江汉,何为屈折而受制于人乎?其可明六也。
王名高海内,义重太山,耆幼怀仁,士庶慕德。故从昏者忌明,同枉者毁正,搦弦为钩,张一作百,行坐欬嚏,皆生风尘。会王季符负罪流谤,事会谗人之心,权丑相扇,鸱枭奋翼。王虽遘愍离凶,而诚分弥款,散情中孚,挥斥满素。虞玩之衔使归旋,世子入质京邑,续解徐州,请身东第,后求会稽,降阶外抚。虞玩、殷焕实为诠译,诚心殷勤,备留圣听。王若侜张跋扈,何事若斯?其可明七也。
自是以后,日同殊论,苍梧之衰德既彰,群小之奸慝弥广,下盈其毒,上不可依。时长王并见诛锄,公卿如蹈虎尾,众人翕翕,莫不注仰于王。厢阁诸人,同谋异志,王心不从利,忠不背本,执周天赐而斩之,以距王宜与等,遣司马孙谦归款朝廷。王若欲拟非觊,宁当如此乎?其可明八也。
又是年五月以后,道路皆谓阮佃夫等欲潜图宫禁,因兵北袭,而黄回、高道庆等传构其事,武人奖乱,更相恐胁。至六月而京师征赋车徒,将讲众北垒,都鄙疑骇,佥言衅作。垣祗祖因民情嚣荡,扬声北奔,绐辞惑众,穷乱极祸。会州人自都还,说:“掖门已闭,殊不知台中安不?”王既素籍异论,谓为信然,收率疲弱,志在投散,冰炭在怀,但恐迟后。何图兵以顺出,翻为逆动乎?夫往来之人,喧哗幻惑,皆出辇毂,非从徐州起也。且台以六月晦夜无何呼北兵已至,皆登陴抽刃,而硃方七月朔犹缓带从容,其晚闻京都变乱,始乃鸠兵简甲耳。王岂先造祸哉!其可明九也。
王闻京室有难,坐不安,食不甘,言及太后,未尝不交巾掩泣。又临危之际,抚楹而叹曰:“吾恐三才于斯绝矣。”兹岂不诚在本朝,以天下为忧乎?自非深忠远概,孰能身灭之不恤,独眷眷国家安危哉?其可明十也。
夫王起兵之日,止在匡救昏难,放殛奸盗,非它故也。请较言之。当时君臣之道,治乱云何?杨运长、阮佃夫为有罪邪?为无罪邪?若其无罪,何故为戮?若其有罪,讨之何辜?王岂不知君亲之无将乎?顾以救火之家,岂遑先白丈人,非不恭也,徒以运属陵丧,智力无所用之,蹉跌倾覆,此乃时也,岂谓反乎?果然今日王亡,明日宋亡,王何负于社稷,何愧于天下哉!
臣闻武王克商,未及下车,而封王子之墓;汉高定天下,过大梁,蹑燕、代,修信陵之祀,存望诸之裔;晋世受命,亦追王凌之冤,而诏其孙为郎。夫比干,殷辛之罪人也;无忌,魏之疑臣也;乐毅,燕之逃将也;彦云,齐之贼而晋害也。适逢圣明之君,革运创制,昭功诚,荡嫌怨,清议以天下之善也。或殊世而相明,故四贤咸济其令问,三后驰光于万叶,君子荣其辉,小人服其义。
今陛下尊英雄之高轨,振逸世之奇声,何至仍衰世之异议,以掩贤人之名哉!若王之中外不明,终始慆德,臣惧方今之人,不复为善矣。且世之兴衰,何代无有,今齐苗裔万世之后,其能无污隆乎?苟前良可废,何以劝后之能者。伏愿上同周、汉、西晋之如彼,下为来胤垂范之如此。傥能降明诏,笺枉道,使往王得洗谤议,拯冥魂,赐以王礼反葬,则民之从义,犹若回风之卷草也。臣闻鹳鸣皋垤,则降阴吐雨;腾蛇耸跃,而沈云郁冥。但伤臣言轻落毛,身如横芥,神高听邈,终焉莫省,直欲内不负心,庶将来知王之意耳。
又不省。至今上即位,乃下诏曰:“宋建平王刘景素,名父之子,少敦清尚。虽末路失图,而原心有本。年流运改,宜弘优泽,可听以王礼还葬旧墓。”
晋熙王昶,字休道,文帝第九子也。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义阳王,食邑二千户。二十七年,为辅国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元凶弑立,加散骑常侍。世祖践祚,迁太常,出为东中郎将、会稽太守,寻监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诸军事。孝建元年,立东扬州,拜昶为刺史,东中郎将如故,进号后将军。
大明元年,征为秘书监,领骁骑将军,加散骑常侍,迁中军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又出为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阳、豫州之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前将军、江州刺史。三年,征为护军将军,给鼓吹一部,增邑千户。转中书令,中军将军,寻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太常。从世祖南巡,坐斥皇太后龙舟,免开府,寻又以加授。前废帝即位,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兗、南兗、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开府如故。
昶轻吵褊急,不能祗事世祖,大明中常被嫌责;民间喧然,常云昶当有异志。永光、景和中,此声转甚。废帝既诛群公,弥纵狂悖,常语左右曰:“我即大位来,遂未尝戒严,使人邑邑。”江夏王义恭诛后,昶表入朝,遣典签蘧法生衔使。帝谓法生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正欲讨之,今知求还,甚善。”又屡诘问法生:“义阳谋反,何故不启?”法生惧祸,叛走还彭城。帝因此北讨,亲率众过江。法生既至,昶即聚众起兵。统内诸郡,并不受命,斩昶使。将佐文武,悉怀异心。昶知其不捷,乃夜与数十骑开门北奔索虏,弃母妻,唯携爱妾一人,作丈夫服,亦骑马自随。昶家还都,二妾各生一子。时太宗已即位,名长者曰思远,小者曰怀远,寻并卒。追封怀远为池阳县侯,食邑千户。
泰始六年,以第六皇子燮字仲绥继昶,改昶封为晋熙王。燮袭爵,食邑三千户。太宗既以燮继昶,乃下诏曰:“夫虎狼护子,猴猨负孙,毒性薄情,亦有仁爱,故识念气类,尚均群品,况在人伦,可忘天属。晋熙太妃谢氏,沈刻无亲,物理罕比,征北公虽孝道无替,而遭此不慈,自少及长,阙恩鞠之囗,乃至休否莫关,寒温不访,晨昏屏塞,定省靡因。事无违忤,动致诮责,毒句发口,人所难闻,加恶备苦,过于仇隙,遂事愤于宗姻,义伤于行路。公故妃郗氏,妇礼无违,逢此严酷,遂以忧卒,用夭盛年。又谢氏食则丰珍,衣则文丽,奉己之余,播覃群下;而诸孙纩不温体,食不充饥,付于姆妳之手,纵以任军之路。遇其所生,弃若粪土,繿缕比于重囚,穷困过于下使。诚皇规方远,沙塞将一,公修短不讳,亦难豫图。兼妾女累弱,一第领主,防闲之道,人理斯急。朕所以诏第六子燮奉公为胤,欲以毗整一门,为公继绍。但谢氏待骨肉至亲,尚相弃蔑,况以义合,免苦为难。患萌防渐,危机须断,便可还其本家,削绝蕃秩。”先是,改谢氏为射氏。
时主幼时艰,宗室寡弱。元徽元年,燮年四岁,以为使持节、监郢州、豫州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郢州刺史,以黄门郎王奂为长史,总府州之任。明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举兵逼朝廷,燮遣中兵参军冯景祖袭寻阳,休范留中兵参军毛惠连、州别驾程罕之居守,开门诣景祖降。进燮号安西将军,加督江州诸军事,复昶所生谢氏为晋熙国太妃。四年,又进燮镇西将军,加鼓吹一部。
顺帝即位,征为使持节、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抚军将军、扬州刺史。先是,齐世子为燮安西长史,行府州事,时亦被征为左卫将军,与燮俱下。会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反,世子因奉燮镇寻阳之盆城,据中流,为内外形援。攸之平,燮还京邑。齐王为南徐州,燮解督南徐,进督南豫、江州诸军事,进号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迁司徒。齐受禅,解司徒,降封阴安县侯,食邑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始安王休仁,文帝第十二子也。元嘉二十九年,年十岁,立为建安王,食邑二千户。孝建三年,为秘书监,领步兵校尉。寻都督南兗、徐二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南兗州刺史。大明元年,入为侍中,领右军将军。四年,出为湘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加号平南将军。八年,迁使持节、督江州、南豫州之晋熙、新蔡、郢州之西阳三郡诸军事、安南将军、江州刺史。未拜,徙为散骑常侍、太常,又不拜。仍为护军将军,常侍如故。
前废帝永光元年,迁领军将军。常侍如故。景和元年,又迁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未之任,留为散骑常侍、护军将军,又加特进、左光禄大夫,给鼓吹一部。
时废帝狂悖无道,诛害群公,忌惮诸父,并囚之殿内,殴捶凌曳,无复人理。休仁及太宗、山阳王休祐,形体并肥壮,帝乃以竹笼盛而称之,以太宗尤肥,号为“猪王”,号休仁为“杀王”,休祐为“贼王”。以三王年长,尤所畏惮,故常录以自近,不离左右。东海王祎凡劣,号为“驴王”,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少,故并得从容。尝以木槽盛饭,内诸杂食,搅令和合,掘地为坑阱,实之以泥水,裸太宗内坑中,和槽食置前,令太宗以口就槽中食,用之为欢笑。欲害太宗及休仁、休祐前后以十数,休仁多计数,每以笑调佞谀悦之,故得推迁。常于休仁前使左右淫逼休仁所生杨太妃,左右并不得已顺命,以至右卫将军刘道隆,道隆欢以奉旨,尽诸丑状。时廷尉刘矇妾孕,临月,迎入后宫,冀其生男,欲立为太子。太宗尝忤旨,帝怒,乃裸之,缚其手脚,以杖贯手脚内,使人担付太官,曰:“即日屠猪。”休仁笑谓帝曰:“猪今日未应死。”帝问其故,休仁曰:“待皇太子生,杀猪取其肝肺。”帝意乃解,曰:“且付廷尉。”一宿出之。
帝将南游荆、湘二州,明旦欲杀诸父便发。其夕,太宗克定祸难,殒帝于华林园。休仁即日推崇太宗,便执臣礼。明旦,休仁出住东府。时南平,庐陵敬猷兄弟,为废帝所害,犹未殡殓,休仁、休祐同载临之,开帷欢笑,奏鼓吹往反,时人咸非焉。
先是,废帝进休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常侍如故。未拜,太宗令书以为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加班剑二十人,给三望十五乘。时刘道隆为护军,休仁请求解职,曰:“臣不得与此人同朝。”上乃赐道隆死。寻诸方逆命,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增班剑三十人。出据虎槛,进据赭圻。寻领太子太傅,总统诸军,随宜应接。中流平定,休仁之力也。初行,与苏侯神结为兄弟,以求神助。及事平,太宗与休仁书曰:“此段殊得苏侯兄弟力。”增休仁邑四千户,固辞,乃受千户。上流虽平,薛安都据彭城,招引索虏,复都督北讨诸军事,又增邑三千户,不受。时豫州刺史殷琰据寿阳,未平。晋平王休祐先督征讨诸军事,休祐出领江陵,休仁代督西讨诸军事。泰始五年,进都督豫、司二州。
休仁年与太宗邻亚,俱好文籍,素相爱友。及废帝世,同经危难,太宗又资其权谲之力。泰始初,四方逆命,兵至近畿,休仁亲当矢石,大勋克建,任总百揆,亲寄甚隆。朝野四方,莫不辐辏。上渐不悦。休仁悟其旨,其冬,表解扬州,见许。六年,进位太尉,领司徒,固让,又加漆轮车、剑履。
太宗末年,多忌讳,猜害稍甚,休仁转不自安。及杀晋平王休祐,忧惧弥切。其年,上疾笃,与杨运长等为身后之计,虑诸弟强盛,太子幼弱,将来不安。运长又虑帝宴驾后,休仁一旦居周公之地,其辈不得秉权,弥赞成之。上疾尝暴甚,内外莫不属意于休仁,主书以下,皆往东府休仁所亲信,豫自结纳,其或直不得出者,皆恐惧。上既宿怀此意,至是又闻物情向之,乃召休仁入见。既而又谓曰:“夕可停尚书下省宿,明可早来。”其夜,遣人赍药赐休仁死,时年三十九。
上寝疾久,内外隔绝,虑人情有同异,自力乘舆出端门。休仁死后,乃诏曰:“夫无将之诛,谅惟通典,知咎自引,实有偏介。刘休仁地属密亲,位居台重,朕友寄特深,宠秩兼茂。不能弘赞国猷,裨宣政道,而自处相任,妄生猜嫌,侧纳群小之说,内怀不逞之志,晦景蔽迹,无事阳愚。因近疾患沉笃,内外忧悚,休仁规逼禁兵,谋为乱逆。朕曲推天伦,未忍明法,申诏诰砺,辨核事原。休仁惭恩惧罪,遽自引决。追寻悲痛,情不自胜,思屈法科,以申矜悼。可宥其二子,并全封爵。但家国多虞,衅起台辅,永寻既往,感慨追深。”
有司奏曰:“臣闻明罚无亲,情屈于司纲,国典有经,威申于义灭。是以梁、赵之诛,跣出称过,来言之罚,克入致动。谨案刘休仁苞蓄祸迹,事蔽于天明,窜匿沉奸,情宣于民听。自以属居戚近,早延恩睦,异礼殊义,望越常均。往岁授钺南讨,本非才命,启行浓湖,特以亲摄,仰遵庙略,俯藉众效,属承泰运,窃附成勋,而亟叨天功,多自臧伐。既圣明御宇,躬览万机,百司有纪,官方无越,而休仁矜勋怙贵,自谓应总朝权,遂妄生疑难,深自猜外。故司空晋平刺王休祐,少无令业,长滋贪暴,莅任陕荆,毒流西夏,编户嗟散,列邑雕虚,圣泽含弘,未明正宪。亟与休仁论其愆迹,辞意既密,不宜传广,遂饰容旨,反相劝激。休祐以休仁位居朝右,任遇优崇,必能为己力援,故深相党结。休祐于是输金荐宝,承颜接意,造膝之间,必论朝政,遂无日不俱行,无时不同宿,声酣聚集,密语清闲。休仁含奸扇惑,善于计数,说休祐使外托专慎之法,密行贪诈之心,谓朝廷不觉,人莫之悟。休祐遂乃外积怨惧,内协祸心,既得赞激,凶慝转炽,与休仁共为奸谋,潜伺机隙,图造衅变,规肆凶狡。休仁致殒仓卒,实维天诛,而晋平国太妃妾邢不能追惭子恶,上感曲恩,更怀不逞,巫蛊咒诅。休仁因圣躬不和,猥谋奸逆,灭道反常,莫斯为甚,殛肆朝市,庶申国刑,而法网未加,自引厥命。天慈矜厚,减法崇恩,赐全二息,及其爵封,斯诚弘风旷德,贯绝通古,然非所以弃恶流衅,惩惧乱臣者也。臣等参议,谓宜追降休仁为庶人,绝其属籍,见息悉徙远郡。休祐愆谋始露,亦宜裁黜,徙削之科,一同旧准。收邢付狱,依法穷治。”诏曰:“邢匹妇狂愚,不足与计。休仁知衅自引,情有追伤,可特为降始安县王,食邑千户,并停伯融等流徙,听袭封爵。伯猷先绍江夏国,令还本,赐爵乡侯。”
上既杀休仁,虑人情惊动,与诸方镇及诸大臣诏曰:
休仁致殒,卿未具悉,事之始末,今疏以相示。休祐贪恣非政,法网之所不容。昔汉梁孝王、淮南厉王无它衅悖,正以越汉制度耳。况休祐吞嚼聚敛,为西数州之蝗,取与鄙虐,无复人情。屡得王景文、褚渊、沈攸之等启,陈其罪恶,转不可容。吾笃兄弟之恩,不欲致之以法,且每恨大明兄弟情薄,亲见休祐屯苦之时,始得宽宁,弥不忍问。所以改授徐州,冀其去朝廷近,必应能自悛革。及拜徐州,未及之任,便征动万端,暴浊愈甚,既每为民蠹,不可复全。
休仁身粗有知解,兼为宰相;又吾与其兄弟情昵,特复异常,颇与休仁论休祐衅状。休祐以休仁为吾所亲,必应知吾意;又云休仁言对,能为损益。遂多与财赂,深相结事,乃寝必同宿,行必共车。休仁性软,易感说,遂成缱绻,共为一家,是吾所吐密言,一时倒写。
吾与休仁,少小异常,唯虚心信之,初不措疑。虽尔犹虑清闲之时,非意脱有闻者。吾近向休祐推情,戒训严切,休祐更不复致疑。休祐死后,吾将其内外左右,问以情状,方知言语漏泄并具之由,弥日懊惋,心神萎孰。休仁又说休祐云:“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我常秉许为家,从来颇得此力。但试用,看有验不?”休祐从之,于是大有献奉,言多乖实,积恶既不可恕。
自休祐殒亡之始,休仁款曲共知。休仁既无罪衅,主相本若一体,吾之推意,初无有间。休祐贪愚,为天下所疾,致殒之本,为民除患,兄弟无复多人,弥应思吊不咸,益相亲信。休祐平生,狼抗无赖,吾虑休仁往哭,或生祟祸。且吾尔日本办仗往哭,晚定不行。吾所以为设方便,呼入在省。而休仁得吾召入,大自惊疑,遂入辞杨太妃,颜色状意,甚与常异。既至省,杨太妃骤遣监子去来参察。从此日生嫌惧,而吾之推情,初不疑觉。从休祐死后,吾再幸休仁第,饮啖极日,排阁入内,初无猜防,休仁坐生嫌畏。
一日,吾春中多期射雉,每休仁清闲,多往雉场中,或敕使陪辇,及不行日,多不见之。每值宵,休仁辄语左右云:“我已复得今一日。”及在房内见诸妓妾,恆语:“我去不知朝夕见底,若一旦死去作鬼,亦不取汝,取汝正足乱人耳。”休祐死时,日已三晡,吾射雉,始从雉场出,休仁从骑在右,伏野中,吾遣人召之,称云:“腹痛,不堪骑马。”尔时诸王车皆停在硃雀门里,日既暝,不暇远呼车,吾衣书车近在离门里,敕呼来,下油幢络,拟以载之。吾由来谙悉其体有冷患,闻腹痛,知必是冷,乃敕太医上省送供御高梁姜饮以赐之。休仁得饮,忽大惊,告左右称:“败今日了。”左右答曰:“此饮是御师名封题。”休仁乃令左右先饮竟,犹不甚信,乃僶俯噬之,裁进一合许。妄生嫌贰,事事如是。由来十日五日,一就问太妃。自休祐死后,每吾诏,必先至杨太妃问,如分别状。休仁由来自营府国兴生文书,二月中,史承祖赍文书呈之,忽语承祖云:“我得成许那,何烦将来。”吾虚心如旧,不复见信,既怀不安,大自嫌恐,惟以情理,不容复有善心。
休仁既经南讨,与宿卫将帅经习狎共事相识者,布满外内。常日出入,于厢下经过,与诸相识将帅,都不交言。及吾前者积日失适,休仁出入殿省,诸卫主帅裁相悉者,无不和颜厚相抚劳。尔时吾既甚恶,意不欲见外人,悠悠所传,互言差剧。休仁规欲闻知方便,使昙度道人及劳彦远屡求启,阚觇吾起居。及其所启,皆非急事,吾意亦不厝疑。吾与休仁,亲情实异,年少以来,恆相追随,情向大趣,亦往往多同,难否之日,每共契阔。休仁南讨为都统,既有勋绩,状之于心,亦何极已。但休仁于吾,望既不轻,小人无知,亦多挟背向,既生猜贰,不复自宁。夫祸难之由,皆意所不悟,如其意趣,人莫能测,事不获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处分。夫于兄弟之情,不能无厚薄。休祐之亡,虽复悼念,犹可以理割遣;及休仁之殒,悲愍特深,千念不能已已,举言伤心。事之细碎,既不可曲载诏文,恐物不必即解,兼欲存其兒子,不欲穷法。为诏之辞,不得不云有兵谋,非事实也。故相报卿知。
上与休仁素厚,至于相害,虑在后嗣不安。休仁既死,痛悼甚至,谓人曰:“我与建安年时相邻,少便狎从。景和、泰始之间,勋诚实重。事计交切,不得不相除。痛念之至,不能自已。今有一事不如与诸侯共说,欢适之方,于今尽矣。”因流涕不自胜。
子伯融,妃殷氏所生。殷氏,吴兴太守冲女也。范阳祖翻有医术,姿貌又美,殷氏有疾,翻入视脉,说之,遂通好。事泄,遣还家赐死。伯融历南豫州刺史,琅邪、临淮二郡太守,宁朔将军,广州刺史,不之职。废徙丹杨县。后废帝元徽元年,还京邑,袭封始兴王。弟伯猷,初出继江夏愍王伯禽,封江夏王,邑二千户。休仁死后还本,与伯融俱徙丹杨县。后废帝元徽元年,赐爵都乡侯。建平王景素为逆,杨运长等畏忌宗室,称诏赐伯融等死。伯融时年十九,伯猷年十一。
晋平剌王休祐,文帝第十三子也。孝建三年,年十一,封山阳王,食邑二千户。大明元年,为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寻迁东扬州刺史。未拜,徙湘州刺史,加号征虏将军。四年,还为秘书监,领右军将军,增邑千户。迁侍中,又迁左中郎将,都官尚书;又为秘书监,领骁骑将军。出为使持节、都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景和元年,入朝,进号镇西大将军,仍迁散骑常侍、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荆州刺史,开府、常侍如故。又改都督江、郢、雍、湘五州、江州刺史;又改都督江南豫司州、南豫州刺史,改都督豫、江、司三州、豫州刺史。时豫州刺史殷琰据寿阳反叛,休祐出镇历阳,督刘勔等讨琰,琰未平,勔筑长围守之。休祐复徙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开府并如故,增封二千户,受五百户。以山阳荒敝,改封晋平王。
休祐素无才能,强梁自用,大明之世,年尚少,未得自专,至是贪淫,好财色。在荆州,裒刻所在,多营财货。以短钱一百赋民,田登,就求白米一斛,米粒皆令彻白,若有破折者,悉删简不受。民间籴此米,一升一百。至时又不受米,评米责钱。凡诸求利,皆悉如此,百姓嗷然,不复堪命。泰始六年,征为都督南徐、南兗、徐、兗、青、冀六州诸军事、南徐州刺史,加侍中,持节、将军如故。上以休祐贪虐不可莅民,留之京邑,遣上佐行府州事。
休祐狠戾强梁,前后忤上非一。在荆州时,左右苑景达善弹棋,上召之,休祐留不遣。上怒,诘责之曰:“汝刚戾如此,岂为下之义!”积不能平。且虑休祐将来难制,欲方便除之。七年二月,车驾于岩山射雉,有一雉不肯入场,日暮将反,令休祐射之。语云:“不得雉,勿归。”休祐时从在黄麾内,左右从者并在部伍后,休祐便驰去,上遣左右数人随之。上既还,前驱清道,休祐人从悉分散,不复相得,上因遣寿寂之等诸将追之。日已欲暗,与休祐相及,逼令坠马。休祐素勇壮有气力,奋拳左右排击,莫得近。有一人后引阴,因顿地,即共殴拉杀之。乃遣人驰白上,行唱:“骠骑落马。”上曰:“骠骑体大,落马殊不易。”即遣御医络驿相系。顷之,休祐左右人至,久已绝。去车脚,舆以还第,时年二十七。追赠司空,持节、侍中、都督、刺史如故,给班剑二十人,三望车一乘。
时巴陵王休若在江陵,其日即驰信报休若曰:“吾与骠骑南山射雉,骠骑马惊,与直阁夏文秀马相丱,文秀堕地,骠骑失鞚,马惊,触松树堕地,落刑中,时顿闷,不识人,故驰报弟。”其年五月,追免休祐为庶人。
长子仕荟,早卒。次子宣翊为世子,为宁朔将军、湘州刺史,未拜,免废。次士弘,继鄱阳哀王休业。袭封,被废还本。次宣彦,封原丰县侯,为宁朔将军、彭城太守,未拜,免废。次宣谅。次宣曜,出继南平穆王铄封,被废还本。次宣景,次宣梵,次宣觉,次宣受,次宣则,次宣直,次宣季,凡十三子,并徙晋平郡。太宗寻病,见休祐为祟,乃遣前中书舍人刘休至晋平抚慰宣翊等,上遂崩。后废帝元徽元年,听宣翊等还都。顺帝升明三年,谋反,并赐死。
鄱阳哀王休业,文帝第十五子也。孝建二年,年十一,封鄱阳王,食邑二千户。三年,薨,追赠太常。大明六年,以山阳王休祐次子士弘嗣封。被废还本,国除。
临庆冲王休倩,文帝第十六子也。孝建元年,年九岁,疾笃,封东平王,食邑二千户,未拜,薨。
大明七年,立第二十七皇子子嗣为东平王,绍休倩后。太宗泰始二年还本,国绝。六年,以第五皇子智井为东平王,继休倩,未拜,薨。其年,追改休倩为临庆王,以临贺郡为临庆国,立第八皇子跻为临庆王,食邑二千户,继休倩后。明年,还本国。休倩,太祖所爱,故前后屡加绍门嗣。
新野怀王夷父,文帝第十七子也。元嘉二十九年,薨,时年六岁。太宗泰始五年,追加封谥。
巴陵哀王休若,文帝第十九子也。孝建三年,年九岁,封巴陵王,食邑二千户。大明二年,为冠军将军、南琅邪、临淮二郡太守,徙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将军如故。四年,出为都督徐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将军如故,增督豫州之梁郡,增邑千户。明年,征为散骑常侍、左右郎将、吴兴太守。复征为散骑常侍、太常。未拜,前废帝永光元年,迁左卫将军。
太宗泰始元年,迁散骑常侍、中书令,领卫尉。未拜,复为左卫将军,常侍、卫尉如故。又未拜,出为使持节、都督会稽、东阳、永嘉、临海、新安五郡诸军事、领安东将军、会稽太守,率众东讨。进督吴、吴兴、晋陵三郡。寻加散骑常侍,进号卫将军,给鼓吹一部。又进督晋安、囗囗二郡诸军事。二年,迁梁、雍、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如故,增邑二千户,受三百户。
前在会稽,录事参军陈郡、谢沈以谄佞事休若,多受贿赂。时内外戒严,普著袴褶,沈居母丧。被起,声乐酣饮,不异吉人,衣冠既无殊异,并不知沈居丧,尝自称孤子,众乃骇愕。休若坐与沈亵黩,致有奸私,降号镇西将军。又进卫将军。典签夏宝期事休若无礼,系狱,启太宗杀之,虑不被许,启未报,辄于狱行刑,信反果锢送,而宝期已死。上大怒,与休若书曰:“孝建、大明中,汝敢行此邪?”休若母加杖三百,降号左将军,贬使持节都督为监,行雍州刺史,使宁蛮校尉,削封五百户。四年,迁使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行湘州刺史,将军如故。六年,荆州刺史晋平王休祐入,以休若监荆州事,进号征南将军、湘州刺史。仍为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征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寻加散骑常侍,又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七年,晋平王休祐被杀,建安王休仁见疑。京邑讹言休若有至贵之表,太宗以言报之,休若内甚忧惧。会被征,代休祐为都督南徐、南兗、徐、兗、青、冀六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休若腹心将佐咸谓还朝必有大祸,中兵参军京兆王敬先固陈不宜入,劝割据荆楚以距朝廷,休若伪许之。敬先既出,执录,驰使白太宗,敬先坐诛死。休若至京口,建安王休仁又见害,益怀危虑。上以休若和善,能谐缉物情,虑将来倾幼主,欲遣使杀之。虑不奉诏,征入朝,又恐猜骇,乃伪迁休若为都督江郢、司、广、交、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之始兴四郡诸军事、车骑大将军、江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征还召拜,手书殷勤,使赴七月七日,即于第赐死,时年二十四。赠侍中、司空,持节、都督、刺史如故,给班剑二十人,三望车一乘。
休若既死,上与骠骑大将军桂阳王休范书曰:
外间有一师,姓徐名绍之,状如狂病,自云为涂步郎所使。去三月中,忽云:“神语道巴陵王应作天子,汝使巴陵王密知之。”于是师便访觅休若左右人,不能得。东宫典书姓何者相识,数去来,师解神语,东宫典书具道神语,东宫典书答云:“我识巴陵间一左右,当为汝向道。”数日,东宫典书复来语师云:“我已为汝语巴陵左右,道因达巴陵,巴陵具知,云莫声但听。”
又顷者史官奏天文占候,颇云休若应挟异端。神道芒昧,乃不可全信,然前后相准,略亦不无仿佛。且帖肆间,自大明以来有“若好”之谣,于今未止。诏若百重章句,皆配以美辞美事,诸不逞之徒,咸云必是休若。休若且知道路有异音,里巷有“若好”之谣,在西已奇惧,致王敬先吐猖狂之言。近休祐、休仁被诛,休若弥不自安,又左右多是不相当负罪之徒,恆说以道路之言叩动之,相与唱云:“万民之心,属在休若”,感激其意。
寻休若从来心迹,殊有可嫌。刘亮问高次祖,汝一应识此人,当给休若。休若在东纵恣群下无本末,还朝被贬,爵位小退,次祖被亮使归,过问讯,大泣,语次祖云:“我东行是一段功,在郡横为群小辈过失,大被贬降,我实愤怨,不解刘辅国何意不作。”次祖答云:“刘辅国蒙朝廷生成之恩,岂容有此理。”推此已是有奇意。吾使诸王在蕃,正令优游而已,本不以武事,而休若在西,广召弓马健兒,都不启闻。又戾道明等,昔亲为贼,罪应万死,休若至西,大信遇之,乃潜将往不启京。吾知汝意谓休若处奉因事事何如,心迹既不复可测,因其还朝在第与书,事事诘诮于内,许密自引分,状如暴疾致故,差得于其名位及见子悉得全也。休若既是汝弟,使其狼心得申者,汝得守冶城边作太尉公邪?非但事关计,亦于汝甚切,汝可密白荀太妃令知。
庐江王祎,昔在西州,故上云冶城边也。休若子冲始袭封。顺帝升明三年,薨。会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诗》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古人畏乱世也。太宗晚途,疑隙内成,寻斧所加,先自至戚。晋剌以犷暴摧躯,巴哀由和良鸩体,保身之路,未知攸适。昔之戒子,慎勿为善,将远有以乎!
列传第三十三 颜延之
颜延之,字延年,琅邪临沂人也。曾祖含,右光禄大夫。祖约,零陵太守。父显,护军司马。延之少孤贫,居负郭,室巷甚陋。好读书,无所不览,文章之美,冠绝当时。饮酒不护细行,年三十,犹未婚。妹适东莞刘宪之,穆之子也。穆之既与延之通家,又闻其美,将仕之;先欲相见,延之不往也。后将军、吴国内史刘柳以为行参军,因转主簿,豫章公世子中军行参军。
义熙十二年,高祖北伐,有宋公之授,府遣一使庆殊命,参起居;延之与同府王参军俱奉使至洛阳,道中作诗二首,文辞藻丽,为谢晦、傅亮所赏。宋国建,奉常郑鲜之举为博士,仍迁世子舍人。高祖受命,补太子舍人。雁门人周续之隐居庐山,儒学著称,永初中,征诣京师,开馆以居之。高祖亲幸,朝彦毕至,延之官列犹卑,引升上席。上使问续之三义,续之雅仗辞辩,延之每折以简要。既连挫续之,上又使还自敷释,言约理暢,莫不称善。徙尚书仪曹郎,太子中舍人。
时尚书令傅亮自以文义之美,一时莫及,延之负其才辞,不为之下,亮甚疾焉。庐陵王义真颇好辞义,待接甚厚;徐羡之等疑延之为同异,意甚不悦。少帝即位,以为正员郎,兼中书,寻徙员外常侍,出为始安太守。领军将军谢晦谓延之曰:“昔荀勖忌阮咸,斥为始平郡,今卿又为始安,可谓二始。”黄门郎殷景仁亦谓之曰:“所谓俗恶俊异,世疵文雅。”延之之郡,道经汨潭,为湘州刺史张纪祭屈原文以致其意,曰:
恭承帝命,建CM旧楚。访怀沙之渊,得捐佩之浦。弭节罗潭,舣舟汨渚,敬祭楚三闾大夫屈君之灵:
兰薰而摧,玉贞则折。物忌坚芳,人讳明洁。曰若先生,逢辰之缺。温风迨时,飞霜急节。嬴、芊遘纷,昭、怀不端。谋折仪、尚,贞蔑椒、兰。身绝郢阙,迹遍湘干。比物荃荪,连类龙鸾。声溢金石,志华日月。如彼树芬,实颖实发。望汨心欷,瞻罗思越。藉用可尘,昭忠难阙。
元嘉三年,羡之等诛,征为中书侍郎,寻转太子中庶子。顷之,领步兵校尉,赏遇甚厚。延之好酒疏诞,不能斟酌当世,见刘湛、殷景仁专当要任,意有不平,常云:“天下之务,当与天下共之,岂一人之智所能独了!”辞甚激扬,每犯权要。谓湛曰:“吾名器不升,当由作卿家吏。”湛深恨焉,言于彭城王义康,出为永嘉太守。延之甚怨愤,乃作《五君咏》以述竹林七贤,山涛、王戎以贵显被黜,咏嵇康曰:“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咏阮籍曰:“物故可不论,途穷能无恸。”咏阮咸曰:“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咏刘伶曰:“韬精日沉饮,谁知非荒宴。”此四句,盖自序也。湛及义康以其辞旨不逊,大怒。时延之已拜,欲黜为远郡,太祖与义康诏曰:“降延之为小邦不政,有谓其在都邑,岂动物情,罪过彰著,亦士庶共悉,直欲选代,令思愆里闾。犹复不悛,当驱往东土。乃志难恕,自可随事录治。殷、刘意咸无异也。”乃以光禄勋车仲远代之。
延之与仲远世素不协,屏居里巷,不豫人间者七载。中书令王球名公子,遗务事外,延之慕焉;球亦爱其材,情好甚款。延之居常罄匮,球辄赡之。晋恭思皇后葬,应须百官,湛之取义熙元年除身,以延之兼侍中。邑吏送札,延之醉,投札于地曰:“颜延之未能事生,焉能事死!”闲居无事,为《庭诰》之文。今删其繁辞,存其正,著于篇。曰:
《庭诰》者,施于闺庭之内,谓不远也。吾年居秋方,虑先草木,故遽以未闻,诰尔在庭。若立履之方,规鉴之明,已列通人之规,不复续论。今所载咸其素畜,本乎性灵,而致之心用。夫选言务一,不尚烦密,而至于备议者,盖以网诸情非。古语曰得鸟者罗之一目,而一目之罗,无时得鸟矣。此其积意之方。
道者识之公,情者德之私。公通,可以使神明加向;私塞,不能令妻子移心。是以昔之善为士者,必捐情反道,合公屏私。
寻尺之身,而以天地为心;数纪之寿,常以金石为量。观夫古先垂戒,长老余论,虽用细制,每以不朽见铭;缮筑末迹,咸以可久承志。况树德立义,收族长家,而不思经远乎。曰身行不足遗之后人。欲求子孝必先慈,将责弟悌务为友。虽孝不待慈,而慈固植孝;悌非期友,而友亦立悌。
夫和之不备,或应以不和;犹信不足焉,必有不信。傥知恩意相生,情理相出,可使家有参、柴,人皆由、损。夫内居德本,外夷民誉,言高一世,处之逾默;器重一时,体之滋冲。不以所能干众,不以所长议物,渊泰入道,与天为人者,士之上也。若不能遗声,欲人出已,知柄在虚求,不可校得,敬慕谦通,畏避矜踞,思广监择,从其远猷,文理精出,而言称未达,论问宣茂,而不以居身,此其亚也。若乃闻实之为贵,以辩画所克,见声之取荣,谓争夺可获,言不出于户牖,自以为道义久立,才未信于仆妾,而曰我有以过人,于是感苟锐之志,驰倾觖之望,岂悟已挂有识之裁,入修家之诫乎!记所云“千人所指,无病自死”者也。行近于此者,吾不愿闻之矣。
凡有知能,预有文论,不练之庶士,校之群言,通才所归,前流所与,焉得以成名乎。若呻吟于墙室之内,喧嚣于党辈之间,窃议以迷寡闻,妲语以敌要说,是短算所出,而非长见所上。适值尊朋临座,稠览博论,而言不入于高听,人见弃于众视,则慌若迷涂失偶,黡如深夜撤烛,衔声茹气,腆默而归,岂识向之夸慢,祗足以成今之沮丧邪!此固少壮之废,尔其戒之。
夫以怨诽为心者,未有达无心救得丧,多见诮耳。此盖臧获之为,岂识量之为事哉!是以德声令气,愈上每高,忿言怼议,每下愈发。有尚于君子者,宁可不务勉邪!虽曰恆人,情不能素尽,故当以远理胜之,么算除之,岂可不务自异,而取陷庸品乎。
富厚贫薄,事之悬也。以富厚之身,亲贫薄之人,非可一时同处。然昔有守之无怨,安之不闷者,盖有理存焉。夫既有富厚,必有贫薄,岂其证然,时乃天道。若人皆厚富,是理无贫薄。然乎?必不然也。若谓富厚在我,则宜贫薄在人。可乎?又不可矣。道在不然,义在不可,而横意去就,谬生希幸,以为未达至分。
蚕温农饱,民生之本,躬稼难就,止以仆役为资,当施其情愿,庀其衣食,定其当治,递其优剧,出之休飨,后之捶责,虽有劝恤之勤,而无沾曝之苦。务前公税,以远吏让,无急傍费,以息流议,量时发敛,视岁穰俭,省赡以奉己,损散以及人,此用天之善,御生之得也。
率下多方,见情为上;立长多术,晦明为懿。虽及仆妾,情见则事通;虽在畎亩,明晦则功博。若夺其常然,役其烦务,使威烈雷霆,犹不禁其欲;虽弃其大用,穷其细瑕,或明灼日月,将不胜其邪。故曰:“孱焉则差,的焉则暗。”是以礼道尚优,法意从刻。优则人自为厚,刻则物相为薄。耕收诚鄙,此用不忒,所谓野陋而不以居心也。
含生之氓,同祖一气,等级相倾,遂成差品,遂使业习移其天识,世服没其性灵。至夫愿欲情嗜,宜无间殊,或役人而养给,然是非大意,不可侮也。隅奥有灶,齐侯蔑寒,犬马有秩,管、燕轻饥。若能服温厚而知穿弊之苦,明周之德;厌滋旨而识寡嗛之急,仁恕之功。岂与夫比肌肤于草石,方手足于飞走者,同其意用哉!罚慎其滥,惠戒其偏。罚滥则无以为罚,惠偏则不如无惠,虽尔眇末,犹扁庸保之上,事思反己,动类念物,则其情得,而人心塞矣。
抃博蒱塞,会众之事,谐调哂谑,适坐之方,然失敬致侮,皆此之由。方其克瞻,弥丧端俨,况遭非鄙,虑将丑折。岂若拒其容而简其事,静其气而远其意,使言必诤厌,宾友清耳;笑不倾妩,左右悦目。非鄙无因而生,侵侮何从而入,此亦持德之管龠,尔其谨哉。
嫌惑疑心,诚亦难分,岂唯厚貌蔽智之明,深情怯刚之断而已哉。必使猜怨愚贤,则颦笑入戾,期变犬马,则步顾成妖。况动容窃斧,束装滥金,又何足论。是以前王作典,明慎议狱,而僭滥易意;硃公论璧,光泽相如,而倍薄异价。此言虽大,可以戒小。
游道虽广,交义为长。得在可久,失在轻绝。久由相敬,绝由相狎。爱之勿劳,当扶其正性;忠而勿诲,必藏其枉情。辅以艺业,会以文辞,使亲不可亵,疏不可间,每存大德,无挟小怨。率此往也,足以相终。
酒酌之设,可乐而不可嗜,嗜而非病者希,病而遂眚者几。既眚既病,将蔑其正。若存其正性,纾其妄发,其唯善戒乎?声乐之会,可简而不可违,违而不背者鲜矣,背而非弊者反矣。既弊既背,将受其毁。必能通其碍而节其流,意可为和中矣。
善施者岂唯发自人心,乃出天则。与不待积,取无谋实,并散千金,诚不可能。赡人之急,虽乏必先,使施如王丹,受如杜林,亦可与言交矣。
浮华怪饰,灭质之具;奇服丽食,弃素之方。动人劝慕,倾人顾盼,可以远识夺,难用近欲从。若睹其淫怪,知生之无心,为见奇丽,能致诸非务,则不抑自贵,不禁自止。
夫数相者,必有之征,既闻之术人,又验之吾身,理可得而论也。人者兆气二德,禀体五常。二德有奇偶,五常有胜杀,及其为人,宁无叶沴。亦犹生有好丑,死有夭寿,人皆知其悬天;至于丁年乖遇,中身迂合者,岂可易地哉!是以君子道命愈难,识道愈坚。
古人耻以身为溪壑者,屏欲之谓也。欲者,性之烦浊,气之蒿蒸,故其为害,则熏心智,耗真情,伤人和,犯天性。虽生必有之,而生之德,犹火含烟而妨火,桂怀蠹而残桂,然则火胜则烟灭,蠹壮则桂折。故性明者欲简,嗜繁者气惛,去明即惛,难以生矣。其以中外群圣,建言所黜,儒道众智,发论是除。然有之者不患误深,故药之者恆苦术浅,所以毁道多而于义寡。顿尽诚难,每指可易,能易每指,亦明之末。
廉嗜之性不同,故畏慕之情或异,从事于人者,无一人我之心,不以己之所善谋人,为有明矣。不以人之所务失我,能有守矣。己所谓然,而彼定不然,弈棋之蔽;悦彼之可,而忘我不可,学颦之蔽。将求去蔽者,念通怍介而已。
流言谤议,有道所不免,况在阙薄,难用算防。接应之方,言必出己。或信不素积,嫌间所袭,或性不和物,尤怨所聚,有一于此,何处逃毁。苟能反悔在我,而无责于人,必有达鉴,昭其情远,识迹其事。日省吾躬,月料吾志,宽默以居,洁静以期,神道必在,何恤人言。
谚曰,富则盛,贫则病矣。贫之病也,不唯形色粗黡,或亦神心沮废;岂但交友疏弃,必有家人诮让。非廉深识远者,何能不移其植。故欲蠲忧患,莫若怀古。怀古之志,当自同古人,见通则忧浅,意远则怨浮,昔有琴歌于编蓬之中者,用此道也。
夫信不逆彰,义必出隐,交赖相尽,明有相照。一面见旨,则情固丘岳;一言中志,则意入渊泉。以此事上,水火可蹈,以此托友,金石可弊。岂待充其荣实,乃将议报,厚之篚筐,然后图终。如或与立,茂思无忽。
禄利者受之易,易则人之所荣;蚕穑者就之艰,艰则物之所鄙。艰易既有勤倦之情,荣鄙又间向背之意,此二涂所为反也。以劳定国,以功施人,则役徒属而擅丰丽;自埋于民,自事其生,则督妻子而趋耕织。必使陵侮不作,悬企不萌,所谓贤鄙处宜,华野同泰。
人以有惜为质,非假严刑;有恆为德,不慕厚贵。有惜者,以理葬;有恆者,与物终。世有位去则情尽,斯无惜矣。又有务谢则心移,斯不恆矣。又非徒若此而已,或见人休事,则勤蕲结纳,及闻否论,则处彰离贰,附会以从风,隐窃以成衅,朝吐面誉,暮行背毁,昔同稽款,今犹叛戾,斯为甚矣。又非唯若此而已,或凭人惠训,藉人成立,与人余论,依人扬声,曲存禀仰,甘赴尘轨。衰没畏远,忌闻影迹,又蒙之,毁之无度,心短彼能,私树己拙,自崇恆辈,罔顾高识,有人至此,实蠹大伦。每思防避,无通闾伍。
睹惊异之事,或无涉传;遭卒迫之变,反思安顺。若异从己发,将尸谤人,迫而又迕,愈使失度。能夷异如裴楷,处逼如裴遐,可称深士乎。
喜怒者有性所不能无,常起于褊量,而止于弘识。然喜过则不重,怒过则不威,能以恬漠为体,宽愉为器者,大喜荡心,微抑则定,甚怒烦性,小忍即歇。故动无愆容,举无失度,则物将自悬,人将自止。
习之所变亦大矣,岂唯蒸性染身,乃将移智易虑。故曰:“与善人居,如入芷兰之室,久而不闻其芬。”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知其臭”。与之变矣。是以古人慎所与处。唯夫金真玉粹者,乃能尽而不污尔。故曰:“丹可灭而不能使无赤,石可毁而不可使无坚。”苟无丹石之性,必慎浸染之由。能以怀道为人,必存从理之心。道可怀而理可从,则不议贫,议所乐尔。或云:“贫何由乐?”此未求道意。道者,瞻富贵同贫贱,理固得而齐。自我丧之,未为通议,苟议不丧,夫何不乐。
或曰,温饱之贵,所以荣生,饥寒在躬,空曰从道,取诸其身,将非笃论,此又通理所用。凡养生之具,岂间定实,或以膏腴夭性,有以菽藿登年。中散云,所足与,不由外。是以称体而食,贫岁愈嗛;量腹而炊,丰家余餐。非粒实息耗,意有盈虚尔。况心得复劣,身获仁富,明白入素,气志如神,虽十旬九饭,不能令饥,业席三属,不能为寒。岂不信然!
且以己为度者,无以自通彼量。浑四游而干五纬,天道弘也。振河海而载山川,地道厚也。一情纪而合流贯,人灵茂也。昔之通乎此数者,不为剖判之行,必广其风度,无挟私殊,博其交道,无怀曲异。故望尘请友,则义士轻身,一遇拜亲,则仁人投分。此伦序通允,礼俗平一,上获其用,下得其和。
世务虽移,前休未远,人之适主,吾将反本。三人至生,暂有之识,幼壮骤过,衰耗骛及。其间夭郁,既难胜言,假获存遂,又云无几。柔丽之身,亟委土木,刚清之才,遽为丘壤,回遑顾慕,虽数纪之中尔。以此持荣,曾不可留,以此服道,亦何能平。进退我生,游观所达,得贵为人,将在含理。含理之贵,惟神与交,幸有心灵,义无自恶,偶信天德,逝不上惭。欲使人沈来化,志符往哲,勿谓是赊,日凿斯密。著通此意,吾将忘老,如固不然,其谁与归。值怀所撰,略布众修;若备举情见,顾未书一。赡身之经,别在田家节政;奉终之纪,自著燕居毕义。
刘湛诛,起延之为始兴王浚后军谘议参军,御史中丞。在任纵容,无所举奏。迁国子祭酒、司徒左长史,坐启买人田,不肯还直。尚书左丞荀赤松奏之曰:“求田问舍,前贤所鄙。延之唯利是视,轻冒陈闻,依傍诏恩,拒捍余直,垂及周年,犹不毕了,昧利苟得,无所顾忌。延之昔坐事屏斥,复蒙抽进,而曾不悛革,怨诽无已。交游阘茸,沈迷曲蘖,横兴讥谤,诋毁朝士。仰窃过荣,增愤薄之性;私恃顾盼,成强梁之心。外示寡求,内怀奔竞,干禄祈迁,不知极已,预燕班觞,肆骂上席。山海含容,每存遵养,爱兼雕虫,未忍遐弃,而骄放不节,日月弥著。臣闻声问过情,孟轲所耻,况声非外来,问由己出,虽心智薄劣,而高自比拟,客气虚张,曾无愧畏,岂可复弼亮五教,增曜台阶。请以延之讼田不实,妄干天听,以强凌弱,免所居官。”诏可。
复为秘书监,光禄勋,太常。时沙门释慧琳,以才学为太祖所赏爱,每召见,常升独榻,延之甚疾焉。因醉白上曰:“昔同子参乘,袁丝正色。此三台之坐,岂可使刑余居之。”上变色。延之性既褊激,兼有酒过,肆意直言,曾无遏隐,故论者多不知云。居身清约,不营财利,布衣蔬食,独酌郊野,当其为适,傍若无人。
二十九年,上表自陈曰:“臣闻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言其末路之难也。愚心常谓为虚,方今乃知其信。臣延之人薄宠厚,宿尘国言,而雪效无从,荣牒增广,历尽身雕,日叨官次,虽容载有途,而妨秽滋积。早欲启请余算,屏蔽丑老。但时制行及,归慕无赊,是以腆冒愆非,简息干黩耗歇难支,质用有限,自去夏侵暑,入此秋变,头齿眩疼,根痼渐剧,手足冷痹,左胛尤甚。素不能食,顷向减半。本犹赖服,比倦悸晚,年疾所催,顾景引日。臣班叨首卿,位尸封典,肃祗朝校,尚恧匪任,而陵庙众事,有以疾怠,宫府觐慰,转阙躬亲。息{大}庸微,过宰近邑,回泽爰降,实加将监,乞解所职,随就药养。伏愿圣慈,特垂矜许。禀恩明世,负报冥暮,仰企端闱,上恋罔极。”不许。明年致事。元凶弑立,以为光禄大夫。
先是,子竣为世祖南中郎谘议参军。及义师入讨,竣参定密谋,兼造书檄。劭召延之,示以檄文,问曰:“此笔谁所造?”延之曰:“竣之笔也。”又问:“何以知之?”延之曰:“竣笔体,臣不容不识。”劭又曰:“言辞何至乃尔。”延之曰:“竣尚不顾老父,何能为陛下。”劭意乃释,由是得免。
世祖登阼,以为金紫光禄大夫,领湘东王师。子竣既贵重,权倾一朝,凡所资供,延之一无所受,器服不改,宅宇如旧。常乘羸牛笨车,逢竣卤簿,即屏往道侧。又好骑马,遨游里巷,遇知旧辄据鞍索酒,得酒必颓然自得。常语竣曰:“平生不喜见要人,今不幸见汝。”竣起宅,谓曰:“善为之,无令后人笑汝拙也。”表解师职,加给亲信三十人。
孝建三年,卒,时年七十三。追赠散骑常侍、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如故。谥曰宪子。延之与陈郡谢灵运俱以词彩齐名,自潘岳、陆机之后,文士莫及也,江左称颜、谢焉。所著并传于世。
竣别有传。竣弟测,亦以文章见知,官至江夏王傅义恭大司徒录事参军,蚤卒。太宗即位,诏曰:“延之昔师训朕躬,情契兼款。前记室参军、济阳太守{大}伏勤蕃朝,绸缪恩旧。可擢为中书侍郎。”{大},延之第三子也。
史臣曰:出身事主,虽义在忘私,至于君亲两事,既无同济,为子为臣,各随其时可也。若夫驰文道路,军政恆仪,成败所因,非系乎此。而据笔数罪,陵仇犯逆,余彼慈亲,垂之虎吻,以此为忠,无闻前诰。夫自忍其亲,必将忍人之亲;自忘其孝,期以申人之孝。食子放鹿,断可识矣。《记》云:“八十者一子不从政,九十者家不从政。”岂不以年薄桑榆,忧患将及,虽有职王朝,许以辞事,况颠沛之道,虑在未测者乎!自非延年之辞允而义惬,夫岂或免。
列传第三十四 臧质 鲁爽 沈攸之
臧质,字含文,东莞莒人。父熹,字义和,武敬皇后弟也。与兄焘并好经籍。隆安初,兵革屡起,熹乃习骑射,志在立功。尝至溧阳,溧阳令阮崇与熹共猎,值虎突围,猎徒并奔散,熹直前射之,应弦而倒。高祖入京城,熹族子穆斩桓修。进至京邑,桓玄奔走,高祖使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有金饰乐器,高祖问熹:“卿得无欲此乎?”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家。虽复不肖,无情于乐。”高祖笑曰:“聊以戏卿尔。”行参高祖镇军事,员外散骑侍郎,重参镇军军事,领东海太守。以建义功封始兴县五等侯。又参高祖车骑、中军军事。高祖将征广固,议者多不同。熹从容言曰:“公若凌威北境,拯其涂炭,宁一六合,未为无期。”高祖曰:“卿言是也。”及行,熹求从,不许,以为建威将军、临海太守。郡经兵寇,百不存一,熹绥缉纲纪,招聚流散,归之者千余家。孙季高海道袭广州,路由临海,熹资给发遣,得以无乏。征拜散骑常侍,母忧去职。顷之,讨刘毅,起为宁朔将军,从征。事平,高祖遣硃龄石统大众伐蜀,命熹奇兵出中水,以本号领建平、巴东二郡太守。蜀主谯纵遣大将谯抚之万余人屯牛脾,又遣谯小苟重兵塞打鼻。熹至牛脾,抚之战败退走,追斩之。小苟闻抚之死,即便奔散。成都既平,熹遇疾。义熙九年,卒于蜀郡牛脾县,时年三十九。追赠光禄勋。
质少好鹰犬,善蒱博意钱之戏。长六尺七寸,出面露口,秃顶拳发。年未二十,高祖以为世子中军行参军。永初元年,为员外散骑侍郎,从班例也。母忧去职。服阕,为江夏王义恭抚军,以轻薄无检,为太祖所知,徙为给事中。会稽宣长公主每为之言,乃出为建平太守,甚得蛮楚心。南蛮校尉刘湛还朝,称为良守。迁宁远将军、历阳太守。仍迁竟陵、江夏内史,复为建武将军、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吏民便之。
质年始出三十,屡居名郡,涉猎史籍,尺牍便敏,既有气干,好言兵权。太祖谓可大任,欲以为益州事,未行,征为使持节、都督徐兗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徐兗二州刺史。在镇奢费,爵命无章,为有司所纠,遇赦。与范晔、徐湛之等厚善,晔谋反,量质必与之同,会事发,复为建威将军、义兴太守。元嘉二十六年,太祖谒京陵,质朝丹徒,与何勖、檀和之并功臣子,时共上礼。太祖设燕尽欢,赐布千匹。
二十七年春,迁南谯王义宣司马、宁朔将军、南平内史。未之职,会索虏大帅拓跋焘围汝南,汝南戍主陈宪固守告急。太祖遣质轻往寿阳,即统彼军,与安蛮司马刘康祖等救宪。虏退走,因使质伐汝南西境刀壁等山蛮,大破之,获万余口,迁太子左卫率。坐前伐蛮,枉杀队主严祖,又纳面首生口,不以送台,免官。是时上大举北讨,质白衣与骠骑司马王方回等率军出许、洛,安北司马王玄谟攻滑台,不拔,质请乘驿代将,太祖不许。
虏侵徐、豫,拓跋焘率大众数十万遂向彭城,以质为辅国将军、假节、置佐,率万人北救。始至盱眙,焘已过淮,冗从仆射胡崇之领质府司马,崇之副太子积弩将军毛熙祚亦受统于质。盱眙城东有高山,质虑虏据之,使崇之、澄之二军营于山上,质营城南。虏攻崇之、澄之二营,崇之等力战不敌,众散,并为虏所杀。虏又攻熙祚,熙祚所领悉北府精兵,幢主李灌率厉将士,杀贼甚多。队主周胤之、外监杨方生又率射贼,贼垂退,会熙祚被创死,军遂散乱。其日质案兵不敢救,故二营一时覆没。
初,仇池之平也,以崇之为龙骧将军、北秦州刺史,宋百顷,行至浊水,为索虏所克,举军败散;崇之及将佐以下,皆为虏所执,后得叛还,至是又为虏所败焉。熙祚,司州刺史修之兄子也。崇之、熙祚并赠正员郎;澄之事在祖父焘传。
三营既败,其夕质军亦奔散,弃辎重器甲,单七百人投盱眙。盱眙太守沈璞完为守战之备,城内有实力三千,质大喜,因共守。虏初南出,后无资粮,唯以百姓为命。及过淮,食平越、石鳖二屯谷,至是抄掠无所,人马饥困,闻盱眙有积粟,欲以为归路之资。既破崇之等,一攻城不拔,便引众南向。城内增修守备,莫不完严。二十八年正月初,焘自广陵北返,便悉力攻盱眙,就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焘怒甚,筑长围,一夜便合,开攻道,趣城东北,运东山土石填之。虏又恐城内水路遁走,乃引大船,欲于君山作浮桥,以绝淮道。城内乘舰逆战,大破之。明旦,贼更方舫为桁,桁上各严兵自卫。城内更击不能禁,遂于军山立桁,水陆路并断。
焘与质书曰:“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三秦氐、羌。设使丁零死者,正可减常山、赵郡贼;胡死,正减并州贼;氐、羌死,正减关中贼。卿若杀丁零、胡,无不利。”质答书曰:“省示,具悉奸怀。尔自恃四脚,屡犯国疆,诸如此事,不可具说。王玄谟退于东,梁坦散于西,尔谓何以不闻童谣言邪:‘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此期未至,以二军开饮江之径尔,冥期使然,非复人事。寡人受命相灭,期之白登,师行未远,尔自送死,岂容复令生全,飨有桑乾哉!但尔往攻此城,假令寡人不能杀尔,尔由我而死。尔若有幸,得为乱兵所杀。尔若不幸,则生相剿缚,载以一驴,直送都市。我本不图全,若天地无灵,力屈于尔,齑之粉之,屠之裂之,如此未足谢本朝。尔识智及众力,岂能胜苻坚邪!顷年展尔陆梁者,是尔未饮江,太岁未卯年故尔。斛兰昔深入彭城,值少日雨,只马不返,尔岂忆邪?即时春雨已降,四方大众,始就云集,尔但安意攻城莫走。粮食阙乏者告之,当出廪相饴。得所送剑刀,欲令我挥之尔身邪!甚苦,人附反,各自努力,无烦多云。”是时虏中童谣曰:“轺车北来如穿雉,不意虏马饮江水。虏主北归石济死,虏欲渡江天不徙。”故质答引之。焘大怒,乃作铁床,于其上施铁镵,云破城得质,当坐之此上。质又与虏众书曰:“示诏虏中诸士庶:狸伐见与书如别,等正朔之民,何为力自取如此。大丈夫岂可不知转祸为福邪!今写台格如别书,自思之。”时购斩焘封开国县侯,食邑一万户,赐布绢各万匹。
虏以钩车钩垣楼,城内系以驱絙,数百人叫唤引之,车不能退。既夜,以木桶盛人,悬出城外,截其钩获之。明日,又以冲车攻城,城土坚密,每至,颓落不过数升。虏乃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虏死者与城平。又射杀高梁王。如此三旬,死者过半。焘闻彭城断其归路,京邑遣水军自海入淮,且疾疫死者甚众。二月二日,乃解围遁走。上嘉质功,以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封开国子,食邑五百户。明年,太祖又北伐,使质率所统见力向潼关,质顿兵近郊,不肯时发,独遣司马柳元景屯兵境上,不时进军。质又顾恋嬖妾,弃营单马还城,散用台库见钱六七百万,为有司所纠,上不问也。
元凶弑立,以质为丹阳尹,加征虏将军。质家遣门生师顗报质,具太祖崩问。质疏顗所言,驰告司空义宣,又遣州祭酒从事田颖起衔命报世祖,率众五千,驰下讨逆,自阳口进江陵义宣。质诸子在都邑,闻质举义,并逃亡。劭欲相慰悦,乃下书曰:“臧敦等无因自骇,急便窜逸,迷昧过甚,良可怪叹。质国戚勋臣,忠诚笃亮,方当显位,赞翼京辇,而子弟波迸,伤其乃怀。可遣宣譬令还,咸复本位。”劭寻录得敦,使大将军义恭行训杖三十,厚给赐之。义宣得质报,即日举兵,驰信报世祖,板进质号征北将军。质径赴寻阳,与世祖同下。
世祖至新亭即位,以质为都督江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持节如故。使质率所领自白下步上,直至广莫门,门者不守。薛安都、程天祚等亦自南掖门入,与质同会太极殿,生禽元凶。仍使质留守朝堂,甲仗百人自防。封始兴郡公,食邑三千户。之镇,舫千余乘,部伍前后百余里,六平乘并施龙子幡。
时世祖自揽威柄,而质以少主遇之,是事专行,多所求欲。及至寻阳,刑政庆赏,不复谘禀朝廷。盆口、钩圻米,辄散用之,台符屡加检诘,质渐猜惧。自谓人才足为一世英杰,始闻国祸,便有异图,以义宣凡暗,易可制勒,欲外相推奉,以成其志。及至江陵,便致拜称名。质于义宣虽为兄弟,而年大近十岁,义宣惊曰:“君何意拜弟?”质曰:“事中宜然。”时义宣已推崇世祖,故其计不行。质每虑事泄,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义恭,义恭愕然,问质所以。质曰:“天下屯危,礼异常日,前在荆州,亦拜司空。”会义宣有憾于世祖,事在《义宣传》。质因此密信说诱,陈朝廷得失。又谓:“震主之威,不可持久,主相势均,事不两立。今专据阃外,地胜兵强,持疑不决,则后机致祸。”质女为义宣子采妻,谓质无复异同,纳其说。且义宣腹心将佐蔡超民之徒,咸有富贵之情,愿义宣得,欲倚质威名,以成其业,又劝奖义宣。义宣时未受丞相,质子敦为黄门侍郎,奉诏敦劝,道经寻阳,质令敦具更譬说,并言世祖短长,义宣乃意定。驰报豫州刺史鲁爽,期孝建元年秋同举。爽失旨,即便起兵。遣人至京邑报弟瑜,瑜席卷奔叛。瑜弟弘为质府佐,世祖遣报质,质于是执台使,狼狈举兵。上表曰:
臣闻执药随亲,非情谬于甘苦;挥斤斩毒,岂忘痛于肌肤。盖以先疑后顺,忠焉必往;忍小存大,虽爱必从。丞相臣义宣,育哲台铉,拊声联服,定主勤王之业,勋越乎齐、晋;宗戚懿亲之寄,望崇于鲁、卫。而恶直丑正,实繁有党,或染凶作伪,疾害元功;或藉劳挟宠,乘威纵戾。自知愆深衅重,必贻剿戮,乃成紫毁硃,交间忠辅。崇树私徒,招聚群恶,念旧爱老,无一而存,岂不由凶丑相扇,志肆谗惑。陛下垂慈狎达,不稍惟疑,遂令负扆席图,蔽于流议,投杼市虎,成于十夫。鉴古揆今,实怀危逼,故投袂樊、叶,立节于本朝;挥戈晋阳,务清于君侧。臣诚庸懦,奉教前朝,虽恧《缁衣》好贤之美,敢希《巷伯》恶恶之情,固已藉风听而宵愤,抚短策而驰念。况乃宏命爰格,诚系宗社,今奉旨前迈,星言启行。
臣本凡琐,少无远概,因缘际会,遂班槐鼎,素望既盈,惬心实足,岂应徼功非冀,更希异宠,直以蔓草难除,去恶宜速,是以无顾夷险,虑不及身。仰恃天眷,察亮丹款,苟血诚不照,甘心罪戮。
伏愿陛下先鉴元辅匪躬茂节,末录庸琐奉国微诚,不遂淟涊之情,以失四海之望,昭戮马剑,显肆市朝,则结旌向国,全锋凯归,九流凝序,三光并耀,斯则仰说宗庙,俯惬兆民。裁表感慨,涕言无已。
加鲁弘辅国将军,下戍大雷。驰报义宣,义宣遣谘议参军刘谌之万人就弘。世祖遣抚军将军柳元景统豫州刺史王玄谟等水军,屯梁山洲内,两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殿中将军沈灵赐领百舸,破其前军于南陵,生禽军主徐庆安、军副王僧,质至梁山,亦夹阵两岸。元景檄书宣告曰:
夫革道应运,基命之洪符;嗣业兴邦,绍历之明算。自非瑞积神衷,德充民极,孰能升临宝位,景属天居。大宋启期,理高中世,皇根帝叶,永流无疆。夷陂递来,遘兹凶难,国祸冤深,人纲郁灭。主上圣略聪武,孝感通神,义变草木,哀动精纬,躬幸南郢,亲扫大逆,道援横流,德模灵造,三光重照,七庙载兴。
臧质少负疵衅,衣冠不齿,昧利诬天,著于触事。受任述职,不以宣效为心;专方莅民,惟以侵剥为务。官自贿至,族以货倾。是以康周陀覆命屠宗,冤达苍昊;郭伯、西门遗出自皁隶,宠越州朝。往莅东守,鬻爵三千。率卒西讨,窃俘取黜。荷恩彭、泗,贪虐以逞,坑戮边氓,忽若草芥,倾渴仓庾,割没军粮。作牧汉南,公盗府蓄,矫易文簿,专行欺妄。及受命北伐,惮役缓期,师出有辰,顾怀私爱,匹马弃众,宵行独返,遂复携嫔拥姬,淫宴军幕。孔、范之变,显于逆辞。凡此诸衅,皆彰著于宪简,振曝于观听。
去岁义举,虽豫诚款,而淹留西楚,私相崇戴,奉书致命,形于心迹。新亭之捷,大难已夷,凶命假存,悬在晷刻,广莫之军,曾无遗矢,重关自开,伪众已溃,质犹复盘桓衢巷,后骑陈师。劳不足甄,定于朝议,而虚张功伐,扇动怨辞,自谓斯举,勋莫己若。初践殿守,忘犬马之情,奔趣帑藏,顿倾天府。山海弘量,苞荒藏疾,录其一介之心,掩其不逞之衅。遂爵首元等,职班盛级,优荣溢宠,莫与为畴。自恣丑薄,罔知涯涘,干谒陈闻,曾无纪极,请乐穷太子之英,求器尽官府之选。徐司空匪躬王室,遭罹凶祸,质与之少长,亲交兼常,曾无抚孤之仁,惟闻陵侮之酷,尺田寸宝,靡有孑遗。及受命南徂,临路滋甚,逼夺妻嫔,略市金帛,怨动京邑,丑闻都鄙。弃逐旧故,委蔑忠勤,鲁尚期、尹周之徒,心腹所倚,泣诉于御筵;袁同、连子敬之畴,爪牙所杖,一逝而不反。虽上旨频烦,屡求劳牒,质但称伐在己,不逮僚隶,托咎朝廷,归罪有司,国士解心,有识莫附。何文敬趋走厮养,天性愚狡,质迷其奸谄,寘怀委仗,遂外擅威刑,内游房室。质生与衅俱,不可详究,擢发数罪,曾何足言!
丞相威重位尊,任居分陕,宗国倚赖,实兼恆情,而不及谦冲之涂,弗见逆顺之训,蔽同郤至,理乖范燮。遂乃远忽世祀,近受欺构,杖纳奸疏,还谋社稷。日者宴安上流,坐观成败,示遣疲卒,众裁三千,戎马不供,军粮靡献。皇朝直以亲秩之重,酬宠兼极,近渐别子,礼越常均,苟识无所守,功弗由己,必为义不全,终于败德。今兹放命,恨心于本,推诸昔岁,迹是诚非矣。且家国夷险,情事异常,豫是臣子,孰不星赴,而玩寇忘哀,曾无奔拽。面蕃十稔,惠政蔑闻,重赃深掠,纵欲已甚,姬妾百房,尼僧千计,败道伤俗,悖乱人神,民怨盈涂,国谤弥岁。又贼劭未禽,凶威犹强,将毁其私坟,戮其诸子,图成骇机,垂赖义举,捷期云速,不日告平,释怨毒之心,解倒悬之急,论恩叙德,造育为重。援人自助,弃人快谗,怙乱疑功,未闻其比。
仆以不肖,过蒙荣私,荷佩升越,光绝伦伍。家本北边,志存慷慨,常甘投生,以殉艰棘,惟恩思难,激气冲襟,故以眺三湘而永慨,望九江而遐愤。若使身死国康,誓在殒命,况仰禀圣略,俯鞠义徒,万全之形,愚夫所照。夫薛竟陵控率突骑,陆道步驰。檀右卫、申右率、垣游击整勒锐师,飞轮构路。王豫州方舟缮甲,久已前驱。仆训卒利兵,凌波电进。沈镇军、萧安南接舳连旌,首尾风合。骠骑竟陵王懿亲令誉,问望攸归,大司马江夏王道略明远,徽猷茂世,并旄钺临涂,云驱齐引。群兵竞迈,秘驾徐启。八銮摇响,五牛舒旆。千乘雷动,万舳云回。腾威发号,星流汉转。以上临下,易于转圆。加以三谋协从,七纬告庆,幽显同心,昭然易睹。
诸君或世荷恩幸,或身闻教义,当知君臣大节,誓不可犯,冠屦至诲,难用倒设。履安奉顺,声泰事全,孰与附逆居危,身害名丑,慈亲垂白受戮,弱子婴孩就诛。所以有诏迟回,未震雷霆者,正为诸君身拘寇手,或怀乃心。吉凶由人,无谓为远,今而不变,后悔何及。授檄之日,心驰贼庭。
义宣亦相次系至。江夏王与义宣书曰:“昔桓玄借兵于仲堪,有似今日。”义宣由此与质相疑。质进计曰:“今以万人取南州,则梁山中绝,万人缀玄谟,必不敢动。质浮舟外江,直向石头,此上略也。”义宣将从之,腹心刘谌之曰:“质求前驰,此志难测。不如尽锐攻梁山,事克然后长驱,万安之计也。”质遣将尹周之攻胡子反、柳叔政于西垒,时子反渡东岸就玄谟计事,闻贼至,驰归。周之攻垒甚急,刘季之水军殊死战,贼势盛,求救于玄谟。玄谟不遣,崔勋之固争,乃遣勋之救之。比至,城已陷,勋之战死,季之收众而退。子反、叔政奔还东岸,玄谟斩子反军副李文仲。
质欲仍攻东城,义宣党颜乐之说义宣曰:“质若复拔东城,则大功尽归之矣。宜遣麾下自行。”义宣遣刘谌之就质,陈军城南。玄谟留羸弱守城,悉精兵出战,薛安都骑军前出,垣护之督诸将继之。战良久,贼阵小拔,骑得入。刘季之、宗越又陷其西北,众军乘之,乃大溃。因风放火,船舰悉见焚烧,延及西岸。质求义宣欲一计事,密已出走矣。质不知所为,亦走,众悉降散。质至寻阳,焚烧府舍,载妓妾西奔。使所宠何文敬领兵居前,至西阳。西阳太守鲁方平,质之党也,至是怀贰,诳文敬曰:“传诏宣敕,唯捕元恶一人,余并无所问。”文敬弃众而走。
质先以妹夫羊冲为武昌郡,质往投之。既至,冲已为郡丞胡庇之所杀。无所归,乃入南湖逃窜,无食,摘莲啖之。追兵至,窘急,以荷覆头,自沈于水,出鼻。军主郑俱兒望见,射之中心,兵刃乱至,肠胃缠萦水草,队主裘应斩质首,传京都,时年五十五。录尚书江夏王臣义恭、左仆射臣宏等奏曰:“臧质底弃下才,而藉遇深重,穷愚悖常,构煽凶逆,变至滔天,志图泯夏,违恩叛德,罪过恆科。枭首之宪,有国通典,惩戾思永,去恶宜深。臣等参议,须辜日限意,使依汉王莽事例,漆其头首,藏于武库。庶为鉴戒,昭示将来。”诏可。
质初下,义宣以质子敦为征虏将军、雍州刺史。质留子敞为监军,将敦自随,至是并为武昌郡所执送。敦官至黄门郎。敦弟敷,司徒属。敷弟敞,太子洗马。敞弟斁,敦子仲璋,质之二子二孙未有名,同诛。
质之起兵也,豫章太守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并为尽力,发遣郡丁,并送粮运,伏诛。任荟之,字处茂,乐安人也。历世祖、南平王铄抚军右军司马、长史行事。太祖称之曰:“望虽不足,才能有余。”杜仲儒,杜骥兄子也。豫章望蔡子相孙冲之起义拒质,质遣将郭会肤、史山夫讨之,为冲之所破。世祖发诏,以为尚书都官曹郎中。冲之,太原中都人,晋秘书监盛曾孙也。官至右军将军,巴东太守。后事在《刘琬传》。沈灵赐以破质前军于南陵功,封南平县男,食邑三百户。赠崔勋之通直郎。大司马参军刘天赐亦梁山战亡,追赠给事中。
鲁爽,小名女生,扶风郿人也。祖宗之,字彦仁,晋孝武太元末,自乡里出襄阳,历官至南郡太守。义熙元年起义,袭伪雍州刺史桓蔚,进向江陵。以功为辅国将军、雍州刺史,封霄城县侯,食邑千五百户。桓谦、荀林逼江陵,宗之率众驰赴,事在《临川烈武王道规传》。进号平北将军。高祖讨刘毅,与宗之同会江陵,进号镇北将军,封南阳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户。子轨,一名象齿,爽之父也。便弓马,筋力绝人,为竟陵太守。宗之自以非高祖旧隶,屡建大功,有自疑之心。会司马休之见讨,猜惧,遂与休之北奔。善于抚御,士民皆为尽力,卫送出境,尽室入羌,顷之病卒。高祖定长安,轨为宁南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世祖镇襄阳,轨遣亲人程整奉书,规欲归顺,自拔致诚,以昔杀刘康祖、徐湛之父,故不归。太祖累遣招纳,许以为司州刺史。
爽少有武艺,虏主拓跋焘知之,常置左右。元嘉二十六年,轨死,爽为宁南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幼染殊俗,无复华风。粗中使酒,数有过失,焘将诛之。爽有七弟秀,小字天念,颇有意略,才力过爽。焘以充宿卫,甚知待之。伪高梁王阿叔泥为芮芮所围甚急,使秀往救,焘自率大众继其后。焘未及至,秀已击破之,拔阿叔泥而反。焘壮其功,以为中书郎,封广陵侯。或告焘,鄴民欲据城反,复遣检察,并烧石虎残宫殿。秀常乘驿往反,是时病还迟,为焘所诘让,秀复恐惧。焘寻南寇,因从渡河。
先是,程天祚为虏所没,焘引置左右,与秀囗宽,劝令归降,秀纳之。天祚,广平人,为殿中将军,有武力。元嘉二十七年,助戍彭城,会世祖遣府刘泰之轻军袭虏于汝阳,天祚督战,战败被创,为虏所获。天祚妙善针术,焘深加爱赏,或与同舆,常不离于侧,封为南安公。焘北还蕃,天祚因其沈醉,伪若受使督切后军者,所至轻罚。天祚为焘所爱,群虏并畏之,莫敢问,因得逃归,后为山阳太守。太宗初,与四方同反,事在《薛安都传》。
焘始南行,遣爽随永昌王库仁真向焘阳,与弟瑜共破刘祖于尉武,仍至瓜步,始得与秀定归南之谋。焘还至湖陆,爽等请曰:“奴与南有仇,每兵来,常虑祸及坟墓,乞共迎丧,还葬国都。”虏群下于其主称奴,犹中国称臣也。焘许之。长社戍虏有六七百人,爽谲之曰:“南更有军,可遣三百骑往界上参听。”骑去,爽率腹心夜击余虏,尽杀之,驰入虎牢。
爽唯第三弟在北,余家属悉自随,率部曲及愿从合千余家奔汝南。遣秀从许昌还寿阳,奉辞于南平王铄曰:“爽、秀得罪晋朝,负衅三世,生长绝域,远身胡虏,兄弟阖门,沦点伪授,殒命不可,还国无因。近系南云,倾属东日,盖犹痿人思步,盲者愿明。嵩、霍咫尺,江、河匪远,夷庚壅塞,隔同天地,痛心疾首,书慨宵悲。虏主猖狂,豺豕其志,虐遍华、戎,怨结幽显。自盱眙旋军,亡殪过半,昏酣沈湎,恣性肆身。爽、秀等因民之愤,藉将旅之愿,齐契义奋,枭馘丑徒,冯恃皇威,肃清逋秽,牢、洛诸城,指期克定。规以涓尘,微雪夙负,方当束骸北阙,待戮司寇,懦节未申,伏心边表。明大王殿下以睿茂居蕃,文武兼姿,远迩钦倾,承风闻德,愿垂援拯,以慰虔望。老弱百口,先遣归庇。逼逼丹心,仰希怀远。谨遣同义颍川聂元初奉词陈闻。”铄驰驿以闻,上大说,下诏曰:“伪宁南将军鲁爽、中书郎鲁秀,志干列到,忠诚久著,抚兹福先,阖门效款,招集义锐,枭剪獯丑,肃定边城,献馘象魏。虽宣孟之去翟归晋,颓当之出胡入汉,方之此日,曾何足云。朕实嘉之,宜即授任,逞其忠略。爽可督司州、陈留、东郡、济阴、濮阳五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司州刺史。秀可辅国将军、荥阳、颍川二郡太守。其诸子弟及同契士庶,委征虏府以时申言,详加酬叙。”爽至汝南,加督豫州之义阳、宋安二郡军事,领义阳内史,将军、刺史如故。秀参右将军南平王铄军事、汝阴内史,将军如故。余弟侄并授官爵,赏赐资给甚厚。爽北镇义阳。北来部曲凡六千八百八十三人,是岁二十八年也。虏毁其坟墓。
明年四月入朝,时焘已死,上更谋经略。五月,遣爽、秀、程天祚等率步骑并荆州军甲士四万,出许、洛。八月,虏长社戍主永平公秃发幡乃同弃城走。进向大索戍,戍主伪豫州刺史跋仆兰曰:“爽勇而无防,我今出城,必轻来据之,设伏檀山,必可禽也。”爽果夜进,秀谏不止,驰往继之。比晓,虏骑夹发,赖秀纵兵力战,虏乃退还虎牢。爽因进攻之,本期舟师入河,断其水门。王玄谟攻确磝不拔,败退,水军不至,爽亦收众南还。转斗数百里,至曲强,虏候其饥疲,尽锐来攻,爽身自奋击,虏乃退走。
三十年,元凶弑逆,南谯王义宣起兵入讨,爽即受命,率部曲至襄阳,与雍州刺史臧质俱诣江陵。义宣进爽号平北将军,领巴陵太守,度支校尉,本官如故。留爽停江陵,事平,以爽为使持节、督豫、司、雍、秦、并五州诸军事、左将军、豫州刺史。爽至寿阳,便曲意宾客,爵命士人,蓄仗聚马,如寇将至。元凶之为逆也,秀在京师,谓秀曰:“我为卿诛徐湛之矣,方相委任。”以为右军将军,配精兵五千,使攻新亭垒。将战,秀命打退军鼓,因此归顺。世祖即位,以为左军将军,出督司州豫州之新蔡、汝南、汝阳、颍川、义阳、弋阳六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司州刺史,领汝南太守。
爽与义宣及质相结已久,义宣亦欲资其勇力,情契甚至。孝建元年二月,义宣报爽,秋当同举。爽狂酒乖谬,即日便起兵,驰信报弟瑜,将家奔叛,皆得西归。爽使其众载黄标,称建平元年,窃造法服,登坛自号。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与己同,杀之。义宣、质闻爽已处分,便狼狈反,进爽号征北将军。爽于是送所造舆服诣江陵,版义宣及臧质等并起。征北府户曹版文曰:“丞相刘补天子,名义宣,车骑臧今补丞相,名质,平西硃今补车骑,名修之,皆版到奉行。”义宣骇愕。爽所送法物,并留竟陵县不听进。
爽直出历阳,自采石济军,与质水陆俱下。爽遣弟瑜守蒙茏,历阳太守张幼绪请击瑜,世祖配以兵力。遣左军将薛安都步骑为前驱,别遣水军入渊,分路并会。安都进次大岘,爽已立营。世祖以贼强垒固,未可轻拔,使量宜进止。幼绪便引军退还,下狱。更遣骁骑将军垣护之代幼绪据历阳。镇军将军沈庆之系安都进军,与爽相遇于小岘。爽亲自前,将战,而饮酒过醉,安都刺爽倒马,左右范双斩首,传送京都。瑜亦为部下所斩送,进平寿阳,子弟并伏诛。
义宣初举兵,召秀加节,进号征虏将军,当继谌之俱下。雍州刺史硃修之起兵奉顺,更遣秀击修之。王玄谟闻之,喜曰:“鲁秀不来,臧质易与耳。”秀至襄阳,大败而反。会益州刺史刘秀之遣军袭江陵,秀击破之。义宣还江陵,秀与共北走,众叛且尽。秀向城,上射之,中箭,赴水死,军人宗敬叔、康僧念斩首,传京邑。
赠韦处穆、杨元驹给事中,庾腾之员外散骑侍郎。爽初南归,秀以爽武人,不闲吏职,白太祖请处穆为长史以辅爽,太祖以补司马,后转长史云。
沈攸之,字仲达,吴兴武康人,司空庆之从父兄子也。父叔仁,为衡阳王义季征西长史,兼行参军,领队,又随义季镇彭城,度征北府。攸之少孤贫,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南寇,发三吴民丁,攸之亦被发。既至京都,诣领军将军刘遵考,求补白丁队主。遵考谓之曰:“君形陋,不堪队主。”因随庆之征讨。二十九年,征西阳蛮,始补队主。巴口建义,南中郎府板长史,兼行参军。新亭之战,身被重创,事宁,为太尉行参军,封平洛县五等侯。随府转大司马行参军。晋世京邑二岸,扬州旧置都部从事,分掌二县非违,永初以后罢省,孝建三年,复置其职。攸之掌北岸,会稽孔璨掌南岸,后又罢。攸之迁员外散骑侍郎。又随庆之征广陵,屡有功,被箭破骨。世祖以其善战,配以仇池步槊。事平,当加厚赏,为庆之所抑,迁太子旅贲中郎,攸之甚恨之。七年,遭母忧,葬毕,起为龙骧将军、武康令。
前废帝景和元年,除豫章王子尚车骑中兵参军,直阁,与宗越、谭金等并为废帝所宠,诛戮群公,攸之等皆为之用命。封东兴县侯,食邑五百户。寻迁右军将军,增邑百户。太宗即位,以例削封。宗越、谭金等谋反,攸之复召入直阁,除东海太守。未拜,会四方反叛,南贼已次近道,以攸之为宁朔将军、寻阳太守,率军据虎槛。时王玄谟为大统,未发。前锋有五军在虎槛,五军后又络驿继至,每夜各立姓号,不相禀受。攸之谓军吏曰:“今众军姓号不同,若有耕夫渔父,夜相呵叱,便致骇乱,取败之道也。”乃就一军请号,众咸从之。殷孝祖为前锋都督,而大失人情,攸之内抚将士,外谐群帅,众并倚赖之。时南贼前锋钟冲之、薛常宝等屯据赭圻,殷孝祖率众军攻之,为流矢所中死,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贼,人情震骇,并谓攸之宜代孝祖为统。时建安王休仁屯虎槛,总统众军,闻孝祖死,遣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各率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为孝祖既死,贼有乘胜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则示之以弱。方兴名位相亚,必不为己下,军政不一,致败之由。乃率诸军主诣方兴,谓之曰:“四方并反,国家所保,无复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为朝廷所委赖,锋镝裁交,舆尸而反,文武丧气,朝野危心。事之济否,唯在明旦一战,战若不捷,则大事去矣。诘朝之事,诸人咸谓吾应统之,自卜懦薄,干略不办及卿,今辄相推为统。但当相与戮力尔。”方兴甚悦。攸之既出,诸军主并尤之,攸之曰:“卿忘廉、蔺、寇、贾之事邪?吾本以济国活家,岂计彼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共济艰难,岂可自厝同异!”明旦进战,自寅讫午,大破贼于赭圻城外,追奔至姥山,分遣水军乘势进讨;又破其水军,拔胡白二城。
寻假攸之节,进号辅国将军,代孝祖督前锋诸军事。薛常宝在赭圻食尽,南贼大帅刘胡屯浓湖,以囊盛米系流查及船腹,阳覆船,顺风流下,以饷赭圻。攸之疑其有异,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攸之从子怀宝,为贼将帅,在赭圻,遣亲人杨公赞赍密书招诱攸之,攸之斩公赞,封怀宝书呈太宗。寻克赭圻,迁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诸军事、冠军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袁顗复率大众来入鹊尾,相持既久,军主张兴世越鹊尾上据钱溪,刘胡自攻之。攸之率诸将攻浓湖,顗遣人传唱钱溪已平,众并惧。攸之曰:“不然。若钱溪实败,万人中应有逃亡得还者。必是彼战失利,唱空声以惑众耳。”勒军中不得妄动。钱溪信寻至,果大破贼。攸之悉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之,顗骇惧,急追胡还。攸之诸军悉力进攻,多所斩获,日暮引归。鹊尾食尽,遣千人往南陵迎米,为台军所破,烧其资实,胡于是弃众而奔,顗亦叛走。赭圻、浓湖之平也,贼军委弃资财,珍货殷积,诸军各竞收敛,以强弱为少多。唯攸之、张兴世约勒所部,不犯秋毫,诸将以此多之。攸之进平寻阳,徙临郢州诸军事、前将军、郢州刺史,持节如故。不拜,迁中领军,封贞阳县公,食邑二千户。
时四方皆已平定,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请降,上虽相酬许,而辞旨简略。攸之前将军,置佐吏,假节,与镇军将军张永以重兵征安都。安都惧,要引索虏;索虏引大众援之。攸之等米船在吕梁,又遣军主王穆之上民口;穆之为虏攻覆米船,又破运车于武原,攸之等引退,为虏所乘,又值寒雪,士众堕指十二三。留长水校尉王玄载守下邳,积射将军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阳亦置戍,攸之还淮阴。免官,以公领职。复求进讨,上不听,入朝面陈,又不许,复归淮阴。三年六月,自率运送米下邳,并凿四周深堑,遣龙骧将军垣护之领民口还淮阴。
时军主陈显达当领千兵守下邳,攸之留待显达至,虏遣清泗间人诈告攸之云:“安都欲降,求军迎接。”攸之副吴喜纳其说,咸谓宜遣千人参之,既而来者转多,喜所执弥固。攸之乃集来者告之,语曰:“薛徐州早宜还朝,今能尔,深副本望。但遣子弟一人来,便当遣大军相接。君诸人既有志心,若能与薛子弟俱来者,皆即假君以本乡县,唯意所欲;如其不尔,无为空劳往还。”自此一去不反。
其年秋,太宗复令攸之进围彭城。攸之以清泗既干,粮运不继,固执以为非宜,往反者七。上大怒,诏攸之曰:“卿春中求伐彭城,吾恐军士疲劳,且去冬奔散,人心未宜复用,不许卿所启。今便不肯为吾行邪?卿若不行,便可使吴喜独去。”攸之惧,乃奉旨进军。行至迟墟,上悔,追军令反。攸之还至下邳,而陈显达于睢口为虏所破,龙骧将军姜产之、司徒参军高遵世战没。虏追攸之甚急,因交战,被槊创,会暮,引军入显达垒,夕众散,八月十八日也。攸之弃众南奔。
初,吴兴丘幼弼、丘隆先、沈诞、沈荣守、吴陆道量,并以文记之才随攸之,及张永北讨,永一奔,攸之再败,幼弼等并皆陷没。攸之之还淮阴,以为持节、假冠军将军、行南兗州刺史。追赠姜产之左军将军,高遵世屯骑校尉。
四年,征攸之为吴兴太守,辞不拜。乃除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子。五年,出为持节、监郢州诸军、郢州刺史。为政刻暴,或鞭士大夫,上佐以下有忤意,辄面加詈辱。将吏一人亡叛,同籍符伍充代者十余人。而晓达吏事,自强不息,士民畏惮,人莫敢欺。闻有虎,辄自围捕,往无不得,一日或得两三。若逼暮不获禽,则宿昔围守,须晓自出。赋敛严苦,征发无度,缮治船舸,营造器甲。自至夏口,便有异图。六年,进监豫州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军事,进号镇军将军。
泰豫元年,太宗崩,攸之与蔡兴宗在外蕃,同豫顾命,进号安西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未拜,会巴西民李承明反,执太守张澹,蜀土骚扰。时荆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被征,新除荆州刺史蔡兴宗未之镇,乃遣攸之权行荆州事。攸之既至,会承明已平,乃以攸之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镇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至荆州,政治如在夏口,营造舟甲,常如敌至。时幼主在位,群公当朝,攸之渐怀不臣之迹,朝廷制度,无所遵奉。
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密有异志,以微旨动攸之,使道士陈公昭作天公书一函,题云“沈丞相”,送付攸之门者;攸之不开书,推得公昭,送之朝廷。后废帝元徽二年,休范举兵袭京邑,攸之谓僚佐曰:“桂阳今反朝廷,必声云与攸之同。若不颠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于是遣军主孙同、沈怀奥兴军驰下,受郢州刺史晋熙王燮节度。同等始过夏口,会休范平,还。进攸之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开府。
攸之自擅阃外,朝廷疑惮之,累欲征入,虑不受命,乃止。群公称皇太后令,遣中使问攸之曰:“久劳于外,宜还京辇,然任寄之重,换代殊为未易,还止之宜,一以相委。”欲以观察其意。攸之答曰:“荷国重恩,名器至此,自惟凡陋,本无廊庙之姿。至如戍防一蕃,扑讨蛮、蜒,可强充斯任。虽自上如此,岂敢厝心去留,归还之事,伏听朝旨。”朝廷逾慑惮,征议遂息。四年,建平王景素据京城反,攸之复应朝廷;景素寻平。
初元嘉中,巴东、建平二郡,军府富实,与江夏、竟陵、武陵并为名郡。世祖于江夏置郢州,郡罢军府,竟陵、武陵亦并残坏,巴东、建平为峡中蛮所破,至是民人流散,存者无几。其年春,攸之遣军入峡讨蛮帅田五郡等。及景素反,攸之急追峡中军,巴东太守刘攘兵、建平太守刘道欣并疑攸之自有异志,阻兵断峡,不听军下。时攘兵元子天赐为荆州西曹,攸之遣天赐譬说之,令其解甲,一无所问。攘兵见天赐,知景素实反,乃释甲谢愆,攸之待之如故,后以攘兵为府司马。刘道欣坚守建平,攘兵譬说不回,乃与伐蛮军攻之,破建平,斩道欣。
台直阁高道庆家在江陵,攸之初至州,道庆时在家,牒其亲戚十余人,求州从事西曹,攸之为用三人。道庆大怒,自入州取教,毁之而去。及还都,不诣攸之别。道庆至都,云:“攸之聚众缮甲,奸逆不久。”杨运长等常相疑畏,乃与道庆密遣刺客,赍废帝手诏,以金饼赐攸之州府佐吏,进其阶级。时有象三头至江陵城北数里,攸之自出格杀之,忽有流矢集攸之马障泥,其后刺客事发。
废帝既殒,顺帝即位,进攸之号东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班剑二十人。遣攸之长子司徒左长史元琰赍废帝刳剒之具以示攸之。元琰既至江陵,攸之便有异志,腹心议有不同,故其事不果。其年十一月,乃发兵反叛。攸之素蓄士马,资用丰积,至是战士十万,铁马二千。遣使要雍州刺史张敬兒、梁州刺史范伯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内史王文和等。敬兒、文和斩其使,驰表以闻;伯年、道和、佩玉怀两端,密相应和。
十二月十二日,攸之遣其辅国将军、中兵参军、督前锋军事孙同,率宁朔将军中兵参军武宝、龙骧将军骑兵参军硃君拔、宁朔将军沈慧真、龙骧将军中兵参军王道起;又遣司马、冠军将军刘攘兵,率宁朔将军外兵参军公孙方平、龙骧将军骑兵参军硃灵宝、龙骧将军骑兵参军沈僧敬、龙骧将军高茂;又遣辅国将军中兵参军王灵秀、辅国将军中兵参军丁珍东,率宁朔将军中兵参军王珍之、宁朔将军外兵参军杨景穆,相继俱下。攸之自率辅国将军录事参军兼司马武茂宗、辅国将军中兵参军沈韶、宁朔将军中兵参军皇甫贤、宁朔将军中兵参军胡钦之、龙骧将军中兵参军东门道顺,闰十二月四日至夏口。攸之将发江陵,使沙门释僧桀筮之,曰:“不至京邑,当自郢州回还。”意甚不悦。初,江津有云气,状如尘雾,从西北来,正盖军上。至沌口,云:“当问讯安西,暂泊黄金浦。”既登岸,郢城出军击之。攸之闻齐王世子据盆口,震慑不敢下,因攻郢城。时齐王辅政,遣众军西讨。尚书符征西府曰:
尊冠贱屦,君臣之位,奉顺忌逆,成败斯兆,未有凭陵我郊圻,侵轶我河县,而不焚师殪甲,靡旗乱辙者也。沈攸之少长庸贱,擢自阎伍,邀百战之运,乘一捷之功,镌山裂地,腰金拖紫,穷贵于国,极富于家。拥旄蕃伯,便无北面之礼;受督志屏,即有专征之衅。橘柚不荐,璆罝罕入,箕赋深敛,毒被南郢,枉绳矫墨,害著西荆,饕餮其心,溪壑其性,从始至终,沿壮得老。今遂驱迫妖党,缮集尪卒,结衅外城,送死中甸,是而可忍,孰不要怀!
今遣新除使持节督郢州之义阳诸军事平西将军郢州刺史闻喜县开国侯黄回、员外散骑常侍冠军骁骑将军南临淮太守重安县开国子军主王敬则、辅国将军屯骑校尉长寿县开国男王宜与、辅国将军南高平太守军主陈承叔、辅国将军左军将军南濮阳太守葛阳县开国男军主彭文之、龙骧将军骠骑行参军军主召宰,精甲二万,前锋云腾。又遣散骑常侍领游击将军湘南县开国男新除使持节督湘州诸军事征虏将军湘州刺史军主吕安国、屯骑校尉宁朔将军崔慧景、辅国将军军主任候伯、辅国将军骁骑将军军主萧顺之、辅国将军游击将军军主垣崇祖、宁朔将军虎贲中郎将军主尹略、屯骑校尉南城令曹虎头,舳舻二万,骆驿继迈。又遣辅国将军后军将军右军中兵参军事军主苟元宾、宁朔将军抚军中兵参军事军主郭文孝、龙骧将军抚军中兵参军事军主程隐隽,轻艓一万,截其津要。新除持节督广交越宁湘州之广兴诸军事领平越中郎将征虏将军广州刺史统马军主沌阳县开国子周盘龙、辅国将军后军统马军主张文憘、龙骧将军军主薛道渊、冠军将军游击将军并州刺史南清河太守太原公军主王敕勤、龙骧将军射声校尉王洪范、龙骧将军冗从仆射军主成置等,铁马五千,龙骧后陈。凡此诸帅,莫不勇力动天,劲志驾日,接冲拔距,鹰瞵鹗视,顾盼则前后风生,喑呜则左右电起,以此攻城,何城不克,以此赴敌,何陈能坚。然后銮戎薄临,龙虎百万,六军齐轨,五辂舒旆,丹槛发照,素甲生波,楼烦白羽,投鞍成岳,渔阳墨骑,浴铁为群,芝艾同焚,悔将何及。
符到之日,幸加三省。其锋陈营壁之主,驱逼寇手之人,若有投命军门,一无所问。或能因罪立绩,终不尔欺,斩裾射玦,唯功是与。能斩送攸之首,封三千户县公,赐布绢各五千匹。信如河海,皎然无贰。飞火军摄文书,千里驿行。齐王出顿新亭,驰檄数攸之罪恶,曰:
夫弯弓射天,未见能至;挥戈击地,多力安施。何则?逆顺之势定殊,祸福之验易原也。是以违乎天者,鬼神不能使其成;会乎人者,圣哲不能令其毁。故刘濞赖七国连兵之势,隗嚣恃跨河据陇之资,毋丘俭伐其逾海越岛之功,诸葛诞矜其待士爱民之德,彼四子者,皆当世雄杰,以犯顺取祸,覆窟倾巢,为竖子笑。况乎行陈凡才,斗筲小器,而怀问鼎之志,敢构无君之逆哉!
逆贼沈攸之,出自莱亩,寂寥累世,故司空沈公以从父宗廕,爱之若子,卵翼吹嘘,得升官秩。废帝昏悖,猜畏柱臣,攸之贪竞乘机,凶忍趋利,躬行反噬,请衔诛旨。又攸之与谭金、童太壹等并受宠任,朝为牙爪,同功共体,世号三侯,当时亲昵,情过管、鲍。遭仰革运,凶党惧戮,攸之狡猾用数,图全卖祸,既杀从父,又害良朋。虽吕布贩君,郦寄卖友,方之斯人,未足为酷。此其不信不义,言诈翻覆,诸夏之所未有,夷狄之所不为也。泰始开辟,网漏吞舟,略其凶险,取其搏噬,故得阶乱获全,因祸保福。攸之空浅,躁而无谋,浓湖崩挫,本非己力;及北伐彭泗,望贼宵奔;重讨下邳,一鼓而遁;再鄙王师,又应肆法。先帝英圣,量深河海,宥其回溪之败,冀收曲崤之捷,故得推迁幸会,顿升崇显,内端戎禁,外临方牧。圣灵鼎湖,远颁顾命,托寄崇深,义感金石。而攸之始奉国讳,喜见于容,普天同哀,己以为庆。此其乐祸幸灾,大逆之罪一也。
又攸之累登蕃兵,自郢迁荆,晋熙殿下以皇弟代镇,地尊望重,攸之肆情陵侮,断割候迎,料择士马,简算器甲,精器锐士,并取自随,郢城所留,十不遗一,专擅略虏,罔顾国典。此其苞藏祸志,不恭不虔,大逆之罪二也。
又攸之践荆以来,恆用奸数,既欲发兵,宜有因假,遂乃蹙迫群蛮,骚扰山谷,扬声讨伐,尽户发上,蚁聚郭邑,伺国盛衰,从来积年,永不解甲。遂使四野百县,路无男人;耕田载租,皆驱女弱。自古酷虐,未闻有此。其侮蔑朝廷,大逆之罪三也。
去昔桂阳奇兵囗起,京师内DS,宗庙阽危。攸之任居上流,兵强地广,救援颠沛,实宜悉力。国家倒悬,方思身虑,威遣弱卒三千,并皆羸老,使就郢州,禀受节度,欲令判否之日,委罪晋熙。何其平日辀张,实轻周、邵,尔时恭谨,虚重皇戚。此其伏慝藏诈,持疑两端,大逆之罪四也。
又攸之累据方州,跋扈滋甚,招诱轻狡,往者咸纳;羁绊行侣,过境必留。仕子穷困,不得归其乡;商人毕命,无由还其土。叛亡入境,辄加拥护;逋逃出界,必遣穷追。此其大逆之罪五也。
又攸之自任专恣,恃行惨酷,视吏若仇,遇民如草。峻太半之赋,暴参夷之刑。鞭捶国士,全用虏法;一人逃亡,阖宗补代。毒遍婴孩,虐加斑白。狱囚恆满,市血常流。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奔驰道路,号哭动天。皇朝赦令,初不遵奉,欲杀欲击,故旷荡之泽,长隔彼州。此其无君陵上,大逆之罪六也。
苍梧狂凶,衅深桀、纣,猜贰外蕃,鸮目西顾。留其长息元琰,以为交质;父子分张,弥积年稔。赖社稷灵长,独夫遄戮,攸之豫禀心灵,宜同欢幸。遂迷惑颠倒,深相嗟惜。举言哀桀,扬声吠尧。此其不辨是非,罔识善恶,违情背理,大逆之罪七也。
废昏立明,先代盛典,交、广先到,梁、秦蚤及,而攸之密迩内畿,川涂弗远,驿书至止,晏若不闻,末遣章表,奄积旬朔。防风后至,夏典所诛,此其大逆之罪八也。
升明肇历,恩深泽远,申其父子之情,矜其骨肉之恩,驰遣元琰,衔使西归,并加崇授,宠贵重叠。元琰达西,便应反命,攸之得此集聚,蒙谁之恩?不荷盛德,反生仇衅,此其大逆之罪九也。
攸之以溪壑之性,含枭鸩之肠,直置天壤,已称丑秽。况乃举兵内侮,逞肆奸回,斯实恶熟罪成之辰,决痈溃疽之日。幕府过荷朝寄,义百常愤,董司元戎,龚行天罚。今皇上圣明,将相仁厚,约法三章,轻刑缓赋,年登岁阜,家给人足,上有惠和之泽,下无乐乱之心。攸之不识天时,妄图奸逆,举无名之师,驱怨仇之党。是以朝野审其易取,含识判其成禽。熊罴厉爪,蓄攫裂之心;虎豹摩牙,起吞噬之愤。鼓怒则冰原激电,奋发则霜野奔雷,以此定乱,岂移晷刻。虽复众徒梗陆,举郡阻川,何足以抗沸海之涛,当烧山之焰。
彼土士民,罹毒日久,逃窜无路,常所悯然。今复相逼,起接锋刃,交战之日,兰艾难分。土崩倒戈,宜为蚤计,无使一人迷昧,而九族就祸也。弘宥之典,有如皎日。
攸之尽锐攻郢州,行事柳世隆随宜距应,屡摧破之。攸之与武陵王赞笺曰:“江陵一总八州,地居形胜,镇抚之重,宜以上归。本欲仰移节盖,改临荆部,所以未具上闻者,欲待至止,面自咨申。不图重关击柝,觐接莫由。若使匡朝之诚,终蔽于圣察,袭远之举,近拥于郢都,则无以谢烈士之心,何用塞义夫之志,便不犯关陵汉,期一接奉。若夫斩蛟陷石之卒,裂骼卷铁之将,烟腾飙迅,容或惊动左右,苟不获已,敢不先布下情。”又曰:“下官位重分陕,富兼金穴,子弟胜衣,爵命已及,亲党辨菽,抽序便加,耳倦弦歌,口厌粱肉,布衣若此,复欲何求?岂不知俯眉苟安,保养余齿,何为不计百口,甘冒危难。诚感历朝之遇,欲报之于皇家尔。昧理之徒,谓下官怀无厌之愿,既贯诚于白日,不复明心于殿下。若使天必丧道,忠节不立,政复阖门碎灭,百死无恨。但高祖王业艰难,太祖劬劳日昃,卜世不尽七百之期,宗社已成他人之有。家国之事,未审于圣心何如?”
攸之遣中兵参军公孙方平马步三千向武昌,太守臧涣弃郡投西阳太守王毓,奔于盆口,方平因据西阳。建宁太守张谟率二守千人攻之,方平破走。攸之攻郢城久不决,众心离沮。升明二年正月十九日夜,刘攘兵烧营入降郢城,众于是离散,不可复制。将晓,攸之斩刘天赐,率大众过江,至鲁山,诸军因此散走。还向江陵,未百余里,闻城已为雍州刺史张敬兒所据,无所归,乃与第三子中书侍郎文和至华容界,为封人所斩送。
攸之初下,留元琰守江陵,张敬兒克城,元琰逃走。第五子幼和、幼和弟灵和、元琰子法先、懿子囗囗、文和子法征、幼和子法茂,并为敬兒所禽,伏诛。初,文和尚齐王女义兴宪公主,公主早薨,有二女,至是齐王迎还第内。今皇帝即位,听攸之及诸子丧还葬墓。攸之第二子懿,太子洗马,先攸之卒。攸之弟登之,新安太守,去职在家,为吴兴太守沈文季所收斩。登之弟雍之,鄱阳太守,先攸之卒。诏以雍之孙僧照为义兴公主后。雍之与攸之异生,诸弟中最和谨,尤见亲爱。攸之性俭吝,子弟不得妄用财物,唯恣雍之所须,辄取斋中服饰,分与亲旧,以此为常。雍之弟荣之,尚书库部郎,亦先攸之卒。
攸之晚好读书,手不释卷,《史》、《汉》事多所谙忆,常叹曰:“早知穷达有命,恨不十年读书。”及攻郢城,夜遇风浪,米船沉没,仓曹参军崔灵凤女幼适柳世隆子,攸之正色谓曰:“当今军粮要急,而卿不以在意,将由与城内婚姻邪?”灵凤答曰:“乐广有言,下官岂以五男易一女。”攸之欢然意解。
初,攸之招集才力之士,随郡人双泰真有干力,召不肯来。后泰真至江陵卖买,有以告攸之者,攸之因留之,补队副,厚加料理。泰真无停志,少日叛走,攸之遣二十人被甲追之,逐讨甚急。泰真杀数人,余者不敢近。欲过家将母去,事迫不获,单身走入蛮;追者既失之,录其母而去。泰真既失母,乃出自归,攸之不罪,曰:“此孝子也。”赐钱一万,转补队主,其矫情任算皆如此。
初,攸之贱时,与吴郡孙超之、全景文共乘小船出京都,三人共上引埭,有一人止而相之曰:“君三人皆当至方伯。”攸之曰:“岂有三人俱有此相?”相者曰:“骨法如此,若有不验,便是相书误耳。”其后攸之为郢、荆二州,超之广州,景文豫州刺史。攸之初至郢州,有顺流之志。府主簿宗俨之劝攻郢城,功曹臧寅以为:“攻守势异,非旬日所拔,若不时举,挫锐损威。今顺流长驱,计日可捷,既倾根本,则郢城岂能自固。”攸之不从,既败,诸将帅皆奔散,惟寅曰:“我委质事人,岂可苟免。我之不负公,犹公之不负朝廷也。”乃投水死。寅,字士若,东莞莒人也。
先是,攸之在郢州,州从事辄与府录事鞭,攸之免从事官,而更鞭录事五十。谓人曰:“州官鞭府职,诚非体要,由小人凌侮士大夫。”仓曹参军事边荣为府录事所辱,攸之自为荣鞭杀录事。攸之自江陵下,以荣为留府司马,守城。张敬兒将至,人或说之使诣敬兒降,荣曰:“受沈公厚恩,共如此大事,一朝缓急,便改易本心,不能行也。”城败,见敬兒,敬兒问曰:“边公何不早来?”荣曰:“沈公见留守城,而委城求活,所不忍也。本不蕲生,何须见问。”敬兒曰:“死何难得。”命斩之,欢笑而去,容无异色。泰山程邕之者,素依随荣,至是抱持荣曰:“与边公周游,不忍见边公前死,乞见杀。”兵不得行戮,以告敬兒,敬兒曰:“求死甚易,何为不许。”先杀邕之,然后及荣。三军莫不垂泣,曰:“奈何一日杀二义士。”比之臧洪及陈容。荣,金城人也。
废帝之殒也,攸之欲起兵,问其知星人葛珂之。珂之曰:“自古起兵,皆候太白。太白见则成,伏则败。昔桂阳以太白伏时举兵,一战授首,此近世明验。今萧公废昏立明,政值太白伏时,此与天合也。且太白寻出东方,东方利用兵,西方不利。”故攸之止不反。及后举兵,珂之又曰:“今岁星守南斗,其国不可伐。”攸之不从。凡同逆丁珍东、孙同、裴茂仲、武、宗俨之并伏诛。攸之表檄文疏,皆俨之词也。臧涣诣盆城自归,今皇帝命斩之。余同恶或为乱军所杀,或遇赦得原。
史臣曰:臧质虽贪虐夙树,问望多阙,奉义治流,本无吞噬之志也。徒欲以幼君弱政,期之于世祖,据有中流,嗣桓、庾之业。既主异穆、哀,臣皆代党,虽礼秩外厚,而疑防内深,功高位重,终非自安之地,至于陵天犯顺,其出于此乎!攸之伺隙西郢,年逾十载,擅命专威,无君已积。及天厌宋道,鼎运将离,不识代德之纪,独迷乐推之数,公休既覆其族,攸之亦屠厥身。夫以衅乱自终,固异代如一也。
列传第三十五 王僧达 颜竣
王僧达,琅邪临沂人,太保弘少子。兄锡,质讷乏风采。太祖闻僧达蚤慧,召见于德阳殿,问其书学及家事,应对闲敏,上甚知之,妻以临川王义庆女。
少好学,善属文。年未二十,以为始兴王浚后军参军,迁太子舍人。坐属疾,于杨列桥观斗鸭,为有司所纠,原不问。性好鹰犬,与闾里少年相驰逐,又躬自屠牛。义庆闻如此,令周旋沙门慧观造而观之。僧达陈书满席,与论文义,慧观酬答不暇,深相称美。与锡不协,诉家贫,求郡,太祖欲以为秦郡,吏部郎庾炳之曰:“王弘子既不宜作秦郡,僧达亦不堪莅民。”乃止。寻迁太子洗马,母忧去职。兄锡罢临海郡还,送故及奉禄百万以上,僧达一夕令奴辇取,无复所余。服阕,为宣城太守。性好游猎,而山郡无事,僧达肆意驰骋,或三五日不归,受辞讼多在猎所。民或相逢不识,问府君所在,僧达曰:“近在后。”元嘉二十八年春,索虏寇逼,都邑危惧,僧达求入卫京师,见许。贼退,又除宣城太守,顷之,徙任义兴。
三十年,元凶弑立,世祖入讨,普檄诸州郡;又符郡发兵,僧达未知所从。客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使工言之士,明示祸福,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策上也。如其不能,可躬率向义之徒,详择水陆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也。”僧达乃自候道南奔,逢世祖于鹊头,即命为长史,加征虏将军。初,世祖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所以,庆之曰:“虏马饮江,王出赴难,见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上即位,以为尚书右仆射,寻出为使持节、南蛮校尉,加征虏将军。时南郡王义宣求留江陵,南蛮不解,不成行。仍补护军将军。僧达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上初践阼,即居端右,一二年间,便望宰相。及为护军,不得志,乃启求徐州,曰:
臣衰索余生,逢辰藉业,先帝追念功臣,眷及遗贱,饰短捐陋,布策稠采,从官委褐,十有一载。早凭庆泰,脱亲盛明,而有志于学,无独见之敏,有务在身,无偏鉴之识,固不足建言世治,备辨时宜。窃以天恩不可终报,尸素难可久处,故猖狂芜谬,每陈所怀。
陛下孝诚发衷,义顺动物,自龙飞以来,实应九服同欢,三光再朗。而臣假视巷里,借听民谣,黎氓囗囗,未缔其感,远近风议,不获稍进,臣所用夙宵疾首,寤寐疚心者也。臣取之前载,譬之于今。当汉文之时,可谓藉已成之业,据既安之运,重以布衣菲食,忧勤治道,而贾谊披露乃诚,犹有叹哭之谏。况今承颠沛,万机惟始,恩未及普,信未遑周。臣又闻前达有言,天下,重器也,一安不可卒危,一危亦不可卒安。陛下神思渊通,亦当鉴之圣虑。
窃谓当今之务,惟在万有为己,家国同忧,允彼庶心,从民之欲。民有咨瘼之声,君表纳隍之志。下有愆弊之苦,上无侈豫之情。又应官酌其才,爵畴其望,与失不赏,宁失不刑。至若枢任重司,籓捍要镇,治乱攸寄,动静所归,百度惟新,或可因而弗革,事在适宜,无或定其出处。天下多才,在所用之。
臣非惟寄观世路,谬识其难,即之于身,详见其弊。何者?臣虽得免墙面,书不入于学伍,行无愆戾,自无近于才能,直以廕托门世,夙列荣齿。且近虽奔迸江路,归命南阙,竟何功效,可以书赏。而频出内宠,陛下绸缪数旬之中,累发明诏。自非才略有素,声实相任,岂可闻而弗惊,履而无惧。固宜退省身分,识恩之厚,不知报答,当在何期。夫见危致命,死而后已,皆殷勤前诰,重其忘生。臣感先圣格言,思在必效之地,使生获其志,死得其所。如使臣享厚禄,居重荣,衣狐坐熊,而无事于世者,固所不能安也。
今四夷犹警,国未忘战,辫发凶诡,尤宜裁防。间者天兵未获,已肆其轻汉之心,恐戎狄贪惏,犹怀匪逊。脱以神州暂扰,中夏兵饥,容或游魂塞内,重窥边垒。且高秋在节,胡马兴威,宜图其易,蚤为之所。臣每一日三省,志在报效,远近小大,顾其所安,受效偏方,得司者则虑之所办,情有不疑。若首统军政,董勒天兵,既才所不周,实诚亦非愿。陛下矜谅已厚,愿复曲体此心。护军之任,臣不敢处,彭城军府,即时过立。且臣本在驱驰,非希崇显,轻智小号,足以自安。愿垂鉴恕,特赐申奖,则内外荣荷,存没铭分。
上不许。僧达三启固陈,上甚不说。以为征虏将军、吴郡太守。期岁五迁,僧达弥不得意。吴郭西台寺多富沙门,僧达求须不称意,乃遣主簿顾旷率门义劫寺内沙门竺法瑶,得数百万。荆、江反叛,加僧达置佐领兵,台符听置千人,而辄立三十队,队八十人。又立宅于吴,多役公力。坐免官。
初,僧达为太子洗马,在东宫,爱念军人硃灵宝,及出为宣城,灵宝已长,僧达诈列死亡,寄宣城左永之籍,注以为己子,改名元序,启太祖以为武陵国典卫令,又以补竟陵国典书令,建平国中军将军。孝建元年春,事发,又加禁锢。上表陈谢云:“不能因依左右,倾意权贵。”上愈怒。僧达族子确年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私款。确叔父休为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复往。僧达大怒,潜于所住屋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因杀而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呵乃止。御史中丞刘瑀奏请收治,上不许。
孝建三年,除太常,意尤不悦。顷之,上表解职,曰:
臣自审庸短,少阙宦情,兼宿抱重疾,年月稍甚,生平素念,愿闲衡庐。先朝追远之恩,早见荣齿。曩者以亲贫须养,黾勉从禄,解褐后府,十有余旬。俄迁舍人,殆不朝直。实无缘坐阅宸宠,尸爵家庭,情计二三,屡经闻启,终获允亮,赐反初服。还私未用,又擢为洗马,意旨优隆,其令且拜,许有郡缺,当务处置。会琅邪迁改,即蒙敕往反神翰,慈诱殷勤,令装成即自随。灵宝往年沦覆长溪,因彼散失,仰感沉恩,俯铭浮宠。臣衅积祸并,仍丁艰罚,聊及视息,即蒙逮问,具启以奉营情事,负举猥多。赐莅宣城,极其穷踬。仲春移任,方冬便值虏南侵。臣忝同肺腑,情为义动,苦求还都,侍卫辇毂。至止之日,戎旗已搴。在郡虽浅,而贪得分了,方拂农衣,还事耕牧,宣城民庶,诣阙见请。尔时敕亡从兄僧绰宣见留之旨。暗疾寡任,野心素积,仍附启苦乞且旋任。还务未期,亡兄臣锡奄见弃背,启解奔赴,赐带郡还都,曾未淹积,复除义兴。
臣自天飞海泳,岂假鳞翼,徒思横施,与日而深。自处官以来,未尝有涓毫之积,羸疾暗疚,又无人一诺。而性狎林水,偏爱禽鱼,议其所托,动乖治要。故收崖敛分,无忘俄顷,实由有待难供,上装未立,东郡奉轻,西陕禄重。具陈蕲恳,备执初愿,气置江、湘远郡,一二年中,庶反耕之日,粮药有寄。即蒙亮许,当赐矜擢。
遭逢厄运,天地崩离,世蒙圣朝门情之顾,及在臣身,复荷殊识,义虽君臣,恩犹父子。臣诚庸蔽,心过草木,奉讳之日,不觉捐身。单躯弱嗣,千里共气,继罹凶涂,动临危尽,生微朝露,不察如丝,信顺所扶,得获全济,再见天地,重睹三光。于时兄子僧亮等幽窘丑逆,尽室狱户,山川险阻,吉凶路塞,悠远之思,谁能勿劳。尝胆濡足,是其公愿,分心挂腹,实亦私苦。
幸属圣武,克复大业,宇宙廓清,四表靖晏。臣父子叔侄,同获泰辰,造情追寻,归骨之本,欲以死明心,误有余辰;情愿已展,避逆向顺,终古常节,智力无效,有何勋庸,而频烦恩荣,动逾分次。但忽病之日,不敢固辞,故吞诉于鹊渚,饮愧于新亭。及元凶既殄,人神获乂,端右之授,即具陈请。天慈优渥,每越常伦,南蛮、护军,旬月私授。臣三省非分,必致孤负,居常轻任,尚惧网墨,况参要内职,承宠外畿,其取覆折,不假识见。故披诚启诉,表疏相属,或乞轻高就卑,或愿以闲易要,言誓致苦,播于辞牍,诚知固陋,当触明科。去岁往年,累犯刑禁,理无申可,罪有恆典,虚秽朝序,惭累家业,臣甘其终,物议其尽。陛下弃其身瑕,矜其贵戚,迂略法宪,曲相全养。臣一至之感,口此何忘。利伊恩升,加以今位,当时震惊,收足失所,本忘闲情,不敢闻命。内虑于己,外访于亲,以为天地之仁,施不期报,再造之恩,不可妄属。故洗拂灰壤,登沐膏露,上处圣泽,下更生辰,合芳离蜕,遐迩改观。但偷荣托幸,忽移此岁,自见妨长,转不可宁,宜其沈放,志事俱尽。
伏愿陛下承太始之德,加成物之恩,及臣狂蔽未至,得于荣次自引,圣朝厚终始之惠,孤臣保不泯之泽。夫让功为高,臣无功而让;专素为美,臣荣采已积。以是求退,诚亦可愍。又妻子为居,更无余累,婢仆十余,粗有田入,岁时是课,足继朝昏。兼比日眩瞀更甚,风虚渐剧,凑理合闭,荣卫惛底,心气忡弱,神志衰散,念此根疵,不支岁月。公私诚愿,宜蒙谅许,乞徇余辰,以终琐运。白水皎日,不足为譬,愿垂矜鉴,哀申此请。
僧达文旨抑扬,诏付门下。侍中何偃以其词不逊,启付南台,又坐免官。顷之,除江夏王义恭太傅长史、临淮太守,又徙太宰长史,太守如故。大明元年,迁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子。以归顺功,封宁陵县五等侯。二年,迁中书令。
先是,南彭城蕃县民高阇、沙门释昙标、道方等共相诳惑,自言有鬼神龙凤之瑞,常闻箫鼓音,与秣陵民蓝宏期等谋为乱。又要结殿中将军苗允、员外散骑侍郎严欣之、司空参军阚千纂、太宰府将程农、王恬等,谋克二年八月一日夜起兵攻宫门,晨掩太宰江夏王义恭,分兵袭杀诸大臣,以阇为天子。事发觉,凡党与死者数十人。
僧达屡经狂逆,上以其终无悛心,因高阇事陷之,下诏曰:“王僧达余庆所钟,早登荣观,轻险无行,暴于世谈。值国道中艰,尽室愿效,甄其薄诚,贳其鸿慝,爵遍外内,身穷荣宠。曾无在泮,食椹怀音,乃协规西楚,志扰东区,公行剽掠,显夺凶党,倚结群恶,诬乱视听。朕每容隐,思加荡雪,曾无犬马感恩之志,而炎火成燎原之势,涓流兆江河之形,遂脣齿高阇,契规苏宝,搜详妖图,觇察象纬。逮贼长临枭,余党就鞫,咸布辞狱牒,宣言虚市,犹欲隐忍,法为情屈。小丑纷纭,人扇方甚,矫构风尘,志希非觊,固已达诸公卿,彰于朝野。朕焉得轻宗社之重,行匹夫之仁。殛山诛邪,圣典所同,戮讽翦律,汉法攸尚。便可收付延尉,肃正刑书。故太保华容文昭公弘契阔历朝,绸缪眷遇,岂容忘兹勋德,忽其世祀,门爵国姻,一不贬绝。”于狱赐死,时年三十六。
子道琰,徙新安郡。前废帝即位,得还京邑。后废帝元徽中,为庐陵国内史,未至郡,卒。苏宝者,名宝生,本寒门,有文义之美。元嘉中立国子学,为《毛诗》助教,为太祖所知,官至南台侍御史,江宁令。坐知高阇反不即启闻,与阇共伏诛。
颜竣,字士逊,琅邪临沂人,光禄大夫延之子也。太祖问延之:“卿诸子谁有卿风?”对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大}得臣义,跃得臣酒。”
竣初为太学博士,太子舍人,出为世祖抚军主簿,甚被爱遇,竣亦尽心补益。元嘉中,上不欲诸王各立朋党,将召竣补尚书郎。吏部尚书江湛以为竣在府有称,不宜回改,上乃止。遂随府转安北、镇军、北中郎府主簿。二十八年,虏自彭城北归,复求互市,竣议曰:“愚以为与虏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何以言其然?夷狄之欲侵暴,正苦力之不足耳。未尝拘制信义,用辍其谋。昔年江上之役,乃是和亲之所招。历稔交聘,遂求国婚,朝廷羁縻之义,依违不绝,既积岁月,渐不可诬,兽心无厌,重以忿怒,故至于深入。幸今因兵交之后,华、戎隔判,若言互市,则复开曩敝之萌。议者不过言互市之利在得马,今弃此所重,得彼下驷,千匹以上,尚不足言,况所得之数,裁不十百邪。一相交关,卒难闭绝。寇负力玩胜,骄黠已甚,虽云互市,实觇国情,多赡其求,则桀慠罔已,通而为节,则必生边虞。不如塞其端渐,杜其觖望,内修德化,外经边事,保境以观其衅,于是为长。”
初,沙门释僧含粗有学义,谓竣曰:“贫道粗见谶记,当有真人应符,名称次第,属在殿下。”竣在彭城尝向亲人叙之,言遂宣布,闻于太祖。时元凶巫蛊事已发,故上不加推治。世祖镇寻阳,迁南中郎记室参军。三十年春,以父延之致仕,固求解职,不许。赐假未发,而太祖崩问至,世祖举兵入讨。转谘议参军,领录事,任总外内,并造檄书。世祖发寻阳,便有疾,领录事自沈庆之以下,并不堪相见,唯竣出入卧内,断决军机。时世祖屡经危笃,不任咨禀,凡厥众事,竣皆专断施行。世祖践阼,以为侍中,俄迁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辞常侍,见许。封建城县侯,食邑二千户。
孝建元年,转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留心选举,自强不息,任遇既隆,奏无不可。其后谢庄代竣领选,意多不行。竣容貌严毅,庄风姿甚美,宾客喧诉,常欢笑答之。时人为之语曰:“颜竣嗔而与人官,谢庄笑而不与人官。”
南郡王义宣、臧质等反,以竣普领军。义宣、质诸子藏匿建康、秣陵、湖熟、江宁县界,世祖大怒,免丹阳尹褚湛之官,收四县官长,以竣为丹阳尹,加散骑常侍。先是,竣未有子,而大司马江夏王义恭诸子为元凶所杀,至是并各产男,上自为制名,名义恭子为伯禽,以比鲁公伯禽,周公旦之子也;名竣子为辟强,以比汉侍中张良之子。
先是,元嘉中,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五铢同,用费损,无利,故百姓不盗铸。及世祖即位,又铸孝建四铢。三年,尚书右丞徐爰议曰:“贵货利民,载自五政,开铸流圜,法成九府,民富国实,教立化光。及时移俗易,则通变适用,是以周、汉俶迁,随世轻重。降及后代,财丰用足,因条前宝,无复改创。年历既远,丧乱屡经,堙焚剪毁,日月销减,货薄民贫,公私俱困,不有革造,将至大乏。谓应式遵古典,收铜缮铸,纳赎刊刑,著在往策,今宜以铜赎刑,随罚为品。”诏可。铸钱形式薄小,轮廓不成。于是民间盗铸者云起,杂以铅锡,并不牢固。又剪凿古钱,以取其铜,钱转薄小,稍违官式。虽重制严刑,民吏官长坐死免者相系,而盗铸弥甚,百物踊贵,民人患苦之。乃立品格,薄小无轮郭者,悉加禁断。
始兴郡公沈庆之立议曰:“昔秦币过重,高祖是患,普令民铸,改造榆荚,而货轻物重,又复乖时。太宗放铸,贾谊致讥,诚以采山术存,铜多利重,耕战之器,曩时所用,四民竞造,为害或多。而孝文弗纳,民铸遂行,故能朽贯盈府,天下殷富。况今耕战不用,采铸废久,熔冶所资,多因成器,功艰利薄,绝吴、邓之资,农民不习,无释耒之患。方今中兴开运,圣化惟新,虽复偃甲销戈,而仓库未实,公私所乏,唯钱而已。愚谓宜听民铸钱,郡县开置钱署,乐铸之家,皆居署内,平其杂式,去其杂伪,官敛轮郭,藏之以为永宝。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今铸悉依此格。万税三千,严检盗铸,并禁剪凿。数年之间,公私丰赡,铜尽事息,奸伪自止。且禁铸则铜转成器,开铸则器化为财,翦华利用,于事为益。”
上下其事公卿,太宰江夏王义恭议曰:“伏见沈庆之议,‘听民私铸,乐铸之室,皆入署居。平其准式,去其杂伪’。愚谓百姓不乐与官相关,由来甚久。又多是人士,盖不愿入署。凡盗铸为利,利在伪杂,伪杂既禁,乐入必寡。云‘敛取轮郭,藏为永宝’。愚谓上之所贵,下必从之,百姓闻官敛轮郭,轮郭之价百倍,大小对易,谁肯为之。强制使换,则状似逼夺。又‘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愚谓此条在可开许。又云‘今铸宜依此格,万税三千’。又云‘严检盗铸,不得更造’。愚谓禁制之设,非惟一旦,昧利犯宪,群庶常情,不患制轻,患在冒犯。今入署必万输三千,私铸无十三之税,逐利犯禁,居然不断。又云‘铜尽事息,奸伪自禁’。愚谓赤县内铜,非可卒尽,比及铜尽,奸伪已积。又云‘禁铸则铜转成器,开铸则器化为财’。然顷所患,患于形式不均,加以剪凿,囗铅锡众诉越耳。若止于盗铸铜者,亦无须苦禁。”
竣议曰:“泉货利用,近古所同,轻重之议,定于汉世,魏、晋以降,未之能改。诚以物货既均,改之伪生故也。世代渐久,弊运顿至,因革之道,宜有其术。今云开署放铸,诚所欣同。但虑采山事绝,器用日耗,铜既转少,器亦弥贵。设器直一千,则铸之减半,为之无利,虽令不行。又云‘去春所禁,一时施用’。是欲使天下丰财。若细物必行,而不从公铸,利己既深,情伪无极,私铸剪凿,尽不可禁。五铢半两之属,不盈一年,必至于尽。财货未赡,大钱已竭,数岁之间,悉为尘土,岂可令取弊之道,基于皇代。今百姓之货,虽为转少,而市井之民,未有嗟怨,此新禁初行,品式未一,须臾自止,不足以垂圣虑。唯府藏空匮,实为重忧。今纵行细钱,官无益赋之理,百姓虽赡,无解官乏。唯简费去华,设在节俭,求赡之道,莫此为贵。然钱有定限,而消失无方;剪铸虽息,终致穷尽者。亡应官开取铜之署,绝器用之涂,定其品式,日月渐铸,岁久之后,不为世益耳。”
时议者又以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竣又议曰:“议者将为官藏空虚,宜更改铸,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交弊,赈国纾民。愚以为不然。今铸二铢,恣行新细,于官无解于乏,而民奸巧大兴,天下之货,将靡碎至尽。空立严禁,而利深难绝,不过一二年间,其弊不可复救。其甚不可一也。今熔铸有顿得一二亿理,纵复得此,必待弥年。岁暮税登,财币暂革,日用之费,不赡数月。虽权征助,何解乏邪?徒使奸民意骋,而贻厥愆谋。此又甚不可二也。民征大钱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间,必生喧扰。远利未闻,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贫民困窘。此又甚不可三也。若使交益深重,尚不可行,况又未见其利,而众弊如此,失算当时,取诮百代乎!”
前废帝即位,铸二铢钱,形式转细。官钱每出,民间即模效之,而大小厚薄,皆不及也。无轮郭,不磨鑢,如今之剪凿者,谓之耒子。景和元年,沈庆之启通私铸,由是钱货乱败,一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于此者,谓之綖环钱。入水不沉,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料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货不行。太宗初,唯禁鹅眼、綖环,其余皆通用。复禁民铸,官署亦废工,寻复并断,唯用古钱。
竣自散骑常侍、丹阳尹,加中书令,丹阳尹如故。表让中书令曰:“虚窃国灵,坐招禁要,闻命惭惶,形魂震越。臣东州凡鄙,生微于时,长自闾阎,不窥官辙,门无富贵,志绝华伍。直以委身垄亩,饥寒交切,先朝陶均庶品,不遗愚贱,得免耕税之勤,厕仕进之末。陛下盛德居蕃,总揽英异,越以不才,超尘清轨,奉躬历稔,劳效莫书,仰恃曲成之仁,毕愿守宰之秩。岂期天地中阕,殷忧启圣,倚附兴运,擢景神涂,云飞海泳,冠绝伦等,曾未三期,殊命八萃。详料赏典,则臣不应科;瞻言勤良,则臣与侔贵。方欲诉款皇朝,降阶盛序,微已国言,少彻身谤,而制书猥下,爵树弥隆。臣小人也,不及远谋,宠利之来,何能居约,徒以上渎天明,下汨彝议,灾谪之兴,惧必在迩。今之过授,以先微身,苟曰非据,危辱将及,十手所指,谕等膏肓,所以寤寐兢遽,维萦苦疾者也。伏愿陛下察其丹诚,矜其疾愿,绝会收恩,以全愚分,则造化之施,方兹为薄。”见许。时岁旱民饥,竣上言禁饧一月,息米近万斛。复代谢庄为吏部尚书,领太子左卫率,未拜,丁忧。起为右将军,丹阳尹如故。
竣藉蕃朝之旧,极陈得失。上自即吉之后,多所兴造,竣谏争恳切,无所回避,上意甚不说,多不见从。竣自谓才足干时,恩旧莫比,当赞务居中,永执朝政,而所陈多不被纳,疑上欲疏之,乃求外出,以占时旨。大明元年,以为东扬州刺史,将军如故。所求既许,便忧惧无计。至州,又丁母艰,不许去职,听送丧还都,恩待犹厚,竣弥不自安。每对亲故,颇怀怨愤,又言朝事违谬,人主得失。及王僧达被诛,谓为竣所谗构,临死陈竣前后忿怼,每恨言不见从。僧达所言,颇有相符据。上乃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之曰:
臣闻人臣之奉主,毁家光国,竭情无私;若乃无礼陵人,怙富卑上,是以王叔作戒,子晰为戮。未有背本塞原,好利忘义,而得自容盛世,溷乱清流者也。右将军、东扬州刺史建城县开国侯颜竣,因附风云,谬蒙翼长,天地更造,拔以非次。圣朝亲揽,万务一归,而窥觇国柄,潜图秉执。受任选曹,驱扇滋甚;出尹京辇,形势弥放。传诏犯宪,旧须启闻,而竣以通诉忤己,辄加鞭辱,罔顾威灵,莫此为甚。严诏屡发,当官责效,竣权恣不行,怨怼弥起,怀挟奸数,苞藏阴慝。预闻中旨,罔不宣露,罚则委上,恩必归己,荷遇之门,即加谤辱,受谴之室,曲相哀抚。翻戾朝纪,狡惑视听,肋惧上宰,激动闾阎。末上虑闻,内怀猜惧,伪请东牧,以卜天旨。既获出蕃,怨詈方肆,反脣腹诽,方之已轻。且时有启奏,必协奸私,宣示亲朋,动作群小。
前冬母亡,诏赐还葬,事毕不去,盘桓经时。方构间勋贵,造立同异。又表示危惧,深营身观,曲访大臣,虑不全立,遂以己被斥外,国道将颠,衅积怀抱,恶穷辞色。兼行阙于家,早负世议,逮身居崇宠,奉兼万金,荣以夸亲,禄不充养。宿憾母弟,恃贵辄戮,天伦怨毒,亲交震骇。凡所莅任,皆阙政刑,辄开丹阳库物,贷借吏下。多假资礼,解为门生,充朝满野,殆将千计。骄放自下,妨公害私,取监解见钱,以供帐下。宾旅酣歌,不异平日,街谈道说,非复风声。
竣代都文吏,特荷天私,弃瑕录用,豫参要重,劳无汗马,赏班河、山,出内宠灵,逾越伦伍。山川之性,日月弥滋,溪壑之心,在盈弥奢,虎冠狼贪,未足为譬。今皇明开耀,品物咸亨,伤俗点化,实唯害焉,宜加显戮,以彰盛化。请以见事免竣所居官,下太常削爵土,须事御收付廷尉法狱罪。
上未欲便加大戮,且止免官。竣频启谢罪,并乞性命。上愈怒,诏答曰:“宪司所奏,非宿昔所以相期。卿受荣遇,故当极此,讪讦怨愤,已孤本望,乃复过烦思虑,惧不自全,岂为下事上诚节之至邪!”及竟陵王诞为逆,因此陷之。召御史中丞庾徽之于前为奏,奏成,诏曰:“竣孤负恩养,乃可至此。于狱赐死,妻息宥之以远。”子辟强徙送交州,又于道杀之。竣文集行于世。
史臣曰:世祖弱岁监蕃,涵道未广,披胸解带,义止宾僚。及运钟倾陂,身危虑切,擢胆抽肝,犹患言未尽也。至于冯玉负扆,威行万物,欲有必从,事无暂失。既而忧欢异日,甘苦变心,主挟今情,臣追昔款,宋昌之报,上赏已行;同舟之虑,下望愈结。嫌怨既萌,诛责自起。竣之取衅于世,盖由此乎?为人臣者,若能事主而捐其私,立功而忘其报,虽求颠陷,不可得也。
列传第三十六 硃修之 宗悫 王玄谟
硃修之,字恭祖,义兴平氏人也。曾祖焘,晋平西将军。祖序,豫州刺史。父谌,益州刺史。修之自州主簿迁司徒从事中郎,文帝谓曰:“卿曾祖昔为王导丞相中郎,卿今又为王弘中郎,可谓不忝尔祖矣。”后随到彦之北伐。彦之自河南回,留修之戍滑台,为虏所围,数月粮尽,将士熏鼠食之,遂陷于虏。初,修之母闻其被围既久,常忧之,忽一旦乳汁惊出,母号泣告家人曰:“吾今已老,忽复有乳汁,斯不祥矣。吾兒其不利乎!”后问至,修之果以此日陷没。
托跋焘嘉其守节,以为侍中,妻以宗室女。修之潜谋南归,妻疑之,每流涕问其意,修之深嘉其义,竟不告也。后鲜卑冯弘称燕王,治黄龙城,托跋焘伐之,修之与同没人邢怀明并从。又有徐卓者,复欲率南人窃发,事泄被诛。修之、怀明惧奔冯弘,弘不礼。留一年,会宋使传诏至,修之名位素显,传诏见即拜之。彼国敬传诏,谓为“天子边人”,见其致敬于修之,乃始加礼。时魏屡伐弘,或说弘遣人修之归求救,遂遣之。泛海至东莱,遇猛风柁折,垂以长索,船乃复正。海师望见飞鸟,知其近岸,须臾至东莱。
元嘉九年,至京邑,以为黄门侍郎,累迁江夏内史。雍州刺史刘道产卒,群蛮大动,修之为征西司马讨蛮,失利。孝武初,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修之在政宽简,士众悦附。及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反,檄修之举兵;修之伪与之同,而遣使陈诚于帝。帝嘉之,以为荆州刺史,加都督。义宣闻修之不与己同,乃以鲁秀为雍州刺史,击襄阳。修之命断马鞍山道,秀不得前,乃退。及义宣败于梁山,单舟南走,修之率众南定遗寇。时竺超民执义宣,修之至,乃杀之,以功封南昌县侯。
修之治身清约,凡所赠贶,一无所受。有饷,或受之,而旋与佐吏赌之,终不入己,唯以抚纳群蛮为务。征为左民尚书,转领军将军。去镇,秋毫不犯,计在州然油及牛马谷草,以私钱十六万偿之。然性俭克少恩情,姊在乡里,饥寒不立,修之未尝供赡。尝往视姊,姊欲激之,为设菜羹粗饭,修之曰:“此乃贫家好食。”致饱而去。先是,新野庾彦达为益州刺史,携姊之镇,分禄秩之半以供赡之,西土称焉。
修之后坠车折脚,辞尚书,领崇宪太仆,仍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以脚疾不堪独行,特给扶侍。卒,赠侍中,特进如故。谥贞侯。
宗悫,字元干,南阳人也。叔父炳,高尚不仕。悫年少时,炳问其志,悫曰:“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炳曰:“汝不富贵,即破我家矣。”兄泌娶妻,始入门,夜被劫。悫年十四,挺身拒贼,贼十余人皆披散,不得入室。
时天下无事,士人并以文义为业,炳素高节,诸子群从皆好学,而悫独任气好武,故不为乡曲所称。江夏王义恭为征北将军、南兗州刺史,悫随镇广陵。时从兄绮为征北府主簿,绮尝入直,而给吏牛泰与绮妾私通,悫杀泰,绮壮其意,不责也。
元嘉二十二年,伐林邑,悫自奋请行。义恭举悫有胆勇,乃除振武将军,为安西参军萧景宪军副,随交州刺史檀和之围区粟城。林邑遣将范毗沙达来救区粟,和之遣偏军拒之,为贼所败。又遣悫,悫乃分军为数道,偃旗潜进,讨破之,拔区粟,入象浦。林邑王范阳迈倾国来拒,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士卒不能当。悫曰:“吾闻师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御,象果惊奔,众因溃散,遂克林邑。收其异宝杂物,不可胜计。悫一无所取,衣栉萧然,文帝甚嘉之。
后为随郡太守,雍州蛮屡为寇,建威将军沈庆之率悫及柳元景等诸将,分道攻之,群蛮大溃。又南新郡蛮帅田彦生率部曲反叛,焚烧郡城,屯据白杨山。元景攻之未能下,悫率其所领先登,众军随之,群蛮由是畏服。二十年,孝武伐元凶,以悫为南中郎谘议参军,领中兵。孝武即位,以为左卫将军,封洮阳侯,功次柳元景。孝建中,累迁豫州刺史,监五州诸军事。先是,乡人庾业,家甚富豪,方丈之膳,以待宾客;而悫至,设以菜菹粟饭,谓客曰:“宗军人,惯啖粗食。”悫致饱而去。至是业为悫长史,带梁郡,悫待之甚厚,不以前事为嫌。
大明三年,竟陵王诞据广陵反,悫表求赴讨,乘驿诣都,面受节度;上停舆慰勉,悫耸跃数十,左右顾盻,上壮之。及行,隶车骑大将军沈庆之。初,诞诳其众云:“宗悫助我。”及悫至,跃马绕城呼曰:“我宗悫也!”事平,入为左卫将军。五年,从猎堕马,脚折不堪朝直,以为光禄大夫,加金紫。悫有佳牛堪进御,官买不肯卖,坐免官。明年,复职。废帝即位,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卒,赠征西将军,谥曰肃侯。泰始二年,诏以悫配食孝武庙。子罗云,卒,子元宝嗣。
王玄谟,字彦德,太原祁人也。六世祖宏,河东太守,绵竹侯,以从叔司徒允之难,弃官北居新兴,仍为新兴、雁门太守,其自叙云尔。祖牢,仕慕容氏为上谷太守,陷慕容德,居青州。父秀,早卒。
玄谟幼而不群,世父蕤有知人鉴,常笑曰:“此兒气概高亮,有太尉彦云之风。”武帝临徐州,辟为从事史,与语异之。少帝末,谢晦为荆州,请为南蛮行参军、武昌太守。晦败,以非大帅见原。元嘉中,补长沙王义欣镇军中兵将军,领汝阴太守。时虏攻陷滑台,执硃修之以归。玄谟上疏曰:“王途始开,随复沦塞,非惟天时,抑亦人事。虎牢、滑台,岂惟将之不良,抑亦本之不固。本之不固,皆由民惮远役。臣请以西阳之鲁阳,襄阳之南乡,发甲卒,分为两道,直趣淆、渑,征士无远徭之思,吏士有屡休之歌。若欲以东国之众,经营牢、洛,道途既远,独克实难。”玄谟每陈北侵之策,上谓殷景仁曰:“闻王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意。”后为兴安侯义宾辅国司马、彭城太守。义宾薨,玄谟上表,以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抚临州事,乃以孝武出镇。
及大举北征,以玄谟为宁朔将军,前锋入河,受辅国将军萧斌节度。玄谟向确磝,戍主奔走,遂围滑台,积旬不克。虏主拓跋焘率大众号百万,鞞鼓之声,震动天地。玄谟军众亦盛,器械甚精,而玄谟专依所见,多行杀戮。初围城,城内多茅屋,众求以火箭烧之,玄谟恐损亡军实,不从。城中即撤坏之,空地以为窟室。及魏救将至,众请发车为营,又不从。将士多离怨,又营货利,一匹布责人八百梨,以此倍失人心。及拓跋焘军至,乃奔退,麾下散亡略尽。萧斌将斩之,沈庆之固谏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当。且杀战将以自弱,非良计也。”斌乃止。初,玄谟始将见杀,梦人告曰:“诵《观音经》千遍,则免。”既觉,诵之得千遍,明日将刑,诵之不辍,忽传呼停刑。遣代守确磝,江夏王义恭为征讨都督,以为确磝不可守,召令还,为魏军所追,大破之,流矢中臂。二十八年正月,还至历城,义恭与玄谟书曰:“闻因败为成,臂上金疮,得非金印之征也。”
元凶弑立,玄谟为益州刺史。孝武伐逆,玄谟遣济南太守垣护之将兵赴义。事平,除徐州刺史,加都督。及南郡王义宣与江州刺史臧质反,朝庭假玄谟辅国将军,拜豫州刺史,与柳元景南讨。军屯梁山,夹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义宣遣刘谌之就臧质,陈军城南,玄谟留老弱守城,悉精兵接战,贼遂大溃。加都督、前将军,封曲江县侯。中军司马刘冲之白孝武,言:“玄谟在梁山,与义宣通谋。”上意不能明,使有司奏玄谟多取宝货,虚张战簿,与徐州刺史垣护之并免官。
寻复为豫州刺史。淮上亡命司马黑石推立夏侯方进为主,改姓李名弘,以惑众,玄谟讨斩之。迁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雍土多侨寓,玄谟请土断流民,当时百姓不愿属籍,罢之。其年,玄谟又令九品以上租,使贫富相通,境内莫不嗟怨。民间讹言玄谟欲反,时柳元景当权,元景弟僧景为新城太守,以元景之势,制令南阳、顺阳、上庸、新城诸郡并发兵讨玄谟。玄谟令内外晏然,以解众惑,驰启孝武,具陈本末。帝知其虚,驰遣主书吴喜公抚慰之,又答曰:“梁山风尘,初不介意,君臣之际,过足相保,聊复为笑,伸卿眉头。”玄谟性严,未尝妄笑,时人言玄谟眉头未曾伸,故帝以此戏之。后为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常。及建明堂,以本官领起部尚书,又领北选。
孝武狎侮群臣,随其状貌,各有比类,多须者谓之羊。颜师伯缺齿,号之曰齴。刘秀之俭吝,呼为老悭。黄门侍郎宗灵秀体肥,拜起不便,每至集会,多所赐与,欲其瞻谢倾踣,以为欢笑。又刻木作灵秀父光禄勋叔献像,送其家事。柳元景、垣护之并北人,而玄谟独受“老伧”之目。凡所称谓,四方书疏亦如之。尝为玄谟作四时诗曰:“堇荼供春膳,粟浆充夏飧。瓟酱调秋菜,白醝解冬寒。”又宠一昆仑奴子,名曰主。常在左右,令以杖击群臣,自柳元景以下,皆罹其毒。
玄谟寻迁平北将军、徐州刺史,加都督。时北土饥馑,乃散私谷十万斛、牛千头以振之。转领军将军。孝武崩,与柳元景等俱受顾命,以外监事委玄谟。时朝政多门,玄谟以严直不容,徙青、冀二州刺史,加都督。少帝既诛颜师伯、柳元景等,狂悖益甚,以领军征玄谟。子侄咸劝称疾,玄谟曰:“吾受先帝厚恩,岂可畏祸苟免。”遂行。及至,屡表谏诤,又流涕请缓刑去杀,以安元元。少帝大怒。
明帝即位,礼遇甚优。时四方反叛,以玄谟为大统,领水军南讨,以脚疾,听乘舆出入。寻除车骑将军、江州刺史,副司徒建安王于赭圻,赐以诸葛亮筒袖铠。顷之,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护军。迁南豫州刺史,加都督。玄谟性严克少恩,而将军宗越御下更苛酷,军士谓之语曰:“宁作五年徒,不逢王玄谟。玄谟犹自可,宗越更杀我。”年八十一薨,谥曰庄公。子深早卒,深子缋嗣。
史臣曰:修之、宗悫,皆以将帅之材,怀廉洁之操,有足称焉。玄谟虽苛克少恩,然观其大节,亦足为美。当少帝失道,多所杀戮,而能冒履不测,倾心辅弼,斯可谓忘身徇国者欤!
列传第三十七 柳元景 颜师伯 沈庆之
柳元景,字孝仁,河东解人也。曾祖卓,自本郡迁于襄阳,官至汝南太守。祖恬,西河太守。父凭,冯翊太守。元景少便弓马,数随父伐蛮,以勇称。寡言有器质。荆州刺史谢晦闻其名,要之,未及往而晦败。雍州刺史刘道产深爱其能,元景时居父忧,未得加命。会荆州刺史江夏王义恭召之,道产谓曰:“久规相屈。今贵王有召,难辄相留,乖意以为惘惘。”服阕,补江夏王国中军将军,迁殿中将军。复为义恭司空行参军,随府转司徒太尉城局参军,太祖见又嘉之。
先是,刘道产在雍州有惠化,远蛮悉归怀,皆出缘沔为村落,户口殷盛。及道产死,群蛮大为寇暴。世祖西镇襄阳,义恭以元景为将帅,即以为广威将军、随郡太守。既至,而蛮断驿道,欲来攻郡。郡内少粮,器杖又乏,元景设方略,得六七百人,分五百人屯驿道。或曰:“蛮将逼城,不宜分众。”元景曰:“蛮闻郡遣重戍,岂悟城内兵少。且表里合攻,于计为长。”会蛮垂至,乃使驿道为备,潜出其后,戒曰:“火举驰进。”前后俱发,蛮众惊扰,投郧水死者千余人,斩获数百,郡境肃然,无复寇抄。硃修之讨蛮,元景又与之俱,后又副沈庆之征郧山,进克太阳。除世祖安北府中兵参军。
随王诞镇襄阳,为后军中兵参军。及朝廷大举北讨,使诸镇各出军。二十七年八月,诞遣振威将军尹显祖出赀谷,奋武将军鲁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入卢氏,广威将军田义仁入鲁阳,加元景建威将军,总统群帅。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已七十三,秦之冠族,羌人多附之,求入长安,招怀关、陕。乃自赀谷入卢氏,卢氏人赵难纳之,弘农强门先有内附意,故委季明投之。十月,鲁方平、薛安都、庞法起进次白亭,时元景犹未发。法起率方平、安都诸军前入,自修阳亭出熊耳山。季明进达高门木城,值永昌王入弘农,乃回,还卢氏,据险自固。顷之,招卢氏少年进入宜阳苟公谷,以扇动义心。元景以其月率军继进。闰月,法起、安都、方平诸军入卢氏,斩县令李封,以赵难为卢氏令,加奋武将军。难驱率义徒,以为众军乡导。法起等度铁岭山,次开方口,季明出自木城,与法起相会。元景大军次臼口,以前锋深入,悬军无继,驰遣尹显祖入卢氏,以为军援。元景以军食不足,难可旷日相持,乃束马悬车,引军上百丈崖,出温谷,以入卢氏。
法起诸军进次方伯堆,去弘农城五里。贼遣兵二千余人觇候,法起纵兵夹射之,贼骑退走。诸军造攻具,进兵城下,伪弘农太守李初古拔婴城自固,法起、安都、方平诸军鼓噪以陵城,季明、赵难并率义徒相继而进,冲车四临,数道俱攻,士皆殊死战,莫不奋勇争先。时初古拔父子据南门,督其处距战,弘农人之在城内者三千余人,于北楼竖白幡,或射无金箭。安都军副谭金、薛系孝率众先登,生禽李初古拔父子二人,鲁方平入南门,生禽伪郡丞,百姓皆安堵。
元景引军度熊耳山,安都顿军弘农,法起进据潼关,季明率方平、赵难军向陕西七里谷。殿中将军邓盛、幢主刘骖乱使人入荒田,招宜阳人刘宽纠率合义徒二千余人,共攻金门邬,屠之。杀戍主李买得,古拔子也,为虏永昌王长史,勇冠戎类。永昌闻其死,若失左右手。诞又遣长流行参军姚范领三千人向弘农,受元景节度。十一月,元景率众至弘农,营于开方口。仍以元景为弘农太守,置吏佐。
初,安都留住弘农,而诸军已进陕,元景既到,谓安都曰:“无为坐守空城,而令庞公深入,此非计也。宜急进军,可与显祖并兵就之。吾须督租毕,寻后引也。”众并造陕下,即入郭城,列营于城内以逼之,并大造攻具。贼城临河为固,恃险自守,季明、安都、方平、显祖、赵难诸军,频三攻未拔。虏洛州刺史地河公张是连提众二万,度崤来救,安都、方平各列阵城南以待之,显祖勒精卒以为后柱。季明率高明、宜阳义兵当南门而阵,赵难领卢氏乐从少年,与季明为掎角。贼兵大合,轻骑挑战。安都瞋目横矛,单骑突阵,四向奋击,左右皆辟易不能当,杀伤不可胜数,于是众军并鼓噪俱前,士皆殊死战。虏初纵突骑,众军患之。安都怒甚,乃脱兜鍪,解所带铠,唯著绛衲两当衫,马亦去具装,驰奔以入贼阵,猛气咆勃,所向无前,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贼忿之,夹射不能中,如是者数四,每一入,众无不披靡。
初,元景令将鲁元保守函谷关,贼众既盛,元保不能自固,乃率所领作函箱阵,多列旗帜,缘险而还。正会安都诸军与贼交战,虏三郎将见元保军从山下,以为元景大众至,日且暮,贼于是奔退,骑多得入城。
贼之将至也,方平遣驿骑告元景,时诸军粮尽,各余数日食。元景方督义租,并上驴马,以为运粮之计。而方平信至,元景遣军副柳元怙简步骑二千,以赴陕急,卷甲兼行,一宿而至。诘朝,贼众又出,列阵于城外。方平诸军并成列,安都并领马军,方平悉勒步卒,左右掎角之,余诸义军并于城西南列陈。方平谓安都曰:“今勍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进,我当斩卿;我若不进,卿当斩我也。”安都曰:“善,卿言是也。我岂惜身命乎!”遂合战。时元怙方至,悉偃旗鼓,士马皆衔枚,潜师伏甲而进,贼未之觉也。方平等方与虏交锋,而元怙勒众从城南门函道直出,北向结陈,旌旗甚盛,彭噪而前,出贼不意,虏众大骇。元怙与幢主宗越,率手下猛骑,以冲贼陈,一军皆驰之。安都、方平等督诸军一时齐奋,士卒无不用命。安都不堪其愤,横矛直前,出入贼陈,杀伤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复入。军副谭金率骑从而奔之。自诘旦而战,至于日昃,虏众大溃,斩张是提,又斩三千余级,投河赴堑死者甚众,面缚军门者二千余人。
元景轻骑晨至,虏兵之面缚者多河内人,元景诘之曰:“汝等怨王泽不浃,请命无所,今并为虏尽力,便是本无善心。顺附者存拯,从恶者诛灭,欲知王师正如此尔。”皆曰:“虐虏见驱,后出赤族,以骑蹙步,未战先死,此亲将军所见,非敢背中国也。”诸将欲尽杀之,元景以为不可,曰:“今王旗北扫,当令仁声先路。”乃悉释而遣之,家在关里者,符守关诸军听出,皆称万岁而去。诞以崤、陕既定,其地宜抚,以弘农刘宽虬行东弘农太守。给元景鼓吹一部。
法起率众次于潼关,先是,建义将军华山太守刘槐纠合义兵攻关城,拔之,力少不固。顷之,又集众以应王师,法起次潼关,槐亦至。贼关城戍主娄须望旗奔溃,虏众溺于河者甚众。法起与槐即据潼关。虏蒲城镇主遣伪帅何难于封陵堆列三营以拟法起。法起长驱入关,行王、檀故垒。虏谓直向长安,何难率众欲济河以截军后,法起回军临河,纵兵射之,贼退散。关中诸义徒并处处锋起,四山羌、胡咸皆请奋。诞又遣扬武将军康元抚领二千人出上洛,受元景节度,援方平于函谷。元景去,贼众向关。时军中食尽,元景回据白杨岭,贼定未至,更下山进弘农,入湖关口,虏蒲阪戍主沃州刺史杜道生率众二万至阌乡水,去湖关一百二十里。元景募精勇一千人,夜斫贼营,迷失道,天晓而反。道生率手下骁锐纵兵射之,锋刃既交,虏又奔散。
时北讨诸军王玄谟等败退,虏遂深入。太祖以元景不宜独进,且令班师。元景乃率诸将自湖关度白杨岭,出于长洲,安都断后,宗越副之。法起自潼关向商城,与元景会;季明亦从胡谷南归,并有功而入,士马旌旗甚盛。诞登城望之,以鞍下马迎元景。除宁朔将军、京兆、广平二郡太守,于樊城立府舍,率所领居之,统行北蛮事。庞季明为定蛮长,薛安都为后军行参军,鲁方平为宁蛮参军。臧质为雍州,除元景为冠军司马、襄阳太守,将军如故。鲁爽向虎牢,复使元景率安都等北出至关城,关城弃戍走,即据之。元景至洪关,欲进与安都济河攻杜道生于蒲阪,会爽退,复还。再出北讨,威信著于境外。又使率所领进西阳,会伐五水蛮。
世祖入讨元凶,以为谘议参军,领中兵,加冠军将军,太守如故。配万人为前锋,宗悫、薛安都等十三军皆隶焉。元景与朝士书曰:“国祸冤深,凶人肆逆,民神崩愤,若无天地。南中郎亲率义师,剪讨元恶,司徒、臧冠军并同大举,舳舻千里,购赏之利备之。元景不武,忝任行间,总勒精勇,先锋道路,势乘上流,众兼百倍。诸贤弈世忠义,身为国良,皆受遇先朝,荷荣日久,而拘逼寇廷,莫由申效,想闻今问,悲庆兼常。大行届道,廓清惟始,企迟面对,展雪哀情。”
时义军船率小陋,虑水战不敌,至芜湖,元景大喜,倍道兼行,闻石头出战舰,乃于江宁步上,于板桥立栅以自固。进据阴山,遣薛安都率马军至南岸,元景潜至新亭,依山建垒,东西据险。世祖复遣龙骧将军、行参军程天祚率众赴之。天祚又于东南据高丘,屯寨栅。凡归顺来奔者,皆劝元景速进,元景曰:“不然。理顺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实启寇心。当倚我之不可胜,岂幸寇之不攻哉!”元景垒营未立,为龙骧将军詹叔兒觇知之,劝劭出战,不许。经日,乃水陆出军,劭自登硃雀门督战。军至瓦官寺,与义军游逻相逢,游逻退走,贼遂薄垒。劭以元景垒堑未立,可得平地决战,既至,柴栅已坚,仓卒无攻具,便使肉薄攻之。元景宿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但各衔枚疾战,一听吾营鼓音。”贼步将鲁秀、王罗汉、刘简之、骑将常伯与等及其士卒,皆殊死战。刘简之先攻西南,频得烧草舫,略渡人。程天祚柴未立,亦为所摧。王罗汉等攻垒北门,贼舰亦至。元景水陆受敌,意气弥强,麾下勇士悉遣出战,左右唯留数人宣传。分军助程天祚,天祚还得固柴,因此破贼。元景察贼衰竭,乃命开垒,鼓噪以奔之,贼众大溃,透淮死者甚多。劭更率余众自来攻垒,复大破之,其所杀伤,过于前战。劭手斩退者不能禁,奔还宫,仅以身免,萧斌被创。简之收兵而止,陈犹未散。元景复出薄之,乃走,竞投死马涧,涧为之满,斩简之及军主姚叔艺、王江宝、硃明智、诸葛邈之等,水军主褚湛之、副刘道存并来归顺。
上至新亭即位,以元景为侍中,领左卫将军,转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前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上在巴口,问元景:“事平,何所欲?”对曰:“若有过恩,愿还乡里。”故有此授。初,臧质起义,以南谯王义宣暗弱易制,欲相推奉,潜报元景,使率所领西还。元景即以质书呈世祖,语其使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尔。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及元景为雍州刺史,质虑其为荆、江后患,建议爪牙不宜远出。上重违其言,更以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不拜。徙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曲江县公,食邑三千户。
孝建元年正月,鲁爽反,遣左卫将军王玄谟讨之,加元景抚军,假节置佐,后玄谟。复以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抚军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如故。臧质、义宣并反,玄谟南据梁山,夹江为垒,垣护之、薛安都渡据历阳,元景出屯采石。玄谟闻贼盛,遣司马管法济求益兵,上使元景进屯姑孰。元景使将武念前进,质遣将庞法起袭姑孰,值念至,击破之,法起单船走。质攻陷玄谟西垒,玄谟使垣护之告元景曰:“今余东岸万人,贼军数倍,强弱不敌,谓宜还就节下协力当之。”元景谓护之曰:“师有常刑,不可先退。贼众虽多,猜而不整,今当卷甲赴之。”护之曰:“逆徒皆云南州有三万人,而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贼,虚实立见,则贼气成矣。”元景纳其言,悉遣精兵助玄谟,以羸弱居守。所遣军多张旗帜,梁山望之如数万人,皆曰:“京师兵悉至。”于是克捷。
上遣丹阳尹颜竣宣旨慰劳,与沈庆之俱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封晋安郡公,邑如故。固让开府仪同,复为领军、太子詹事,加侍中。寻转骠骑将军、本州大中正,领军、侍中如故。大明二年,复加开府仪同三司,又固让。明年,迁尚书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如故。以封在岭南,秋输艰远,改封巴东郡公。五年,又命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令、中正如故。又让开府,乃与沈庆之俱依晋密陵侯郑袤不受司空故事,事在《庆之传》。六年,进司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固让,乃授侍中、骠骑将军、南兗州刺史,留卫京师。世祖晏驾,与太宰江夏王义恭、尚书仆射颜师伯并受遗诏辅幼主。迁尚书令,领丹阳尹,侍中、将军如故,给班剑二十人,固辞班剑。
元景起自将帅,及当朝理务,虽非所长,而有弘雅之美。时在朝勋要,多事产业,唯元景独无所营。南岸有数十亩菜园,守园人卖得钱二万送还宅,元景曰:“我立此园种菜,以供家中啖尔。乃复卖菜以取钱,夺百姓之利邪!”以钱乞守园人。
世祖严暴异常,元景虽荷宠遇,恆虑及祸。太宰江夏王义恭及诸大臣,莫不重足屏气,未尝敢私往来。世祖崩,义恭、元景等并相谓曰:“今日始免横死。”义恭与义阳等诸王,元景与颜师伯等,常相驰逐,声乐酣酒,以夜继昼。
前废帝少有凶德,内不能平,杀戴法兴后,悖情转露。义恭、元景等忧惧无计,乃与师伯等谋废帝立义恭,日夜聚谋,而持疑不能速决。永光年夏,元景迁使持节、督南豫之宣城诸军事、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侍中、令如故。未拜,发觉,帝亲率宿卫兵自出讨之。先称诏召元景,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祸至,整朝服,乘车应召。出门逢弟车骑司马叔仁,戎服率左右壮士数十人欲拒命,元景苦禁之。既出巷,军士大至,下车受戮,容色恬然,时年六十。
长子庆宗,有干力,而情性不伦,世祖使元景送还襄阳,于道中赐死。次子嗣宗,豫章王子尚车骑从事中郎。嗣宗弟绍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叔仁弟卫军谘议参军僧珍等诸弟侄在京邑及襄阳从死者数十人。元景少子承宗,及嗣宗子纂,并在孕获全。太宗即位,令曰:“故侍中、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巴东郡开国公、新除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元景,风度弘简,体局深沈,正义亮时,恭素范物。幽明道尽,则首赞孝图,盛运开历,则毗燮皇化。方任孚汉辅,业懋殷衡,而蜂豺肆滥,显加祸毒,冤动勋烈,悲深朝贯。朕承七庙之灵,纂临宝业,情典既申,痛悼弥轸,宜崇贲徽册,以旌忠懿。可追赠使持节、都督南豫、江二州诸军事、太尉、侍中、刺史、国公如故。给班剑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谥曰忠烈公。”
叔仁为梁州刺史,黄门郎。以破臧质功,封宜阳侯,食邑八百户。元景从兄元怙,大明末,代叔仁为梁州,与晋安王子勋同逆,事败,归降。元景从父弟先宗,大明初,为竟陵王诞司空参军,诞作乱,杀之,追赠黄门侍郎。元景从祖弟光世,先留乡里,索虏以为折冲将军、河北太守,封西陵男。光世姊夫伪司徒崔浩,虏之相也。元嘉二十七年,虏主拓跋焘南寇汝、颍,浩密有异图,光世要河北义士为浩应。浩谋泄被诛,河东大姓坐连谋夷灭者甚众,光世南奔得免。太祖以为振武将军。前废帝景和中,左将军,直阁。太宗定乱,光世参谋,以为右卫将军,封开国县侯,食邑千户。既而四方反叛,同阁宗越、谭金又诛,光世乃北奔薛安都,安都使守下邳城。及安都招引索虏,光世率众归降,太宗宥之,以为顺阳太守。子欣慰谋反,光世赐死。
颜师伯,字长渊,琅邪临沂人,东扬州刺史竣族兄也。父邵,刚正有局力,为谢晦所知。晦为领军,以为司马,废立之际,与之参谋。晦镇江陵,请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军府之务悉委焉。邵虑晦将有祸,求为竟陵太守,未及之郡,值晦见讨,晦与邵谋起兵距朝廷,邵饮药死。
师伯少孤贫,涉猎书传,颇解声乐。刘道产为雍州,以为辅国行参军。弟师仲,妻臧质女也。质为徐州,辟师伯为主簿。衡阳王义季代质为徐州,质荐师伯于义季,义季即命为征西行参军。兴安侯义宾代义季,世祖代义宾,仍为辅国、安北行参军。王景文时为谘议参军,爱其谐敏,进之世祖。师伯因求杖节,乃以为徐州主簿。善于附会,大被知遇。及去镇,师伯以主簿送故。世祖镇寻阳,启太祖请为南中郎府主簿。太祖不许,谓典签曰:“中郎府主簿那得用颜师伯。”世祖启为长流正佐,太祖又曰:“朝廷不能除之,郎可自板,亦不宜署长流。”世祖乃板为参军事,署刑狱。及入讨元凶,转主簿。
世祖践阼,以为黄门侍郎,随王诞骠骑长史、南郡太守。改为骠骑大将军长史、南濮阳太守,御史中丞。臧质反,出为宁远将军、东阳太守,领兵置佐,以备东道。事宁,复为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改领前军将军,徙御史中丞,迁侍中。上以伐逆宁乱,事资群谋,大明元年,下诏曰:“昔岁国难方结,疑懦者众,故散骑常侍、太子右率庞秀之履嶮能贞,首暢义节,用使狡状先闻,军备夙固,丑逆时殄,颇有力焉。追念厥诚,无忘于怀。侍中祭酒颜师伯、侍中领射声校尉袁愍孙、豫章太守王谦之、太子前中庶子领右卫率张淹,爰始入讨,预参义谋,契阔大难,宜蒙殊报。秀之可封乐安县伯,食邑六百户,师伯平都县子,愍孙兴平县子,谦之石阳县子,淹广晋县子,食邑各五百户。”
师伯迁右卫将军,母忧去职。二年,起为持节、督青冀二州、徐州之东安、东莞、兗州之济北三郡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其年,索虏拓跋浚遣伪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天水公拾贲敕文率众寇清口,清口戍主振威将军傅乾爱率前员外将军周盘龙等击大破之。世祖遣虎贲主庞孟虬、积射将军殷孝祖等赴讨,受师伯节度。师伯遣中兵参军苟思达与孟虬合力。行达沙沟,虏窟环公、五军公等马步数万,迎军拒战。孟虬等奋击尽日,孟虬手斩五军公,虏于是大奔。孝祖又斩窟环公,赴水死者千计。虏又遣河南公、黑水公、济州公、青州刺史张怀之等屯据济岸,师伯又遣中兵参军江方兴就傅乾爱击破之,斩河南公树兰等。虏别帅它门又遣万余人攻清口戍城,乾爱、方兴出城拒战,即斩它门,余众奔走。虏天水公又率二万人复来逼城,乾爱等出战,又破之,追奔至赤龙门,杀贼甚众。上嘉其功,诏曰:“虏驱率犬羊,规暴边塞,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师伯宣略命师,合变应机,济戍奋怒,一月四捷,支军异部,骋勇齐效,频枭名王,大歼群丑。朕用嘉叹,良深于怀。可遣使慰劳,并符辅国府详考功最,以时言上。”
苟思达、庞孟虬等又追虏至杜梁,虏众多,四面俱合,平南参军童太一及苟思达等并单骑出荡,应手披靡。孟虬等继至,虏乃散走,透河死者甚多。既而虏更合众大至,孟虬等又破之。世祖又遣司空参军卜天生助师伯。张怀之据縻沟城,师伯遣天生等破之,怀之出城逆战,天生率军主刘怀珍、白衣客硃士义、殿中将军孟继祖等击之。怀之败走入城,仅以身免。继祖于阵遇害,追赠郡守。又虏陇西王等屯据申城,背济向河,三面险固,天生又率众攻之,硃士义等贯甲先登,贼赴河死者无算,即日陷城。虏天水公又攻乐安城,建威将军、平原乐安二郡太守分武都与卜天生等拒击,大破之,虏乃奔退,追战克捷,直至清口。虏攻围傅乾爱,乾爱随方拒对,孝祖等既至,虏彻围遁走。师伯进号征虏将军。
三年,竟陵王诞反,师伯遣长史嵇玄敬率五千人赴难。四年,征为侍中,领右军将军,亲幸隆密,群臣莫二。迁吏部尚书,右军如故。上不欲威柄在人,亲览庶务,前后领选者,唯奉行文书,师伯专情独断,奏无不可。迁侍中,领右卫将军。七年,补尚书右仆射。时分置二选,陈郡谢庄、琅邪王昙生并为吏部尚书。师伯子举周旋寒人张奇为公车令,上以奇资品不当,使兼市买丞,以蔡道惠代之。令史潘道栖、褚道惠、颜祎之、元从夫、任澹之、石道兒、黄难、周公选等抑道惠敕,使奇先到公车,不施行奇兼市买丞事。师伯坐以子预职,庄、昙生免官,道栖、道惠弃市。祎之等六人鞭杖一百。师伯寻领太子中庶子,虽被黜挫,受任如初。
世祖临崩,师伯受遗诏辅幼主,尚书中事,专以委之。废帝即位,复还即真,领卫尉。师伯居权日久,天下辐辏,游其门者,爵位莫不逾分。多纳货贿,家产丰积,伎妾声乐,尽天下之选,园池第宅,冠绝当时,骄奢淫恣,为衣冠所嫉。又迁尚书仆射,领丹阳尹。废帝欲亲朝政,发诏转师伯为左仆射,加散骑常侍,以吏部尚书王景文为右仆射。夺其京尹,又分台任,师伯至是始惧。寻与太宰江夏王义恭、柳元景同诛,时年四十七。六子并幼,皆见杀。
弟师仲,中书郎,晋陵太守。师叔,司徒主簿,南康相。太宗即位,诏曰:“故散骑常侍、仆射、领丹阳尹、平都县子师伯,昔逢代运,豫班荣赏。遭罹厄会,陨命淫刑,宗嗣殄绝,良用矜悼。但其心渎货,宜贬赠典,可绍封社,以慰冤魂。谥曰荒子。”师仲子干继封。齐受禅,国除。
沈庆之,字弘先,吴兴武康人也。兄敞之,为赵伦之征虏参军、监南阳郡,击蛮有功,遂即真。
庆之少有志力。孙恩之乱也,遣人寇武康,庆之未冠,随乡族击之,由是以勇闻。荒扰之后,乡邑流散,庆之躬耕垄亩,勤苦自立。年三十,未知名,往襄阳省兄,伦之见而赏之。伦之子伯符时为竟陵太守,伦之命伯符版为宁远中兵参军。竟陵蛮屡为寇,庆之为设规略,每击破之,伯符由此致将帅之称。伯符去郡,又别讨西陵蛮,不与庆之相随,无功而反。
永初二年,庆之除殿中员外将军,又随伯符隶到彦之北伐。伯符病归,仍隶檀道济。道济还白太祖,称庆之忠谨晓兵,上使领队防东掖门,稍得引接,出入禁省。出戍钱唐新城,及还,领淮陵太守。领军将军刘湛知之,欲相引接,谓之曰:“卿在省年月久,比当相论。”庆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应得转,不复以此仰累。”寻转正员将军。及湛被收之夕,上开门召庆之,庆之戎服履袜缚绔入。上见而惊曰:“卿何意乃尔急装?”庆之曰:“夜半唤队主,不容缓服。”遣收吴郡太守刘斌,杀之。迁始兴王浚后军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
元嘉十九年,雍州刺史刘道产卒,群蛮大动,征西司马硃修之讨蛮失利,以庆之为建威将军,率众助修之。修之失律下狱,庆之专军进讨,大破缘沔诸蛮,禽生口七千人。进征湖阳,又获万余口。迁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领南东平太守,又为世祖抚军中兵参军。世祖以本号为雍州,随府西上。时蛮寇大甚,水陆梗碍,世祖停大堤不得进。分军遣庆之掩讨,大破之,降者二万口。世祖至镇,而驿道蛮反杀深式,还庆之又讨之。王玄谟领荆州,王方回领台军并会,平定诸山,获七万余口。郧山蛮最强盛,鲁宗之屡讨不能克,庆之剪定之,禽三万余口。还京师,复为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加建威将军、南济阴太守。
雍州蛮又为寇,庆之以将军、太守复与随王诞入沔。既至襄阳,率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振威将军刘颙、司空参军鲁尚期、安北参军顾彬、马文恭、左军中兵参军萧景嗣、前青州别驾崔目连、安蛮参军刘雍之、奋威将军王景式等二万余人伐沔北诸山蛮,宗悫自新安道入太洪山,元景从均水据五水岭,文恭出蔡阳口取赤系邬,景式由延山下向赤圻阪,目连、尚期诸军八道俱进,庆之取五渠,顿破邬以为众军节度。前后伐蛮,皆山下安营以迫之,故蛮得据山为阻,于矢石有用,以是屡无功。庆之乃会诸军于茹丘山下,谓众曰:“今若缘山列旆以攻之,则士马必损。去岁蛮田大稔,积谷重岩,未有饥弊,卒难禽剪。今令诸军各率所领以营于山上,出其不意,诸蛮必恐,恐而乘之,可不战而获也。”于是诸军并斩山开道,不与蛮战,鼓噪上山,冲其腹心,先据险要,诸蛮震扰,因其惧而围之,莫不奔溃。自冬至春,因粮蛮谷。
顷之,南新郡蛮帅田彦生率部曲十封六千余人反叛,攻围郡城,庆之遣元景率五千人赴之。军未至,郡已被破,焚烧城内仓储及廨舍荡尽,并驱略降户,屯据白杨山。元景追之至山下,众军悉集,围山数重。宗悫率其所领先登,众军齐力急攻,大破,威震诸山,群蛮皆稽颡。庆之患头风,好著狐皮帽,群蛮恶之,号曰“苍头公”。每见庆之军,辄畏惧曰:“苍头公已复来矣!”庆之引军自茹丘山出检城,大破诸山,斩首三千级,虏生蛮二万八千余口,降蛮二万五千口,牛马七百余头,米粟九万余斛。随王诞筑纳降、受俘二城于白楚。
庆之复率众军讨幸诸山犬羊蛮,缘险筑重城,施门橹,甚峻。山多木石,积以为垒。立部曲,建旌旗,树长帅,铁马成群。庆之连营山中,开门相通。又命诸军各穿池于营内,朝夕不外汲,兼以防蛮之火。顷之风甚,蛮夜下山,人提一炬以烧营。营内多幔屋及草庵,火至辄以池水灌灭,诸军多出弓弩夹射之,蛮散走。庆之令诸军斩山开道攻之,而山高路险,暑雨方盛,乃置东冈、蜀山、宜民、西柴、黄徼、上夌六戍而还。蛮被围守日久,并饥乏,自后稍出归降。庆之前后所获蛮,并移京邑,以为营户。
二十七年,迁太子步兵校尉。其年,太祖将北讨,庆之谏曰:“马步不敌,为日已久矣。请舍远事,且以檀、到言之。道济再行无功,彦之失利而返。今料王玄谟等未逾两将,六军之盛,不过往时。将恐重辱王师,难以得志。”上曰:“小丑窃据,河南修复,王师再屈,自别有以;亦由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涂疾动。虏所恃唯马,夏水浩汗,河水流通,泛舟北指,则确磝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克此二戍,馆谷吊民,虎牢、洛阳,自然不固。比及冬间,城守相接,虏马过河,便成禽也。”庆之又固陈不可。丹阳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并在坐,上使湛之等难庆之。庆之曰:“治国譬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访婢。陛下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上大笑。
及北讨,庆之副玄谟向确磝,戍主弃城走。玄谟围滑台,庆之与萧斌留确磝,仍领斌辅国司马。玄谟攻滑台,积旬不拔。虏主拓跋焘率大众南向,斌遣庆之率五千人救玄谟。庆之曰:“玄谟兵疲众老,虏寇已逼,各军营万人,乃可进耳;少军轻往,必无益也。”斌固遣令去,会玄谟退,斌将斩之,庆之固谏乃止。太祖后问:“何故谏斌杀玄谟?”对曰:“诸将奔退,莫不惧罪,自归而死,将至逃散。且大兵至,未宜自弱,故以攻为便耳。”
萧斌以前驱败绩,欲死固确磝。庆之曰:“夫深入寇境,规求所欲,退败如此,何可久住。今青、冀虚弱,而坐守穷城,若虏众东过,青东非国家有也。确磝孤绝,复作硃修之滑台耳。”会诏使至,不许退,诸将并谓宜留,斌复问计于庆之。庆之曰:“阃外之事,将所得专,诏从远来,事势已异。节下有一范增而不能用,空议何施。”斌及坐者并笑曰:“沈公乃更学问。”庆之厉声曰:“众人虽见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玄谟自以退败,求戍确磝,斌乃还历城,申坦、垣护之共据清口。庆之乘驿驰归,未至,上驿诏止之,使还救玄谟。会虏已至彭城,不得向北,太尉江夏王义恭留领府中兵参军。拓跋焘至卯山,义恭遣庆之率三千拒之,庆之以为虏众强,往必见禽,不肯行。太祖后谓之曰:“河上处分,皆合事宜,惟恨不弃确磝耳。卿在左右久,偏解我意,正复违诏济事,亦无嫌也。”
二十七年,使庆之自彭城徙流民数千家于瓜步,征北参军程天祚徙江西流民于南州,亦如之。二十九年,复更北伐,庆之固谏不从,以立议不同,不使北出。是时亡命司马黑石、庐江叛吏夏侯方进在西阳五水,诳动群蛮,自淮、汝至于江沔,咸罹其患。十月,遣庆之督诸将讨之,诏豫、荆、雍并遣军,受庆之节度。三十年正月,世祖出次五洲,总统群帅,庆之从巴水出至五洲,谘受军略。会世祖典签董元嗣自京师还,陈元凶弑逆,世祖遣庆之还山引诸军。庆之谓腹心曰:“萧斌妇人不足数,其余将帅,并是所悉,皆易与耳。东宫同恶不过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为用力。今辅顺讨逆,不忧不济也。”众军既集,假庆之征虏将军、武昌内史,领府司马。世祖还至寻阳,庆之及柳元景等并以天下无主,劝世祖即大位,不许。贼劭遣庆之门生钱无忌赍书说庆之解甲,庆之执无忌白世祖。
世祖践阼,以庆之为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寻出为使持节、督南兗、豫、徐、兗四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兗州刺史,常侍如故,镇盱眙。上伐逆定乱,思将帅之功,下诏曰:“朕以不天,有生罔二,泣血千里,志复深逆,鞠旅伐罪,义气云踊,群帅仗节,指难如归。故曾未积旬,宗社载穆,遂以眇身,猥纂大统。永念茂庸,思崇徽锡。新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兗、豫、徐、兗四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兗州刺史沈庆之,新除散骑常侍、领军将军柳元景,新除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宗悫,督兗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兗州刺史徐遗宝,宁朔将军、始兴太守沈法系,骠骑谘议参军顾彬之,或尽诚谋初,宣综戎略;或受命元帅,一战宁乱;或禀奇军统,协规效捷,偏师奉律,势振东南。皆忠国忘身,义高前烈,功载民听,诚简朕心。定赏策勋,兹焉攸在,宜列土开邑,永蕃皇家。庆之可封南昌县公,元景曲江县公,并食邑三千户。悫洮阳县侯,食邑二千户。遗宝益阳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法系平固县侯,彬之阳新县侯,并食邑千户。”又特临轩召拜。又使庆之自盱眙还镇广陵。
孝建元年正月,鲁爽反,上遣左卫将军王玄谟讨之,军溯淮向寿阳,总统诸将。寻闻荆、江二州并反,征庆之入朝,率所领屯武帐岗,甲仗五十人入六门。鲁爽先遣弟瑜进据蒙茏,历阳太守张幼绪率军讨瑜,值爽至,众散而反。乃遣庆之济江讨爽。爽闻庆之至,连营稍退,自留断后。庆之与薛安都等进与爽战,安都临阵斩爽。进庆之号镇北大将军,进督青、冀、幽三州,给鼓吹一部。前军破贼,转位等后至追蹑一阶。寻与柳元景俱开府仪同三司,辞。改封始兴郡公,户邑如故。
庆之以年满七十,固请辞事,上嘉其意,许之。以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又固让,上不许。表疏数十上,又面陈曰:“张良名贤,汉高犹许其退;臣有何用,必为圣朝所须。”乃至稽颡自陈,言辄泣涕。上不能夺,听以郡公罢就第,月给钱十万,米百斛,卫史五十人。大明元年,又申前命,复固辞。
三年,司空竟陵王诞据广陵反,复以庆之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徐、兗三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率众讨之。至欧阳,诞遣客庆之宗人沈道愍赍书说庆之,饷以玉钚刀,庆之遣道愍反,数以罪恶。庆之至城下,诞登楼谓之曰:“沈君白首之年,何为来?”庆之曰:“朝廷以君狂愚,不足劳少壮,故使仆来耳!”上虑诞北奔,使庆之断其走路。庆之移营白土,去城十八里。夕进新亭,诞果出走,不得去,还城,事在《诞传》。
庆之进营洛桥西,焚其东门,值雨不克。庆之兄子僧荣,时为兗州刺史,镇瑕丘,遣子怀明率数百骑诣受庆之节度。庆之塞渐,造攻道,立行楼土山,并诸攻具。时夏雨,不得攻城,上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免庆之官以激之,诏无所问。诞饷庆之食,提挈者百余人,出自北门,庆之不问,悉焚之。诞于城上授函表,倩庆之为送,庆之曰:“我奉诏讨贼,不得为汝送表。汝必欲归死朝廷,自应开门遣使,吾为汝送护之。”每攻城,辄身先士卒。上戒之曰:“卿为统任,当令处分有方,何蒙楯城下,身受矢石邪。脱有伤挫,为损不少。”自四月至于七月,乃屠城斩诞。进庆之司空,又固让。于是与柳元景并依晋密陵侯郑袤故事,朝会庆之位次司空,元景在从公之上,给恤吏五十人,门施行马。
四年,西阳五水蛮复为寇,庆之以郡公统诸军讨之,攻战经年,皆悉平定,获生口数万人。居清明门外,有宅四所,室宇甚丽。又有园舍在娄湖,庆之一夜携子孙徙居之,以宅还官。悉移亲戚中表于娄湖,列门同闬焉。广开田园之业,每指地示人曰:“钱尽在此中。”身享大国,家素富厚,产业累万金,奴僮千计。再献钱千万,谷万斛。以始兴优近,求改封南海郡,不许。妓妾数十人,并美容工艺。庆之优游无事,尽意欢愉,非朝贺不出门。每从游幸及校猎,据鞍陵厉,不异少壮。太子妃上世祖金镂匕箸及杅杓,上以赐庆之,曰:“卿辛勤匪殊,欢宴宜等,且觞酌之赐,宜以大夫为先也。”上尝欢饮,普令群臣赋诗,庆之手不知书,眼不识字,上逼令作诗,庆之曰:“臣不知书,请口授师伯。”上即令颜师伯执笔,庆之口授之曰:“微命值多幸,得逢时运昌。朽老筋力尽,徒步还南岗。辞荣此圣世,何愧张子房。”上甚悦,众坐称其辞意之美。
世祖晏驾,庆之与柳元景等并受顾命,遗诏若有大军旅及征讨,悉使委庆之。前废帝即位,加庆之几杖,给三望车一乘。庆之每朝贺,常乘猪鼻无宪车,左右从者不过三五人。骑马履行园田,政一人视马而已。每农桑剧月,或时无人,遇之者不知三公也。及加三望车,谓人曰:“我每游履田园,有人时与马成三,无人则与马成二。今乘此车,安所之乎。”及赐几杖,并固让。
废帝狂悖无道,众并劝庆之废立,及柳元景等连谋,以告庆之。庆之与江夏王义恭素不厚,发其事,帝诛义恭、元景等,以庆之为侍中、太尉,封次子中书郎文季建安县侯,食邑千户。义阳王昶反,庆之从帝度江,总统众军。少子文耀,年十余岁,善骑射,帝爱之。又封永阳县侯,食邑千户。帝凶暴日甚,庆之犹尽言谏争,帝意稍不说。及诛何迈,虑庆之不同,量其必至,乃闭清溪诸桥以绝之。庆之果往,不得度而还。帝乃遣庆之从子攸之赍药赐庆之死,时年八十。是年初,庆之梦有人以两匹绢与之,谓曰:“此绢足度。”谓人曰:“老子今年不免。两匹,八十尺也。足度,无盈余矣。”及死,赐与甚厚,追赠侍中,太尉如故,给鸾辂辒辌车,前后羽葆、鼓吹,谥曰忠武公。未及葬,帝败。太宗即位,追赠侍中、司空,谥曰襄公。
长子文叔,历中书黄门郎,景和末,为侍中。庆之之死也,不肯饮药,攸之以被掩杀之。文叔密取药藏录。或劝文叔逃避,文叔见帝断截江夏王义恭支体,虑奔亡之日,帝怒,容致义恭之变,乃饮药自杀。子秘书郎昭明,亦自缢死。泰始七年,改封苍梧郡公。元年,还复先封。时改始兴为广兴,昭明子昙亮,袭广兴郡公。齐受禅,国除。
庆之弟劭之,元嘉中,为庐陵王绍南中郎行参军,讨建安、揭阳诸贼,病卒。
兄子僧荣,敞之之子也。孝建初,为安成相。荆、江反叛,发兵拒臧质,质遣其安成相臧眇之讨僧荣,击破之。大明中,为兗州刺史。景和中,征为黄门郎,未还,卒。子怀明,太宗泰始初,居父忧,起为建威将军,东征南讨有功,封吴兴县子,食邑四百户。历位黄门侍郎,再为南兗州刺史。元徽初,丁母艰,去职。桂阳王休范为逆,起为冠军将军,统水军防固石头,硃雀失守,怀明委军奔走,顷之忧卒。
庆之从弟法系,字体先,亦有将用。初为赵伯符将佐,后随庆之征五水蛮。世祖伐逆,以为南中郎参军,加宁朔将军,领三千人前发,与柳元景旦至新亭。元景居中营,宗悫居西营,法系居东营。东营据岗,贼攻元景,法系临射之,所杀甚众。法系堑外树悉伐之令倒,贼劭来攻,缘树以进,彭棑多开隙,选善射手,的发无不中,死者交横。事平,以为宁朔将军、始兴太守,讨萧简于广州。闻台军将至,简诳其众曰:“台军是贼劭所遣。”并信之。前征北参军顾迈被贼徙在城内,善天文,云“荆、江有大兵。”城内由此固守。初,世祖先遣邓琬围简,唯治一攻道,法系至,曰:“宜四面并攻,若守一道,何时可拔”琬虑功不在己,不从。法系曰:“更相申五十日。”日尽又不克,乃从之。八道俱攻,一日即拔,斩萧简,广州平。封库藏付邓琬而还。官至骁骑将军、寻阳太守,新安王子鸾北中郎司马。
劭之子文秀,别有传。庆之群从姻戚,由之在列位者数十人。
史臣曰:张释之云,用法一偏,天下狱皆随轻重。县衡于上,四海共禀其平,法乱于朝,民无所措手足。师伯藉宠代臣,势震朝野,倾意厮台,情以货结,自选部至于局曹,莫不从风而靡。曲徇私请,因停诏敕,天震霣怒,仆者相望,师伯任用无改,而王、谢免职。君子谓是举也,岂徒失政刑而已哉!
列传第三十八 萧思话 刘延孙
萧思话,南兰陵人,孝懿皇后弟子也。父源之,字君流,历中书黄门郎,徐、兗二州刺史,冠军将军、南琅邪太守。永初元年卒,追赠前将军。
思话年十许岁,未知书,以博诞游遨为事,好骑屋栋,打细腰鼓,侵暴邻曲,莫不患毒之。自此折节,数年中,遂有令誉。好书史,善弹琴,能骑射。高祖一见,便以国器许之。年十八,除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转相国参军,父忧去职。服阕,拜羽林监,领石头戍事,袭爵封阳县侯,转宣威将军、彭城、沛二郡太守。涉猎书传,颇能隶书,解音律,便弓马。元嘉元年,谢晦为荆州,欲请为司马,思话拒之。
五年,迁中书侍郎,仍督青州、徐州之东莞诸军事、振武将军、青州刺史,时年二十七。亡命司马朗之、元之、可之兄弟,聚党于东莞发干县,谋为寇乱。思话遣北海太守萧汪之讨斩之,余党悉平。八年,除竟陵王义宣左军司马、南沛郡太守。未及就征,索虏南寇,檀道济北伐,既而回师,思话惧虏大至,乃弃镇奔平昌。思话先使参军刘振之戍下邳,闻思话奔,亦委城走。虏定不至,而东阳积聚,已为百姓所焚,由是征下廷尉,仍系尚方。初在青州,常所用铜斗,覆在药厨下,得二死雀,思话曰:“斗覆而双雀殒,其不祥乎!”既而被系。
九年,仇池大饥,益、梁州丰稔,梁州刺史甄法护在任失和,氐帅杨难当因此寇汉中。乃自徒中起思话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横野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既行,闻法护已委镇北奔西城,遣司马、建威将军、南汉中太守萧讳五百人前进;又遣西戎长史萧汪之系之。讳缘路收合士众,得精兵千人。十年正月,进据磝头。难当焚掠汉中,引众西还,留其辅国将军、梁秦二州刺史赵温守梁州,魏兴太守薛健据黄金。讳进屯磝头,遣阴平太守萧坦赴黄金,薛健副姜宝据铁城,铁城与黄金相对,去一里,斫树塞道。坦进攻二戍,拔之。二月,赵温又率薛健及其宁朔将军、冯翼太守蒲早子来攻坦营,坦奋击,大破之。坦被创,贼退保西水。讳司马锡文祖进据黄金,萧汪之步骑五百相继而至。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遣龙骧将军裴方明三千人赴,讳等进黄金,早子、健等退保下桃。思话先遣行参军王灵济率偏军出洋川,因向南城。伪陵江将军赵英坚守险,灵济击破之,生禽英。南城空虚,因资无所,复引军还与讳合。
三月,讳率众军进据峨公固。难当遣其子和率赵温、蒲早子及左卫将军吕平、宁朔将军司马飞龙,步骑万余,跨汉津结柴,其间立浮桥,悉力攻讳,合围数十重,短兵接战,弓矢无复用。贼悉衣犀革,戈矛所不能加。讳乃截槊长数尺,以大斧椎之,一槊辄贯十余贼。贼不能当,因大败,烧柴奔走,退据大桃。闰月,讳及方明台军至,龙骧将军杨平兴、幢主殿中将军梁坦直入角弩追之,贼又败走,杀伤虏获甚多。汉中平,悉收没地,置戍葭萌水。
先是,桓玄篡晋,以桓希为梁州。布败走,氐杨盛据有汉中,刺史范元之、傅歆悉治魏兴,唯得魏兴、上庸、新城三郡。其后索邈为刺史,乃治南城。为贼所焚烧不可固,即思话迁镇南域,加节,进号宁朔将军,征讳为太子屯骑校尉。法护,中山无极人,过江寓居南郡。弟法崇,元嘉十年,自少府为益州刺史。法护委镇之罪,统府所收,于狱赐死。太祖以法崇受任一方,令狱官言法护病卒。太祖使思话上平定汉中本末,下之史官。
十四年,迁使持节、临川王义庆平西长史、南蛮校尉。太祖赐以弓琴,手敕曰:“丈人顷何所作?事务之暇,故以琴书为娱耳,所得不曰义邪!眷想常不忘情,想亦同之。前得此琴,云是旧物,亦有名京邑,今以相借。因是戴颙意于弹抚,响韵殊胜,直尔嘉也。并往桑弓一张,材理乃快,先所常用,既久废射,又多病,略不能制之,便成老公,令人叹息。良材美器,宜在尽用之地,丈人真无所与让也。”
十六年,衡阳王义季代义庆,又除安西长史,余如故。十九年,征为侍中,领前军将军,未就征,复先职。明年,迁持节、监雍州、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太守。二十二年,除侍中,领太子右率。二十四年,改领左卫将军。尝从太祖登钟山北岭,中道有磐石清泉,上使于石上弹琴,因赐以银钟酒,谓曰:“相赏有松石间意。”又领南徐州大中正。明年,复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右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如故。
二十六年,征为吏部尚书。诏思话曰:“沈尚书暴病不救,其体业贞审,立朝尽公,年时尚可,方相委任,奄忽不永,痛惋特深。铨管要机,通塞所寄,丈人才用体国,二三惟允。”思话以去州无复事力,倩府军身九人,太祖戏之曰:“丈人终不为田父于里闾,何应无人使邪?”未拜,二十七年,迁护军将军。
是年春,虏攻悬瓠,太祖将大举北讨,朝士佥同,莫或异议。思话固谏,不从。乃领精甲三千,助镇彭城。虏退,即代世祖为持节、监徐、兗、青冀四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抚军将军、兗徐二州刺史。
二十九年,统扬武将军、冀州刺史张永众军围确磝。初,镇军谘议参军申坦与王玄谟围滑台,不克,免官。青州刺史萧斌板坦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守历城,令任仲仁又为坦副,并前锋入河。五月,发沿口,永司马崔训、建武将军齐郡太守胡景世率青州军来会。七月,思话及众军并至确磝,治三攻道。太祖遣员外散骑侍郎徐爰宣旨督战。张永、胡景世当东攻道,申坦、任仲仁西攻道,崔训南攻道。贼夜地道出,烧崔训楼及蟆车,又烧胡景世楼及攻具,寻又毁崔训攻道,城不可拔。思话驰来,退师。攻城凡十八日,解围还历下。崔训以楼见烧,又不能固攻道,被诛于确磝;永、坦并系狱。诏曰:“得抚军将军思话启事,确磝不拔,士卒疲劳,且班师清济,更图进讨。此镇山川严阻,控临河朔,形胜之要,擅名自古,宜除其授,以允望实。思话可解徐州为冀州,余如故。彭城文武,复量分配,即镇历城。”寻为江夏王义恭所奏,免官。
元凶弑立,以为使持节、监徐、青兗、冀四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徐兗二州刺史,将军如故。思话即率部曲还彭城,起义以应世祖。遣使奉笺曰:“下官近在历下,始奉国讳,所承使人,不知阔狭,既还在路,渐有所闻,犹谓人伦无容有此,私怀感慨,未敢在言。奉被今教,果出虑表,重增哀惋,不能自胜。此实天地所不覆载,人神所不容忍,率土民氓,莫不愤咽,况下官蒙荷荣渥,义兼常志。此月五日,被驿使追命骑还朝,切齿拊心,辄已钟疾,虽百口在都,一非所顾。正欲遣启受规略,会奉今旨,悲惧兼情。伏承司徒英图电发,殿下神武霜断,臧质忠义并到,不谋同时,仗顺沿流,席卷江甸,前驱风迈,已应在近。下官复练始集,遣辅国将军申坦、龙骧将军梁坦二军,分配精甲五千,申坦为统,便以即日水陆齐下。下官悉率文武,骆驿继发。凭威策懦,势同振朽,开泰有期,悲欣交集。”世祖至新亭,坦亦进克京口。
上即位,征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固辞,不受拜。改为中书令、丹阳尹,常侍如故。时京邑多有劫掠,二旬中十七发,引咎陈逊,不许。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加鼓吹一部。未行而江州刺史臧质反,复以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江州刺史。事平,分荆、江、豫三州置郢州,复都督郢湘二州诸军事、镇西将军、郢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镇夏口。
孝建二年卒,时年五十。追赠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常侍、都督、刺史如故,谥曰穆侯。思话宗戚令望,蚤见任待,凡历州十二,杖节监都督九焉。所至虽无皦皦清节,亦无秽黩之累。爱才好士,人多归之。
长子惠开嗣,别有传。次子惠明,亦有世誉,历黄门郎,御史中丞,司徒左长史,吴兴太守。后废帝元徽末,卒官。第四子惠基,顺帝升明末,为侍中。
源之从父弟摹之,丹阳尹,追赠征虏将军。子斌,亦为太祖所遇。彭城王义康镇豫章,以为大将军谘议参军、豫章太守。历南蛮校尉,侍中,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元嘉二十七年,统王玄谟等众军北伐。斌遣将军崔猛攻虏青州刺史张淮之于乐安,淮之弃城走。先是,猛与斌参军傅融分取乐安及确磝,乐安水道不通,先并定确磝,至是又克乐安。既而攻围滑台,不拔。斌追还历下,事在《王玄谟传》。二十八年,亡命司马顺则诈称晋室近属,自号齐王,聚众据梁邹城。又有沙门自称司马百年,号安定王,亡命秦凯之、祖元明等各据村屯以应顺则。初,梁邹戍主、宣威将军、乐安、渤海二郡太守崔勋之出州,故顺则因虚窃据。勋之司马曹敬会拒战不敌,出走。斌即遣勋之率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申坦、长流参军罗文昌等诸军讨顺则,攻之不克。勋之等始谓城内出于逼附,军至即应奔逃,而并为贼坚守,杀伤官军甚多。斌又遣府司马、建武将军、齐郡太守庞秀之总诸军。祖元明又据安丘城,斌更遣振武将军刘武之及军主刘回精兵千人,讨司马百年,斩之。顺则既失据,众稍离阻。文昌遣道连伪投贼,贼信纳之,潜以官赏格示众,城内贼党李继叔等并有归顺心。道连谋泄,为贼所杀,继叔逾城出降,贼党于是大离。乃四面进攻,冲车所冲,辄三五丈崩落。时南门楼上掷下一级,并垂绳钓取外人,外人上,贼并放仗,云向已斩顺则,所投首是也。秦凯之走河北。斌坐滑台退败,免官。久之,复起为南平王铄右军长史。其后事迹在《二凶传》。
斌弟简,历位长沙内史。广陵王诞为广州,未之镇,以简为安南谘议参军、南海太守,行府州事。东海王祎代诞,简仍为前军谘议,太守如故。世祖入讨元凶,遣辅国将军、南海太守刘琬讨简,固守经时,城陷伏诛。斌、简诸子并诛灭。
庞秀之,河南人也。以斌故吏,贼劭甚加信委,以为游击将军。奔世祖于新亭。时劭诸将未有降者,唯秀之先至,事平,以为梁州刺史。秀之子弟为劭所杀者将十人,而酣燕不废,坐免官。后又为徐州刺史,太子右卫率。孝建元年,卒,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子弥之,顺帝升明末,广兴公相。秀之弟况之,太宗世,亦为始兴相。
刘延孙,彭城吕人,雍州刺史道产子也。初为徐州主簿,举秀才,彭城王义康司徒行参军,尚书都官郎,为钱唐令,世祖抚军、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南清河太守。世祖为徐州,补治中从事史。时索虏围县瓠,分军送所掠民口在汝阳,太祖诏世祖遣军袭之,议者举延孙为元帅,固辞无将用,举刘泰之自代。泰之既行,太祖大怒,免延孙官。为世祖镇军北中郎中兵参军,南中郎谘议参军,领录事。世祖伐逆,府缺上佐,转补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
世祖即位,以为侍中,领前军将军。下诏曰:“朕藉群能之力,雪莫大之耻,以眇眇之身,托于王公之上,思所以策勋树良,永宁世烈。新除侍中、领前军将军延孙率怀忠敏,器局沈正,协赞义初,诚力俱尽。左卫将军竣立志开亮,理思清要,茂策忠谟,经纶惟始,俾积基更造,咸有勤焉。宜显授龟社,大启邦家。延孙可封东昌县侯,竣建城县侯,食邑各二千户。”其年,侍中改领卫尉。
孝建元年,迁丹阳尹。臧质反叛,上深以东土为忧,出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置佐史。事平,征为尚书右仆射,领徐州大中正。遣至江陵,分判枉直,行其诛赏。三年,又出为南兗州刺史,加散骑常侍。仍徙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以疾不行。留为侍中、护军,又领徐州大中正。素有劳患,其年增笃,诏遣黄门侍郎宣旨问疾。
大明元年,除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中正如故。其年,又出为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先是,高祖遗诏,京口要地,去都邑密迩,自非宗室近戚,不得居之。延孙与帝室虽同是彭城人,别属吕县。刘氏居彭城县者,又分为三里,帝室居绥舆里,左将军刘怀肃居安上里,豫州刺史刘怀武居丛亭里,及吕县凡四刘。虽同出楚元王,由来不序昭穆。延孙于帝室本非同宗,不应有此授。时司空竟陵王诞为徐州,上深相畏忌,不欲使居京口,迁之于广陵。广陵与京口对岸,欲使腹心为徐州,据京口以防诞,故以南徐授延孙,而与之合族,使诸王序亲。
三年,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诞有罪,不受征,延孙驰遣中兵参军杜幼文率兵起讨。既至,诞已闭城自守,乃还。诞遣使刘公泰赍书要之,延孙斩公泰,送首京邑。复遣幼文率军渡江,受沈庆之节度。其年,进号车骑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
五年,诏延孙曰:“旧京树亲,由来常准。卿前出所有别议,今此防久弭,当以还授小兒。”征延孙为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延孙疾病,不任拜起,上使于五城受封版,乘船自青溪至平昌门,仍入尚书下舍。又欲以代硃修之为荆州,事未行,明年,卒,时年五十二。上甚惜之,下诏曰:“故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东昌县开国侯延孙,风局简正,体识沈明,绸缪心膂,自蕃升朝,契阔唯旧,几将二纪。灵业中圮,则首赞宏图;义令既举,则任均萧、寇。器允栋干,勋实佐时。及累司马两官,出内尹牧,惠政茂课,著自民听,忠谟令节,简乎朕心。方燮和台阶,永毗国道,奄至薨殒,震恸兼深。考终定典,宜尽哀敬。可赠司徒,给班剑二十人,侍中、仆射、侯如故。”有司奏谥忠穆,诏为文穆。又诏曰:“故司徒文穆公延孙,居身寡约,家素贫虚,每念清美,良深凄叹。葬送资调,固当阙乏,可赐钱三十万,米千斛。”
子质嗣,太宗泰始中,有罪,国除。延孙弟延熙,义兴太守,在《孔觊传》。
史臣曰:延孙接款蕃日,固出颜、袁矣。风飚局力,又无等级可言,而隆名盛宠,必择而后授,何哉?良以休运甫开,沈疾方被,虽宿恩内积,而安私外简。夫侮因事狎,敬由近疏,疏必相思,狎必相厌,厌思一殊,荣礼自隔,遂得为一世宗臣,盖由此也。子曰:“事君数,斯疏矣。”然乎!然乎!
列传第三十九 文五王
竟陵王诞 庐江王祎 武昌王浑 海陵王休茂 桂阳王休范
竟陵王诞,字休文,文帝第六子也。元嘉二十年,年十一,封广陵王,食邑二千户。二十一年,监南兗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兗州刺史,出镇广陵。寻以本号徙南徐州刺史。二十六年,出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后将军、雍州刺史。
以广陵雕弊,改封随郡王。上欲大举北讨,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税租杂物,悉给襄阳。及大举北伐,命诸蕃并出师,莫不奔败;唯诞中兵参军柳元景先克弘农、关、陕三城,多获首级,关、洛震动,事在《元景传》。会诸方并败退,故元景引还。征诞还京师,迁都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当镇始兴,未行;改授都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安东将军、会稽太守,给鼓吹一部。
元凶弑立,以扬州浙江西属司隶校尉,浙江东五郡立会州,以诞为刺史。世祖入讨,遣沈庆之兄子僧荣间报诞,又遣宁朔将军顾彬之自鲁显东入,受诞节度。诞遣参军刘季之与彬之并势,自顿西陵,以为后继。劭遣将华钦、庾导东讨,与彬之弟相逢于曲阿之奔牛塘,路甚狭,左右皆悉入菰封,彬之军人多赍篮屐,于菰葑中夹射之,钦等大败。事平,征诞为持节、都督荆、湘、雍、益、宁、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诞以位号正与浚同,恶之,请求回改。乃进号骠骑将军,加班剑二十人,余如故。南谯王义宣不肯就征,以诞为侍中、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开府如故。改封竟陵王,食邑五千户。顾彬之以奔牛之功,封阳新县侯,食邑千户,季之零阳县侯,食邑五百户。
明年,义宣举兵反,有荆、江、兗、豫四州之力,势震天下。上即位日浅,朝野大惧;上欲奉乘舆法物,以迎义宣,诞固执不可,然后处分。加诞节,仗士五十人,出入六门。上流平定,诞之力也。初讨元凶,与上同举兵,有奔牛之捷,至是又有殊勋。上性多猜,颇相疑惮。而诞造立第舍,穷极工巧,园池之美,冠于一时。多聚才力之士,实之第内,精甲利器,莫非上品,上意愈不平。孝建二年,乃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兗二州诸军事、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侍中如故。上以京口去都密迩,犹疑之。大明元年秋,又出为都督南兗、南徐、兗、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南兗州刺史,余如故。诞既见猜,亦潜为之备,至广陵,因索虏寇边,修治城隍,聚粮治仗。嫌隙既著,道路常云诞反。
三年,建康民陈文绍上书曰:“私门有幸,亡大姑元嘉中蒙入台六宫,薄命早亡,先朝赐赠美人,又听大姑二女出入问讯。父饶,司空诞取为府史,恆使入山图画道路,勤剧备至,不敢有辞,不复听归,消息断绝。姑二女去年冒启归诉,蒙陛下圣恩,赐敕解饶吏名。诞见符至,大怒,唤饶入交问:‘汝欲死邪?诉台求解。’饶即答:‘官比不听通家信,消息断绝。若是姊为启闻,所不知。’诞因问饶:‘汝那得入台?’饶被问,依实启答。既出,诞主衣庄庆、画师王强语饶:‘汝今年败,汝姊误汝。官云小人辈敢持台家逼我。’饶因叛走归,诞即遣王强将数人逐,突入家内缚录,将还广陵。至京口客舍,乃陊死井中,托云‘饶惧罪自杀’。抱痛怀冤,冒死归诉。”吴郡民刘成又诣阙上书,告诞谋反,称:“息道龙昔伏事诞,亲见奸状。又见诞在石头城内,修乘舆法物,习倡警跸。道龙私独忧惧,向伴侣言之,语颇漏泄,诞使大吏令监内执道龙,道龙逸走,诞怒鞭杀监,又捕杀道龙。”又豫章民陈谈之上书诉枉,称:“弟咏之昔蒙诞采录,随从历镇;大驾南下,为诞奉送笺书,经涉危险,时得上闻。圣明登阼,恩泽周普,回改小人,使命微勤,赐署台位。咏之恆见诞与左右小人庄庆、傅元祀潜图奸逆,言词丑悖,每云:‘天下方是我家有,汝等不忧不富贵。’又常疏陛下年纪姓讳,往巫郑师怜家祝诅。咏之既闻此语,又不见其事,恐一旦事发,横罹其罪,密以告建康右尉黄宣达,并有启闻,希以自免。元祀弟知咏之与宣达来往,自嫌言语漏泄,即具以告诞。诞大怒,令左右饮咏之酒,逼使大醉,因言咏之乘酒骂詈,遂被害。自顾冤枉,事有可哀。”其年四月,上乃使有司奏曰:
臣闻神极尊明,大仪所以贞观;皇天峻邈,玄化所以幽宣。故能经纬氓俗,大庇黔首。庶道被八纮,不遗疏贱之赏;威格天区,岂漏亲贵之罚。此不刊之鸿则,古今之恆训。
谨按元嘉之末,天纲崩褫,人神哀愤,含生丧气。司空竟陵王诞义兼臣子,任居籓维。进不能泣血提戈,忘身徇节;退不能闭关拒险,焚符斩使。遂至拜受伪爵,欣承荣宠,沈沦奸逆,肆于昏放。以妻故司空臣湛之女,诛亡余类,单舟遄遣,披猖千里,事哀行路,贼忍无亲,莫此为甚。
故山阴傅僧祐,诚亮国朝,义均休戚。重门峻卫,不能拒折简之使;岩险千里,不能庇匹夫之身。乃更助虐凭凶,抽兵勒刃,遂使顿仆牢井,死不旋踵,妻子播流,庭筵莫立,见之者流涕,闻之者含叹。及神锋首路,欃枪东指,风卷四岳,电埽三江。诞犹持疑两端,阴规进退。陛下频遣书檄,告譬殷勤,方改奸图,末乃奉顺。分遣弱旅,永塞符文,宴安所莅,身不越境,悖礼忘情,不顾物议,弯弧跃马,务是畋游,致奔牛有崩碎之陈,新亭无独克之术。假威义锐,乞命皇旅,竟有何劳,而论功伐。既妖祲廓清,大明升曜,幽显宅心,远迩云集。诞忽星行之悲,违开泰之庆,迟回顾望,淹逾旬朔。逆党陈叔兒等,泉宝钜亿,资货不赀,诞收籍所得,不归天府,辞称天军,实入私室。又太官东传,旧有献御,丧乱既平,犹加断遏,珍羞庶品,回充私膳。于号讳之辰,遽甘滋之品,当惟新之始,绝苞苴之贡,忠孝两忘,敬爱俱尽。乃征引巫史,潜考图纬,自谓体应符相,富贵可期,悖意丑言,不可胜载。遂复遥讽朝廷,占求官爵,侮蔑宗室,诋毁公卿,不义不昵,人道将尽。荷任神州,方怀奸慝,每窥向宸御,妄生规幸;多树淫祀,显肆祅诅,遂在石头,潜修法物;传警称跸,拟则天行,皆已骇暴观听,彰布朝野。
昔内难甫宁,珍玮散佚,有御刀利刃,擅价诸夏,天府禁器,历代所珍。诞密加购赏,顿藏私室。贼义宣初平,余党逃命,诞含纵罔忌,私窃招纳,名工细巧,悉匿私第。又引义宣故将裘兴为己腹心,事既彰露,犹执欺罔,公文面启,矫称旧隶。加以营干制馆,僭拟天居,引石征材,专擅兴发,驱迫士族,役同舆皁,殚木土之姿,穷吞并之势。故会稽宣长公主受遇二祖,礼级尊崇,臣湛之亡身徇国,追荣典军。诞以广拓宅宇,地妨艺植,辄逼遗孤,顿相驱徙。遂令神主宵迁,改卜委巷,宗戚含伤,行路掩涕。又缘溪两道,积代通衢,诞拓宇开垣,擅断其一。致使径涂拥隔,川陆阻碍,神怒民怨,毒遍幽显。
故丞相临川烈武王臣道规,名德茂亲,勋光常策,异礼殊荣,受自先旨者。嗣王臣义庆受任西夏,灵寝暂移,先帝亲枉銮舆,拜辞路左,恩冠终古,事绝常班。诞又以庙居宅前,固请毁换,诏旨不许,怨怼弥极。
有靦面目,豺狼为性,规牧江都,希广兵力,天德尚弘,甫申所请,仍谓应住东府,宜为中台,贪冒无厌,人莫与比。虽圣慈全救,每垂容纳,而虐戾不悛,奸诐弥甚。受命还镇,猜怨愈深,忠规正谏,必加鸩毒,谄渎肤躁,是与比周。又矫称符敕,设榜开募,事发辞寝,委罪自下。及录事徐灵寿以常署受坐,将就囚执,舀韩近恭,中护军遣吏夏嗣伯密相属请,求宽桎梏。且王僧达临刑之启事,高阇即戮之辞,皆称潜驿往来,遥相要契,丑声秽问,宣著遐迩,含识能言,孰不愤叹。又获吴郡民刘成、豫章民陈谈之、建康民陈文绍等并如诉状,则奸情猜志,岁月增积。
昔周德初升,公旦有流言之衅,鲁道方泰,季子断逵泉之诛。近则淮厉覆车于前,义康袭轨于后,变发柴奇,祸成范、谢,亦皆以义夺亲,情为宪屈。况乃上悖天经,下诬政道,结衅于无妄之辰,希幸于文明之日,皇穹所不覆,厚土所不容。夫无礼之诫,臣子所宜服膺;干纪之刑,有国所应慎守。
臣等参议,宜下有司,绝诞属籍,削爵土,收付延尉法狱治罪。诸所连坐,别下考论。伏愿远寻宗周之重,近监兴亡之由,割恩弃私,俯顺群议,则卜世灵根,于兹克固,鸿勋盛烈,永永无穷。陛下如复隐忍,未垂三思,则覆皇基于七百,挤生民于涂炭。此臣等所以夙夜危惧,不敢避鈇钺之诛者也。
上不许,有司又固请,乃贬爵为侯,遣令之国。上将诛诞,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兗州刺史,配以羽林禁兵,遣给事中戴明宝随阆袭诞,使阆以之镇为名。阆至广陵,诞未悟也。明宝夜报诞典签蒋成,使明晨开门为内应。成以告府舍人许宗之,宗之奔入告诞。诞惊起,呼左右及素所畜养数百人,执蒋成,勒兵自卫。明旦将晓,明宝与阆率精兵数百人卒至,天明而门不开,诞已列兵登陴,自在门上斩蒋成,焚兵籍,赦作部徒系囚,开门遣腹心率壮士击明宝等,破之。阆即遇害,明宝奔逃,自海陵界得还。
上乃遣车骑大将军沈庆之率大众讨诞。诞焚烧郭邑,驱居民百姓,悉使入城,分遣书檄,要结近远。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诞执其妻子,遣使要旷,旷斩使拒之。诞怒,灭其家。诞奉表投之城外,曰:“往年元凶祸逆,陛下入讨,臣背凶赴顺,可谓常节。及丞相构难,臧、鲁协从,朝野恍惚,咸怀忧惧,陛下欲百官羽仪,星驰推奉,臣前后固执。方赐允俞,社稷获全,是谁之力?陛下接遇殷勤,累加荣宠,骠骑、扬州,旬月移授,恩秩频加,复赐徐、兗,仰屈皇储,远相饯送。臣一遇之感,感此何忘,庶希偕老,永相娱慰。岂谓陛下信用谗言,遂令无名小人来相掩袭,不任枉酷即加诛剪。雀鼠贪生,仰违诏敕。今亲勒部曲,镇捍徐、兗。先经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愆,便成胡、越?陵锋奋戈,万没岂顾,荡定以期,冀在旦夕。右军、宣兰,爰及武昌,皆以无罪,并遇枉酷,臣有何过,复致于此。陛下宫帷之丑,岂可三纟咸。临纸悲塞,不知所言。”世祖忿诞,左右复心同籍期亲并诛之,死者以千数。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内叛出者。
车驾出顿宣武堂,内外纂严。庆之进广陵,诞幢主韩道元来降。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率众来会。诞中兵参军柳光宗、参军何康之、刘元迈、幢主索智朗谋开城北门归顺,未期而康之所镇队主石贝子先众出奔,康之惧事泄,夜与智朗斩关而出。诞禽光宗杀之。光宗,柳元景从弟也。康之母在城内,亦为诞所杀。
诞见众军大集,欲弃城北走,留中兵参军申灵赐居守,自将骑步数百人,亲信并随,声云出战,邪趋海陵道。诞将周丰生驰告庆之,庆之遣龙骧将军武念追蹑。诞行十余里,众并不欲去,请诞还城。诞曰:“我还,卿能为我尽力不?”众皆曰:“愿尽力。”左右杨承伯牵诞马曰:“死生且还保城,欲持此安之?速还尚得入,不然,败矣。”庆之所遣将戴宝之单骑前至,刺诞殆获,诞惧,乃驰还。武念去诞远,未及至,故诞得向城。既至,曰:“城上白须,非沈公邪?”左右曰:“申中兵。”诞乃入。以灵赐为骠骑府录事参军,王玙之为中军长史,世子景粹为中军将军,州别驾范义为中军长史,其余府州文武,皆加秩。
先是,右卫将军垣护之、左军将军崔道固、屯骑校尉庞番虬、太子旅贲中郎将殷孝祖破索虏还,至广陵,上并使受庆之节度。司州刺史刘季之,诞故佐也,骁果有膂力,梁山之役,又有战功,增邑五百户。在州贪残,司马翟弘业谏争甚苦,季之积忿,置毒药食中杀之。少年时,宗悫共蒱戏,曾手侮加悫,悫深衔恨。至是悫为豫州刺史,都督司州,季之虑悫为祸,乃委官间道欲归朝廷。会诞反,季之至盱眙,盱眙太守郑瑗以季之素为诞所遇,疑其同逆,因邀道杀之,送首诣道隆。时诞亦遣间信要季之,及季之首至,沈庆之送以示诞。季之缺齿,垣护之亦缺,诞谓众曰:“此垣护之头,非刘季之也。”
太宗初即位,郑瑗为山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豫州刺史殷琰与晋安王子勋同逆,休祐遣瑗及左右邢龙符说琰,琰不受。郑氏,寿阳强族。瑗即使琰镇军。子勋责琰举兵迟晚,琰欲自解释,乃杀龙符送首,瑗固争不能得。及寿阳城降,瑗随辈同出,龙符兄僧愍时在城外,谓瑗构杀龙符,辄杀瑗。即为刘勔所录,后见原。僧愍寻击虏于淮西战死。此四人者,并由横杀,旋受身祸,论者以为有天道焉。
诞幢主公孙安期率兵队出降。诞初闭城拒使,记室参军贺弼固谏再三,诞怒,抽刃向之,乃止。或劝弼出降,弼曰:“公举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从;荷公厚恩,又义无违背,唯当死明心耳。”乃服药自杀。弼字仲辅,会稽山阴人也。有文才。赠车骑将军、山阳、海陵二郡太守,长史如故。幢主王玙之赏募数百人,从东门出攻龙骧将军程天祚营,断其弩弦,天祚击破之,即走还城。诞又加申灵赐南徐州刺史。军主马元子逾城归顺,追及杀之,乃于城内建列立坛誓,诞将歃血,其所署辅国将军孟玉秀曰:“陛下亲歃。”群臣皆称万岁。
初,诞使黄门吕昙济与左右素所信者,将世子景粹藏于民间,谓曰:“事若济,斯命全脱,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分以金宝,齐送出门,并各散走。唯昙济不去,携负景粹,十余日,乃为沈庆之所捕得,斩之。
诞所署平南将军虞季充又出降书。上使庆之于桑里置烽火三所。诞又遣千余人自北门攻强弩将军苟思达营,龙骧将军宗越击破之。开东门掩攻刘道隆营,复为殷孝祖及员外散骑侍郎沈攸之所破。诞又加申灵赐左长史,王玙之右长史,范义左司马、左将军,孟玉秀右司马、右将军。范义母妻子并在城内,有劝义出降,义曰:“我人吏也,且岂能作何康活邪!”义字明休,济阳考城人也。早有世誉。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大如斗杆,尾长十余丈,从西北来坠城内,是谓天狗。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诞又遣二百人出东门攻刘道产营,别遣疑兵二百人出北门。沈攸之于东门奋短兵接战,大破之。门者又为苟思达所破。诞又遣数百人出东门攻宁朔司马刘勔营,攸之又破之。广陵城旧不开南门,云开南门者,不利其主,至诞乃开焉。彭城邵领宗在城内,阴结死士,欲袭诞。先欲布诚于庆之,乃说诞求为间谍,见许。领宗既出,致诚毕,复还城内,事泄,诞鞭二百,考问不服,遂支解之。
上遣送章二纽,其一曰竟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募赏禽诞;其二曰建兴县开国男,三百户,募赏先登。若克外城,举一烽;克内城,举两烽;禽诞,举三烽。上又遣屯骑校尉谭金、前虎贲中郎将郑景玄率羽林兵隶庆之。诞复遣三百人自南门攻刘勔土山,为勔所破。
庆之填堑治攻道,值夏雨,不得攻城。上每玺书催督之,前后相继。及晴,再怒,使太史择发日,将自济江。太宰江夏王义恭上表谏曰:“诞素无才略,畜养又寡,自拒王命,士庶离散。城内乏粮,器械不足,徒赖免兵仓头三四百人,造次相附,恩怨夙结。臣始短虑,谓一旬可殄,而假息流迁,七十余日。上将受律,群蕃岳峙,锐卒精旅,动以万计,大威所震,未有成功。臣虽凡怯,犹怀愤踊。陛下入翦封豕,出讨长蛇,兵不血刃,再兴七百。而蕞尔小丑,遂延晷漏,致皇赫斯怒,将动乘舆。此实臣下素食驽钝之责,行留百司,莫不仰惭俯愧。今盛暑被甲,日费千金,天威一麾,孰不幸甚。臣伏寻晋文王征淮南,淹师出二百日,方能制寇。今诞糇粮垂竭,背逆者多;庆之等转悟迟重之非,渐见乘机之利。且成旨频降,必应旦夕夷殄。愚又以广陵涂近,人信易达,虽为江水,约示不难。且睹理者寡,暗塞者众,忽见云旗移次,京都既当祗悚,四方之志,必有未达。臣愚伏重思计,今宁不当计小丑,省生命,以安遐迩之情。又以长江险阔,风波难期,王者尚不乘危,况乃泛不测之水。昔魏文济江,遂有遗州之名,今虽先天不违,动干休庆,龙舟所幸,理必利涉,然居安虑危,不可不惧。私诚款款,冒启赤心,追用悚汗,不自宣尽。”
七月二日,庆之率众军进攻,克其外城,乘胜而进,又克小城。诞闻军入,与申灵赐走趋后园。队主沈胤之、义征客周满、胡思祖驰至,诞执玉钚刀与左右数人散走,胤之等追及诞于桥上,诞举刀自卫,胤之伤诞面,因坠水,引出杀之,传首京邑。时年二十七,因葬广陵,贬姓留氏。同党悉诛,杀城内男为京观,死者数千,女口为军赏。诞母殷、妻徐,并自杀。追赠殷长宁园淑妃。嘉梁旷诚节,擢为后将军。封周满山阳县侯,食邑四百五十户,胤之莱阳子,食邑三百五十户。胡思祖高平县男食邑二百户。临川内羊璇之以先协附诞,伏诛。
诞为南徐州刺史,在京,夜大风飞落屋瓦,城门鹿床倒覆,诞心恶之。及迁镇广陵,入城,冲风暴起扬尘,昼晦。又中夜闲坐,有赤光照室,见者莫不怪愕。左右侍直,眠中梦人告之曰:“官须发为槊毦。”既觉,已失髻矣,如此者数十人,诞甚怪惧。大明二年,发民筑治广陵城,诞循行,有人干舆扬声大骂曰:“大兵寻至,何以辛苦百姓!”诞执之,问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孙,家在海陵。天公去年与道佛共议,欲除此间民人,道佛苦谏得止。大祸将至,何不立六慎门。”诞问:“六慎门云何?”答曰:“古时有言,祸不入六慎门。”诞以其言狂悖,杀之。又五音士忽狂易见鬼,惊怖啼哭曰:“外军围城,城上张白布帆。”诞执录二十余日,乃赦之。城陷之日,云雾晦暝,白虹临北门,亘属城内。
八年,前废帝即位,义阳王昶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道经广陵,上表曰:“窃闻淮南中雾,眷求遗绪;楚英流殛,爱存丘墓。并难结两臣,义开二主,法虽事断,礼或情申。伏见故贼刘诞,称戈犯节,自贻逆命,膏斧婴戮,在宪已彰。但寻属忝皇枝,位叨列辟,一以罪终,魂骸莫赦。生均宗籍,死同匹竖,旅窆委杂,封树不修。今岁月愈迈,愆流衅往,践境兴怀,感事伤目。陛下继明升运,咸与惟新,大德方临,哀矜未及。夫栾布哭市,义犯雷霆;田叔钳赭,志于夷戮。况在天伦,何独无感。伏愿稽若前准,降申丹志,乞薄改褊祔,微表窀穸。则朽骨知荣,穷泉识荷。临纸哽恸,辞不自宣。”诏曰:“征北表如此。省以慨然。诞及妻女,并可以庶人礼葬,并置守卫。”太宗泰始四年,又更改葬,祭以少牢。
庐江王祎,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东海王,食邑二千户。二十六年,以为侍中、后军将军,领石头戍事。迁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散骑常侍,领戍如故。出为会稽太守,将军如故。二十九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荆州之始兴临安二郡诸军事、车骑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元凶弑立,进号安南将军,未之镇。世祖践阼,复为会稽太守,加抚军将军。明年,征为秘书监,加散骑常侍。寻出为抚军将军、江州刺史,进号平南将军,置吏。大明二年,征为散骑常侍、中书令,领骁骑将军,给鼓吹一部,常侍如故。又出为南豫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国子祭酒,常侍如故。五年,诏曰:“昔韩、卫异姓,宗周之明宪;三封殊级,往晋之令典。唯皇家创典,尽弘斯义。朕应天命,光宅四海,思所以宪章前式,崇建懿亲,永垂画一,著于甲令。诸弟国封,并可增益千户。”七年,进司空,常侍、祭酒如故。前废帝即位,加中书监。太宗践阼,进太尉,加侍中、中书监,给班剑二十人。改封庐江王。
太祖诸子,祎尤凡劣,诸兄弟蚩鄙之。南平王铄蚤薨,铄子敬渊婚,祎往视之,白世祖借伎。世祖答曰:“婚礼不举乐,且敬渊等孤苦,倍非宜也。”至是太宗与建安王休仁诏曰:“人既不比数西方公,汝便为诸王之长。”时祎住西州,故谓之西方公也。泰始五年,河东柳欣慰谋反,欲立祎,祎与相酬和。欣慰要结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左军参军宋祖珍、前郡令王隆伯等。祎使左右徐虎兒以金合一枚饷幼文,铜钵二枚饷祖珍、隆伯。幼文具奏其事。上乃下诏曰:
昔周室既盛,二叔流言,汉祚方隆,七蕃迷叛,斯实事彰往代,难兴自古。虽圣贤御极,宇内纾患。太尉庐江王藉庆皇枝,蚤升宠树,幼无立德,长缺修声,淡薄亲情,厚结行路,狎昵群细,疏涩人士。
自朕拨乱定宇,受命应天,实尚敦睦,克敷友于,故崇殊爵,超居上台。而公常怀不平,表于事迹。公若德深望重,宜膺大统,朕初平暴乱,岂敢当璧,自然推符奉玺,天祚有归。且朕虽居尊极,不敢自恃,宗室之事,无不谘公。不虞志欲难满,妄生窥怨,积慝在衿,遂谋社稷。
曩者四方遘祸,兵斥畿甸,搢绅忧惶,亲贤同愤。唯公独幸厥灾,深抃时难,昼则从禽游肆,夜则纵酒弦歌,侧耳视阴,企贼休问。司徒休仁等并各令弟,事兼家国,推锋履险,各伐一方,蒙霜践棘,辛勤已甚。况身被矢石,否泰难虞,悠悠之人,尚有信分。公未曾有一函之使,遗半纸之书,志弃五弟,以饵仇贼。自谓身非勋烈,义不参谋,必期凶逆道申,以图辅相。及皇威既震,群凶肃荡,九有同庆,万国含欣。而公容气更沮,下帷晦迹,每觇天察宿,怀协左道,咒诅祷请,谨事邪巫,常被发跣足,稽首北极,遂图画朕躬,勒以名字,或加以矢刃,或烹之鼎镬。
公在江州,得一汉女,云知吉凶,能行厌咒,大设供养,朝夕拜伏,衣装严整,敬事如神;令其祝诅孝武,并及崇宪,祈皇室危弱,统天称己;巫称神旨,必得如愿,后事发觉,委罪所生,徼幸τ,仅得自免。近又有道士张宝,为公见信,事既彰露,肆之于法。公不知惭惧,犹加营理,遣左右二人,主掌殡含。显行邪志,罔顾吏司。又挟阉竖陈道明交关不逞,传驿音意,投金散宝,以为信誓。又使府史徐虎兒招引边将,要结禁旅,规害台辅,图犯宫掖。
公受性不仁,才非治用,昔忝江州,无称被征,前莅会稽,以罪左黜。公稽古寡闻,严而无理,言不暢寒暑,惠不及帷房,朝野所轻,搢绅同侮,岂堪辅相之地,宁任莅民之职,非唯一朝,有自来矣。
大明之世,迄于永光,公常留中,未尝外抚,何以在今,方起嫌怨。公少即长人,情无哀戚,侍拜长宁,从祀宗庙,颜无戚状,泪不垂脸,兄弟长幼,靡有爱心。昔因孝武御筵置酒,心诚不著,于时义阳念遇本薄,遭公此谮,益被猜嫌。朕当时狼狈,不暇自理,赖崇宪太后譬解百端,少蒙申亮,得免殃责。景和狂主,丑毒横流,初诛宰辅,豺志方扇。于建章宫召朕兄弟,逼酒使醉,公因酒势,遂肆苦言,云朕及休仁,与太宰亲数,往必清闲,赠贶丰厚。朕当时惶骇,五内崩坠,于其语次,劣得小止。往又经在寻阳长公主第,兄弟共集,忽中坐忿怒,厉色见指,以朕行止出入,每不能同,若得称心,规肆忿憾。惟公此旨,蚤欲见灭,而天道爱善,朕获南面,不长恶逆,挫公毒心。
自大明积费,国弊民凋,加景和奢虐,府藏罄尽。朕在位甫尔,恤义具瞻,仍值终阻蜂起,日耗万金,公卿庶民,倾产归献。积受台奉,赀畜优广。朕践阼之初,公请故太宰东传余钱,见入数百万,内不充养,外不助国,散赐谄谀,遍惠趋隶。推心考行,事类斯比。群小交构,遂生异图,籍籍之义,转盈民口。公若地居衡寄,任专八柄,德育于民,勋高于物,势不自安,于事为可。公既才均栎木,牵以曲全,因高无民,得守虚静,而坐作凶咎,自囗深衅。由朕诚感无素,爰至于此,永寻多难,惋慨实深。
凡人所行,各有本志。朕博爱尚仁,为日已久,尚能含仇恕罪,著于触事,岂容于公,不相隐忍。但祸萌易渐,去恶宜疾,负荷之重,宁得坐观。且蔓草难除,燎火须扑,狡扇之徒,宜时诛剪。已诏司戮,肃正典刑。公身居戚长,情礼兼至,准之常科,顾有恻怛,宜少申国宪,以吊不臧。今以淮南、宣城、历阳三郡还立南豫州,降公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削邑千户,侍中、王如故。
出镇宣城,上遣腹心杨运长领兵防卫。同党柳欣慰、徐虎兒、陈道明、宁敬之、闾丘邈之、樊平祖、孟敬祖并伏诛。明年六月,上又令有司奏:“祎忿怼有怨言,请免官,削爵土,付宛陵县狱,依法穷治。”不许。乃遣大鸿胪持节,兼宗正为副奉诏责祎,逼令自杀,时年三十五,即葬宣城。
子充明,辅国将军、南彭城、东莞二郡太守。废徙新安歙县。后废帝即位,听还京邑。顺帝升明二年卒,时年二十八,无子。
武昌王浑,字休渊,文帝第十子也。元嘉二十四年,年九岁,封汝阴王,食邑二千户。为后军将军,加散骑常侍。索虏南寇,破汝阴郡,徙浑为武昌王。少而凶戾,尝出石头,怨左右人,援防身刀斫之。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令。山陵夕,裸身露头,往散骑省戏,因弯弓射通直郎周朗,中其枕,以为笑乐。世祖即位,授征虏将军、南彭城、东海二郡太守,出镇京口。
孝建元年,迁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浑至镇,与左右人作文檄,自号楚王,号年为永光元年,备置百官,以为戏笑。长史王翼之得其手迹,封呈世祖。上使有司奏免为庶人,下太常,绝其属籍,徙付始安郡。
上遣员外散骑侍郎戴明宝诘浑曰:“我与汝亲则同气,义则君臣,遣任西蕃,以同盘石,云何一旦反欲见图?文檄处分,事迹炳然,不忠不义,乃可至此。岂唯天道助顺,逆志难充,如其凶图获逞,天下谁当相容?前事不远,足为鉴戒。加以频岁衅难,非起外人,唯应相与厉精,以固七百。汝忽复构此,良可悲惋。国虽有典,我亦何忍极法,好自将养,以保松、乔之寿。”逼令自杀,即葬襄阳,时年十七。大明四年,听还葬母江太妃墓次。太宗即位,追封为武昌县侯。
王翼之,字季弼,琅邪临沂人,晋黄门侍郎徽之孙也。官至御史中丞,会稽太守,广州刺史。谥曰肃子。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食邑二千户。大明二年,以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进号左将军,增邑千户。时司马庾深之行府事,休茂性急疾,欲自专,深之及主帅每禁之,常怀忿怒。左右张伯超至所亲爱,多罪过,主帅常加呵责,伯超惧罪,谓休茂曰:“主帅密疏官罪过,欲以启闻,如此,恐无好。”休茂曰:“为何计?”伯超曰:“唯当杀行事及主帅,且举兵自卫。此去都数千里,纵大事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夜挟伯超及左右黄灵期、蔡捷世、滕穆之、王宝龙、来承道、彭叔兒、魏公子、陈伯兒、张驷奴、杨兴、刘保、余双等,率夹毂队,于城内杀典签杨庆,出金城,杀司马庾深之、典签戴双。集征兵众,建牙驰檄,使佐吏上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黄钺。侍读博士荀铣谏争,见杀。伯超专任军政,杀害自己。休茂左右曹万期挺身斫休茂,被创走,见杀。休茂出城行营,谘议参军沈暢之等率众闭门拒之。休茂驰还,不得入。义成太守薛继考为休茂尽力攻城,杀伤甚众,暢之不能自固,遂得入城,斩暢之及同谋数十人。
其日,参军尹玄庆起义,攻休茂,生禽之,将出中门斩首,时年十七。母妻皆自杀,同党悉伏诛。城中挠乱,无相统领。时尚书右仆射刘秀之弟恭之为休茂中兵参军,众共推行府州事。继考以兵肋恭之,使作启事云立义,自乘驿还都,上以为永嘉王子仁北中郎谘议参军、河南太守,封冠军县侯,食邑四百户。寻事泄,伏诛。恭之坐系尚方。以玄庆为射声校尉。有司奏绝休茂属籍,贬姓为留,上不许。即葬襄阳。
庾深之,字彦静,新野人也。以事先朝见知。元嘉二十九年,自辅国长史为长沙内史。南郡王义宣为荆、湘二州,加深之宁朔将军,督湘州七郡。明年,义宣为逆,深之据巴陵拒之。转休茂司马。见害之旦,子孙亦死。追赠深之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荀铣员外散骑侍郎,曹万期始平太守。
桂阳王休范,文帝第十八子也。孝建三年,年九岁,封顺阳王,食邑二千户。大明元年,改封桂阳王。为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太守。三年,出为江州刺史,寻加征虏将军,邑千户。入为秘书监,领前军将军。七年,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前废帝永光元年,转中护军,领崇宪卫尉。
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南兗、兗四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时薛安都据彭城反叛,遣从子索兒南侵,休范进据广陵,督北讨诸军事,加南兗州刺史,进征北大将军,加散骑常侍,还京口,解兗州,增邑二千户,受五百户。泰始五年,征为中书监、中军将军、扬州刺史,常侍如故。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郢、司、广、交五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之始兴四郡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寻加开府仪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南徐、徐、南兗、兗、青、冀六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未拜,以骠骑大将军还为江州,进督越州诸军事,给三望车一乘。太宗遗诏,进位司空,改常侍为侍中,加班剑三十人。
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所齿遇。太宗常指左右人谓王景文曰:“休范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贵。释氏愿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晋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祸,建安王休仁以权逼不见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见害。唯休范谨涩无才能,不为物情所向,故得自保;而常怀忧惧,恆虑祸及。
及太宗晏驾,主幼时艰,素族当权,近习秉政,休范自谓宗戚莫二,应居宰辅,事既不至,怨愤弥结。招引勇士,缮治器械,行人经过寻阳者,莫不降意折节,重加问遗,囗囗留则倾身接引,厚相资给。于是远近同应,从者如归。朝廷知其有异志,密相防御,虽未表形迹,而衅难已成。母荀太妃薨,葬庐山,以示不还之志。解侍中。
时夏口阙镇,朝议以居寻阳上流,欲树置腹心,重其兵力。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长史王奂行府州事,配以资力,出镇夏口。虑为休范所拨留,自太子洑去,不过寻阳。休范大怒,欲举兵袭朝廷,密与典签新蔡人许公舆谋之。表治城池,修起楼堞,多解榜板,拟以备用。其年,进位太尉。明年五月,遂举兵反。虏发百姓船乘,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榜解板,合手装治,二三日间,便悉整办。率众二万,铁骑数百匹,发自寻阳,昼夜取道。书与袁粲、褚渊、刘秉曰:
夫治政任贤,宜亲疏相辅,得其经纬,则结绳可及;失其规矩,则危亡可期。汉承战国之余,伤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国之乱。魏革汉典,创于前失,遂使诸王绝朝聘之礼,是以根疏叶枯,政移异族。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宁之世,足以为譬。孤子忝枝皇族,预关兴毁,虽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睿三光,涤纷四表。太祖文皇帝钦明冠古,资乾承历,秉钺西服,鸣銮东京,搜贤选能,纳奇赏异。孝武皇帝歧嶷天纵,先机雷发,陵波静乱,宏业中兴,储嗣不腆,遂贻祸难。于时建安王以家难频遘,宜立长主,明皇帝恢郎渊懿,仁润含远,奉戴南面,允合天人。而太尉以年长居卑,怨心形色,柳欣慰等规行不轨,事迹披猖。骠骑以忤颜失旨,应对不顺,在蕃刻削,怨结人鬼。先帝明于号令,岂枉法为亲,二王之衅,实自由己。但司徒巴陵王劳谦为国,中流事难,有不世之勋,奉时如天,事兄犹父,非唯令友,信为国器。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亲戚哀愤,行路嗟叹。王地籍光洁,德厌民望,并无寸罪,受毙谗邪。先帝穆于友于,留心亲戚,去昔事平之后,面受诏诲,礼则君臣,乐则兄弟,升级赐赏,动不移年,抚慰孜孜,恆如不足,岂容一旦阋墙,致此祸害,良有由也。
先帝寝疾弥年,体疲膳少,虽神照无亏,而虑有失德,补阙拾遗,责在左右。于时出入卧内,唯有运长、道隆,群细无状,因疾遘祸,见上不和,知无瘳拯,虑晏驾之日,长王作辅,夺其宠柄,不得自专。是以内假帝旨,外托朝议,谀辞诡貌,万类千端,升进奸回,屠斥贤哲,外矫天则,内诬人鬼。是以星纪违常,义望失度。昔魏颗择命,《春秋》美之;秦穆殉良,《诗》有明刺。臣子之节,得失必书,不及匡谏,犹以为罪。交间苍蝇,驱扇祸戮,爵以货重,才由贫轻,先帝旧人,无罪黜落,荐致乡亲,遍布朝省。谄谀亲狎者,飞荣玉除;静立贞粹者,柴门生草。事先关己,虽非必行;若不谘询,虽是必抑。海内远近,人谁不知,未解执事,不加斧钺,遂致先帝有杀弟之名,丑声遗于君父,格以古义,岂得为忠!先帝崩殂,若无天地,理痛常情,便应赴泣。但兄弟枉酷,已陷谗细,孤子已下,复触奸机。是以望陵坟而摧裂,想銮旂而抽恸。虽复才违寄宠,而地属负荷,顾命之辰,曾不见及。分崩之际,诏出两竖,天诱其衷,得居乎外。若受制群邪,则玉石同碎矣!以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琐,刘氏家国,使小人处分,终古以来,未有斯酷。昔石显、曹节,方今为优,而望之、仲举,由以致弊。至于遭逢丑慝,岂有古今者乎!
诸贤胄籍冠冕,世历忠贞,位非恩树,勋岂宠结,忧国勤王,社稷之镇,岂可含纵谗凶,坐观倾覆。自惟宋室未殒,得以推移者,正内赖诸贤,防勒奸轨;外有孤子,跨据中流。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亏落,则本根莫庇。当今主上冲幼,宜明典章,征虏之镇,不见慰省,逆旅往来,尚有顾眄,骨肉何仇,逼使离隔。禽兽之心,横生疑贰,经由此者,每加约截,同恶相求,有若市贾。以孤子知其情状,恆恐以此乘之,钳勒州郡,过见防御。近遣西南二使,统内宣传,不容恐惧,即遣启并有别书。若以孤子有过,便应鸣鼓见伐;如其不尔,宜令各有所归。与杀不辜,宪有常辟,三公之使,无罪而斩,鄙虽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宵恭谨,散心云日,晦望表驿,相从江衢,有何亏违,顿至于此。既已甘心,其可再乎!如往来所说,以孤子纳士为尤,此辈惧其身罪,岂为国计。
在昔四豪,列国公子,犹博引广纳,门客三千。况孤子位居鼎司,捍卫畿甸,且今与昔异,咸所知也。狡虏陵掠,江、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亲贤结舌,疆场婴涂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劳,瓜时不代,齐犹致祸,况长淮戍卒,历年怨思,不务拓远强边,而先事国君亲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乱。又以缮治盆垒,复致嚣声。自晋、宋之灾,积贮百万,孤子到镇,曾不数千里,且修城池,整郭邑,为治常理,复何足致嫌邪?若以中流清荡,则任农夫不应实力强兵,作镇姑孰,俱防寇害,岂得独嫌于此。昔成王之明,而为流言致惑,若使金縢不开,则周公无以自保。乐毅归赵,不忍谋燕,况孤子礼则君臣,恩犹父子者乎!所以枕戈泣血,只以兄弟之仇尔。观其不逞之意,岂可限量。设使遂其虐志,诸君欲安坐得乎!脣亡齿寒,理不难见。桂蠹必除,人邪必翦,枉突徙薪,何劳多力。望便执录二竖,以谢冤魂,则先帝不失顺悌之名,宋世无枉笔之史。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江,控弦跨马,越关而至。重气轻死,排薮竞出,练甲照水,总戈成林,劋此纤隶,何患不克。但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欲使薰莸内辨,晋阳外息尔。功有所归,不亦可乎!便当投命有司,谢罪天阙,同奉温凊,齐心庶事。伊、霍之任,非君而谁;周、邵之职,颇以自许。左提右挈,无愧古人。昔平、勃刚断,产、禄蚤诛;张、温趑趄,文台扼腕。事之枢机,得失俄顷,往车今辙,庶无惑焉。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愤难不解诸王致此!既知祸原,锐然奋发,蓄兵厉卒,以俟同举。张兴世发都日,受制凶党,扬颿直逝,遂不见遇,孤子近遣信申述奸祸,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王奂佐郢,兵权在握,厥督屠枉,朝野嗟痛,犹父之怨,宁可与之比肩。孤子此举,增其慷慨,义之所劝,其应犹响。诸君或未得此意,故先告怀。徙倚一隅,迟及委问。孤子哀疾尪毁,穷尽无日,庶规史鳅,死不忘本。临纸荒哽,言不诠第。
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道欣至一宿,休范已至新林,朝廷震动。平南将军齐王出次新亭垒,领军将军刘勔、前兗州刺史沈怀明据石头,征北将军张永屯白下,卫将军袁粲、中军褚渊、尚书左仆射刘秉等入卫殿省。时事起仓卒,不暇得更处分,开南北二武库,随将士意取。
休范于新林步上,及新亭垒,自临城南,于临沧囗上,以数十人自卫。屯骑校尉黄回见其可乘,乃伪往请降,并宣齐王意旨,休范大悦,以二子德宣、德嗣付回与为质,至即斩之。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兒直前斩休范首,持还,左右并奔散。
初,休范自新林分遣同党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直向硃雀。休范虽死,墨蠡等不相知闻。王道隆率羽林兵在硃雀门内,闻贼至,急召刘勔。勔自石头来赴,仍进桁南,战败,死之。墨蠡等乘胜直入硃雀门,王道隆为乱兵所杀。墨蠡等唱:“太尉至。”休范之死也,齐王遣队主陈灵宝赍首诣台,道逢贼,弃首于水,挺身得达。虽唱云已平,而无以为据,众愈疑惑。张永弃众于白下,沈怀明于石头奔散,抚军典签茅恬开东府纳贼。墨蠡径至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开囗明门出降,宫省恇扰,无复固志。时库藏赏赐已尽,皇太后、太妃剔取宫内金银器物以充用。羽林监陈显达率所领于杜姥宅与墨蠡战,破之。至宣阳御道,诸贼一时奔散,斩墨蠡、文豪及同党姜伯玉、柳中虔、任天助等。许公舆走还新茶,村民斩送之。晋熙王燮自夏口遣军平寻阳,德嗣弟青牛、智藏并伏诛。诏建康、秣陵二县收敛诸军死者,并杀贼尸,并加藏埋。
史臣曰:语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阮佃夫、王道隆专用主命,臣行君道,识义之徒,咸思戮以马剑。休范驰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义士,莫不衔胆争先。夫以邪附君,犹或自免,况于仗正顺以争主哉!
列传第四十 孝武十四王
孝武帝二十八男:文穆皇后生废帝子业、豫章王子尚,陈淑媛生晋安王子勋;阮容华生安陆王子绥;徐昭容生皇子子深;何淑仪生松滋侯子房;史昭华生临海王子顼;殷贵妃生始平孝敬王子鸾;次永嘉王子仁,与皇子子深同生。何婕妤生皇子子凤;谢昭容生始安王子真;江婕妤生皇子子玄;史昭仪生邵陵王子元;次齐敬王子羽,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江美人生皇子子衡;杨婕妤生淮南王子孟;次皇子子况,与皇子子玄同生。次南平王子产,与永嘉王子仁同生。次晋陵孝王子云,次皇子子文,并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次庐陵王子舆,与淮南王子孟同生。次南海哀王子师,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次淮阳思王子霄,与皇子子玄同生。次皇子子雍,与始安王子真同生。次皇子子趋,与皇子子凤同生,次皇子子期,与皇子子衡同生。次东平王子嗣,与始安王子真同生。杜容华生皇子子悦。安陆王子绥、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并出继。皇子子深、子凤、子玄、子衡、子况、子文、子雍未封,早夭。子趋、子期、子悦未封,为明帝所杀。
豫章王子尚,字孝师,孝武帝第二子也。孝建三年,年六岁,封西阳王,食邑二千户。仍都督南徐、兗二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兗州刺史。其年,迁扬州刺史。
大明二年,加抚军将军。三年,分浙江西立王畿,以浙江东为扬州,命王子尚都督扬州江州之鄱阳、晋安、建安三郡诸军事、扬州刺史,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五年,改封豫章王,户邑如先,领会稽太守。七年,加使持节,进号车骑将军。其年,又加散骑常侍,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时东土大旱,鄞县多矰田,世祖使子尚上表至鄞县劝农。又立左学,召生徒,置儒林祭酒一人,学生师敬,位比州治中;文学祭酒一人,比西曹;劝学从事二人,比祭酒从事。前废帝即位,罢王畿复旧,征子尚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领尚书令,解督东扬州,余如故。
初孝建中,世祖以子尚太子母弟,上甚留心。后新安王子鸾以母幸见爱,子尚之宠稍衰。既长,人才凡劣,凶慝有废帝风。太宗殒废帝,称太皇后令曰:“子尚顽凶极悖,行乖天理。楚玉淫乱纵慝,义绝人经。并可于第赐尽。”子尚时年十六。
楚玉,山阴公主也。废帝改封为会稽郡长公主,食汤沐邑二千户,给鼓吹一部,加班剑二十人。未及拜受,而废帝败。楚玉肆情淫纵,以尚书吏部郎褚渊貌美,请自侍十日,废帝许之。渊虽承旨而行,以死自固,楚玉不能制也。
晋安王子勋,字孝德,孝武帝第三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晋安王,食邑二千户。仍都督南兗州、徐州之东海诸军事、征虏将军、南兗州刺史。七年,改督江州、南豫州之晋熙、新蔡、郢州之西阳三郡诸军事、前将军、江州刺史。八年,迁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未拜而世祖崩,以镇军将军还为江州,本官如故。眼患风,为世祖所不爱。景和元年,加使持节。
时废帝狂凶,多所诛害。前抚军谘议参军何迈少好武,颇招集才力之士。迈先尚太祖女新蔡公主,帝诈云主薨,杀宫人代之,显加殡葬,而纳主于后宫。深忌迈,迈虑祸及,谋因帝出行为变,迎立子勋。事泄,帝自率宿卫兵诛迈,使八座奏子勋与迈通谋。又手诏子勋曰:“何迈杀我立汝,汝自计孰若孝武邪?可自为其所。”遣左右硃景云送药赐子勋死。景云至盆口,停不进,遣信使报长史邓琬。琬等因奉子勋起兵,以废立为名。
太宗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琬等不受命,传檄京邑。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奉子勋为帝,即伪位于寻阳城,年号义嘉元年,备置百官,四方并响应,威震天下。是岁四方贡计,并诣寻阳。遣左卫将军孙冲之等下据赭圻,又遣豫州刺史刘胡率大众来屯鹊尾,又遣安北将军袁顗总统众军。台军屯据前溪断顗等粮援,胡遣将攻之,大败,于是焚营遁走。顗闻胡去,亦弃众南奔。沈攸之诸军至寻阳,诛子勋及其母,同逆皆夷灭。子勋死时,年十一,即葬寻阳庐山。
松滋侯子房,字孝良,孝武帝第六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寻阳王,食邑二千户。仍为冠军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五年,迁豫州刺史,将军、淮南太守如故。六年,改领宣城太守。七年,进号右将军,解宣城,余如故。前废帝永光元年,迁东扬州刺史,将军如故。景和元年,罢东扬州,子房以本号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
太宗即位,改督为都督,进号安东将军,太守如故。又征为抚军,领太常。长史孔觊不受命,举兵反,应晋安王。子勋即伪位,进子房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三吴、晋陵并受命于觊。太宗遣卫将军巴陵王休若督诸将吴喜等东讨,战无不捷,以次平定。上虞令王晏起兵杀觊,囚子房,送还京都,上宥之,贬为松滋县侯,食邑千户。
司徒建安王休仁以子房兄弟终为祸难,劝上除之。乃下诏曰:“不虞之衅,著自终古,情为法屈,圣达是遵。朕扫秽定倾,再全宝业,远惟鸿基,猥当负荷。思弘治道,务尽敦睦,而妖竖遘扇,妄造异图。自西南阻兵,东夏侵斥,都邸群凶,密相脣齿。路休之兄弟,专作谋主,规兴祸乱,令舍人严龙觇觎宫省,以羽林出讨,宿卫单罄,候隙伺间,将谋窃发。刘祗在蕃,规相应援,通言北寇,引令过淮。顷休范济江,潜欲拒捍,赖卜祚灵长,奸回弗逞。阴慝已露,宜尽宪辟,实以方难未夷,曲加遵养。今王化帖泰,宜辨忠邪,涓流不壅,燎火难灭。便可委之有司,肃正刑典。松滋侯子房等沦陷逆徒,协同丑悖,遂与签帅群小,潜通南衅,连结祗等,还图朕躬。虽咎戾已彰,在法无宥,犹子之情,良所未忍。可废为庶人,徙付远郡。”于是并杀之,房时年十一。
路休之等以崇宪太后既崩,自虑将来不立,不自安。刘祗在南兗州,有志为逆。严龙,太祖元嘉中,已为中书舍人、南台御史,世祖又以为舍人,甚见委信。景和、泰始之际,至越骑校尉,右军将军。至是怀异端,故及于诛。
临海王子顼,字孝列,孝武帝第七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历阳王,食邑二千户。仍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五年,改封临海王,户邑如先。其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湘州之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未之镇,徙荆州刺史,将军如故。八年,进号前将军。
前废帝即位,以本号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刺史如故。明帝即位,解督雍州,以为镇军将军、丹阳尹。寻留本任,进督雍州,又进号平西将军。长史孔道存不受命,举兵反,以应晋安王子勋。子勋即伪位,进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鹊尾奔败,吴喜、张兴世等军至,子顼赐死,时年十一。葬巴陵。
始平孝敬王子鸾,字孝羽,孝武帝第八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襄阳王,食邑二千户。仍为东中郎将、吴郡太守。其年,改封新安王,户邑如先。五年,迁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领南琅邪太守。母殷淑仪,宠倾后宫,子鸾爱冠诸子,凡为上所盼遇者,莫不入子鸾之府、国。及为南徐州,又割吴郡以属之。
六年,丁母忧。追进淑仪为贵妃,班亚皇后,谥曰宣。葬给辒辌车,虎贲、班剑,銮辂九旒,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上自临南掖门,临过丧车,悲不自胜,左右莫不感动。上痛爱不已,拟汉武《李夫人赋》,其词曰:
朕以亡事弃日,阅览前王词苑,见《李夫人赋》,凄其有怀,亦以嗟咏久之,因感而会焉。巡灵周之残册,略鸿汉之遗篆。吊新宫之奄映,喭璧台之芜践。赋流波之谣思,诏河济以崇典。虽媛德之有载,竟滞悲其何遣。访物运之荣落,讯云霞之舒卷。念桂枝之秋霣,惜瑶华之春翦。桂枝折兮沿岁倾,瑶华碎兮思联情。彤殿闭兮素尘积,翠所芜兮紫苔生。宝罗曷兮春幌垂,珍簟空兮夏帱扃。秋台恻兮碧烟凝,冬宫冽兮硃火清。流律有终,深心无歇。徙倚云日,裴回风月。思玉步于凤墀,想金声于鸾阙。竭方池而飞伤,损园渊而流咽。端蚤朝之晨罢,泛辇路之晚清。轥南陆,跸阊阖,轹北津,警承明。面缟馆之酸素,造松帐之葱青。俯众胤而恸兴,抚藐女而悲生。虽哀终其已切,将何慰于尔灵。存飞荣于景路,没申藻于服车。垂葆旒于昭术,竦鸾剑于清都。朝有俪于征准,礼无替于粹图。閟瑶光之密陛,宫虚梁之余阴。俟玉羊之晨照,正金鸡之夕临。升云鼛以引思,锵鸿钟以节音。文七星于霜野,旗二耀于寒林。中云枝之夭秀,寓坎泉之曾岑。屈封嬴之自古,申反周乎在今。遣双灵兮达孝思,附孤魂兮展慈心。伊鞠报之必至,谅显晦之同深。予弃西楚之齐化,略东门之遥衤金。沦涟两拍之伤,奄抑七萃之箴。
又讽有司曰:“典礼云,天子有后,有夫人。《檀弓》云,舜葬苍梧,二妃不从。《昏义》云,后立六宫,有三夫人。然则三妃则三夫人也。后之有三妃,犹天子之有三公也。按《周礼》,三公八命,诸侯七命。三公既尊于列国诸侯,三妃亦贵于庶邦夫人。据《春秋传》,仲子非鲁惠公之元嫡,尚得考彼别宫;今贵妃盖天秩之崇班,理应创立新庙。”尚书左丞徐爰之又议:“宣贵妃既加殊命,礼绝五宫,考之古典,显有成据。庙堂克构,宜选将作大匠卿。”
葬毕,诏子鸾摄职,以本官兼司徒,进号抚军、司徒,给鼓吹一部,礼仪并依正公。又加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八年,加中书令,领司徒。前废帝即位,解中书令,领司徒,加持节之镇。帝素疾子鸾有宠,既诛群公,乃遣使赐死,时年十岁。子鸾临死,谓左右曰:“愿身不复生王家。”同生弟妹并死,仍葬京口。
太宗即位,诏曰:“夫纾冤申痛,虽往必追,缘情恻爱,感事弥远。故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抚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夙表成器,蚤延殊宠,方树美业,克光蕃维。而凶心肆忌,奄罗横祸,兴言永伤,有兼常怀,宜旍夭秀,以雪沈魂。可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诸军事、司徒、南徐州刺史,王如故。第十二皇女、第二皇子子师,俱婴谬酷,有增酸悼。皇女可赠县公主,子师复先封为南海王,并加徽谥。”又曰:“哀枉追远,仁道所弘,兴灭继绝,盛典斯贵。朕务古思治,恩礼必敷,异族犹敦,况在近戚。故新除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诸军事、司徒、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年虽冲弱,性识早茂,钟慈世祖,冠宠列蕃。值景和凶虐,横罗酷祸,国胤无主,冤祀莫寄,寻念痛悼,夙轸于怀。可以建平王景素息延年为嗣。”追改子鸾封为始平王,食邑千户,改葬秣陵县龙山。
延年,字德冲,泰始四年薨,时年四岁,谥曰冲王。明年,复以长沙王纂子延之为始平王,绍子鸾后。顺帝升明三年薨,国除。
永嘉王子仁,字孝和,孝武帝第九子也。大明五年,年五岁,监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封永嘉王,食邑二千户。仍迁东中郎将、吴郡太守。六年,又迁丹阳尹。七年,兼卫尉。前废帝即位,加征虏将军,领卫尉,丹阳尹如故。寻出为左将军、南兗州刺史。景和元年,迁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泰始元年,又迁中军将军,领太常。未拜,徙护军将军。四方平定,以为使持节、都督湘、广、交三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湘州刺史。
太宗遣主书赵扶公宣旨于子仁曰:“汝一家门户不建,几覆社稷。天未亡宋,景命集我。上流迷愚相扇,四海同恶,若非我修德御天下,三祖基业,一朝坠地,汝辈便应沦于异族之手。我昔兄弟近二十人,零落相继,存者无几。唯司徒年长,令德作辅,皇家门户所凭,唯我与司徒二人而已,尚未能厌百姓奸心,余诸王亦未堪赞治。我惟有太子一人,司徒世子,年又幼弱,桂阳、巴陵并未有继体,正赖汝辈兄弟,相倚为强,庶使天下不敢窥觇王室。汝辈始十余岁,裁知俯仰,当今诸舍细弱,殆不免人轻陵。若非我为主,刘氏不办今日。汝诸兄弟冲眇,为群凶所逼误,遂与百姓还图骨肉,于汝在心,不得无愧。即日四海就宁,恩化方始,方今处汝湘州。汝年渐长,足知善恶,当每思刻厉,奉朝廷为心,爵秩自然与年俱进。我垂犹子之情,著于万物;汝亦当知好,忆我敕旨。”时司徒建安王休仁南讨犹未还,既还,白上,以将来非社稷计,宜并为之所。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始安王子真,字孝贞,孝武帝第十一子。大明五年,年五岁,封始安王,食邑二千户。仍为辅国将军、吴兴太守。七年,迁使持节、监广交二州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将军如故,不之镇。迁征虏将军、南彭城太守,领石头戍事。景和元年,为丹阳尹,将军如故。寻复为南兗州刺史,将军如故。泰始二年,迁左将军、丹阳尹。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邵陵王子元,字孝善,孝武帝第十三子也。大明六年,年五岁,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八年,以为度支校尉、秦、南沛二郡太守。仍为冠军将军、南琅邪、泰山二郡太守。景和元年,出为湘州刺史,将军如故,未之镇。至寻阳,值晋安王子勋为逆,留不之镇。进号抚军将军。事平,赐死,时年九岁。
齐敬王子羽,字孝英,孝武帝第十四子也。大明二年生,三年卒,追加封谥。
淮南王子孟,字孝光,孝武帝第十六子也。大明七年,年五岁,封淮南王,食邑二千户。时世祖改豫州之南梁郡为淮南国,罢南豫州之淮南郡并宣城。前废帝即位,二郡并复旧,子孟仍国名度食淮南郡。景和元年,为冠军将军、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泰始二年,改封安成王,户邑如先。未拜,赐死,时年八岁。
晋陵孝王子云,字孝举,孝武帝第十九子也。大明六年,年四岁,封晋陵王,食邑二千户。未拜,其年薨。
南海哀王子师,字孝友,孝武帝第二十二子也。大明七年,年四岁,封南海王,食邑二千户。未拜,景和元年,为前废帝所害,时年六岁。太宗即位,追谥。
淮阳思王子霄,字孝云,孝武帝第二十三子也。大明五年生,八年薨,追加封谥。
东平王子嗣,字孝叔,孝武帝第二十七子也。大明七年生,仍封东平王,食邑二千户。继东平冲王休倩。休倩母颜性理严酷,泰始二年,子嗣所生母景宁园昭容谢上表曰:“故东平冲王休倩托荄璇极,岐嶷夙表,降年弗永,遗胤莫传。孝武皇帝敕妾子臣子嗣出继为后,既承国祀,方奉烝荐,庶覃遐庆,式延于远。而妾颜训养非恩,抚导乖理,情阙引进,义违负螟。昔世祖平日,诡申慈爱;崩背未几,真性便发,犹逼畏崇宪,少欲藏掩。自兹以后,专纵严酷,实显布宗戚,宣灼宫闱,用伤人伦,爰恻行路。妾天属冥至,感切实深,伏愿乾渥广临,曲垂照赐,复改命还依本属,则妾母子虽陨之辰,犹生之年。”许之。其年赐死,时年四岁。
武陵王赞,字仲敷,明帝第九子也。泰始六年生。其年,诏曰:“世祖孝武皇帝虽恃尊堕惠,勋狭政弛,乐饮无餍,事因于宁泰,任威纵费,义缘于务寡。故以积怨动天,流殃胤嗣,景和肇衅,义嘉成祸,世祖继体,陷宪无遗。昔皇家中圮,含生惧灭,赖英孝感奋,扫雪冤耻,勋缵坠历,拯兹穷氓。继绝追远,礼训攸尚,况既帝且兄,而缺斯典。今以第九子智随奉世祖为子,武陵郡大明之世,事均代邦,可封智随武陵王,食邑五千户。寻世祖一门女累不少,既无厘总,义须防闲,诸侯虽不得祖称天子,而事有一家之切。且归宁有所,疹疾相营,得失是任,闺房有禀。朕应天在位,恩深九族,庶此足申追睦之怀,敷爱之旨。”
后废帝元徽四年,出为使持节、督南徐、兗、青、冀五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顺帝升明元年,迁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前将军、郢州刺史。二年,为沈攸之所围,徙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攸之平,乃之镇。其年薨,时年九岁,国除。
史臣曰:晋安诸王,提挈群下,以成其衅乱,遂至九域沸腾,难结天下,而世祖之胤亦歼焉。强不如弱,义在于此也。
列传第四十一 刘秀之 顾琛 顾觊之
刘秀之,字道宝,东莞莒人,司徒刘穆之从兄子也,世居京口。祖爽,尚书都官郎,山阴令。父仲道,高祖克京城,以补建武参军,与孟昶留守,事定,以为余姚令,卒官。
秀子少孤贫,有志操。十许岁时,与诸兒戏于前渚,忽有大蛇来,势甚猛,莫不颠沛惊呼,秀之独不动,众并异焉。东海何承天雅相知器,以女妻之。兄钦之为硃龄石右军参军,随龄石败没,秀之哀戚,不欢宴者十年。景平二年,除驸马都尉、奉朝请。家贫,求为广陵郡丞。仍除抚军江夏王义恭、平北彭城王义康行参军,出为无锡、阳羡、乌程令,并著能名。
元嘉十六年,迁建康令,除尚书中兵郎,重除建康。性纤密,善纠摘微隐,政甚有声。吏部尚书沈演之每称之于太祖。世祖镇襄阳,以为抚军录事参军、襄阳令。襄阳有六门堰,良田数千顷,堰久决坏,公私废业。世祖遣秀之修复,雍部由是大丰。改领广平太守。二十五年,除督梁、南北秦三州诸军事、宁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时汉川饥俭,境内骚然,秀之善于为政,躬自俭约。先是,汉川悉以绢为货,秀之限令用钱,百姓至今受其利。
二十七年,大举北伐,遣辅国将军杨文德、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弘宗受秀之节度,震荡汧、陇。秀之遣建武将军锡千秋二千人向子午谷南口,府司马竺宗之三千人向骆谷南口,威远将军梁寻千人向斜谷南口。氐贼杨高为寇,秀之讨之,斩高兄弟。元凶弑逆,秀之闻问,即日起兵,求率众赴襄阳,司空南谯王义宣不许。事宁,迁使持节、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宁朔将军、益州刺史。折留俸禄二百八十万,付梁州镇库,此外萧然。梁、益二州土境丰富,前后刺史,莫不营聚蓄,多者致万金。所携宾僚,并京邑贫士,出为郡县,皆以苟得自资。秀之为治整肃,以身率下,远近安悦焉。
南谯王义宣据荆州为逆,遣参军王曜征兵于秀之,秀之即日斩曜戒严。遣中兵参军韦山松万人袭江陵,出峡。竺超民遣将席天生逆之,山松一战,即枭其首。进至江陵,为鲁爽所败,山松见杀。其年,进号征虏将军,改督为监,持节、刺史如故,以起义功,封康乐县侯,食邑六百户。明年,迁监郢州诸军事、郢州刺史,将军如故。未就。
大明元年,征为右卫将军。明年,迁丹阳尹。先是,秀之从叔穆之为丹阳,与子弟于事上饮宴,秀之亦与焉。事柱有一穿,穆之谓子弟及秀之曰:“汝等试以栗遥掷此柱,若能入穿,后必得此郡。”穆之诸子并不能中,唯秀之独入焉。时赊市百姓物,不还钱,市道嗟怨,秀之以为非宜,陈之甚切,虽纳其言,竟不从用。广陵王诞为逆,秀之入守东城。其年,迁尚书右仆射。四年,改定制令,疑民杀长史科,议者谓值赦宜加徙送,秀之以为:“律文虽不显民杀官长之旨,若值赦但止徙送,便与悠悠杀人曾无一异。民敬官长,比之父母,行害之身,虽遇赦,谓宜长付尚方,穷其天命,家口令补兵。”从之。明年,领太子右卫率。
五年,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反,为土人所诛,遣秀之以本官慰劳,分别善恶。事毕还都,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上车驾幸新亭,视秀之发引,将征为左仆射,事未行,八年卒,时年六十八。上甚痛惜之,诏曰:“秀之识局明远,才应通暢,诚著蕃朝,绩宣累岳。往岁逆臣交构,首义万里,及职司端尹,赞戎两宫,嘉谋征誉,实彰朝野。汉南法繁民嗛,属伫良牧,故暂辍心膂,外弘风规,出未逾期,德庇西服。详考古烈,旅观终始,淳心忠概,无以尚兹。方式亮皇猷,入卫根本,奄至薨逝,震恸于朕心。生荣之典,未穷宠数,哀终之礼,宜尽崇饰。兼履谦守约,封社弗广,兴言悼往,益增痛恨。可赠侍中、司空,持节、都督、刺史、校尉如故,并增封邑为千户。谥为忠成公。”秀之野率无风采,而心力坚正。上以其莅官清洁,家无余财,赐钱二十万,布三百匹。
子景远嗣,官至前军将军。景远卒,子俊,齐受禅,国除。秀之弟粹之,晋陵太守。
顾琛,字弘玮,吴郡吴人也。曾祖和,晋司空。祖履之,父惔,并为司徒左西掾。
琛谨确不尚浮华,起家州从事,驸马都尉,奉朝请。少帝景平中,太皇太后崩,除大匠丞。彭城王义康右军骠骑参军,晋陵令,司徒参军,尚书库部郎,本邑中正。元嘉七年,太祖遣到彦之经略河南,大败,悉委弃兵甲,武库为之空虚。后太祖宴会,有荒外归化人在坐,上问琛:“库中仗犹有几许?”琛诡答:“有十万人仗。”旧武库仗秘不言多少,上既发问,追悔失言,及琛诡对,上甚喜。
尚书寺门有制,八座以下门生随入者各有差,不得杂以人士。琛以宗人顾硕头寄尚书张茂度门名,而与硕头同席坐。明年,坐遣出,免中正。凡尚书官,大罪则免,小罪则遣出。遣出者,百日无代人,听还本职。琛仍为彭城王义康所请,补司徒录事参军,山阴令,复为司徒录事,迁少府。十五年,出为义兴太守。初,义康请琛入府,欲委以腹心,琛不能承事刘湛,故寻见斥外。十九年,徙东阳太守,欲使琛防守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固辞忤旨,废黜还家积年。
二十七年,索虏南至瓜步,权假琛建威将军。寻除东海王祎冠军司马,行会稽郡事。随王诞代祎,复为诞安东司马。元凶弑立,分会稽五郡置会州,以诞为刺史,即以琛为会稽太守,加五品将军,置将佐。诞起义,加冠军将军。事平,迁吴兴太守。孝建元年,征为五兵尚书。未拜,复为宁朔将军、吴郡太守。以起义功,封永新县五等侯。大明元年,吴县令张闿坐居母丧无礼,下廷尉。钱唐令沈文秀判劾违谬,应坐被弹。琛宣言于众:“闿被劾之始,屡相申明。”又云:“当启文秀留县。”世祖闻之大怒,谓琛卖恶归上,免官。琛母老,仍停家。
琛及前西阳太守张牧,并司空竟陵王诞故佐,诞待琛等素厚。三年,诞据广陵反,遣客陆延稔赍书板琛为征南将军,牧为安东将军,琛子前尚书郎宝素为谘议参军,宝素弟前司空参军宝先为从事中郎,牧兄前吴郡丞济为冠军将军,从弟前司空主簿晏为谘议参军。
时世祖以琛素结事诞,或有异志,遣使就吴郡太守王昙生诛琛父子。会延稔先至,琛等即执斩之,遣二子送延稔首启世祖曰:“刘诞猖狂,遂构衅逆,凡在含齿,莫不骇惋,臣等预荷国恩,特百常愤。忽以今月二十四日中获贼诞疏,欲见邀诱。臣即共执录伪使,并得诞与抚军长史沈怀文、扬州别驾孔道存、抚军中兵参军孔璪、前司兵参军孔桓之、前司空主簿张晏书,具列本郡太守王昙生。臣即日便应星驰归骨辇毂,臣母年老,身在侍养,辄遣息宝素、宝先束骸诣阙。”世祖所遣诛琛使其日亦至,仅而获免。上嘉之,召琛出,以为西阳王子尚抚军司马,牧为抚军中兵参军。琛母孔氏,时年百余岁。晋安帝隆安初,琅邪王廞于吴中为乱,以女为贞烈将军,悉以女人为官属,以孔氏为司马。及孙恩乱后,东土饥荒,人相食,孔氏散家粮以赈邑里,得活者甚众,生子皆以孔为名焉。
琛仍为吴兴太守。明年,坐郡民多翦钱及盗铸,免官。六年,起为大司农,都官尚书,新安王子鸾北中郎司马、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随府转抚军司马,太守如故。前废帝即位,复为吴郡太守。太宗泰始初,与四方同反,兵败,奉母奔会稽。台军既至,归降。宝素与琛相失,自杀。琛寻丁母忧,服阕,起为员外常侍、中散大夫。后废帝元徽三年,卒,时年八十六。
宝先大明中为尚书水部郎。先是,琛为左丞荀万秋所劾,及宝先为郎,万秋犹在职,自陈不拜。世祖诏曰:“敕违纠慢,宪司之职,若理有不公,自当更有厘正。而自顷刻无轻重,辄致私绝。此风难长,主者严为其科。宝先盖依附世准,不足问。”
先是,宋世江东贵达者,会稽孔季恭,季恭子灵符,吴兴丘渊之及琛,吴音不变。渊之字思玄,吴兴乌程人也。太祖从高祖北伐,留彭城,为冠军将军、徐州刺史,渊之为长史。太祖即位,以旧恩历显官,侍中,都官尚书,吴郡太守。卒于太常,追赠光禄大夫。
顾觊之,字伟仁,吴郡吴人也。高祖谦,字公让,晋平原内史陆机姊夫。祖崇,大司农。父黄老,司徒左西掾。觊之初为郡主簿。谢晦为荆州,以为南蛮功曹,仍为晦卫军参军。晦爱其雅素,深相知待。王弘辟为扬州主簿,仍为弘卫军参军,盐官令,衡阳王义季右军主簿,尚书都官郎,护军司马。时大将军彭城王义康秉权,殷、刘之隙已著,觊之不欲与殷景仁久接事,乃辞脚疾自免归。在家每夜常于床上行脚,家人窃异之,而莫晓其意。后义康徙废,朝廷多以异同受祸。复为东迁、山阴令。山阴民户三万,海内剧邑,前后官长,昼夜不得休,事犹不举。觊之理繁以约,县用无事,昼日垂帘,门阶闲寂。自宋世为山阴,务简而绩修,莫能尚也。还为扬州治中从事史,广陵王诞、庐陵王绍北中郎左司马,扬州别驾从事史,尚书吏部郎。尝于太祖坐论江左人物,言及顾荣,袁淑谓觊之曰:“卿南人怯懦,岂办作贼。”觊之正色曰:“卿乃复以忠义笑人!”淑有愧色。
元凶弑立,朝士无不移任,唯觊之不徙官。世祖即位,迁御史中丞。孝建元年,出为义阳王昶东中郎长史、宁朔将军、行会稽郡事。寻征为右卫将军,领本邑中正。明年,出为湘州刺史,善于莅民,治甚有绩。大明元年,征守度支尚书,领本州中正。二年,转吏部尚书。四年,致仕,不许。
时沛郡相县唐赐往比村硃起母彭家饮酒还,因得病,吐蛊虫十余枚。临死语妻张,死后刳腹出病。后张手自破视,五藏悉糜碎。郡县以张忍行刳剖,赐子副又不禁驻,事起赦前,法不能决。律伤死人,四岁刑;妻伤夫,五岁刑;子不孝父母,弃市,并非科例。三公郎刘勰议:“赐妻痛往遵言,兒识谢及理,考事原心,非存忍害,谓宜哀矜。”觊之议曰:“法移路尸,犹为不道,况在妻子,而忍行凡人所不行。不宜曲通小情,当以大理为断,谓副为不孝,张同不道。”诏如觊之议。加左军将军,出为吴郡太守。
八年,复为吏部尚书,加给事中,未拜,欲以为会稽,不果。还为吴郡太守。幸臣戴法兴权倾人主,而觊之未尝降意。左光禄大夫蔡兴宗与觊之善,嫌其风节过峻。觊之曰:“辛毗有云:孙、刘不过使吾不为三公耳!”及世祖晏驾,法兴遂以觊之为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太宗泰始初,四方同反,觊之家寻阳,寻阳王子房加以位号,觊之不受,曰:“礼年六十不服戎,以其筋力衰谢,非复军旅之日,况年将八十,残生无几,守尽家门,不敢闻命。”孔觊等不能夺。时普天叛逆,莫或自免,唯觊之心迹清全,独无所与。太宗甚嘉之,东土既平,以为左将军、吴郡太守,加散骑常侍。泰始二年,复为湘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三年卒,时年七十六。追赠镇军将军,常侍、刺史如故。谥曰简子。
觊之家门雍睦,为州乡所重。五子:约、缉、绰、缜、绲。绰私财甚丰,乡里士庶多负其责,觊之每禁之,不能止。及后为吴郡,诱绰曰:“我常不许汝出责,定思贫薄亦不可居。民间与汝交关有几许不尽,及我在郡,为汝督之。将来岂可得。凡诸券书皆何在?”绰大喜,悉出诸文券一大厨与觊之,觊之悉焚烧,宣语远近:“负三郎责,皆不须还,凡券书悉烧之矣。”绰懊叹弥日。
觊之常谓秉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而暗者不达,妄求侥幸,徒亏雅道,无关得丧。乃以其意命弟子愿著《定命论》,其辞曰:
仲尼云:“道之将行,命也;道之将废,命也。”丘明又称:“天之所支不可坏,天之所坏不可支。”卜商亦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孟轲则以不遇鲁侯为辞。斯则运命奇偶,生数离合,有自来矣。马迁、刘向、扬雄、班固之徒,著书立言,咸以为首,世之论者,多有不同。尝试申之曰:
夫生之资气,清浊异原;命之禀数,盈虚乖致。是以心貌诡贸,性运舛殊,故有邪正昏明之差,修夭荣枯之序,皆理定于万古之前,事征于千代之外,冲神寂鉴,一以贯之。至乃卜相末技,巫史贱术,犹能豫题兴亡,逆表成败。祸福指期,识照不能徙;吉凶素著,威卫不能防。若夏氓宅生于帝宫,岂蠲残伤之祟;汉臣衍货于天府,宁免喂毙之魂。且又善恶之理虽详,而祸福之验常昧;逆顺之体诚分,而吉凶之效常隐。智络天地,犹罹沈牖之灾;明照日月,必婴深匡之难。增信积德,离患于长饥;席义枕仁,徼祸于促算。何则?理运苟其必至,圣明其犹病诸。况乃蕞迹流惑之徒,投心颛蒙之域,而欲役虑以揣利害,策情以算穷通,其为重伤,岂不惑甚。是以通人君子,闲泰其神,冲缓其度,不矫俗以延声,不依世以期荣。审乎无假,自求多福,荣辱修夭,夫何为哉!
问曰:夫《书》称惠迪贻吉,《易》载履信逢祐,前哲余议,亦以将迎有会,沦塞无兆,宣摄有方,夭阏无命。善游销魂于深梁,工骑烬生于旷野,明珠招骇于暗至,蟠木取悦于先容。是以罕、乐以阳施长世;景、惠以阴德遐纪。彭、窦以缮卫延命;盈、忌以荒湎促龄。陈、张称台鼎之崇;严、辛衍宰司之盛。若乃游恶蹈凶,处逆践祸,宣昭史策,易以研正。至如神仙所序,天竺所书,事虽难征,理未易诘,留滞倾光,思闻通裁。
对曰:子可谓扶绳而辨,循刻而议。若乃宣摄有方,岂非吉运所属;将迎有会,实亦凶数自挻。若夫阳施阴德,长世遐年,揆厥所原,孰往非命。研复来旨,仇校往说,起予惟商,未识所异。资生禀运,参差万殊,逆顺吉凶,理数不一。原夫餐椒非养生之术,咀剑岂卫性之经。命之所延,人肉其骨,而含嚼膏粱,时或婴患。深涧乖徼宠之津,空谷绝探荣之辙,运之所集,物稊其枯,而俯仰竿牍,终然离沮。尔乃蹻、跖横行;曾、原窘步。汤、周延世,诩、邑绝绪。吉凶征应,纠纆若兹。毕万保躯,宓贱丧领,梁野之言,岂不或妄。谷南、鲁北,甘此促生;彭翁、窦叟,将以何术。晋平、赵敬,淫放已该;汉主、魏相,奚独伤夭。同异若斯,是非孰正。至如雷滨凝分,挫志远图;棘津阴拱,振功高世。樊生冲矫,镌旌善之文,华子高抗,铭惩非之策,皆士衡所云“同川而异归”者也。殊涂均致,实繁有征。即理易推,在言可略。昔两都全盛,六合殷昌,雾集贵宠之闾,云动权豪之术,钧贸贻谈,岂唯陈、张而已。观夫二子,才未越众,而此以藉荣挥价,彼独摈景沦声,通否之运,断可知矣。严、辛不安时任命,而委罪亮直,亦地脉之徒欤。若神仙所序,显明修习,齐强燕平,厥验未著,李覃董芬,其效安在。乔、松之侣,云飞天居,夷、列之徒,风行水息,良由理数悬挺,实乃钟兹景命。天竺遗文,星华方策,因造前定,果报指期,贫豪莫差,修夭无爽,有允琐辞,无愆鄙说,统而言之,孰往非命。冥期前定,各从所归,善恶无所矫其趋,愚智焉能殊其理。若乃得议其工,失嗤其拙,操之则栗,舍之则悲,斯固染情于近累,岂不贻诮于通识。
问曰:清论光心,英辩溢目,求诸鄙怀,良有未尽。若动止皆运,险易自天,理定前期,靡非暗至。玉门犁丘,睿识弗免。岂非圣愚齐致,仁虐同功。昏明之用,将何施而可?
对曰:夫圣人怀虚以涵育,凝明以洞照。惟虚也,故无往而不通;惟明也,故无来而不烛。涸海流金,弗染温凉之岨;严兵猛兕,无累爪刃之灾。忘生而生愈全,遗神而神弥暢。若玉门犁丘,盖同迹于人,故同人有患,然而均心于天,亦均天无害。大贤则体备形器,虑尽藏假,静默以居否,深拱以违礥,皆数在清全,故钟兹妙识。是以禀仲尼之道,不在奔车之上;资伯夷之运,不处覆舟之下。若乃越难趋险,逡巡弗获,履危践机,黾勉从事,愚之所司,圣亦何为。及中下之流,驰心妄动,是非舛干,倚伏移贸,故北宫意逆而功顺,东门心晦而迹明;宣应遗筮而逢吉,张松协数而遘祸。且智防有纪,患累无方。尔乃猘狗逐而华子奔,腐鼠遗而虞氏灭;匣猿逸而林木残,椟珠亡而池水竭。凡厥条流,曲难详备,摇形役思,其效安征。岂若澡雪灵府,洗练神宅,据道为心,依德为虑,使迹穷则义斯暢,身泰则理兼通,岂不美哉!何必遗此而取彼。
问曰:夫建极开化,树声贻则,典防之兴,由来尚矣。必乃幽符悬兆,冥数指期,善恶前征,是非素定,名教之道,不亦几乎息哉!
对曰:天生蒸民,树之物则,教义所禀,岂非冥数。何则?形气之具,必有待而存;颛蒙之伦,岂无因而立。必假纤纨以安生,藉梁豢以延祀,资信礼以缮性,秉廉义以劾情。圣人聪明深懿,履道测化,通体天地,同情日月,仰观俯察,抚运裁风。于是乎昭日星之纪,正霜雨之度,张云霞之明,衍风露之渥,浮舟翼滞,腾驾振幽。又乃甄理三才,辨综五德,弘铺七体之端,宣昭八经之绪。是以时雍在运,群方自通,抱德炀和,全真保性。故信食相资,代为脣齿;富教相假,递成辅车。今弛弃纤纨,损绝梁豢,必云徼生委命,岂不已晓其迷。至乎湮斥廉义,屏黜信礼,责以祈存推数,遂乃未辨其惑;连类若斯,乖妄滋甚。然则教义之道,生运所资,宠辱荣枯,常由此作。斯固命中之一物,非所以为难也。
问曰:循复前旨,既以理命县兆,生数冥期。研覆后文,又云依杖名教,帅循训范。若藉数任天,则放情荡思;拘训驯范,则防虑检丧。函矢殊用,矛戈异适,双美之谈,岂能两遂。
对曰:夫性运乖舛,心貌诡殊,请布末怀,略言其要。若乃吉命所钟,纵情蹈道,训性而顺,因心则灵。凶数所挻,率由践逆,闻言不信,长恶无悛。此愚智不移,声训所遗者也。其有见善如不及,从谏如顺流,是则命待教全,运须化立。譬以良医之室,病者所存,至如澄神清魂,平心实气,无妄之痾,勿药有喜,所谓纵情蹈道,无假隐括。若膏肓之疾,长桑不治,体府之病,阳庆弗理,此则率由践逆,自绝调御。至乃赵储之命宜永,须扁鹊而后全,齐后之数必延,待文挚而后济。亦犹运钟循奖,彝范所兴,善恶无主,唯运所集而异。膏梁方丈,沈疾弗顾;瑶碧盈尺,阽危弗存。夫静躁之容,造次必于是;曲直之性,颠沛不可移。是以夷、惠均圣而异方;遵、竦齐通而殊事。虽复钳桎羿、帟,思服巢、许之情;捶勒曾、史,言膺蹻、跖之虑。不然之事,断可知也。必幽符钻仰,冥数修习,虽存陵惰,其可得乎!故运属波流,势无防虑,命徼山立,理无放情。用殊函矢,双美奚踬;谈异矛戈,两济何伤。
问曰:夫君臣恩深,师资义固,所以沾荣涂施,提饰荷声。故刳心流肠,捐生以亢节;火妻灰子,霾名以偿义。若幽期天兆,则明扬可遗;冥数自宾,则感效宜绝。岂其然乎?
对曰:论之所明,原本以为理,难之所疑,即末以为用。盖阴闭之巧不传,萌渐之调长绝。故知妄言赏理,古人所难。吾所谓命,固以绵络古今,弥贯终始,爰及君臣父子,师友夫妻,皆天数冥合,神运玄至。逮乎睽爱离会,既命之所甄,昏爽顺戾,亦运之所渐。尔乃松柳异质,荠荼殊性,故疾风知劲草,严霜识贞木,何异忠孝之质,资行夙昭。至于刻志酬生,题诚复施,殉节投命,驯义忘己。亦由石虽可毁,坚不可销,丹虽可磨,赤不可灭。因斯而言,君臣师资,既幽期自宾,心力感效,亦冥数天兆。夫独何怪哉!
愿字子恭,父渊之,散骑侍郎。愿好学,有文辞于世。大明中,举秀才,对策称旨,擢为著作佐郎,太子舍人。早卒。
史臣曰:孝建启基,西楚放命,难连淮、济,势盛江服。硃修之著节汉南,刘秀之推锋万里,并诚载艰一,忠惟帝念。而逾岘之锋,战有独克,出硖之师,舟无只反。虽霜霰并时,而计功则异也。及定终之命,等数相悬,盖由义结蕃朝,故恩有厚薄。虽故旧不遗,闻之前训,隆名爽实,亦无取焉!
列传第四十二 周朗 沈怀文
周朗,字义利,汝南安城人也。祖文,黄门侍郎。父淳,宋初贵达,官至侍中,太常。兄峤,尚高祖第四女宣城德公主。二女适建平王宏、庐江王祎。以贵戚显官,元嘉末,为吴兴太守。贼劭弑立,随王诞举义于会稽,劭加峤冠军将军,诞檄又至。峤素惧怯,回惑不知所从,为府司马丘珍孙所杀。朝庭明其本心,国婚如故。
朗少而爱奇,雅有风气,与峤志趋不同,峤甚疾之。初为南平王铄冠军行参军,太子舍人,司徒主簿,坐请急不待对,除名。又为江夏王义恭太尉参军。元嘉二十七年春,朝议当遣义恭出镇彭城,为北讨大统。朗闻之解职。及义恭出镇,府主簿羊希从行,与朗书戏之,劝令献奇进策。朗报书曰:
羊生足下:岂当适使人进哉,何卿才之更茂也。宅生结意,可复佳耳,属华比彩,何更工邪!视己反覆,慰亦无已。观诸纸上,方审卿复逢知己。动以何术,而能每降恩明,岂不为足下欣邪,然更忧不知卿死所处耳。
夫匈奴之不诛有日,皇居之亡辱旧矣。天下孰不愤心悲肠,以忿胡人之患,靡衣偷食,以望国家之师。自智士钳口,雄人蓄气,不得议图边之事者,良淹岁纪。今天子以炎、轩之德,冢辅以姬、吕之贤,故赫然发怒,将以匈奴衅旗,恻然动仁,欲使余氓被惠。及取士之令朝发,宰士暮登英豪;调兵之诏夕行,主公旦升雄俊。延贤人者,固非一日,况复加此焉。
夫天下之士,砥行磨名,欲不辱其志气;选奇蓄异,将进善于所天。非但有建国之谋不及,安民之论不与,至反以孝洁生议于乡曲,忠烈起谤于君寀。身不絓王臣之箓,名不厕通人之班。颠倒国门,湮销丘里者,自数十年以往,岂一人哉!若吾身无他伎,而出值明君,变官望主,岁增恩价,竟不能柔心饰带,取重左右。校于向士,则荣已多;料于今职,则笑亦广。而足下方复广吾以驰志之时,求予以安边之术,何足下不知言也。若以贤未登,则今之登贤如此;以才应进,则吾之非才若是。岂可欲以殒海之鬐,望鼓鳃于竖鳞之肆;坠风之羽,觊振翮于轩毳之间。其不能俱陪渌水,并负青天,可无待于明见。若乃阙奇谋深智之术,无悦主狎俗之能,亦不可复稍为卿说。但观以上国再毁之臣,望府一逐之吏,当复是天下才否,此皆足下所亲知。
吾虽疲冗,亦尝听君子之余论,岂敢忘之。凡士之置身有三耳:一则云户岫寝,栾危桂荣,秣芝浮霜,翦松沈雪,怜肌蓄髓,宝气爱魂,非但土石侯卿,腐鸩梁锦,实乃伫意天后,睨目羽人。次则刳心扫智,剖命驱生,横议于云台之下,切辞于宣室之上,衍王德而批民患,进贞白而鸩奸猾,委玉入而齐声礼,揭金出而烹勍寇,使车轨一风,甸道共德,令功日济而己无迹,道日富而君难名,致诸侯敛手,天子改观。其末则餍台而出,望旃而入,结冤两宫之下,鼓袖六王之间,俯眉胁肩,言天下之道德,瞋目扼腕,陈从横于四海,理有泰则止而进,调觉迕则反而还,闲居违官,交造顿罢,捐慕遗忧,夷毁销誉,呼吸以补其气,缮嚼以辅其生。凡此三者,皆志士仁人之所行,非吾之所能也。
若吾幸病不及死,役不至身,蓬藜既满,方杜长者之辙;谷稼是谘,自绝世豪之顾。尘生床帷,苔积阶月,又檐中山木,时华月深,池上海草,岁荣日蔓。且室间轩左,幸有陈书十箧,席隅奥右,颇得宿酒数壶。按弦拭徽,雠方校石,时复陈局露初,奠爵星晚,欢然不觉是羲、轩后也。近春田三顷,秋园五畦,若此无灾,山装可具。候振饮之罢,俟封勒之毕,当敬观邠、酆,萧寻伊、鄗,傍眺燕、陇,邪履辽、卫,覛我周之轸迹,吊他贤之忧天。当其少涉,未休此欲,但理实诡固,物好交加,或征势而笑其言,或观谋而害其意。夫杨硃以此,犹见嗤于梁人,况才减杨子之器,物甚魏君之意者哉!若如汉宗之言李广,此固许天下之有才,又知天下之时非也。岂若党巷闾里之间,忌见贞士之遭遇,便谓是臧获庸人之徒耳。士固愿呈心于其主,露奇于所归。卿相,末事也。若广者,何用侯为。至乃复有致谒于为乱之日,被讪于害正之徒,心奇而无由露,事直而变为枉,岂不痛哉!岂不痛哉!
若足下可谓冠负日月,籍践渊海,心支身首,无不通照。今复出入燕、河,交关姬、卫,整笏振豪,已议于帷筵之上,提鞭鸣剑,复呵于军场之间,身超每深恩之所集,心动必明主之所亮。可不直议正身,辅人君之过误。明目张胆,谋军家之得失,操志勇之将,荐俊正之士,此乃足下之所以报也。不尔,便擐甲修戈,徘徊左右,卫君王之身,当马首之镝,关必固之垒,交死进之战,使身分而主豫,寇灭而兵全,此亦报之次也。如是,则系匈奴于北阙无日矣。亡但默默,窥宠而坐。谓子有心,敢书薄意。
朗之辞意倜傥,类皆如此。复起为通直郎。世祖即位,除建平王宏中军录事参军。时普责百官谠言,朗上书曰:
昔仲尼有言:“治天下若寘诸掌。”岂徒言哉!方策之政,息举在人,盖当世之君不为之耳。况乃运钟浇暮,世膺乱余,重以宫庙遭不更之酷,江服被未有之痛,千里连死,万井共泣。而秦、汉余敝,尚行于今,魏、晋遗谬,犹布于民,是而望国安于今,化崇于古,却行及前之言,积薪待然之譬,臣不知所以方。然陛下既基之以孝,又申之以仁,民所疾苦,敢不略荐。
凡治者何哉?为教而已。今教衰已久,民不知则,又随以刑逐之,岂为政之道欤!欲为教者,宜二十五家选一长,百家置一师,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学经;十八至二十,尽使修武。训以书记图律,忠孝仁义之礼,廉让勤恭之则;授以兵经战略,军部舟骑之容,挽强击刺之法。官长皆月至学所,以课其能。习经者五年有立,则言之司徒;用武者三年善艺,亦升之司马。若七年而经不明,五年而勇不达,则更求其言政置谋,迹其心术行履,复不足取者,虽公卿子孙,长归农亩,终身不得为吏。其国学则宜详考占数,部定子史,令书不烦行,习无糜力。凡学,虽凶荒不宜废也。
农桑者,实民之命,为国之本,有一不足,则礼节不兴。若重之,宜罢金钱,以谷帛为赏罚。然愚民不达其权,议者好增其异。凡自淮以北,万匹为市;从江以南,千斛为货,亦不患其难也。今且听市至千钱以还者用钱,余皆用绢布及米,其不中度者坐之。如此,则垦田自广,民资必繁,盗铸者罢,人死必息。又田非疁水,皆播麦菽,地堪滋养,悉艺珝麻,廕巷缘籓,必树桑柘,列庭接宇,唯植竹栗。若此令既行,而善其事者,庶民则叙之以爵,有司亦从而加赏。若田在草间,木物不植,则挞之而伐其余树,在所以次坐之。
又取税之法,宜计人为输,不应以赀。云何使富者不尽,贫者不蠲。乃令桑长一尺,围以为价,田进一亩,度以为钱,屋不得瓦,皆责赀实。民以此,树不敢种,土畏妄垦,栋焚榱露,不敢加泥。岂有剥善害民,禁衣恶食,若此苦者。方今若重斯农,则宜务削兹法。
凡为国,不患威之不立,患恩之不下;不患土之不广,患民之不育。自华、夷争杀,戎、夏竞威,破国则积尸竟邑,屠将则覆军满野,海内遗生,盖不余半。重以急政严刑,天灾岁疫,贫者但供吏,死者弗望霾,鳏居有不愿娶,生子每不敢举。又戍淹徭久,妻老嗣绝,及淫奔所孕,皆复不收。是杀人之日有数途,生人之岁无一理,不知复百年间,将尽以草木为世邪?此最是惊心悲魂恸哭太息者。法虽有禁杀子之科,设蚤娶之令,然触刑罪,忍悼痛而为之,岂不有酷甚处邪!今宜家宽其役,户减其税。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特雉可以娉妻妾,大布可以事舅姑,若待足而行,则有司加纠。凡宫中女隶,必择不复字者。庶家内役,皆令各有所配。要使天下不得有终独之生,无子之老。所谓十年存育,十年教训,如此,则二十年间,长户胜兵,必数倍矣。
又亡者乱郊,馑人盈甸,皆是不为其存计,而任之迁流,故饥寒一至,慈母不能保其子,欲其不为寇盗,岂可得邪?既御之使然,复止之以杀,彼于有司,何酷至是!且草树既死,皮叶皆枯,是其梁肉尽矣。冰霜已厚,苫盖难资,是其衣裘败矣。比至阳春,生其余几。今自江以南,在所皆穰,有食之处,须官兴役,宜募远近能食五十口一年者,赏爵一级。不过千家,故近食十万口矣。使其受食者,悉令就佃淮南,多其长帅,给其粮种。凡公私游手,岁发佐农,令堤湖尽修,原陆并起。仍量家立社,计地设闾,检其出入,督其游惰。须待大熟,可移之复旧。淮以北悉使南过江,东旅客尽令西归。
故毒之在体,必割其缓处,函、渭灵区,阒为荒窟,伊、洛神基,蔚成茂草,岂可不怀欤?历下、泗间,何足独恋。议者必以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于胡矣!若谓民之既徙,狄必就之,若其来从,我之愿也。胡若能来,必非其种,不过山东杂汉,则是国家由来所欲覆育。既华得坐实,戎空自远,其为来,利固善也。今空守孤城,徒费财役,亦行见淮北必非境服有矣,不亦重辱丧哉!使虏但发轻骑三千,更互出入,春来犯麦,秋至侵禾,水陆漕输,居然复绝。于贼不劳,而边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尽,可蹻足而待也。设使胡灭,则中州必有兴者,决不能有奉土地、率民人以归国家矣。诚如此,则徐、齐终逼,亦不可守。
且夫战守之法,当恃人之不敢攻。顷年兵之所以败,皆反此也。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固宜矣。汉之中年能事胡者,以马多也;胡之后服汉者,亦以马少也。既兵不可去,车骑应蓄。今宜募天下使养马一匹者,蠲一人役。三匹者,除一人为吏。自此以进,阶赏有差,边亭徼驿,一无发动。
又将者,将求其死也。自能执干戈,幸而不亡,筋力尽于戎役,其于望上者,固已深矣。重有澄风扫雾之勤,驱波涤尘之力,此所自矜,尤复为甚。近所功赏,人知其浓,然似颇谬虚实,怨怒实众。垂臂而反脣者,往往为部,耦语而呼望者,处处成群。凡武人意气,特易崩沮,设一旦有变,则向之怨者皆为敌也。今宜国财与之共竭,府粟与之同罄,去者应遣,浓加宠爵,发所在禄之,将秩未充,余费宜阙,他事负辇,长不应与,唯可教以搜狩之礼,习以钲鼓之节。若假勇以进,务黜其身。老至而罢,赏延于嗣。
又缘淮城垒,皆宜兴复,使烽鼓相达,兵食相连。若边民请师,皆宜莫许。远夷贡至,止于报答,语以国家之未暇,示以何事而非君。须内教既立,徐料寇形,办骑卒四十万,而国中不扰,取谷支二十岁,而远邑不惊,然后越淮穷河,跨陇出漠,亦何适而不可。
又教之不敦,一至于是。今士大夫以下,父母在而兄弟异计,十家而七矣。庶人父子殊产,亦八家而五矣。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饥寒不相恤,又嫉谤谗害,其间不可称数。宜明其禁,以革其风,先有善于家者,即务其赏;自今不改,则没其财。
又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以其哀并衷出,故制同外兴;日久均痛,故愈迟齐典。汉氏节其臣则可矣,薄其子则乱也。云何使衰苴之容尽,鸣号之音息。夫佩玉启旒,深情弗忍,冕珠视朝,不亦甚乎!凡法有变于古而刻于情,则莫能顺焉。至乎败于礼而安于身,必遽而奉之,何乃厚于恶,薄于善欤!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谬。
且朝享临御,当近自身始,妃主典制,宜渐加矫正。凡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或帝有集皁之陋,后有帛布之鄙,亦无取焉。且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为椟带宝,笥著衣,空散国家之财,徒奔天下之货。而主以此惰礼,妃以此傲家,是何糜蠹之剧,惑鄙之甚!逮至婢竖,皆无定科,一婢之身,重婢以使,一竖之家,列竖以役。瓦金皮绣,浆酒藿肉者,故不可称纪。至有列軿以游遨,饰兵以驱叱,不亦重甚哉!若禁行赐薄,不容致此。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如此,则迁也,非罢也。凡天下得治者以实,而治天下者常虚,民之耳目,既不可诳,治之盈耗,立亦随之。故凡厥庶民,制度日侈,商贩之室,饰等王侯,佣卖之身,制均妃后。凡一袖之大,足断为两,一裾之长,可分为二;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学。侈丽之原,实先宫阃。又妃主所赐,不限高卑,自今以去,宜为节目。金魄翟玉,锦绣縠罗,奇色异章,小民既不得服,在上亦不得赐。若工人复造奇伎淫器,则皆焚之,而重其罪。
又置官者,将以燮天平气,赞地成功,防奸御难,治烦理剧,使官称事立,人称官置,无空树散位,繁进冗人。今高卑贸实,大小反称,名之不定,是谓官邪。而世废姬公之制,俗传秦人之法,恶明君之典,好暗主之事,其憎圣爱愚,何其甚矣。今则宜先省事,从而并官,置位以周典为式,变名以适时为用,秦、汉末制,何足取也。当使德厚者位尊,位尊者禄重;能薄者官贱,官贱者秩轻。缨冕绂佩,称官以服;车骑容卫,当职以施。
又寄土州郡,宜通废罢,旧地民户,应更置立。岂吴邦而有徐邑,扬境而宅兗民,上淆辰纪,下乱畿甸。其地如硃方者,不宜置州,土如江都者,应更建邑。
又民少者易理,君近者易归,凡吏皆宜每详其能,每厚其秩,为县不得复用恩家之贫,为郡不得复选势族之老。
又王侯识未堪务,不应强仕,须合冠而启封,能政而议爵。且帝子未官,人谁谓贱。但宜详置宾友,选择正人,亦何必列长史、参军、别驾、从事,然后为贵哉!又世有先后,业有难易,明帝能令其兒不匹光武之子,马贵人能使其家不比阴后之族。盛矣哉,此于后世不可忘也。至当舆抑碎首之忿,陛殿延辟戟之威,此亦复不可忘也。
内外之政,实不可杂。若妃主为人请官者,其人宜终身不得为官;若请罪者,亦终身不得赦罪。
凡天下所须者才,而才诚难知也。有深居而言寡,则蕴学而无由知;有卑处而事隔,则怀奇而无由进。或复见忌于亲故,或亦遭谗于贵党,其欲致车右而动御席,语天下而辩治乱,焉可得哉!漫言举贤,则斯人固未得矣。宜使世之所称通经达史、辨词精数、吏能将谋、偏术小道者,使猎缨危膝,博求其用。制内外官与官之远近及仕之类,令各以所能而造其室,降情以诱之,卑身以安之。然后察其擢脣吻,树颊胲,动精神,发意气,语之所至,意之所执,不过数四间,不亦尽可知哉!若忠孝廉清之比,强正惇柔之伦,难以检格立,不可须臾定。宜使乡部求其行,守宰察其能,竟皆见之于选贵,呈之于相主,然后处其职宜,定其位用。如此,故应愚鄙尽捐,贤明悉举矣。又俗好以毁沈人,不知察其所以致毁;以誉进人,不知测其所以致誉。毁徒皆鄙,则宜擢其毁者;誉党悉庸,则宜退其誉者。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矣。又既谓之才,则不宜以阶级限,不应以年齿齐。凡贵者好疑人少,不知其少于人矣。老者亦轻人少,不知其不及少矣。
自释氏流教,其来有源,渊检精测,固非深矣。舒引容润,既亦广矣。然习慧者日替其修,束诫者月繁其过,遂至糜散锦帛,侈饰车从。复假精医术,托杂卜数,延妹满室,置酒浃堂,寄夫托妻者不无,杀子乞兒者继有。而犹倚灵假像,背亲傲君,欺费疾老,震损宫邑,是乃外刑之所不容戮,内教之所不悔罪,而横天地之间,莫不纠察。人不得然,岂其鬼欤!今宜申严佛律,裨重国令,其疵恶显著者,悉皆罢遣,余则随其艺行,各为之条,使禅义经诵,人能其一,食不过蔬,衣不出布。若应更度者,则令先习义行,本其神心,必能草腐人天,竦精以往者,虽侯王家子,亦不宜拘。
凡鬼道惑众,妖巫破俗,触木而言怪者不可数,寓采而称神者非可算。其原本是乱男女,合饮食,因之而以祈祝,从之而以报请,是乱不诛,为害未息。凡一苑始立,一神初兴,淫风辄以之而甚。今修堤以北,置园百里,峻山以右,居灵十房,糜财败俗,其可称限。又针药之术,世寡复修,诊脉之伎,人鲜能达。民因是益征于鬼,遂弃于医,重令耗惑不反,死夭复半。今太医宜男女习教,在所应遣吏受业。如此,故当愈于媚神之愚,征正腠理之敝矣。
凡无世不有言事,未时不有令下,然而升平不至,昏危是继,何哉?盖设令之本非实也。又病言不出于谋臣,事不便于贵党,轻者抵訾呵骇,重者死压穷摈,故西京有方调之诛,东郡有党锢之戮。陛下若欲申常令,循末典,则群臣在焉;若欲改旧章,兴王道,则微臣存矣。敢昧死以陈,唯陛下察之。
书奏,忤旨,自解去职。又除太子中舍人,出为庐陵内史。郡后荒芜,频有野兽,母薛氏欲见猎,朗乃合围纵火,令母观之。火逸烧郡廨,朗悉以秩米起屋,偿所烧之限,称疾去官,遂为州司所纠。还都谢世祖曰:“州司举臣愆失,多有不允。臣在郡,虎三食人,虫鼠犯稼,以此二事上负陛下。”上变色曰:“州司不允,或可有之。虫虎之灾,宁关卿小物。”朗寻丁母艰,有孝性,每哭必恸,其余颇不依居丧常节。大明四年,上使有司奏其居丧无礼,请加收治。诏曰:“朗悖礼利口,宜令翦戮,微物不足乱典刑,特锁付边郡。”于是传送宁州,于道杀之,时年三十六。子仁昭,顺帝升明末,为南海太守。
沈怀文,字思明,吴兴武康人也。祖寂,晋光禄勋。父宣,新安太守。怀文少好玄理,善为文章,尝为楚昭王二妃诗,见称于世。初州辟从事,转西曹,江夏王义恭司空行参军,随府转司徒参军事,东阁祭酒。丁父忧,新安郡送故丰厚,奉终礼毕,余悉班之亲戚,一无所留。太祖闻而嘉之,赐奴婢六人。服阕,除尚书殿中郎。隐士雷次宗被征居钟山,后南还庐岳,何尚之设祖道,文义之士毕集,为连句诗,怀文所作尤美,辞高一座。以公事例免,同辈皆失官,怀文乃独留。随王诞镇襄阳,出为后军主簿,与谘议参军谢庄共掌辞令,领义成太守。元嘉二十八年,诞当为广州,欲以怀文为南府记室,先除通直郎,怀文固辞南行,上不悦。
弟怀远纳东阳公主养女王鹦鹉为妾。元凶行巫蛊,鹦鹉预之,事泄,怀文因此失调,为治书侍御史。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侍郎。世祖入讨,劭呼之使作符檄,怀文固辞,劭大怒,投笔于地曰:“当今艰难,卿欲避事邪!”旨色甚切。值殷冲在坐,申救得免。托疾落马,间行奔新亭。以为竟陵王诞卫军记室参军、新兴太守。又为诞骠骑录事参军、淮南太守。时国哀未释,诞欲起内斋,怀文以为不可,乃止。寻转扬州治中从事史。
时议省录尚书,怀文以为非宜,上议曰:“昔天官正纪,六典序职,载师掌均,七府成务,所以翼平辰衡,经赞邦极。故总属之原,著夫官典,和统之要,昭于国言。夏因虞礼,有深冢司之则;周承殷法,无损掌邦之仪。用乃调佐王均,缉亮帝度。而式宪之轨,弘正汉庭;述章之范,崇明魏室。虽条录之名,立称于中代,总厘之实,不愆于自古,比代相沿,历朝罔贰。及乎爵以事变,级以时改,皆兴替之道,无害国章,八统元任,靡或省革。按台辅之职,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统百官。四曰政典,以平邦国,以正百官。郑康成云‘冢宰之于庶僚,无所不总也。’考于兹义,备于典文,详古准今,不宜虚废。”不从。迁别驾从事史,江夏王义恭迁,西阳王子尚为扬州,居职如故。
时荧惑守南斗,上乃废西州旧馆,使子尚移居东城以厌之。怀文曰:“天道示变,宜应之以德。今虽空西州,恐无益也。”不从,而西州竟废矣。大明二年,迁尚书吏部郎。时朝议欲依古制置王畿,扬州移治会稽,犹以星变故也。怀文曰:“周制封畿,汉置司隶,各因时宜,非存相反,安民宁国,其揆一也。苟民心所安,天亦从之,未必改今追古,乃致平壹。神州旧壤,历代相承,异于边州,或罢或置,既物情不说,容亏化本。”又不从。三年,子尚移镇会稽,迁抚军长史,行府州事。时囚系甚多,动经年月,怀文到任,讯五郡九百三十六狱,众咸称平。
入为侍中,宠待隆密,将以为会稽,其事不行。竟陵王诞据广陵反,及城陷,士庶皆裸身鞭面,然后加刑,聚所杀人首于石头南岸,谓之髑髅山。怀文陈其不可,上不纳。扬州移会稽,上忿浙江东人情不和,欲贬其劳禄,唯西州旧人不改。怀文曰:“扬州徒治,既乖民情,一州两格,尤失大体。臣谓不宜有异。”上又不从。
怀文与颜竣、周朗素善,竣以失旨见诛,朗亦以忤意得罪,上谓怀文曰:“竣若知我杀之,亦当不敢如此。”怀文默然。尝以岁夕与谢庄、王景文、颜师伯被敕入省,未及进,景文因言次称竣、朗人才之美,怀文与相酬和,师伯后因语次白上,叙景文等此言。怀文屡经犯忤,至此上倍不说。上又坏诸郡士族,以充将吏,并不服役,至悉逃亡,加以严制不能禁。乃改用军法,得便斩之,莫不奔窜山湖,聚为盗贼。怀文又以为言。斋库上绢,年调钜万匹,绵亦称此。期限严峻,民间买绢一匹,至二三千,绵一两亦三四百,贫者卖妻兒,甚者或自缢死。怀文具陈民困,由是绵绢薄有所减,俄复旧。子尚诸皇子皆置邸舍,逐什一之利,为患遍天下。怀文又言之曰:“列肆贩卖,古人所非,故卜式明不雨之由,弘羊受致旱之责。若以用度不充,顿止为难者,故宜量加减省。”不听。
孝建以来,抑黜诸弟,广陵平后,复欲更峻其科。怀文曰:“汉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为美谈。陛下既明管、蔡之诛,愿崇唐、卫之寄。”及海陵王休茂诛,欲遂前议,太宰江夏王义恭探得密旨,先发议端,怀文固谓不可,由是得息。
时游幸无度,太后及六宫常乘副车在后,怀文与王景文每陈不宜亟出。后同从坐松树下,风雨甚骤。景文曰:“卿可以言矣。”怀文曰:“独言无系,宜相与陈之。”江智渊卧草侧,亦谓言之为善。俄而被召俱入雉场,怀文曰:“风雨如此,非圣躬所宜冒。”景文又曰:“怀文所启宜从。”智渊未及有言,上方注弩,作色曰:“卿欲效颜竣邪?何以恆知人事。”又曰:“颜竣小子,恨不得鞭其面!”上每宴集,在坐者咸令沈醉,怀文素不饮酒,又不好戏调,上谓故欲异己。谢庄尝诫怀文曰:“卿每与人异,亦何可久。”怀文曰:“吾少来如此,岂可一朝而变。非欲异物,性所得耳。”
五年,乃出为晋安王子勋征虏长史、广陵太守。明年,坐朝正,事毕,被遣还北,以女病求申。临辞,又乞停三日,讫犹不去。为有司所纠,免官,禁锢十年,既被免,买宅欲还东。上大怒,收付廷尉,赐死,时年五十四。三子:淡、渊、冲。
弟怀远,为始兴王浚征北长流参军,深见亲待。坐纳王鹦鹉为妾,世祖徙之广州,使广州刺史宗悫于南杀之。会南郡王义宣反,怀远颇闲文笔,悫起义,使造檄书,并衔命至始兴,与始兴相沈法系论起义事。事平,悫具为陈请,由此见原;终世祖世不得还。怀文虽亲要,屡请终不许。前废帝世,流徙者并听归本,官至武康令。撰《南越志》及怀文文集,并传于世。
史臣曰:昔娄敬戍卒,委辂而迁帝都;冯唐老贱,片词以悟明主。素无王公卿士之贵,非有积誉取信之资,徒以一言合旨,仰感万乘。自此山壑草莱之人,布衣韦带之士,莫不踵阙县书,烟霏雾集。自汉至魏,此风未爽。暨于晋氏,浮伪成俗,人怀独善,仕贵遗务。降及宋祖,思反前失,虽革薄捐华,抑扬名教,而辟聪之路未启,采言之制不弘。至于贱隶卑臣,义合朝算,徒以事非己出,知允莫从。昔之开之若彼,今之塞之若此,非为徐乐、严安,偏富汉世,东方、主父,独阙宋时,盖由用与不用也。徒置乞言之旨,空下不讳之令,慕古饰情,义非侧席,文士因斯,各存炫藻。周朗辩博之言,多切治要,而意在摛词,文实忤主。文词之为累,一至此乎!
列传第四十三 宗越 吴喜 黄回
宗越,南阳叶人也。本河南人,晋乱,徙南阳宛县,又土断属叶。本为南阳次门,安北将军赵伦之镇襄阳,襄阳多杂姓,伦之使长史范觊之条次氏族,辨其高卑,觊之点越为役门。出身补郡吏。父为蛮所杀,杀其父者尝出郡,越于市中刺杀之,太守夏侯穆嘉其意,擢为队主。蛮有为寇盗者,常使越讨伐,往辄有功。家贫无以市马,常刀楯步出,单身挺战,众莫能当。每一捷,郡将辄赏钱五千,因此得市马。后被召,出州为队主。世祖镇襄阳,以为扬武将军,领台队。
元嘉二十四年,启太祖求复次门,移户属冠军县,许之。二十七年,随柳元景北伐,领马幢,隶柳元怙,有战功,事在元景传。还补后军参军督护,随王诞戏之曰:“汝何人,遂得我府四字。”越答曰:“佛狸未死,不忧不得谘议参军。”诞大笑。
随元景伐西阳蛮,因值建义,转南中郎长兼行参军,新亭有战功。世祖即位,以为江夏王义恭大司马行参军,济阳太守,寻加龙骧将军。臧质、鲁爽反,越率军据历阳。爽遣将军郑德玄前据大岘,德玄分遣偏师杨胡兴、刘蜀马步三千,进攻历阳。越以步骑五百于城西十余里拒战,大破斩胡兴、蜀等。爽平,又率所领进梁山拒质,质败走,越战功居多。因追奔至江陵。时荆州刺史硃修之未至,越多所诛戮。又逼略南郡王义宣子女,坐免官系尚方。寻被宥,复本官,追论前功,封筑阳县子,食邑四百户。迁西阳王子尚抚军中兵参军,将军如故。大明三年,转长水校尉。
竟陵王诞据广陵反,越领马军隶沈庆之攻诞。及城陷,世祖使悉杀城内男丁,越受旨行诛,躬临其事,莫不先加捶挞,或有鞭其面者,欣欣然若有所得,所杀凡数千人。四年,改封始安县子,户邑如先。八年,迁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其年,督司州、豫州之汝南、新蔡、汝阳、颍川四郡诸军事、宁朔将军、司州刺史,寻领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前废帝景和元年,召为游击将军,直阁。顷之,领南济阴太守,进爵为侯,增邑二百户。又加冠军将军,改领南东海太守,游击如故。帝凶暴无道,而越及谭金、童太壹并为之用命,诛戮群公及何迈等,莫不尽心竭力。故帝凭其爪牙,无所忌惮。赐与越等美女金帛,充牣其家。越等武人,粗强识不及远,咸一往意气,皆无复二心。帝将欲南巡,明旦便发,其夕悉听越等出外宿,太宗因此定乱。明晨,越等并入,上抚接甚厚,越改领南济阴太守,本官如故。
越等既为废帝尽力,虑太宗不能容之,上接待虽厚,内并怀惧。上亦不欲使其居中,从容谓之曰:“卿等遭罹暴朝,勤劳日久,苦乐宜更,应得自养之地。兵马大郡,随卿等所择。”越等素已自疑,及闻此旨,皆相顾失色,因谋作难。以告沈攸之,攸之具白太宗,即日收越等下狱死。越时年五十八。
越善立营阵,每数万人止顿,越自骑马前行,使军人随其后,马止营合,未尝参差。及沈攸之代殷孝祖为南讨前锋,时孝祖新死,众并惧,攸之叹曰:“宗公可惜,故有胜人处。”而御众严酷,好行刑诛,睚眦之间,动用军法。时王玄谟御下亦少恩,将士为之语曰:“宁作五年徒,不逐王玄谟。玄谟尚可,宗越杀我。”
谭金,荒中伧人也。在荒中时,与薛安都有旧,后出新野,居牛门村。及安都归国,金常随征讨。自北入崤陕,及巴口建义,恆副安都,排坚陷阵,气力兼人,平元凶及梁山破臧质,每有战功。稍至建平王宏中军参军事,加建武将军,寻转龙骧将军、南下邳太守,参军如故。孝建三年,迁屯骑校尉、直阁,领南清河太守。景和元年,前废帝诛群公,金等并为之用。帝下诏曰:“屯骑校尉南清河太守谭金、强弩将军童太壹、车骑中兵参军沈攸之,诚略沈果,忠干勇鸷,消荡氛翳,首制鲸凶,宜裂河山,以酬勋义。金可封平都县男,太壹宜阳县男,攸之东兴县男,食邑各三百户。”金迁骁骑将军,增邑百户。太壹,东莞人也。自强弩迁左军将军,增邑百户。金、太壹并与宗越俱死。
越州里刘胡、武念、佼长生、蔡那、曹欣之,并以将帅显。刘胡事在《邓琬传》。
武念,新野人也。本三五门,出身郡将。萧思话为雍州,遣土人庞道符统六门田,念为道符随身队主。后大府以念有健名,且家富有马,召出为将。世祖临雍州,念领队奉迎。时沔中蛮反,世祖之镇,缘道讨伐,部伍至大堤岩洲,蛮数千人忽至,乘高矢射雨下。念驰赴奋击,应时摧退,即擢为参军督护。其后每军旅,常有战功。世祖孝建中,为建威将军、桂阳太守。竟陵王诞反,念以江夏王义恭太宰参军、龙骧将军,隶沈庆之攻广陵城。诞出城走,既而复还,念追之不及,坐免官。复以为冗从仆射,出为龙骧将军、南阳太守。前废帝景和中,为右军将军,直阁,封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遣念乘驿还雍州,绥慰西土,因以为南阳太守。念既至,人情并向之,刘胡遣腹心数骑诈诣念降,于坐缚念,袁顗斩之,送首诣晋安王子勋。念党袁处珍逃亡至寿阳,为逆党刘顺所得,考楚备至,秉义不移,后得叛奔刘勔;太宗嘉之,以为奉朝请。追赠念冠军将军、南阳、新野二郡太守,封绥安县侯,食邑四百户。泰始四年,绥安县省,改封邵陵县。
佼长生,广平人也。出身为县将,大府以其有膂力,召为府将。硃修之拒鲁秀于岘南,长生有战功,稍见任使。太宗初,为建安王休仁司徒中兵参军,加宁朔将军。南讨有功,封迁陵县侯,食邑八百户。后为张悦宁远司马,宁蛮校尉。泰始五年,卒,追赠征虏将军、雍州刺史。
蔡那,南阳冠军人也。家素富,而那兄局善接待宾客,客至无少多,皆资给之,以此为郡县所优异,蠲其调役。那始为建福戍主,渐至大府将佐。太宗初,为建安王休仁司徒中兵参军,南讨。那子弟皆在襄阳,为刘胡所执,胡每战辄悬之城外,那进战愈猛。以功封平阳县侯,食邑五百户。稍至刘韫抚军司马、宁蛮校尉,加宁朔将军。泰豫元年,以本号为益州刺史、宋宁太守。未拜,卒,追赠辅师将军,余如故,谥曰平侯。
曹欣之,新野人也。积勤劳,后废帝元徽初,为军主。以平桂阳王休范功,封新市县子,食邑五百户。为左军骁骑将军,加辅国将军。元徽四年,以本号为徐州刺史、钟离太守,进号冠军将军。顺帝升明二年,征为散骑常侍、骁骑将军。三年,卒。
吴喜,吴兴临安人也。本名喜公,太宗减为喜。初出身为领军府白衣吏。少知书,领军将军沈演之使写起居注,所写既毕,暗诵略皆上口。演之尝作让表,未奏,失本,喜经一见,即便写赴,无所漏脱,演之甚知之。因此涉猎《史》、《汉》,颇见古今。演之门生硃重民入为主书,荐喜为主书书史,进为主图令史。太祖尝求图书,喜开卷倒进之,太祖怒,遣出。
会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征蛮,启太祖请喜自随,使命去来,为世祖所知赏。世祖于巴口建义,喜遇病,不堪随庆之下。事平,世祖以喜为主书,稍见亲遇,擢为诸王学官令,左右尚方令,河东太守,殿中御史。大明中,黟、歙二县有亡命数千人,攻破县邑,杀害官长。豫章王子尚为扬州,在会稽,再遣主帅,领三千人水陆讨伐;遂再往,失利。世祖遣喜将数十人至二县,诱说群贼,贼即日归降。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东兵尤急。喜请得精兵三百,致死于东,上大说,即假建武将军,简羽林勇士配之。议者以喜刀笔主者,不尝为将,不可遣。中书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随沈庆之,屡经军旅,性既勇决,又习战陈,若能任之,必有成绩。诸人纷纷,皆是不别才耳。”喜乃率员外散骑侍郎竺超之、殿中将军杜敬真马步东讨。既至永世,得庾业、刘延熙书,送寻阳王子房檄文。与喜书曰:“知统戎旅,已次近路,卿所在著名,今日何为立忠于彼邪?想便倒戈,共受河、山之赏。”喜报书曰:“前驱之人,忽获来翰,披寻狂惑,良深怅骇。圣主以神武拨乱,德盛勋高,群逆交扇,灭在晷刻。君等勋义之烈,世荷国恩,事愧鸣鸮,不怀食椹。今练勒所部,星言进迈,相见在近,不复多陈。”喜,孝武世见驱使,常充使命,性宽厚,所至人并怀之。及东讨,百姓闻吴河东来,便望风降散,故喜所至克捷,事在《孔觊传》。
迁步兵校尉,将军如故。封竟陵县侯,食邑千户。东土平定,又率所领南讨,迁辅国将军、寻阳太守。南贼退走,喜追讨平定荆州,迁前军将军,增邑三百户。泰始四年,改封东兴县侯,户邑如先。仍除使持节、督交州、广州之郁林、宁浦二郡诸军事、辅国将军、交州刺史。不行,又除右军将军、淮陵太守,假辅师将军,兼太子左卫率。
五年,转骁骑将军,假号、太守、兼率如故。其年,虏冠豫州,喜统诸军出讨,大破虏于荆亭,伪长社公遁走,戍主帛乞奴归降。军还,复以本位兼左卫将军。六年,又率军向豫州拒索虏,加节、督豫州诸军事,假冠军将军,骁骑、太守如故。明年,还京都。
初,喜东征,白太宗得寻阳王子房及诸贼帅,即于东枭斩。东土既平,喜见南贼方炽,虑后翻覆受祸,乃生送子房还都;凡诸大主帅顾琛、王昙生之徒,皆被全活。上以喜新立大功,不问也,而内密衔之。及平荆州,恣意剽虏,赃私万计;又尝对宾客言汉高、魏武本是何人,上闻之,益不说。其后诛寿寂之,喜内惧,因启乞中散大夫,上尤疑骇。至是会上有疾,为身后之虑,以喜素得人情,疑其将来不能事幼主,乃赐死,时年四十五。喜将死之日,上召入内殿与共言谑,酬接甚款。既出,赐以名馔,并金银御器,敕将命者勿使食器宿喜家。上素多忌讳,不欲令食器停凶祸之室故也。喜未死一日,上与刘勔、张兴世、齐王诏曰:
吴喜出自卑寒,少被驱使,利口任诈,轻狡万端。自元嘉以来,便充刀笔小役,卖弄威恩,苟取物情,处处交结,皆为党与,众中常以正直为词,而内实阿媚。每仗计数,运其佞巧,甘言说色,曲以事人,不忠不平,彰于触事。从来作诸署,主意所不协者,觅罪委顿之,以示清直;而余人恣意为非,一不检问,故甚得物情。
昔大明中,黟、歙二县有亡命数千人,攻破县邑,杀害官长。刘子尚在会稽,再遣为主帅,领三千精甲水陆讨伐,再往失利。孝武以喜将数十人至二县说诱群贼,贼即归降。诡数幻惑,乃能如此,故每豫驱驰,穷诸狡慝。及泰始初东讨,正有三百人,直造三吴,凡再经薄战,而自破冈以东至海十郡,无不清荡。百姓闻吴河东来,便望风自退,若非积取三吴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其统军宽慢无章,放恣诸将,无所裁检,故部曲为之致力。观其意趣,止在贼平之后,应力为国计。
喜初东征发都,指天画地,云得刘子房即当屏除,袁标等皆加斩戮,使略无生口。既平之后,缓兵施恩,纳罪人之货,诱诸贼帅,令各逃藏,受赂得物,不可称纪。听诸贼帅假称为降,而拥卫子房遂得生归朝庭。收罗群逆,皆作爪牙,抚接优密,过于义士。推此意,正是闻南贼大盛,殷孝祖战亡,人情大恶,虑逆徒得志,规以自免。喜善为奸变,每以计数自将,于朝廷则三吴首献庆捷,于南贼则不杀其党,颇著阴诚。当云东人恇怯,望风自散,皆是彼无处分,非其苦相逼迫,保全子房及顾琛等,足表丹诚,进退二涂,可以无患。
南贼未平,唯以军粮为急,西南及北道断不通,东土新平,商运稀简,朝廷乃至鬻官卖爵,以救灾困,斗斛收敛,犹有不充。喜在赭圻,军主者顿偷一百三十斛米,初不问罪;诸军主皆云宜治,喜不获已,止与三十鞭,又不责备,凡所曲意,类皆如此。
喜至荆州,公私殷富,钱物无复孑遗。喜乘兵威之盛,诛求推检,凡所课责,既无定科,又严令驱蹙,皆使立办。所使之人,莫非奸猾。因公行私,迫肋在所。入官之物,侵窃过半。纳资请托,不知厌已。西难既殄,便应还朝,而解故盘停,托云捍蜀。实由货易交关,事未回展。又遣人入蛮,矫诏慰劳,赕伐所得,一以入私。又遣部下将吏,兼因土地富人,往襄阳或蜀、汉,属托郡县,侵官害民,兴生求利,千端万绪。从西还,大め小艒,爰及草舫,钱米布绢,无船不满。自喜以下,迨至小将,人人重载,莫不兼资。
喜本小人,多被使役,经由水陆,州郡殆遍;所至之处,辄结物情,妄窃善称。声满天下,密怀奸恶,人莫之知。喜军中诸将,非劫便贼,唯云:“贼何须杀,但取之,必得其用。”虽复羸弱,亦言:“健兒可惜,天下未平,但令以功赎罪。”处遇料理,反胜劳人,此辈所感唯喜,莫云恩由朝廷。凶恶不革,恆出丑声,劳人义士,相与叹息,并云:“我等不爱性命,击擒此贼,朝廷不肯杀去,反与我齐。今天下若更有贼,我不复能击也。”此等既随喜行,多无功效,或隐在众后,或在幔屋中眠。贼即破散,与劳人同受爵赏。既被诘问,辞白百端,云:“此辈既见原宥,击贼有功,那得不依例加赏。”褚渊往南选诸将卒,喜为军中经为贼者,就渊求官,倍于义士。渊以喜最前献捷,名位已通,又为统副,难相违拒,是以得官受赏,反多义人。义人虽忿喜不平,又怀其宽弛。
往岁竺超之闻四方反叛,人情畏贼,无敢求为朝廷行者,乃慨然攘步,随喜出征,为其军副。身经临敌,自东还,失喜意。说超之多酒,不堪驱使,遂相委弃。高敬祖年虽少宿,气力实健,其有处分,为军中所称,喜薄其衰老,云无所施。正以二人忠清,与己异行。超之为人,乃多饮酒,计喜军中主帅,岂无饮酒者?特是不利超之,故以酒致言耳。敬祖既无余事,直云年老,托为乞郡,潜相遣斥。其余主帅,并贪浊诌媚之流,皆提携东西,不相离舍。喜闻天壤间有罪人死或应系者,必启以入军,皆得官爵,厚被处遇。应入死之人,缘己得活,非唯得活,又复如意。人非木石,何能不感!设令吾攻喜门,此辈谁不致力,但是喜不敢生心耳。喜军中人皆是喜身爪牙,岂关于国。
喜自得军号以来,多置吏佐,是人加板,无复限极。为兄弟子侄及其同堂群从,乞东名县,连城四五,皆灼然巧盗,侵官夺私。亡命罪人,州郡不得讨;崎岖蔽匿,必也党护。台州符旨,殆不复行。船车牛犊,应为公家所假借者,托之于喜,吏司便不敢问。它县奴婢,入界便略。百姓牛犊,辄索杀啖。州郡应及役者,并入喜家。喜兄茹公等悉下取钱,盈村满里。诸吴姻亲,就人间征求,无复纪极,百姓嗷然,人人悉苦。喜具知此,初不禁呵。
索惠子罪不甚江悆,既已被恩,得免宪辟,小小忤意,辄加刑斩。张悦贼中大帅,逼迫归降,沈攸之录付喜,云:“杀活当由朝廷。”将帅征伐,既有常体,自应执归之有司。喜即便打锁,解襦与著,对膝围棋,仍造重义,私惠招物,触事如斯。张灵度凶愚小人,背叛之首,喜在西辄恕其罪,私将下都,与之周旋,情若同体。狼子野心,独怀毒性,遂与柳欣慰等谋立刘祎。吾使喜录之,而喜密报令去,去未得远,为建康所录。喜背国亲恶,乃至于是。
初从西反,图兼右丞,贪因事物,以行私诈。吾患其谄曲,抑而不许,从此怨怼,意用不平。喜西救汝阴,纵肆兵将,掠暴居民,奸人妇女,逼夺鸡犬,虏略纵横,缘路官长,莫敢呵问。脱误有缚录一人,喜辄大怒。百姓呼嗟,人人失望。近段佛荣求还,乃欲用喜代之。西人闻其当来,皆欲叛走,云:“吴军中人皆是生劫,若作刺史,吾等岂有活路。既无他计,正当叛投虏耳。”夫伐罪吊民,用清国道。岂有残虐无辜,剥夺为务,害政妨国,罔上附下,罪衅若此,而可久容!臧文仲有云:“见有善于其君,如孝子之养父母;见有恶于君,若鹰鹯之逐鸟雀”。耿弇不以贼遗君父,前史以为美谈。而喜军中五千人,皆亲经反逆,携养左右,岂有奉上之心!
喜意志张大,每称汉高、魏武,本是何人。近忽通启,求解军任,乞中散大夫。喜是何人,乃敢作此举止!且当今边疆未宁,正是喜输蹄领之日,若以自处之宜,当节俭廉慎,静扫闭门,不兴外物交关;专心奉上,何得以其蜼螭,高自比拟。当是自顾愆衅,事宣遐迩,又见寿寂之流徙,施修林被击,物恶伤类,内怀忧恐,故兴此计,图欲自安。
朝廷之士及大臣籓镇,喜殆无所畏者,畏者唯吾一人耳。人生修短,不可豫量,若吾寿百年,世间无喜,何所亏损。若使吾四月中疾患不得治力,天下岂可有喜一人。寻喜心迹,不可奉守文之主,岂可遭国家间隙,有可乘之会邪!世人多云,“时可畏,国政严”。历观有天下,御亿兆,仗威齐众,何代不然。故上古象刑,民淳不犯;后圣征伪,易以剠墨。唐尧至仁,不赦四凶之罪;汉高大度,而急三杰之诛。且太公为治,先华士之刑;宣尼作宰,肆少正之戮。自昔力安社稷,功济苍生,班剑引前,笳鼓陪后,不能保此者,历代无数。养之以福,十分有一耳。至若喜之深罪,其得免乎?
夫富之与贵,虽以功绩致之,必由道德守之。故善始者未足称奇,令终者乃可重耳。凡置官养士,本在利国,当其为利,爱之如赤子;及其为害,畏之若仇雠,岂暇远寻初功,而应忍受终敝耳。将之为用,譬如饵药,当人羸冷,资散石以全身;及热势发动,去坚积以止患。岂忆始时之益,不计后日之损;存前者之赏,抑当今之罚。非忘其功,势不获已耳。喜罪衅山积,志意难容,虽有功效,不足自补,交为国患,焉得不除。且欲防微杜渐,忧在未萌,不欲方幅露其罪恶,明当严诏切之,令自为其所。卿诸人将相大臣,股肱所寄,赏罚事重,应与卿等论之,卿意并谓云何?
及喜死,发诏赙赐。子徽民,袭爵。齐受禅,国除。
黄回,竟陵郡军人也。出身充郡府杂役,稍至传教。臧质为郡,转斋帅,及去职,将回自随。质为雍州,回复为斋帅。质讨元凶,回随从有功,免军户。质在江州,擢领白直队主。随质于梁山败走向豫章,为台军主谢承祖所录,付江州作部,遇赦得原。回因下都,于宣阳门与人相打,诈称江夏王义恭马客,鞭二百,付右尚方。会中书舍人戴明宝被系,差回为户伯,性便辟勤紧,奉事明宝,竭尽心力。明宝寻得原赦,委任如初,启免回,以领随身队,统知宅及江西墅事。性有功艺,触类多能,明宝甚宠任之。
回拳捷果劲,勇力兼人,在江西与诸楚子相结,屡为劫盗。会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明宝启太宗使回募江西楚人,得快射手八百,假回宁朔将军、军主,隶刘勔西讨。于死虎破杜叔宝军,除山阴王休祐骠骑行参军、龙骧将军。攻合肥,破之,累迁至将校,以功封葛阳县男,食邑二百户。
后废帝元徽初,桂阳王休范为逆,回以屯骑校尉领军隶齐王,于新亭创诈降之计,事在《休范传》。回见休范可乘,谓张敬兒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杀诸王。”敬兒即日斩休范。事平,转回骁骑将军,加辅师将军,进爵为侯,改封闻喜县,增邑千户。四年,迁冠军将军、南琅邪、济阳二郡太守。建平王景素反,回又率军前讨,假节。城平之日,回军先入,又以景素让张倪奴,回增邑五百户,进号征虏将军,加散骑常侍,太守如故。明年,迁右卫将军,常侍如故。
沈攸之反,以回为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平西将军、郢州刺史,给鼓吹一部,率众出新亭为前锋。未发,而袁粲据石头为乱,回与新亭诸将帅任候伯、彭文之、王宜兴、孙昙瓘等谋应粲。粲事发,候伯等并乘船赴石头,唯昙瓘先至得入,候伯等至,而粲已平。回本期诘旦率所领从御道直向台门,攻齐王于朝堂,事既不果,齐王抚之如旧。回与宜兴素不协,虑或反告,因其不从处分,斩之。宜兴,吴兴人也。形状短小,而果劲有胆力。少年时为劫,不须伴,郡讨逐围绕数十重,终莫能擒。太宗泰始中,为将,在寿阳间击索虏,每以少制多,挺身深入,无所畏惮,虏众值宜兴,皆引避不敢当。稍至宁朔将军,羽林监。以平建平王景素功,封长寿县男,食邑三百户。至是,为屯骑校尉,加辅国将军。
回进军未至郢州,而沈攸之败走。回至镇,进号镇西将军,改督为都督。回不乐停郢州,固求南兗,遂率部曲辄还。改封安陆郡公,增邑二千户,并前三千七百户。改都督南兗、徐、兗、青、冀五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兗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持节如故。
齐王以回终为祸乱,乃上表曰:“黄回出自厮伍,本无信行,仰值泰始,谬被驱驰,阶藉风云,累叨显伍。及沈攸之作逆,事切戎机,臣暗于知人,冀其搏噬,遣统前锋,竟不接刃。军至郢城,乘威迫肋,陵掠所加,必先尊贵。武陵王马器服咸被虏夺,城内文武,剥剔靡遗。及至还都,纵恣弥甚,先朝御服,犹有二舆,弓剑遗思,尚在车府。回遂启求,以拟私用,僭侮无厌,罔顾天极。又广纳逋亡,多受劫盗,亲信此等,并为爪牙。观其凶狡,忧在不测,恶积罪著,非可含忍,应加铲除,以明国宪。寻其衅状,实宜极法,但尝经将帅,微有尘露,罪疑从轻,事炳前策,请在降减,特原余嗣。臣过荷隆寄,言必罄诚,谨陈管穴,式遵弘典,伏愿圣明,特垂允鉴。臣思不出位,诚昧甄才,追言既往,伏增惭恧。”诏曰:“黄回擢自凡竖,夙负疵衅,贳以宪纲,收基搏噬。虽勤效累著,而屡怀干纪。新亭背叛,投拜寇场,异规既扇,庙律几殆,幸得张敬兒提戈直奋,元恶受戮。及景素结逆,履霜岁久,乃密通音译,潜送器杖,氛沴克霁,狡谋方显。每存容掩,冀能悛革,故裂茅升爵,均荣勋宠。凶诐有本,险慝滋深,构诱敬兒,志相攻陷,悖图未遂,很戾弥甚。近军次郢镇,劫逼府主,兼挟私计,多所征索,主局咨疑,便加捶楚,专肆暴慢,罔顾彝则。膺牧西蕃,徽贲惟厚,曾不知感,犹怀忿怨。李安民述任河、济,星管未周,贪据襟要,苦祈回夺。黩谒弗已,叨侈无度,遂请求御舆,僭拟私饰。又招萃贼党,初不启闻,伤风蠹化,莫此之甚。宜明绳裁,肃正刑书,便收付廷尉,依法穷治。”
回死时,年五十二。子僧念,尚书左民郎,竟陵相,未发,从诛。
回既贵,祗事戴明宝甚谨,言必自名。每至明宝许,屏人独进,未尝敢坐。躬至帐下及入内,料检有无,随乏供送,以此为常。
先是,王蕴为湘州,颍川庾佩玉为蕴宁朔府长史、长沙内史。蕴去职,南中郎将、湘州刺史南阳王翙未之任,权以佩玉行府州事。先遣中兵参军、临湘令韩幼宗领军戍防湘州,与佩玉共事,不美。及沈攸之为逆,佩玉、幼宗各不相信,幼宗密图,佩玉知其谋,袭杀幼宗。回至郢州,遣辅国将军任候伯行湘州事,候伯以佩玉两端,辄杀之。湘州刺史吕安国之镇,齐王使安国诛候伯。
彭文之,泰山人也。以军功稍至龙骧将军。讨建平王景素功,封葛阳县男,食邑三百户。顺帝初,为辅国将军、左军将军、南濮阳太守、直阁,领右细杖荡主。沈攸之平后,齐王收之下狱,赐死。
孙昙瓘,吴郡富阳人也。骁果有气力,以军功稍进,至是为宁朔将军、越州刺史。于石头叛走,逃窜经时,后于秣陵县禽获,伏诛。
回同时为将者,临淮任农夫,沛郡周宁民,南郡高道庆,并以武用顾。农夫稍至强弩将军。太宗初,以东讨功,封广晋县子,食邑五百户。东土平定,仍又南讨,增邑二百户。历射声校尉,左军将军。时桂阳王休范在江州,有异志,朝廷虑其下,以农夫为辅师将军、淮南太守,戍姑孰以防之。休范寻率众向京邑,奄至近道,农夫弃戍还都。休范平,以战功改封孱陵县侯,增邑千户,并前千七百户。出为辅师将军、豫州刺史,寻进号冠军将军。明年,入为骁骑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前世加官,唯散骑常侍,无通直员外之文。太宗以来,多因军功至大位,资轻加常侍者,往往通直员外焉。五年,加征虏将军,改通直为散骑常侍,骁骑如故。其年卒,追赠左将军,常侍如故,谥曰贞肃。候伯,即农夫弟也。
周宁民于乡里起义讨薛安都,亦以军功至军校。泰始初,封赣县男,食邑三百户。官至宁朔将军、徐州刺史,钟离太守。
高道庆亦至军校骁游,以平桂阳王休范功,封乐安县男,食邑三百户。建平王景素反,道庆领军北讨,而与景素通谋。及事平,自启求增邑五百户,诏加二百,并前五百户。道庆凶险暴横,求欲无已,有失其意,辄加捶拉,往往有死者,朝廷畏之如虎狼。齐王与袁粲等议,收付廷尉,赐死。
史臣曰:夫竖人匹夫,济其身业,非世乱莫由也。以乱世之情,用于治日,其得不亡,亦为幸矣!
列传第四十四 邓琬 袁鳷 孔觊
邓琬,字元琬,豫章南昌人也。高祖混,曾祖玄,并为晋尚书吏部郎。祖潜之,镇南长史。父胤之,世祖征虏长史,吏部郎,彭城王义康大将军长史、豫章太守,光禄勋。琬初为州西曹主簿,南谯王义宣征北行参军,转参军事,又随府转车骑参军,仍转府主簿,江州治中从事史。世祖起义,版琬为辅国将军、南海太守,率军伐萧简于广州,攻围逾年,乃克。以臧质反,为江州刺史宗悫所执,值赦原。琬弟璩,与臧质同逆,质败从诛;琬弟环亦坐诛。琬在远,又有功,免死远徙,仍停广州。久之,得还,除给事中,尚书库部郎,都水使者,丹阳丞,本州大中正。大明七年,车驾幸历阳,追思在籓之旧,下诏曰:“故光禄勋、前征虏长史邓胤之体局沈隐,累任著绩。朕昔当籓重,首先佐务,心力款尽,弗忘于怀。往岁息璩凶悖,自取诛翦,沿恩及琬,特免衅戮。今可擢为给事黄门侍郎,以旌胤之宿诚。”
明年,出为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前废帝狂悖无道,以太祖、世祖并第数居三以登极位,子勋次第既同,深构嫌隙,因何迈之谋,乃遣使赍药赐子勋死。使至,子勋典签谢道遇、斋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等驰以告琬,泣涕请计。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殊恩,以爱子见托,岂得惜门户百口,其当以死报效。幼主昏暴,社稷危殆,虽曰天子,事犹独夫。今便指率文武,直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景和元年十一月十九日,称子勋教,即日戒严。子勋戎服出听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曰:“少主昏狂悖戾,并是诸君所见闻。顾命重臣,悉皆诛戮。驱逼王公,幽辱太后。不逞之徒,共成其衅。京师诸王,并见囚逼,委厄虎口,思奋莫因。身义兼家国,岂可坐视横流!今便欲举九江之众,驰檄近远,以谋王室。于诸君何如?”四座未答,录事参军陶亮曰:“少主昏狂,丑毒已积。伊、霍行之于古,殿下当之于今。鄙州士子,世习忠节,况属千载之会,请效死前驱。”众并奉旨。文武普进位一阶。转亮为谘议参军事,领中兵,加宁朔将军,总统军事。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作舟舰。参军事顾昭之、沈伯玉、荀道林等参管书记。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之郡,始至寻阳,与新蔡太守韦希直并为谘议参军,领中兵,及彭泽令陈绍宗并为将帅。
初,废帝使荆州录送前军长史、荆州行事张悦下至盆口,琬称子勋命,释其桎梏,迎以所乘之车,以为司马,加征虏将军。加琬冠军将军,二人共掌内外众事。遣将军俞伯奇率五百人出断大雷,禁绝商旅,及公私使命。遣使上诸郡民丁,收敛器械。十日之内,得甲士五千人,出顿大雷,于两岸筑垒。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孙冲之之郡,始至孤石,琬以冲之为子勋谘议参军,领中兵,加辅国将军,与陶亮并统前军。使记室参军荀道林造檄文,驰告远近。
会太宗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令书至,诸佐吏并喜,造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阁,实为公私大庆。”琬以子勋次第居三,又以寻阳起事,有符世祖,理必万克。乃取令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阁是吾徒事耳!”众并骇愕。琬与陶亮等缮治器甲,征兵四方。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州刺史柳元怙、益州刺史萧惠开、广州刺史袁昙远、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晋陵太守袁标、义兴太守刘延熙并同叛逆。
先是,废帝以邵陵王子元为冠军将军、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至鹊头,闻寻阳兵起,停住,白太宗进止之宜。太宗以子勋起兵,本在幼主,虽疑其不即解甲,不欲先彰同异,敕令进道。信未报,琬闻子元停鹊头不进,遣数百人劫迎之。乃建牙于桑尾,传檄京师曰:
阳六数艰,云雷相袭。高皇受历,时乘云辔,顿于促路。文祖定祥,系昭睿化,翦于中年。二凶纵祸,三纲理灭,宗王俯首,姑息逆朝,枕戈无闻,偷荣有秩。孝武皇帝释位泣血,纠义入讨,投袂戎首,亲戮鲸鲵,九服还辉,两仪更造。而穹旻不惠,弃离万国,皇运重替,嗣王荒淫。孤以不才,任居籓长,大惧宗稷,歼覆待日。故招徒楚郢,飞檄京甸,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庶七庙复安,海昏有绍。岂图宋未悔祸,弑乱奄臻,遂矫害明茂,篡窃天宝,反道效尤,蔑我皇德,干我昭穆,寡我兄弟,恣鸱鸮之心,蹈伦、颖之志,覆移鼎祚,诬罔天人。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灵何辜,而当乏飨。
昔隆周弛御,晋、郑是依;盛汉中陵,居、章抗节。支苗轻属,犹或忘驱,况孤忝惟臣子,情地兼切,号感一隅,心与事痛。是用饮血衽金,誓复宗祀。今遣辅国将军谘议领中直兵孙冲之、龙骧将军陈绍宗,率螭虎之士,组甲二万,沿流电发,径取白下。龙骧将军领中直兵薛常宝、建威将军领中直兵沈怀宝,长戟万刃,羽骑千群,径出南州,直造硃雀。宁朔将军谘议领中直兵陶亮、龙骧将军焦度,总中黄之旅,枭雄三万,风掩江介,云临石头。建威将军张冽,龙骧将军何休明,提育、获之徒,劲悍之卒,邪趋金陵,北指阊阖。龙骧将军张系伯、龙骧将军陈庆,勒轻锐五千,强弩一万,飞锋班渎,齐会西明。冠军将军、寻阳内史邓琬,撮湘、雍之兵,勇敢四万,授律总威,飙集京邑。征虏将军领府司马张悦,苍兕千艘,水军五万,大董群校,络绎继道。冠军将军豫章内史刘衍、宁朔将军武昌太守刘弼、宁朔将军西阳太守谢稚、建威将军领中直兵晋熙太守阎湛之,皆扫境胜兵,荐诚请效。后将军、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怀恩缠慕,鞠旅先辰。冠军将军、湘州刺史邵陵王子元席颿陵波,整众遄至。前将军、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练甲陕西,献徒万数。辅国将军、冠军长史、长沙内史何惠文,见拔先皇,诚深投袂。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袁顗,不谋同契,雷发汉南。建武将军、顺阳太守刘道宪,怀忠抱慨,不远三千。梁、益、青、徐、兗、豫、吴、会,皆密介归诚,誓为表里。孤亲总烝徒,十有余万,白羽咽川,霜锋照野,金声振谷,鸣鼙聒天。凡诸将帅,皆忠无匿情,智无遗计,果干刚鸷,谲略多奇。水陆长驱,数道并进,发舟逾险,背水争先。以此众战,孰能斯御,推此义锐,沧海可垔。诸君或荷宠前朝,感恩旧日;或弈世贞淳,见危授命。而逼迫寇手,效节莫由。今大军密迩,形援已接,见几而作,岂俟终日!便宜转祸趣福,因变立功。夫旦、奭与三监并时,金、霍与上官共主,邪正粈杂,何世无之!但绩亮则名播,奸骋则道消耳。纪季入齐,陈平归汉,身尊誉远,明誓是裒,成范全规,殷监匪远。若玩咎惟休,告舍罔悟,则诛及五族,有殄无遗。军科爵赏,信如皦日,巫山既燎,芝艾共烟,幸遵良涂,无守毁辙。檄到宣告,咸使闻知。
购太宗万户侯,布绢二万匹,金银五百斤,其余各有差。太宗遣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经过襄阳,袁顗驰书报琬,劝勿解甲,并奉表劝子勋即位。郢州承子勋初檄,及闻太宗定大事,即解甲下标。继闻寻阳不息,而鳷又响应,郢府行事录事参军荀卞之大惧,虑为琬所咎责,即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率军驰下,并送军粮。琬乃称说符瑞,造乘舆御服,云松滋县生豹自来,柴桑县送竹有“来奉天子”字,又云青龙见东淮,白鹿出西冈。令顾昭之撰为《瑞命记》。立宗庙,设坛场,矫作崇宪太后玺,令群僚上伪号于子勋。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即位于寻阳城,改景和二年为义嘉元年。以安陆王子绥为司徒、骠骑将军、扬州刺史,寻阳王子房车骑将军,临海王子顼卫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子元抚军将军。其日云雨晦合,行礼忘称万岁。取子勋所乘车,除脚以为辇,置伪殿之西。其夕,有鸠栖其中,鸮鸟集其宪;又有秃鹙集城上。子绥拜司徒日,雷电晦冥,震其黄阁柱,鸱尾堕地;又有鸱栖其帐上。以邓琬为左将军、尚书右仆身,张悦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征虏将军如故;进袁顗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临川内史张淹为侍中。府主簿顾昭之、武昌太守刘弼并为黄门侍郎。庐江太守王子仲委郡奔寻阳,亦为黄门侍郎。鄱阳内史丘景先、庐陵内史殷损、西阳太守谢稚、后军府记室参军孙诜、长沙内史孔灵产、参军事沈伯玉、荀道林并为中书侍郎。荀卞之为尚书左丞,府主簿江乂为右丞,府主簿萧宝欣为通直郎。琬大息粹、悦息洵并正员郎,粹领卫尉,洵弟洌司徒主簿。建武将军、领军主、晋熙太守阎湛之加宁朔将军。庐陵内史王僧胤为秘书丞。桂阳太守刘卷为尚书殿中郎。褚灵嗣、潘欣之、沈光祖,中书通事舍人。余诸州郡,并加爵号。
琬性鄙暗,贪吝过甚,财货酒食,皆身自量校。至是父子并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奕,日夜不休。大自矜遇,宾客到门者,历旬不得前。内事悉委褚灵嗣等三人,群小横恣,竞为威福,士庶忿怨,内外离心矣。
太宗遣散骑常侍、领军将军王玄谟领水军南讨,吴兴太守张永为其后继;又遣宁朔将军寻阳内史沈攸之、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率众屯虎槛。时东贼甚急,张永、江方兴回军东讨。尚书下符曰:
夫晦明递运,崇替相沿,帝宋之基,懋业维永,圣祖重光,氤氲上业。狂昏承祀,国维以紊,毒流九县,衅秽三灵,搢绅戮辱,黔庶涂炭,人神同愤,朝野泣血。圣上明睿在躬,膺符握曜,眷怀家国,夙夜劬劳,惧社稷湮芜,彝伦左衽。天威雷发,氛沴冰消,殄凶谯门,不俟鸣条之旅;歼虐牧野,无劳孟津之钺。华、夷即晏,晷纬还光,铿锵闻于管弦,趋翔被于冠冕,同轨仰化,异域怀风。刘子勋昏世称兵,义同翦恶,明朝不戟,罔识邪正。窥窬畿甸,逼遏两江,陵上无君,暴于遐迩。王赫斯怒,兴言讨违,命彼上将,治兵薄伐。
今遣宁朔将军、寻阳内史沈攸之,轻锐七千,飞舟先迈。龙骧将军刘灵遗,羽林虎旅,连锋继造。假节、督南讨前锋诸军事、冠军将军、兗州刺史殷孝祖,驱济、河劲卒,电击雷动。使持节、车骑将军、江州刺史曲江县开国侯王玄谟,烝徒五万,董统前师。使持节、侍中、司徒、扬州刺史建安王休仁,拥神州之众,总督群帅。龙骧将军刘勔、宁朔将军刘怀珍,步骑五千,直指大雷。宁朔将军柳伦、司州刺史庞孟虬,淮、颍突骑,邪趣西阳。使持节、骠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总勒步师,连旗百万,河舟代马,遄鹜江氵贲,越棘吴钩,交曜畿服,笳鼓动坤维,金甲震云汉,掎角相望,水陆俱发。冠军将军武念,率雍、司之锐,已据樊、沔。徐州刺史申令孙,提彭、宋剽勇,陆涂焱奋。皇上当亲驭六师,降临江服,旌旆掩云,舳舻咽海。
昔吴、楚连衡,燕、淮劲悍,尘扰区内,声沸秦中,雾散埃灭,岂非先鉴。而婴彼孤城,以待该天之网,迫此乌合,以抗络宇之师。云罗四掩,霜锋交集,犹劲飙之拂细草,烈火之扫寒原,燋卷之形,昭然已著。朝廷恻愍我僚吏,哀矜我士民,并亦何辜,拘误迷党。故加宣示,令得自新。如其沦惑不改,抵冒王威,同焚既至,虽悔奚补。奉诏以四王幼弱,不幸陷难,兵交之日,不得妄加侵犯,若有逼损,诛翦无贷。左右主帅,严相卫奉,诖误之罪,一无所问。
琬遣孙冲之率陈绍宗、胡灵秀、薛常宝、张继伯、焦度等前锋一万,来据赭圻。冲之于道与子勋书曰:“舟楫已办,器械亦整,三军踊跃,人争效命,便欲沿流挂颿,直取白下。愿速遣陶亮众军,兼行相接,分据新亭、南州,则一麾定矣。”乃加冲之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诸州兵俱下。郢州军主郑景玄、荆州军主刘亮、湘州军主何昌、梁州军主柳登、雍州军主宗庶等合二万人,一时俱下。亮本无干略,闻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进,屯军鹊洲。
时琬遣阎湛之来寇庐江,台军主、龙骧将军段佛荣受命讨之。更使佛荣领铁骑一千,回军南讨。三月三日,水陆攻赭圻,亮等率众来救,殷孝祖为流矢所中死,军主硃辅之、申谦之、张灵符并失利,辅之副正员将军皇甫仲远、谦之副虎贲中郎将徐稚宾并没。孝祖支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亮。时东军已捷,江方兴复还虎槛,建安王休仁遣方兴、刘灵遗各领三千人助赭圻,以方兴领孝祖军,沈攸之代孝祖为前锋都督。冲之谓陶亮曰:“孝祖枭将,一战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须复战,便当直取京都。”亮不从。太宗遣员外散骑侍郎王道隆至赭圻督战。孝祖死之明日,建安王休仁又遣军主郭季之马步三千就攸之,攸之乃率季之及辅国将军步兵校尉杜幼文、宁朔将军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硃辅之、员外散骑侍郎高遵世、马军主龙骧将军顿生、段佛荣等三万人,诘旦进战,奋击,大破之,斩获数千,追奔至姥山而反。冲之等于湖、白口筑二城,为军主张兴世所拔。陶亮闻湖、白二城陷没,大惧,急呼冲之还鹊尾,留薛常宝代冲之守赭圻。先于姥山及诸冈分立营寨,亦悉败还,共保浓湖。浓湖即在鹊尾。
时军旅大起,国用不足,募民上米二百斛,钱五万,杂谷五百斛,同赐荒县除。上米三百斛,钱八万,杂谷千斛,同赐四品正令史;满报,若欲署四品在家,亦听。上米四百斛,钱十二万,杂谷一千三百斛,同赐四品正令史;满报,若欲署三品在家,亦听。上米五百斛,钱十五万,杂谷一千五百斛,同赐三品令史;满报,若欲署内监在家,亦听。上米七百斛,钱二十万,杂谷二千斛,同赐荒郡除;若欲署诸王国三令在家,亦听。
琬又遣辅国将军、豫州刺史刘胡率众三万,铁骑二千,来屯鹊尾。胡宿将,屡有战功,素多狡诈,为众推伏,攸之等甚惮之。时胡乡人蔡那、佼长生、张敬兒各领军隶攸之在赭圻,胡以书招之,那等并拒绝。胡因要那等共语,陈说平生,那等诘诮,说令归顺。胡回军入鹊尾,无他权略。辅国将军吴喜平定三吴,率所领五千人,并运资实,至于赭圻,于战鸟山筑垒,分遣千人,乘轻舸二百,与佼长生为游军。
薛常宝粮尽,告胡求援。三月二十九日,胡率步卒一万,夜斫山开道,以布囊运米,来饷赭圻。平旦至城下,犹隔小堑,未能得入。沈攸之率众军攻之,军主郭季之、荀僧韶、幢主韩欣宗等,率众三千,为攸之势援。胡发所由桥道,僧韶等接盾行战,复桥得渡。军主刘沙弥轻骑深入,至胡麾下,遂见杀。攸之策马陷陈,回还,为追骑所刺;马军主段佛荣、武保救之得免。并殊死战,多所伤杀。胡众大败,舍粮弃甲,缘山遁走,乘胜追之,斩获甚众。胡被创,仅得还营。常宝惶惧无计,遣信告胡,欲突围奔出。四月四日,胡自率数千人迎之,常宝等开城突围走。攸之率辅国将军沈怀明、军主周普孙、江方兴、申谦之等诸军悉力击之。吴喜率众来赴,为胡别军所围,甚急。有人来捉喜马,将蔡保以刀斫之,断手,然后得免。正员将军幢主卜伯宗、江夏国侍郎幢主张涣力战没陈。伯宗,益州刺史天与子也。攸之、喜等苦战移日,常宝、张继伯、胡灵秀、焦度等皆被重创,走还胡军。赭圻城陷,斩伪宁朔将军南阳太守沈怀宝、伪奉朝请领中舍人督战谢道遇,纳降数千。陈绍宗单舸奔西岸,与其部曲俱还鹊尾。建安王休仁自虎槛进据赭圻。刘胡遣陈绍宗、陈庆率轻艓二百,大舰五十,出鹊外挑战;吴喜、张兴世、佼长生等击之。喜支军主吴献之飞舸冲突,所向摧陷,斩获及投水死甚多,追至鹊里而还。太宗虑胡等或于步路向京邑,使宁朔将军、广德令王蕴千人防鲁显。
时胡等兵众强盛,远近疑惑。太宗欲绥慰人情,遣吏部尚书褚渊至虎槛选用将帅以下,申谦之、杜幼文因此求黄门郎,沈怀明、刘亮求中书郎。建安王休仁即使褚渊拟选,上不许,曰:“忠臣殉国,不谋其报,临难以干朝典,岂臣下之节邪?”
始安内史王职之、建安内史赵道生、安成太守刘袭,并举郡奉顺。琬遣龙骧将军廖琰率数千人,并发庐陵白丁攻袭。袭与郡丞檀玢拒战,大败,玢临陈见杀,袭弃郡走,据险自守。琰虏掠而退,袭复出据郡。
时齐王率众东北征讨,而齐王世子为南康赣令,琬遣使收世子;世子腹心萧欣祖、桓康等数十人,奉世子长子奔窜草泽,召募得百余人,攻郡出世子。世子自号宁朔将军,与南康相沈用之、前南海太守何昙直、晋康太守刘绍祖、北地傅浩、东莞童禽等,据郡起义。琬征始兴相殷孚为御史中丞,并令率郡人俱下。孚众盛,世子避之于揭阳山。琬遣武昌戴凯之为南康相,世子率众攻之,凯之战败遁走。世子遣幢主檀文起千人戍西昌,与袭相应。琬又遣廖琰与其中兵参军胡昭等筑垒于西昌,坚壁相守。琬召豫章太守刘衍以为右将军、中护军,殷孚代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袭等。
衡阳内史王应之率郡文武五百许人,起义兵袭何慧文于长沙,径至城下。慧文率左右出城与战,应之勇气奋发,击杀数人,遂与慧文交手战,斫慧文八创,慧文斫应之断足,遂杀之。时湘东国侍郎虞洽为太宗督国秩,在湘东,劝太守颜跃发兵应朝廷,跃不从。洽乃投桂阳,收募得数百人,还欲攻跃,跃惧求和,许之;有众二千。时琬征慧文率众下寻阳,发长沙,已行数百里,闻洽起兵,乃回还攻洽,洽寻战败奔走。
殷孚既去始兴,以郡五官掾谭伯初留知郡事。士人刘嗣祖等斩伯初,据郡起义。琬遣始兴太守韦希真、鹰扬将军杨弘之领众一千讨嗣祖。嗣祖亦遣众出南康,与齐王世子合。希真等以义徒强盛,住庐陵不敢进。广州刺史袁昙远闻始兴起义,遣将李万周、陈伯绍率众讨嗣祖。嗣祖遣兵戍浈阳,万周亦筑垒相守。嗣祖遣人诳万周曰:“寻阳已平,台遣刘勔为广州,垂至。”万周信之,便回还袭番禺,夜以长梯入城;昙远怯弱无防,闻万周反,便徒跣出奔,万周追斩之于城内。交州刺史檀翼被代还至广州,资货钜万,万周诬以为逆,袭而杀之。遂劫掠公私银帛,藉略袁、檀珍宝,悉以自入。
袁顗悉雍州之众,来赴寻阳。时孔道存为卫军长史,行荆州事。琬以黄门侍郎刘道宪代之,以道存为侍中,行雍州事。柳元景之诛也,元景弟子世隆为上庸太守,民吏共藏匿之。顗起兵,召世隆,不至。顗既下,世隆乃合率蛮、宋二千余人,起义于上庸,来袭襄阳。道存遣将王式民、康元隆等迎击于万山,世隆大败,还郡自守。
沈攸之等与刘胡相持久不决,上又遣强弩将军任农夫、振武将军武会仓、冗从仆射全景文、军主刘伯符等领兵继至。攸之缮治船舸,材板不周,计无所出。会琬送五千片榜供胡军用,俄而风潮奔迅,榜捍突栅出江,胡等力不能制,自撞船舰,杀没数十人,赴流而下,来泊攸之等营,于是材板大足。
琬进袁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给鼓吹一部。六月十八日,顗率楼船千艘,来入鹊尾,张兴世建议越鹊尾上据钱溪,断其粮道。胡累攻之,不能克,事在《兴世传》。刘亮率所领至胡寨下,胡遣其副孙犀及张灵、焦度铁骑五匹,越磵取亮,不能得,犀回马去,亮使左右善射者夹身之,坠马,斩犀首。张继伯副马可率所领来降。刘亮营寨,深入贼地,袁顗畏惮之,曰:“贼入我肝脏里,何由得活!”刘胡率轻舸四百,由鹊头内路,欲攻钱溪。既而谓其长史王念叔曰:“吾少习步战,未闲水斗。若步战,恆在数万人中,水战在一舸之上,舸舸各进,不复相关,正在三十人中取,此非万全之计,吾不为也。”乃托疟疾,住鹊头不进。遣龙骧将军陈庆领三百舸向钱溪,戒庆不须战:“张兴世、武会仓,吾之所悉,自当走耳。”陈庆至钱溪,不敢攻。越钱溪,于梅根立寨。胡别遣将王起领百舸攻兴世,兴世击,大破之。胡率其余舸驰还,谓顗曰:“兴世营寨已立,不可卒攻,昨日小战,未足为损。陈庆已与南陵、大雷诸军共遏其上,大军在此,鹊头诸将又断其下流,已堕围中,不足复虑。”顗怒胡不战,谓曰:“粮运梗塞,当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此运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顗更使胡率步卒二万,铁马一千,往攻兴世。休仁因此命沈攸之、吴喜、佼长生、刘灵遗、刘伯符等进攻浓湖,造皮舰十乘,拔其营栅,苦战移日,大破之。顗被攻既急,驰信召胡令还。
张兴世既据钱溪,江路岨断,胡军乏食,琬大送资粮,畏兴世不敢下。胡遣将迎之,为钱溪所破,资实覆没都尽,烧米三十万斛,胡众骇惧。胡副张喜来降,说胡欲叛。八月二十四日,胡诳顗云:“更率步骑二万,上取兴世,兼下大雷余餫。”令顗悉度马配之,其夜,委顗奔走,径趣梅根。先令薛常宝办船舸,悉拨南陵诸军,烧大雷诸城而走。顗闻胡走,亦弃众西奔,至青林见杀。
胡率数百舸二万人向寻阳,报子勋诈云:“袁顗已降,军皆散,唯己率所领独反。宜速处分,为一战之资,当停据盆城,誓死不贰。”乃于江外夜取沔口。琬闻胡去,惶扰无复计,呼褚灵嗣等谋之,并不知所出,唯云更集兵力,加赏五阶,或云三阶者。张悦始发兄子浩丧,乃称疾呼琬计事,令左右伏甲帐后,戒之:“若闻索酒,便出。”琬既至,悦曰:“卿首唱此谋,今事已急,计将安出?”琬曰:“正当斩晋安王,封府库,以谢罪耳。”悦曰:“今日宁可卖殿下求活邪?”因呼求酒,再呼,左右震慑不能应。第二子洵提刀走出,余人续至,即斩琬。琬死时,年六十。时中护军刘顺在座,惊起抱悦,左右人欲杀之,悦顾曰:“无关护军。”乃止。
潘欣之闻琬死,勒兵而至,悦使人语之曰:“邓琬谋反,即已枭戮。”欣之乃回还,取琬兒并杀之。悦因单舸赍琬首驰下,诣建安王休仁降。蔡那子道渊,以父为太宗效力,被系作部,因乱脱锁入城,执子勋囚之。沈攸之诸军至江州,斩子勋于桑尾牙下,传首京都。刘顺及余同逆,并伏诛。吴喜、张兴世进向荆州,沈怀明向郢州,刘亮、张敬兒向雍州,孙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农夫向豫章,所至皆平定。
刘胡走入沔,众稍散,比至石城,裁余数骑。竟陵郡丞陈怀真,宪子也,闻胡经过,率数十人断道邀之。胡人马既疲,自度不免,因随怀真入城,告渴,与之酒,胡饮酒毕,引佩刀自刺,不死,斩首送京邑。张兴世弟僧产追胡,未至石城数十里,逢送胡首信,将还竟陵,杀怀真,窃有其功。郢州行事张沈、伪竟陵太守丘景先闻败,变形为沙门逃走,追擒伏诛。
荆州闻浓湖平,议欲更遣军与郢州合势,又欲断据巴陵,经日不决。乃遣将赵道始于江津筑垒,任演戍沙桥,诸门津要,皆有屯兵。人情转离,将士渐逃散。更议奉子顼奔益州,就萧惠开,典签阮道预、邵宰不同,曰:“近奉别诏,诸籓若改迷归顺者,悉复本爵。且任叔兒已断白帝,杨僧嗣据梁州,虽复欲西,岂可得至。”道预、邵宰即与刘道宪解遣白丁,遣使归罪。荆州治中宗景、土人姚俭等勒兵入城,杀道宪、预、记室参军鲍照,劫掠府库,无复孑遗,执子顼以降。
初,邓琬征兵巴东,巴东太守罗宝称辞以郡接凶蛮,兵力不足分。巴东人任叔兒聚徒起义,遣信要宝称,宝称持疑未决,暴疾死。叔兒乃自号辅国将军,引兵据白帝,杀宝称二子,阻守三陕。萧惠开遣费欣寿等五千人攻叔兒,叔兒与战,大破之,斩欣寿。子顼又遣中兵参军何康之领宜都太守,讨叔兒。军至陕口,为夷帅向子通所破,挺身走还。叔兒遂固白帝。
孔道存知寻阳已平,遣使归顺。寻闻柳世隆、刘亮当至,众悉奔逃,道存及三子同时自杀。何慧文始谋同逆,其母禁之不从,母乃携女归江陵,遽嫁之。慧文才兼将吏,干略有施,虽害王应之,上特加原宥,吴喜宣旨赦之。慧文曰:“既陷逆节,手害忠义,天网虽复恢恢,何面目以见天下之士。”和药将饮,门生覆之,乃不食而死。
颜跃虑虞洽还都,说其始时同逆,密使人杀之。
初,淮南定陵人贾袭宗本县已为刘胡所得,率二十人投沈攸之。攸之言之建安王休仁,休仁版为司徒参军督护,使还乡里招集,为胡所禽,以火炙之,问台军消息,一无所言,瞋目谓胡曰:“君称兵内侮,窥觎神器,未闻奇谋远略,而为砲烙之刑。仆本以身奉义,死亦何有。”胡乃斩之。前军典签范道兴志不同逆,为琬所诛,其余奉顺见害者,并为上所愍。诏曰:“前镇军参军督护范道兴,朕之旧隶,经从北籓,徒役南畿,遭离命会,抱恩固节,受害群凶,言念纯诚,良有悯怆。可赠员外散骑侍郎。南城令鲍法度、后军典签冯次民、永新令应生、新建令库延宝、上饶令黄难等,违逆识顺,同被诛灭,言念既往,宜在追荣。可赠生奉朝请,法度南台御史,次民、延宝、难并员外将军。”
有司奏:“宁朔将军、督豫州之梁郡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南梁郡太守竟陵张兴世,都统水军,屡战克捷,仍进断贼上流钱溪,贵口苦战,平定凶逆,今封南平郡作唐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宁朔将军、参司徒中直兵军事广平佼长生,同统水军屡战,及兴世上据钱溪,长生独距贼冲要,功次兴世,今封武陵郡迁陵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宁朔将军试守西阳太守吴兴全景文、尚书比部郎吴县孙超之、假辅国将军右卫将军南彭城刘亮等三人,并经晋陵苦战,景文、超之仍又北讨破釜,水军断贼粮运,及经葛冢、石梁二处破贼,亮南伐经大战,又最处险剧。景文今封西阳郡孝宁县,超之封长沙郡罗县,亮封顺阳县,并开国侯,食邑各六百户。假辅国将军骠骑司马刘灵遗、宁朔将军右军蔡那、宁朔将军屯骑校尉段佛荣等三人,统治攻道,并经苦战,灵遗今封新野郡新野县,那封始平郡平阳县,佛荣封湘东郡临蒸县,并开国伯,食邑各五百户。假辅国将军左军吴兴沈怀明、龙骧将军积射将军东平周盘龙、司徒参军南彭城李安民等三人,怀明经晋陵破贼,又水军南伐,统治攻道,盘龙虽不统军,并经大战,先登陷陈,安民又随张兴世遏断钱溪,别统军贵口破贼,今封怀明建安郡吴兴县,盘龙封晋安郡晋安县,安民封建安郡邵武县,并开国子,食邑各四百户。假辅国将军游击将军彭城杜幼文、龙骧将军羽林监太原王穆之、龙骧将军羽林监济北顿生、龙骧将军羽林监沛郡周普孙、员外散骑侍郎硃重恩等五人,幼文经晋陵破贼,在军统攻道,南伐浓湖,普孙副沈攸之都统众军,穆之、生、重恩并南伐有功。今封幼文邵陵郡邵阳县,穆之封衡阳郡衡山县,生封始平郡武功县,普孙封顺阳郡清水县,重恩封南海郡龙川县,并开国男,食邑各三百户。”
江方兴以战功为太子左卫率,贼未平,病卒,追封武当县侯,食邑五百户。方兴,济阳考城人,衣冠之旧也。龙骧将军、虎贲中郎将董凯之,随张兴世破胡、白城,先登,封河隆县子,食邑四百户。军主张灵符,东南征讨有功,封上饶县男,食邑三百户。前征北长兼行参军杨覆,以贵口有功,封绥城县男,食邑二百户。追赠虞洽、檀玢给事中。以李万周为步兵校尉。陈怀真以斩刘胡功,追封永丰县男,食邑三百户。
刘胡,南阳涅阳人也,本名坳胡,以其颜面坳黑似胡,故以为名。及长,以坳胡难道,单呼为胡。出身郡将,捷口,善处分,稍至队主,讨伐诸蛮,往无不捷,蛮甚畏惮之。太祖元嘉二十八年,为振威将军,率步骑三千,讨上如、南山就溪蛮,大破之。孝建元年,硃修之为雍州,以胡为西外兵参军、宁朔将军、建昌太守。击鲁秀有功,除建武将军、东平阳平二郡太守。入为江夏王义恭太宰参军,加龙骧将军。前废帝景和中,建安王休仁尝为雍州,以胡为休仁安西中兵参军、冯翊太守,将军如故,仍转谘议参军。太宗即位,除越骑校尉。蛮至今畏之,小兒啼,语之云“刘胡来!”便止。
段佛荣,京兆人也。泰始五年,自游击将军为辅师将军、豫州刺史,莅任清谨,为西土所安。后废帝元徽二年,征为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明年,迁卫尉,领右军将军,未拜,复出为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四年,卒,追赠前将军,改封云杜县,谥曰烈侯。
刘灵遗,襄阳人也。元徽元年,自辅师将军、淮南太守,为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将军如故。明年,征为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南兰陵太守。病卒,谥曰壮侯。
袁顗,字景章,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父洵,吴郡太守。顗初为豫州主簿,举秀才,不行。后补始兴王浚后军行参军,著作佐郎,庐陵王绍南中郎主簿,世祖征虏、抚军主簿,庐江太守,尚书都官郎,江夏王义恭骠骑记室参军,汝阴王文学,太子洗马。时顗父为吴郡,鳷随父在官。值元凶弑立,安东将军随王诞举兵入讨,板鳷为谘议参军。事宁,除正员郎,晋陵太守。遭父忧,服阕,为中书侍郎,又除晋陵太守,袭南昌县五等子。大明二年,除东海王祎平南司马、寻阳太守,行江州事。复为义阳王昶前军司马,太守如故。昶寻罢府,司马职解,加宁朔将军,改太守为内史。复为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将军如故,行淮南、宣城二郡事。五年,召为太子中庶子,御史中丞,领本州大中正。七年,迁侍中。明年,除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襄阳太守,加辅国将军。未行,复为永嘉王子仁左军长史、广陵太守,将军如故。未拜,复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大明末,新安王子鸾以母嬖有盛宠,太子在东宫多过失,上微有废太子立子鸾之意,从容颇言之。顗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世祖又以沈庆之才用不多,言论颇相蚩毁,顗又陈庆之忠勤有干略,堪当重任。由是前废帝深感顗,庆之亦怀其德。景和元年,诛群公,欲引进顗,任以朝政,迁为吏部尚书。又下诏曰:“宗社多故,衅因冢司,景命未沦,神祚再乂,自非忠谋密契,岂伊克殄。侍中祭酒、领前军将军、新除吏部尚书顗,游击将军、领著作郎、兼尚书左丞徐爰,诚心内款,参闻嘉策,匡赞之效,实监朕怀。宜甄茅社,以奖义概。顗可封新隆县子,爰可封吴平县子,食邑各五百户。”俄而意趣乖异,宠待顿衰。始令顗与沈庆之、徐爰参知选事,寻复反以为罪,使有司纠奏,坐白衣领职。从幸湖熟,往反数日,不被唤召。
顗虑及祸,诡辞求出,沈庆之为顗固陈,乃见许。除建安王休仁安西长史、襄阳太守,加冠军将军。休仁不行,即以顗为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顗舅蔡兴宗谓之曰:“襄阳星恶,岂可冒邪?”顗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事有缓急故也。今者之行,本愿生出虎口。且天道辽远,何必皆验,如其有征,当修德以禳之耳。”于是狼狈上路,恆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始免矣!”与邓琬款狎相过,常请间,必尽日穷夜。顗与琬人地本殊,众知其有异志矣。
既至襄阳,便与刘胡缮修兵械,纂集士卒。会太宗定大事,进顗号右将军。以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道由襄阳。顗反意已定,而粮仗未足,且欲奉表于太宗。顗子秘书丞戩曰:“一奉表疏,便为彼臣,以臣伐君,于义不可。”顗从之。顗诈云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便建牙驰檄,奉表劝晋安王子勋即大位,与琬书,使勿解甲。子勋即位,进顗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
太宗使朝士与顗书曰:
夫夷陂相因,兴革递数,或多难而固其国,或殷忧而启圣明,此既著于前史,亦彰于闻见。王室不造,昏凶肆虐,神鼎将沦,宗稷几泯,幸天未亡宋,乾历有归。主上体自圣文,继明作睿,而辱均牖里,屯逾夏台。既天地俱愤,义勇同奋,克殄鲸鲵,三灵更造,应天顺民,爰集宝命,四海属息肩之欢,华戎见来苏之泰。吾等获免刀锯,仅全首领,复身奉惟新,命承亨运,缓带谈笑,击壤圣世。
汝虽劬劳于外,迹阻京师,然心期所寄,江、汉何远。自九江告变,皆谓邓氏狂惑,比日国言藉藉,颇尘吾子。道路之议,岂其或然,闻此之日,能无骇惋。
凶人反道败德,日夜滋深,昵近狡慝,取谋豺虎,非惟毒流外物,恶积中朝,乃欲毁陵邑,虐崇宪,烧宗庙,卤御物,然后荡覆京都,必使兰莸俱尽。自非圣上庙算灵图,俯眉逊避,维持内外,拥卫臣下,则赤县为戎,百姓其鱼矣。此事此理,宁可孰念!
既天道辅顺,讴歌有奉,高祖之孙,文皇之子,德洞九幽,功贯三曜,匡拯家国,提毓黔首,若不子民南面,将使神器何归。而群小构慝,妄生窥觊,成轸惑燕,贯高乱赵,谗人罔极,自古有之。汝中京冠冕,儒雅世袭,多见前载,县鉴忠邪,何远遗郎中之清轨,近忘太尉之纯概。相与,或群从舅甥,或姻娅周款,一旦胡、越,能无怅恨。若疑诳所至,邪诐无穷,汝当誓众奋戈,翦此朝食。若自延过听,迷涂未远,圣上临物以仁,接下以爱,岂直雍齿先封,乃当射钩见相矣!当由力窘迹屈,丹诚未亮邪。跂予南服,寤寐延首,若反棹沿流,归诚凤阙,锡珪开宇,非尔而谁。吾等并过荷曲慈,俱叨非服,纡金拖玉,改观蓬门,入奉舜、禹之渥,出见羲、唐之化,雍容揄扬,信白驹空谷之时也。奈何毁掷先基,自蹈凶戾,山门萧瑟,松庭谁扫,言念楚路,岂不思父母之邦。幸纳恶石,以蠲美疹。裁书表意,尔其图之。
时尚书右仆射蔡兴宗是顗舅,领军将军袁粲是顗从父弟,故旧云群从舅甥也。
子勋征顗下寻阳,遣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顗乃率众驰下,使子戩领家累俱还。时刘胡屯鹊尾,久不决。泰始二年夏,加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给鼓吹一部,率楼船千艘,战士二万,来入鹊尾。顗本无将略,性又怯挠,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陈,唯赋诗谈义而已。不能抚接诸将,刘胡每论事,酬对甚简,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齿恚恨。胡以南运未至,军士匮乏,就顗换襄阳之资。顗答曰:“都下两宅未成,亦应经理,不可损彻。”又信往来之言,京师米贵,斗至数百,以为不劳攻伐,行自离散,于是拥甲以待之。太宗使顗旧门生徐硕奉手诏譬顗曰:“卿历观古今,嶮之与强,何尝可恃。自朕践阼,涂路梗塞,卿无由奉表,未经为臣。今追踪窦融,犹未为晚也。”
及刘胡叛走,不告顗,顗至夜方知,大怒骂曰:“今年为小子所误!”呼取飞燕,谓其众曰:“我当自出追之。”因又遁走。至鹊头,与戍主薛伯珍及其所领数千人步取青林,欲向寻阳。夜止山间宿,杀马劳将士,顗顾谓伯珍曰:“我举八州以谋王室,未一战而散,岂非天邪!非不能死,岂欲草间求活,望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节,无复应者。及旦,伯珍请以间言,乃斩顗首诣钱溪马军主襄阳俞湛之。湛之因斩伯珍,并送首以为己功。顗死时年四十七。太宗忿顗违叛,流尸于江,弟子彖微服求访,四十一日乃得,密致丧瘗于石头后罔,与一旧奴,躬共负土。后废帝即位,方得改葬。
顗子戩为伪黄门侍郎,加辅国将军,戍盆城。寻阳败,戩弃城走,讨禽伏诛。
孔觊,字思远,会稽山阴人,太常琳之孙也。父邈,扬州治中。觊少骨梗有风力,以是非为己任。口吃,好读书,早知名。初举扬州秀才,补主簿,长沙王义欣镇军功曹,衡阳王义季安西主簿,户曹参军,领南义阳太守,转署记室,奉笺固辞,曰:“记室之局,实惟华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觊逊业之举,无闻于乡部;惰游之贬,有编于疲农。直山渊藏引,用不遐弃,故得抃风舞润,凭附弥年。今日之命,非所敢冒。昔之学优艺富,犹尚斯难,况觊能薄质鲁,亦何容易。觊闻居方辨物,君人所以官才;陈力就列,自下所以奉上。觊虽不敏,常服斯言。今宠藉惟旧,举非尚德,恐无以提衡一隅,佥允视听者也。伏愿天明照其心请,乞改今局,授以闲曹,则凫鹤从方,所忧去矣。”又曰:“夫以记室之要,宜须通才敏忠,加性情勤密者。觊学不综贯,性又疏惰,何可以属知秘记,秉笔文闺。假吹之尤,方斯非滥。觊少沦常检,本无远植,荣进之愿,何能忘怀。若实有萤爝,增晖光景,固其腾声之日,飞藻之辰也,岂敢自求从容,保其淡逸。伏愿矜其鲁拙,业之有地,则曲成之施,终始优渥。”义季不能夺,遂得免。召为通直郎,太子中舍人,建平王友,秘书丞,中书侍郎,随王诞安东谘议参军,领记室,黄门侍郎,建平王宏中军长史。复为黄门,临海太守。
初,晋世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侍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孝建三年,世祖欲重其选,诏曰:“散骑职为近侍,事居规纳,置任之本,实惟亲要,而顷选常侍,陵迟未允,宜简授时良,永置清辙。”于是吏部尚书颜竣奏曰:“常侍华选,职任俟才,新除临海太守孔觊意业闲素,司徒左长史王彧怀尚清理,并任为散骑常侍。”世祖不欲威权在下,其后分吏部尚书置二人,以轻其任。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欲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部之贵不异。
觊领本州大中正。大明元年,改太子中庶子,领翊军校尉,转秘书监。欲以为吏部郎,不果。迁廷尉卿,御史中丞,坐鞭令史,为有司所纠,原不问。六年,除义兴太守,未之任,为寻阳王子房冠军长史,加宁朔将军,行淮南、宣城二郡事。其年,复除安陆王子绥冠军长史、江夏内史,复随府转后军长史如故。
为人使酒仗气,每醉辄弥日不醒,僚类之间,多所凌忽,尤不能曲意权幸,莫不畏而疾之。不治产业,居常贫罄,有无丰约,未尝关怀。为二府长史,典签谘事,不呼不敢前,不令去不敢去。虽醉日居多,而明晓政事,醒时判决,未尝有壅。众咸云:“孔公一月二十九日醉,胜他人二十九日醒也。”世祖每欲引见,先遣人觇其醉醒。性真素,不尚矫饰,遇得宝玩,服用不疑,而他物粗败,终不改易。时吴郡顾觊之亦尚俭素,衣裘器服,皆择其陋者。宋世言清约,称此二人。觊弟道存,从弟徽,颇营产业。二弟请假东还,觊出渚迎之,辎重十余船,皆是绵绢纸席之属。觊见之,伪喜,谓曰:“我比困乏,得此甚要。”因命上置岸侧,既而正色谓道存等曰:“汝辈忝预士流,何至还东作贾客邪!”命左右取火烧之,烧尽乃去。先是,庾徽之为御史中丞,性豪丽,服玩甚华,觊代之,衣冠器用,莫不粗率。兰台令史并三吴富人,咸有轻之之意,觊蓬首缓带,风貌清严,皆重迹屏气,莫敢欺犯。庾徽之,字景猷,颍川鄢陵人也。自中丞出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卒官。
八年,觊自郢州行真,征为右卫将军,未拜,徙司徒左长史;道存代觊为后军长史、江夏内史。时东土大旱,都邑米贵,一斗将百钱。道存虑觊甚乏,遣吏载五百斛米饷之。觊呼吏谓之曰:“我在彼三载,去官之日,不办有路粮。二郎至彼未几,那能便得此米邪?可载米还彼。”吏曰:“自古以来,无有载米上水者,都下米贵,乞于此货之。”不听,吏乃载米而去。永光元年,迁侍中,未拜,复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复出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加辅国将军,行会稽郡事。
太宗即位,召觊为太子詹事,遣故佐平西司马庾业为右军司马,代觊行会稽郡事。时上流反叛,上遣都水使者孔璪入东慰劳。璪至,说觊以:“废帝侈费,仓储耗尽,都下罄匮,资用已竭。今南北并起,远近离叛,若拥五郡之锐,招动三吴,事无不克。”觊然其言,遂发兵驰檄。觊子长公、璪二子淹、玄并在都,驰信密报。泰始二年正月,并叛逃东归。遣书要吴郡太守顾琛,琛以母年笃老,又密迩京邑,与长子宝素谋议,未叛。少子宝先时为山阴令,驰书报琛,以南师已近,朝廷孤弱,不时顺从,必有覆灭之祸。觊前锋军已渡浙江,琛遂据郡同反。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一时响应。庾业既东,太宗即以代延熙为义兴,加建威将军,以延熙为巴陵王休若镇东长史。业至长塘湖,即与延熙合。
太宗遣建威将军沈怀明东讨,尚书张永系进,镇东将军巴陵王休若董统东讨诸军事。移檄东土曰:
盖闻衅集有兆,祸至无门,倚伏之来,实惟人致。故嚣、述贪乱,终殄宗祀;昌、宪构氛,旋润斧钺。斯则昭章记牒,炯戒今古者也。
自国步时艰,三纲道尽,神歇灵绎,璇业缀旒。皇上仁雄集瑞,英睿应历,凤仪熛升,龙辉电举。荡秽紫枢,不俟鸣条之誓,凝政中宇,不肆漂杵之威。是以坠维再造,亏天重构,幽明裁纪,标配斯光。而群凶恣虐,协扇童孺,蕞尔东垂,复沦丑迹,邪回从慝,蜂动蚁附。圣图霆发,神威四临,羽驲所届,义旅云属,欃钺所麾,逆徒冰泮,胜负之效,皎然已显。
司徒建安王英猷冠世,董率元戎。骠骑山阳王风略夙昭,抚厉中陈。或振霜江、蠡,或腾焱荆、河,金甲烛天庭,嚣声震海浦。前将军、吴兴太守张永,东南标秀,协赞戎机。建威将军沈怀明、镇东中兵参军刘亮、武卫将军寿寂之,霜锐五千,熊腾虎步。龙骧将军王穆之、龙骧将军顿生,铁骑连群,风驱电迈。右军将军齐王、射声校尉姚道和,楼舰千艘,覆川盖汜。左军垣恭祖、步兵校尉杜幼文、冗从仆射全景文、员外散骑侍郎孙超之,并率虎旅,骆驿云赴。殿中将军杜敬真、殿中将军陆攸之、建武将军吴喜,甲楯一万,分趣义兴。予猥承人乏,总司戎统,耸剑东驰,申愤海曲。喷气则白日尽晦,刷马则清江倒流。以此伐叛,何勍不剿,以此柔服,何顺不怀。愍彼群迷,弗辨尧、桀,螳黾微命,拟雷霆之冲;已枯之叶,当霜飙之队。尺竖所为寒心,匹妇所为叹息。夫因祸致庆,资败为成,前监不忘,后事明筮。若能相率归顺,投兵效款,则福钟当年,祉覃来裔,孰如身轘宗屠,鬼喂魂泣者哉!详镜安危,自求多福。
购生禽觊千五百户开国县侯;生擒琛千户开国县侯。斩送者半赏。时将士多是东人,父兄子弟皆已附逆,上因送军普加宣示曰:“朕方务德简刑,使四罪不相及,助顺同逆者,一以所从为断。卿等当深达此怀,勿以亲戚为虑也。”众于是大悦。
觊所遣孙昙瓘等军,顿晋陵九里,部陈甚盛。怀明至奔牛,所领寡弱,乃筑垒自固。张永至曲阿,未知怀明安否,百姓惊扰,将士咸欲离散。永退还延陵,就休若;诸将帅咸劝退保破冈。其日大寒,风雪甚猛,塘埭决坏,众无固心。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斩!”众小定,乃筑垒息甲。寻得怀明书,贼定未进。军主刘亮又继至,兵力转加,人情乃安。
时永世令孔景宣复反,栅县西江岘山,断遏津径,刘延熙加其宁朔将军。杜敬真、陆攸之、溧阳令刘休文攻景宣别寨,斩其中兵参军史览之等十五人。永世人徐崇之率乡里起义,攻县斩景宣。吴喜至,板崇之领县事。太宗嘉休文等诚效,除休文宁朔将军,县如故;崇之殿中将军,行永世县事,并赐侯爵。喜、敬真及员外散骑侍郎竺超之等至国山县界,遇东军于虎槛村,击大破之。自国山进吴城,去义兴十五里。刘延熙遣杨玄、孙矫之、沈灵秀、黄泰四军拒喜。喜等兵力甚弱,众寡势悬,交战尽日,临陈斩杨玄、孙矫之、黄泰,余众一时奔走,因进义兴南郭外。延熙屯军南射堂,喜遣步骑击之,即退还水北,乃栅断长桥,保郡自守。喜筑垒与之相持。庾业于长塘湖口夹岸筑城,有众七千余人,器甲甚盛,与延熙遥相掎角。沈怀明、张永与晋陵军相持,久不决。
太宗每遣军,辄多所求须,不时上道。外监硃幼举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骁果有胆力,性又简率,资给甚易,乃以千人配之,使助东讨。时庾业兵盛,农夫于延陵出长塘,虽云千兵,至者裁四百。未至数十里,遣人参候,云:“贼筑城犹未合。”农夫率广武将军高志之、永兴令徐崇之驰往攻之。因其城垒未立,农夫亲持刀楯,赴城入陈,大破之,庾业弃城走义兴。先是,龙骧将军阮佃夫募得蜀人数百,多壮勇便战,皆著犀皮铠,执短兵。本应就佃夫向晋陵,未发,会农夫须人,分以配之。及战,每先登,东人并畏惮,又怪其形饰殊异,旧传狐獠食人,每见之,辄奔走。农夫收其船杖,与高志之进义兴援吴喜。二月一日,喜乃度水攻郡,分兵击诸垒栅。农夫虽至,众力尚少,兵势不敌。喜乃与数骑登高东西指麾,若招引四面俱进者。东军大骇,诸营一时奔散,唯龙骧将军孔睿一栅未拔。喜以杀伤者多,乃开围缓之。其夜,庾业、孔睿相率奔走,义兴平。刘延熙投水死,有人告之,乃斩尸,传首京邑。义兴诸县唯绥安令巢邃秉节不移,不受伪爵。
时齐王率军东讨,与张永、刘亮、杜幼文、沈怀明等于晋陵九里西结营,与东军相持。义兴军既为吴喜等所破,奔散者多投晋陵,东军震恐。上又遣积射将军江方兴、南台御史王道隆至晋陵视贼形势。贼帅孙昙瓘、程捍宗、陈景远凡有五城,互相连带;捍宗城犹未固。其月三日,道隆与齐王、张永共议:“捍宗城既未立,可以籍手。上副圣旨,下成众气。”道隆便率所领急攻之,俄顷城陷,斩捍宗首。刘亮果劲便刀楯,朝士先不相悉,上亦弗闻,唯尚书左丞徐爰知之,白太宗,称其骁敢。至是,每战以刀楯直荡,往辄陷决,张永嫌其过锐,不令居前。贼连栅周亘,塘道迫狭,将士力不得展,亮乃负楯而进,直入重栅,众军因之,即皆摧破。袁标遣千人继至,齐王与永等乘胜驰击,又大破之,屠其两城。昙瓘率众数百,鼓噪而至,标又遣千人继之,众军骇惧,将欲散矣。江方兴率勇士迎射之,应弦倒者相继,昙瓘因此败走。
吴喜军至义乡,伪辅国将军、车骑司马孔璪屯吴兴南亭,太守王昙生诣璪计事,会信还,云:“台军已近。”璪大惧,堕床,曰:“悬赏所购,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将为人禽。”左右闻之,并各散走。璪与昙生焚烧仓库,东奔钱塘。喜至吴兴,顿置郡城,仓廪遇雨不然,无所损失。初,昙生遣宁朔将军沈灵宠率八千人向黄鹄峤,欲从候道出芜湖,迎接南军。广德令王蕴发兵据嶮,灵宠不得进,屯住故鄣。昙生既走,灵宠乃与弟灵昭、军副姚天覆率偏裨以下十七军归顺。太宗嘉之,擢为镇东参军事,因率所领东讨。喜分遣军主沈思仁、吴系公追蹑璪等。
陆攸之、任农夫自东迁进向吴郡,台遣军主张灵符即晋陵。其月四日,齐王急攻之。其夜,孙昙瓘、陈景远一时奔溃。诸军至晋陵,袁标弃郡东走。晋陵既平,吴中震动。吴兴军又将至,顾琛与子宝素携其老母泛海奔会稽,海盐令王孚邀讨不及。
太宗以四郡平定,留吴喜统全景文、沈怀明、刘亮、孙超之、寿寂之等东平会稽,追齐王、张永、姚道和、杜幼文、垣恭祖、张灵符北讨,王穆之、顿生、江方兴南伐。其月九日,喜等至钱唐,钱唐令顾昱及孔璪、王昙生等奔渡江东。喜仍进军柳浦,诸暨令傅琰将家归顺。喜遣镇北参军沈思仁、强弩将军任农夫、龙骧将军高志之、南台御史阮佃夫、扬武将军卢僧泽等率军向黄山浦。东军据岸结寨,农夫等攻破之,乘风举帆,直趣定山,破其大帅孙会之,于陈斩首。自定山进向渔浦,戍主孔睿率千余人据垒拒战。佃夫使队主阙法炬射杀楼上弩手,睿众惊骇,思仁纵兵攻之,斩其军主孔奴,于是败散。其月十九日,吴喜使刘亮由盐官海渡,直指同浦;寿寂之济自渔浦,邪趣永兴;喜自柳浦渡,趣西陵。西陵诸军皆悉散溃,斩庾业、顾法直、吴恭,传首京都。东军主卜道济、督战许天赐请降。庾业,新野人也。父彦达,以干局为太祖所知,为益州刺史。世祖世,官至豫章太守,太常卿。刘亮、全景文、孙超之进次永兴同市,遇觊所遣陆孝伯、孔豫两军,与战破之,斩孝伯、豫首。
会稽闻西军稍近,将士多奔亡,觊不能复制。二十日,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觊以东西交逼,忧遽不知所为。其夕,率千余人声云东讨,实趣石瀃。先已具船海浦,值潮涸不得去,众叛都尽,门生载以小船,窜于嵴山村。伪车骑从事中郎张绥先遣人于钱唐诣喜归诚,及觊走,绥闭封仓库,以待王师。二十一日,晏至郡,入自北门,囚绥付作部,其夜杀之。执寻阳王子房于别署,纵兵大掠,府库空尽。若邪村民录送伪龙骧将军、车骑中兵参军军主孔睿,将斩之。睿曰:“吾年已过立,未沾官伍,蒙知己之顾,以身许之。今日就死,亦何所恨!”含笑就戮。孔璪叛投门生陆林夫,林夫斩首送之。二十二日,嵴山民缚觊送诣晏,晏谓之曰:“此事孔璪所为,无豫卿事。可作首辞,当相为申上。”觊曰:“江东处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辈行意耳!”晏乃斩之东阁外。临死求酒,曰:“此是平生所好。”时年五十一。顾琛、王昙生、袁标等并诣喜归罪,喜皆宥之。琛子宝素与父相失,自缢死。东军主凡七十六人,于陈斩十七人,其余皆原宥。初,遣庾业向会稽,追使奉朝请孙长度送仗与之,并令召募。行达晋陵,袁标就其求仗,长度不与,为标所杀。追赠给事中。
先是,邓琬遣临川内史张淹自南路出东阳,淹遣龙骧将军桂遑、征西行参军刘越绪屯据定阳县。巴陵王休若遣沈思仁讨之,思仁遣军主崔公烈攻其营,斩幢主硃伯符首,桂遑、刘越绪诸军并奔逸。晋安太守刘瞻据郡同逆,建安内史赵道生起义讨之,聚徒未合。七月,思仁遣军主姚宏祖、鲍伯奋、应寄生等讨破瞻,斩之于罗江县。
邓琬先遣新安太守阳伯子及军主任献子袭黟县,县令吴茹公固守,力不敌,弃城走,伯子等屯据县城。茹公与台军主丘敬文、李灵赐、萧柏寿等攻围弥时,八月乃克,斩伯子、献子首。张淹屯军上饶县,闻刘胡败,军副鄱阳太守费昙欲图之,诈云:“得邓琬信,急宜谘论。”欲因此斩淹。淹素事佛,方礼佛,不得时进。昙复诳云捕虎,借大鼓及仗士二百人,淹信而与之。昙因率众入山,飨士约誓,扬言虎走城西,鸣鼓大呼,直来趣城;城门守卫,悉委仗观之,昙率众突入,淹正礼佛,闻难走出,因斩首。
史臣曰:自江左以来,举干戈以图宗国,十有一焉,其能克振者,四而已矣。元皇外守虚器,政由王氏;苏峻事虽暂申,旋受屠磔;桓玄宣武之子,运属横流;世祖仗顺入讨,民无异望。其余皆漆颡夷宗,作戒于后,何哉?夫胜败之数,实由众心,社庙尊严,民情所系,安以义动,犹或称难,况长戟指阙,志在陵暴者乎!泰始交争,逆顺未辨,太宗身劋悖乱,事惟拯溺,国道屯诐,宜立长君,太祖之昭,义无不可。子勋体自世祖,家运已绝,当璧之命,属有所归。曲直二途,未知攸适。徒以据有神甸,擅资天府,宗稷之重,威临四方,以中制外,故能式清区宇。夫帝王所居,目以众大之号,名曰京师,其义趣远有以也。
列传第四十五 谢庄 王景文
谢庄,字希逸,陈郡阳夏人,太常弘微子也。年七岁,能属文,通《论语》。及长,韶令美容仪,太祖见而异之,谓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曰:“蓝田出玉,岂虚也哉!”初为始兴王浚后军法曹行参军,转太子舍人,庐陵王文学,太子洗马,中舍人,庐陵王绍南中郎谘议参军。又转随王诞后军谘议,并领记室。分左氏《经传》,随国立篇,制木方丈,图山川土地,各有分理,离之则州别郡殊,合之则宇内为一。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寇彭城,虏遣尚书李孝伯来使,与镇军长史张暢共语,孝伯访问庄及王徽,其名声远布如此。二十九年,除太子中庶子。时南平王铄献赤鹦鹉,普诏群臣为赋。太子左卫率袁淑文冠当时,作赋毕,赍以示庄;庄赋亦竟,淑见而叹曰:“江东无我,卿当独秀。我若无卿,亦一时之杰也。”遂隐其赋。
元凶弑立,转司徒左长史。世祖入讨,密送檄书与庄,令加改治宣布。庄遣腹心门生具庆奉启事密诣世祖曰:“贼劭自绝于天,裂冠毁冕,穷弑极逆,开辟未闻,四海泣血,幽明同愤。奉三月二十七日檄,圣迹昭然,伏读感庆。天祚王室,睿哲重光。殿下文明在岳,神武居陕,肃将乾威,龚行天罚,涤社稷之仇,雪华夷之耻,使弛坠之构,更获缔造,垢辱之氓,复得明目。伏承所命,柳元景、司马文恭、宗悫、沈庆之等精甲十万,已次近道。殿下亲董锐旅,授律继进。荆、鄢之师,岷、汉之众,舳舻万里,旌旆亏天,九土冥符,群后毕会。今独夫丑类,曾不盈沴,自相暴殄,省闼横流,百僚屏气,道路以目。檄至,辄布之京邑,朝野同欣,里颂途歌,室家相庆,莫不望景耸魂,瞻云伫足。先帝以日月之光,照临区宇,风泽所渐,无幽不洽。况下官世荷宠灵,叨恩逾量,谢病私门,幸免虎口,虽志在投报,其路无由。今大军近次,永清无远,欣悲踊跃,不知所裁。”
世祖践阼,除侍中。时索虏求通互市,上诏群臣博议。庄议曰:“臣愚以为獯猃弃义,唯利是视,关市之请,或以觇国,顺之示弱,无明柔远,距而观衅,有足表强。且汉文和亲,岂止彭阳之寇;武帝修约,不废马邑之谋。故有余则经略,不足则闭关。何为屈冠带之邦,通引弓之俗,树无益之轨,招尘点之风。交易爽议,既应深杜;和约诡论,尤宜固绝。臣庸管多蔽,岂识国仪,恩诱降逮,敢不披尽。”时骠骑将军竟陵王诞当为荆州,征丞相、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入辅,义宣固辞不入,而诞便克日下船。庄以:“丞相既无入志,骠骑发便有期,如似欲相逼切,于事不便。”世祖乃申诞发日,义宣竟亦不下。
上始践阼,欲宣弘风则,下节俭诏书,事在《孝武本纪》。庄虑此制不行,又言曰:“诏云‘贵戚竞利,兴货廛肆者,悉皆禁制’。此实允惬民听。其中若有犯违,则应依制裁纠;若废法申恩,便为令有所屈。此处分伏愿深思,无缘明诏既下,而声实乖爽。臣愚谓大臣在禄位者,尤不宜与民争利,不审可得在此诏不?拔葵去织,实宜深弘。”
孝建元年,迁左卫将军。初,世祖尝赐庄宝剑,庄以与豫州刺史鲁爽送别。爽后反叛,世祖因宴集,问剑所在,答曰:“昔以与鲁爽别,窃为陛下杜邮之赐。”上甚说,当时以为知言。于时搜才路狭,乃上表曰:
臣闻功照千里,非特烛车之珍;德柔邻国,岂徒秘璧之贵,故《诗》称殄悴,《誓》述荣怀,用能道臻无积,化至恭己。伏惟陛下膺庆集图,缔宇开县,夕爽选政,昃旦调风,采言厮舆,观谣仄远,斯实辰阶告平,颂声方制。臣窃惟隆陂所渐,治乱之由,何尝不兴资得才,替因失士。故楚书以善人为宝,《虞典》以则哲为难。进选之轨,既弛中代,登造之律,未阐当今。必欲崇本康务,庇民济俗,匪更怗懘,奚取九成。升历中阳,英贤起于徐、沛;受箓白水,茂异出于荆、宛。宁二都智之所产,七諲愚之所集,实遇与不遇,用与不用耳。
今大道光亨,万务俟德,而九服之旷,九流之艰,提钧悬衡,委之选部。一人之鉴易限,而天下之才难原;以易限之鉴,镜难原之才,使国罔遗授,野无滞器,其可得乎?昔公叔与僎同升,管仲取臣于盗,赵文非亲士疏嗣,祁奚岂谄雠比子,茹茅以汇,作范前经,举尔所知,式昭往牒。且自古任荐,赏罚弘明,成子举三哲而身致魏辅,应侯任二士而已捐秦相,臼季称冀缺而畴以田采,张勃进陈汤而坐以褫爵。此先事之盛准,亦后王之彝鉴。如臣愚见,宜普命大臣,各举所知,以付尚书,依分铨用。若任得其才,举主延赏;有不称职,宜及其坐。重者免黜,轻者左迁,被举之身,加以禁锢,年数多少,随愆议制。若犯大辟,则任者刑论。
又政平讼理,莫先亲民,亲民之要,实归守宰。故黄霸治颍川累稔,杜畿居河东历载,或就加恩秩,或入崇辉宠。今莅民之职,自非公私必应代换者,宜遵六年之制,进获章明庸堕,退得民不勤扰。如此则下无浮谬之愆,上靡弃能之累,考绩之风载泰,薪之歌克昌。臣生属亨路,身渐鸿猷,遂得奉诏左右,陈愚于侧,敢露刍言,惧氛恆典。
有诏庄表如此,可付外详议,事不行。其年,拜吏部尚书。庄素多疾,不愿居选部,与大司马江夏王义恭笺自陈,曰:
下官凡人,非有达概异识,俗外之志,实因羸疾,常恐奄忽,故少来无意于人间,岂当有心于崇达邪。顷年乘事回薄,遂果饕非次,既足贻诮明时,又亦取愧朋友。前以圣道初开,未遑引退,及此诸夏事宁,方陈微请。款志未伸,仍荷今授,被恩之始,具披寸心,非惟在己知尤,实惧尘秽彝序。
禀生多病,天下所悉,两胁癖疾,殆与生俱,一月发动,不减两三,每至一恶,痛来逼心,气余如綖。利患数年,遂成痼疾,吸吸惙惙,常如行尸。恆居死病,而不复道者,岂是疾痊,直以荷恩深重,思答殊施,牵课尪瘵,以综所忝。眼患五月来便不复得夜坐,恆闭帷避风日,昼夜愍懵,为此不复得朝谒诸王,庆吊亲旧,唯被敕见,不容停耳。此段不堪见宾,已数十日,持此苦生,而使铨综九流,应对无方之诉,实由圣慈罔已,然当之信自苦剧。若才堪事任,而体气休健,承宠异之遇,处自效之途,岂苟欲思闲辞事邪!家素贫弊,宅舍未立,兒息不免粗粝,而安之若命,宁复是能忘微禄,正以复有切于此处,故无复他愿耳。今之所希,唯在小闲。下官微命,于天下至轻,在己不能不重。屡经披请,未蒙哀恕,良由诚浅辞讷,不足上感。
家世无年,亡高祖四十,曾祖三十二,亡祖四十七,下官新岁便三十五,加以疾患如此,当复几时见圣世,就其中煎憹若此,实在可矜。前时曾启愿三吴,敕旨云“都不须复议外出”。莫非过恩,然亦是下官生运,不应见一闲逸。今不敢复言此,当付之来生耳。但得保余年,无复物务,少得养疴,此便是志愿永毕。在衡门下有所怀,动止必闻,亦无假居职,患于不能裨补万一耳。识浅才常,羸疾如此,孤负主上擢授之恩,私心实自哀愧。入年便当更申前请,以死自固。但庸近所诉,恐未能仰彻。公恩盼弘深,粗照诚恳,愿侍坐言次,赐垂拯助,则苦诚至心,庶获哀允。若不蒙降祐,下官当于何希冀邪?仰凭愍察,愿不垂吝。
三年,坐辞疾多,免官。大明元年,起为都官尚书,奏改定刑狱,曰:
臣闻明慎用刑,厥存姬典;哀矜折狱,实晖吕命。罪疑从轻,既前王之格范;宁失弗经,亦列圣之恆训。用能化致升平,道臻恭己。逮汉文伤不辜之罚,除相坐之令,孝宣倍深文之吏,立鞫讯之法,当是时也,号令刑存。陛下践位,亲临听讼,亿兆相贺,以为无冤民矣。而比囹圄未虚,颂声尚缺。臣窃谓五听之慈,弗宣于宰物;三宥之泽,未洽于民谣。顷年军旅余弊,劫掠犹繁,监司计获,多非其实。或规免咎,不虑国患,楚对之下,鲜不诬滥。身遭鈇钅质之诛,家婴孥戮之痛,比伍同闬,莫不及罪。是则一人罚谬,坐者数十。昔齐女告天,临淄台殒;教妇冤戮,东海愆阳,此皆符变灵祗,初咸景纬。臣近兼讯,见重囚八人,旋观其初,死有余罪,详察其理,实并无辜。恐此等不少,诚可怵惕也。
旧官长竟囚毕,郡遣督邮案验,仍就施刑。督邮贱吏,非能异于官长,有案验之名,而无研究之实。愚谓此制宜革。自今入重之囚,县考正毕,以事言郡,并送囚身,委二千石亲临核辩,必收声吞衅,然后就戮。若二千石不能决,乃度廷尉。神州统外,移之刺史;刺史有疑,亦归台狱。必令死者不怨,生者无恨。庶鬻棺之谚,辍叹于终古;两造之察,流咏于方今。臣学暗申、韩,才寡治术,轻陈庸管,惧乖国宪。
上时亲览朝政,常虑权移臣下,以吏部尚书选举所由,欲轻其势力。二年,下诏曰:“八柄驭下,以爵为先;九德咸事,政典居首。铨衡治枢,兴替攸寄。顷世以来,转失厥序,徒秉国钧,终贻权谤。今南北多士,勋勤弥积,物情善否,实系斯任。官人之咏,维圣克允;则哲之美,粤帝所难。加浇季在俗,让议成风,以一人之识,当群品之诮,望沈浮自得,庸可致乎!吏部尚书可依郎分置,并详省闲曹。”又别诏太宰江夏王义恭曰:
分选诏旦出,在朝论者,亦有同异。诚知循常甚易,改旧生疑。但吏部尚书由来与录共选,良以一人之识,不办洽通,兼与夺威权,不宜专一故也。前述宣先旨,敬从来奏,省录作则,永贻后昆。自此选举之要,唯由元、凯一人。若通塞乖衷,而诉达者鲜,且违令与物,理至隔阂。前王盛主,犹或难之,况在寡暗,尤见其短。又选官裁病,即嗟诮满道,人之四体,会盈有虚,旬日之间,便至怨詈,况实有假托,不由寝顿者邪!一诣不前,贫苦交困,则两边致患,互不相体,校之以实,并有可哀。若职置二人,则无此弊。兼选曹枢要,历代斯重,人经此职,便成贵涂,己心外议,咸不自限,故范晔、鲁爽,举兵灭门。以此言之,实由荣厚势驱,殷繁所至。设可拟议此授,唯有数人,本积岁月,稍加引进,而理无前期,多生虑表;或婴艰抱疾,事至回移。官人之任,决不可阙,一来一去,向人已周,非有黜责,已贵难贱;既成妨长,置之无所,盛衰递袭,便是一段世臣相处之方。臣主生疑,所以弥觉此职,宜在降阶。监令端右,足处时望,无人则阙,异于九流。今但直铨选部,有减前资。物情好猜,横立别解,本旨向意,终不外宣。唯有从郎分置,视听自改。选既轻先,民情已变,有堪其任,大展迁回。兼常之宜,以时稍进,本职非复重官可得,不须带帖数过,居之尽无诒怪。
自中分荆、扬,于时便有意于此,正讶改革不少,容生骇惑。尔来多年,欲至岁下处分,会何偃致故,应有亲人,故近因此施行。本意诏文不得委悉,故复纸墨具陈。
于是置吏部尚书二人,省五兵尚书,庄及度支尚书顾觊之并补选职。迁右卫将军,加给事中。时河南献舞马,诏群臣为赋,庄所上其词曰:
天子驭三光,总万宇,挹云经之留宪,裁河书之遗矩。是以德泽上昭,天下漏泉,符瑞之庆咸属,荣怀之应必躔。月晷呈祥,乾维效气,赋景河房,承灵天驷,陵原郊而渐影,跃采渊而泳质,辞水空而南傃,去轮台而东洎,乘玉塞而归宝,奄芝庭而献秘。及其养安骐校,进驾龙涓,辉大驭于国皁,贲上襄于帝闲,超益野而逾绿地,轶兰池而轹紫燕。五王晦其术,十氏懵其玄,东门岂或状,西河不能传。既秣苞以均性,又佩蘅以崇躅,卷雄神于绮文,蓄奔容于帷烛,蕴鹔云之锐景,戢追电之逸足,方叠熔于丹缟,亦联规于硃驳。观其双璧应范,三封中图,玄骨满,燕室虚,阳理竟,潜策纡,汗飞赭,沫流硃。至于《肆夏》已升,《采齐》既荐,始徘徊而龙俯,终沃若而鸾眄,迎调露于飞钟,赴承云于惊箭,写秦坰之弥尘,状吴门之曳练,穷虞庭之蹈蹀,究遗野之环袨。若夫蹠实之态未卷,凌远之气方摅,历岱野而过碣石,跨沧流而轶姑余,朝送日于西坂,夕归风于北都,寻琼宫于倏瞬,望银台于须臾。
若乃日宣重光,德星昭衍,国称梁、岱伫跸,史言坛场望践。鄗上之瑞彰,江间之祯阐,荣镜之运既臻,会昌之历已辨,感五繇之程符,鉴群后之荐典。圣主将有事于东岳,礼也。于是顺斗极,乘次躔,戒悬日于昭旦,命月题于上年。騑騑翼翼,泛修风而浮庆烟,肃肃雍雍,引八神而诏九仙。下齐郊而掩配林,集嬴里而降祊田,蒲轩次巘,瑄璧承峦,金检兹发,玉牒斯刊,盛节之义洽,升中之礼殚,亿兆悦,精祗欢,聆万岁于曾岫,烛神光于紫坛。是以击辕之蹈,抚埃之舞,相与而歌曰:“耸朝盖兮泛晨霞,灵之来兮云汉华。山有寿兮松有茂,祚神极兮贶皇家。”然后悟圣朝之绩,号庆荣之烈,比盛乎天地,争明乎日月,茂实冠于胥、庭,鸿名迈于勋、发。业底于告成,道臻乎报谒,巍巍乎,荡荡乎,民无得而称焉。
又使庄作《舞马歌》,令乐府歌之。五年,又为侍中,领前军将军。于时世祖出行,夜还,敕开门。庄居守,以棨信或虚,执不奉旨,须墨诏乃开。上后因酒宴从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对曰:“臣闻蒐巡有度,郊祀有节,盘于游田,著之前诫。陛下今蒙犯尘露,晨往宵归,容恐不逞之徒,妄生矫诈。臣是以伏须神笔,乃敢开门耳。”改领游击将军,又领本州大中正,晋安王子勋征虏长史、广陵太守,加冠军将军。改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将军如故。六年,又为吏部尚书,领国子博士,坐选公车令张奇免官,事在《颜师伯传》。
时北中郎将新安王子鸾有盛宠,欲令招引才望,乃使子鸾板庄为长史,府寻进号抚军,仍除长史、临淮太守。未拜,又除吴郡太守。庄多疾,不乐去京师,复除前职。前废帝即位,以为金紫光禄大夫。初,世祖宠姬殷贵妃薨,庄为诔云:“赞轨尧门。”引汉昭帝母赵婕妤尧母门事,废帝在东宫,衔之。至是遣人诘责庄曰:“卿昔作殷贵妃诔,颇知有东宫不?”将诛之。或说帝曰:“死是人之所同,政复一往之苦,不足为深困。庄少长富贵,今且系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剧,然后杀之未晚也。”帝然其言,系于左尚方。太宗定乱,得出。及即位,以庄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领寻阳王师。顷之,转中书令,常侍、王师如故。寻加金紫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本官并如故。泰始二年,卒,时年四十六,追赠右光禄大夫,常侍如故,谥曰宪子。所著文章四百余首,行于世。长子飏,晋平太守。女为顺帝皇后,追赠金紫光禄大夫。
王景文,琅邪临沂人也。名与明帝讳同。祖穆,临海太守。伯父智,少简贵,有高名,高祖甚重之,常云:“见王智,使人思仲祖。”与刘穆之谋讨刘毅,而智在焉。它日,穆之白高祖曰:“伐国,重事也,公云何乃使王智知?”高祖笑曰:“此人高简,岂闻此辈论议。”其见知如此。为太尉谘议参军,从征长安,留为桂阳公义真安西将军司马、天水太守。还为宋国五兵尚书,晋陵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封建陵县五等子,追赠太常。父僧朗,亦以谨实见知。元嘉中,为侍中,勤于朝直,未尝违惰。太祖嘉之,以为湘州刺史。世祖大明末,为尚书左仆射。太宗初,以后父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又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乃加侍中、特进。寻薨,追赠开府,谥曰元公。
景文出继智,幼为从叔球所知。美风姿,好言理,少与陈郡谢庄齐名。太祖甚相钦重,故为太宗娶景文妹,而以景文名与太宗同。高祖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适太原王景深,离绝,当以适景文,固辞以疾,故不成婚。起家太子太傅主簿,转太子舍人,袭爵建陵子。出为江夏王义恭、始兴王浚征北后军二府主簿,武陵王文学,世祖抚军记室参军,南广平太守,转谘议参军,仍度安北、镇军府,出为宣城太守。
元凶弑立,以为黄门侍郎,未及就,世祖入讨,景文遣间使归款。以父在都邑,不获致身,及事平,颇见嫌责,犹以旧恩,除南平王铄司空长史,不拜。出为东阳太守,入为御史中丞,秘书监,领越骑校尉,不拜,迁司徒左长史。上以散骑常侍旧与侍中俱掌献替,欲高其选,以景文及会稽孔觊俱南北之望,并以补之。寻复为左长史。坐姊墓开不临赴,免官。大明二年,复为秘书监,太子右卫率,侍中。五年,出为安陆王子绥冠军长史、辅国将军、江夏内史,行郢州事。又征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右卫将军,加给事中,太子中庶子,右卫如故。坐与奉朝请毛法因蒱戏,得钱百二十万,白衣领职。寻复为侍中,领中庶子,未拜。前废帝嗣位,徙秘书监,侍中如故。以父老自解,出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辅国将军、南平太守。永光初,为吏部尚书。景和元年,迁右仆射。
太宗即位,加领左卫将军。时六军戒严,景文仗士三十人入六门。诸将咸云:“平殄小贼,易于拾遗。”景文曰:“敌固无小,蜂虿有毒,何可轻乎?诸军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先为不可胜,乃制胜之术耳。”寻迁丹阳尹,仆射如故;遭父忧,起为冠军将军,尚书左仆射,丹阳尹,固辞仆射,改授散骑常侍、中书令、中军将军,尹如故,又辞不拜。仍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阳豫州之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安南将军、江州刺史。让常侍,服阕乃受。
太宗翦除暴主,又平四方,欲引朝望以佐大业,乃下诏曰:“夫良图宣国,赏崇彝命;殊绩显朝,策勤王府。安南将军、江州刺史景文,风度淹粹,理怀清暢,体兼望实,诚备夷岨。宝历方启,密赞义机,妖徒干纪,预毗庙略。宜登茅社,永传厥祚。朕澄氛宁枢,实资多士,疏爵畴庸,实膺徽烈。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兴宗,识怀详正,思局通敏。吏部尚书、领太子左卫率渊,器情闲茂,风业韶远。并谋参军政,绩亮时艰,拓宇开邑,实允勋典。景文可封江安县侯,食邑八百户,兴宗可始昌县伯,渊可南城县伯,食邑五百户。”景文固让,不许,乃受五百户。进号镇南将军,寻给鼓吹一部。后以江州当徙镇南昌,领豫章太守,余如故;州不果迁。顷之,征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扬州刺史,加太子詹事,常侍如故。不愿还朝,求为湘州刺史,不许。
时又谓景文在江州,不能洁己。景文与上幸臣王道龙书曰:“吾虽寡于行己,庶不负心,既愧殊效,誓不上欺明主。窃闻有为其贝锦者,云营生乃至巨万,素无此能,一旦忽致异术,必非平理。唯乞平心精检,若此言不虚,便宜肆诸市朝,以正风俗。脱其妄作,当赐思罔昧之由。吾逾忝转深,足以致谤,念此惊惧,何能自测。区区所怀,不愿望风容贷。吾自了不作偷,犹如不作贼。故以密白,想为申启。”景文屡辞内授,上手诏譬之曰:“尚书左仆射,卿已经此任,东宫詹事,用人虽美,职次正可比中书令耳。庶姓作扬州,徐干木、王休元、殷铁并处之不辞。卿清令才望,何愧休元;毗赞中兴,岂谢干木;绸缪相与,何后殷铁邪?司徒以宰相不应带神州,远遵先旨,京口乡基义重,密迩畿内,又不得不用骠骑,陕西任要,由来用宗室。骠骑既去,巴陵理应居之,中流虽曰闲地,控带三江,通接荆、郢,经涂之要,由来有重镇。如此,则扬州自成阙刺史,卿若有辞,更不知谁应处之。此选大备,与公卿畴怀,非聊尔也。”固辞詹事领选,徙为中书令,常侍、仆射、扬州如故。又进中书监,领太子太傅,常侍、扬州如故。景文固辞太傅,上遣新除尚书右仆射褚渊宣旨,以古来比例六事诘难之,不得已,乃受拜。
时太子及诸皇子并小,上稍为身后之计,诸将帅吴喜、寿寂之之徒,虑其不能奉幼主,并杀之;而景文外戚贵盛,张永累经军旅,又疑其将来难信,乃自为谣言曰:“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一士,王字;弓长,张字也。景文弥惧,乃自陈求解扬州,曰:
臣凡猥下劣,方圜无算,特逢圣私,频叨不次,乘非其任,理宜覆折。虽加恭谨,无补横至,夙夜燋战,无地容处。六月中,得臣外甥女殷恆妻蔡疏,欲令其兒启闻乞禄,求臣署入,云凡外人通启,先经臣署。于时惊怖,即欲封疏上呈;更思此家落漠,庶非通谤,且广听察,幸无复所闻。比日忽得兗州都送迎西曹解季逊板云是臣属,既不识此人,即问郗颙,方知虚托。比十七日晚,得征南参军事谢俨口信,云臣使人略夺其婢。臣遣李武之问俨元由,答云“使人谬误”。误之与实,虽所不知,闻此之日,唯有忧骇。
臣之所知,便有此三变,臣所不觉,尤不可思。若守爵散辈,宁当招此,诚由暗拙,非复可防。自窃州任,倏已七月,无德而禄,其殃将至。且傅职清峻,亢礼储极,以臣凡走,岂可暂安。荷恩惧罪,不敢执固,焦魂褫气,忧迫失常。况臣发丑人群,病绝力效,秽朝点列,顾无与等,独息易骇,惭惧难持。伏愿薄回矜愍,全臣身计,大夫之俸,足以自周,久怀欣羡,未敢干请,仰希慈宥,照臣款诚。
上诏答曰:
去五月中,吾病始差,未堪劳役,使卿等看选牒,署竟,请敕施行。此非密事,外间不容都不闻。然传事好讹,由来常患。殷恆妻,匹妇耳,闺阁之内,传闻事复作一两倍落漠,兼谓卿是亲故,希卿署,不必云选事独关卿也。恆妻虽是传闻之僻,大都非可骇异。且举元荐凯,咸由畴谘,可谓唐尧不明,下干其政邪?悠悠好诈贵人及在事者,属卿偶不悉耳,多是其周旋门生辈,作其属托,贵人及在事者,永无由知。非徒止于京师,乃至州郡县中,或有诈作书疏,灼然有文迹者。诸舍人右丞辈,及亲近驱使人,虑有作其名,载禁物,求停检校,强卖猥物与官,仍求交直,或属人求乞州郡资礼,希蠲呼召及虏发船车,并启班下在所,有即驻录。但卿贵人,不容有此启。由来有是,何故独惊!
人居贵要,但问心若为耳。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过执戟,权亢人主;颜师伯白衣仆射,横行尚书中。令袁粲作仆射领选,而人往往不知有粲。粲迁为令,居之不疑。今既省录,令便居昔之录任,置省事及干童,并依录格。粲作令来,亦不异为仆射。人情向粲,淡淡然亦复不改常。以此居贵位要任,当有致忧兢理不?卿今虽作扬州,太子傅位虽贵,而不关朝政,可安不惧,差于粲也。想卿虚心受荣,而不为累。
贵高有危殆之惧,卑贱有沟壑之忧,张、单双灾,木雁两失,有心于避祸,不如无心于任运。夫千仞之木,既摧于斧斤;一寸之草,亦瘁于践蹋。高崖之修干,与深谷之浅条,存亡之要,巨细一揆耳。晋毕万七战皆获,死于牖下;蜀相费祎从容坐谈,毙于刺客。故甘心于履危,未必逢祸;纵意于处安,不必全福。但贵者自惜,故每忧其身;贱者自轻,故易忘其己。然为教者,每诫贵不诫贱,言其贵满好自恃也。凡名位贵达,人以在怀,泰则触人改容,不则行路嗟愕。至如贱者,否泰不足以动人,存亡不足以絓数,死于沟渎,死于涂路者,天地之间,亦复何限,人不以系意耳。
以此而推,贵何必难处,贼何必易安。但人生也自应卑慎为道,行己用心,务思谨惜。若乃吉凶大期,正应委之理运,遭随参差,莫不由命也。既非圣人,不能见吉凶之先,正是依俙于理,言可行而为之耳。得吉者是其命吉,遇不吉者是其命凶。以近事论之,景和之世,晋平庶人从寿阳归乱朝,人皆为之战栗,而乃遇中兴之运;袁顗图避祸于襄阳,当时皆羡之,谓为陵霄驾凤,遂与义嘉同灭。骆宰见幼主,语人云:“越王长颈鸟喙,可与共忧,不可与共乐。范蠡去而全身,文种留而遇祸。今主上口颈,颇有越王之状,我在尚书中久,不去必危。”遂求南江小县。诸都令史住京师者,皆遭中兴之庆,人人蒙爵级;宰值义嘉染罪,金木缠身,性命几绝。卿耳眼所闻见,安危在运,何可预图邪!
时上既有疾,而诸弟并已见杀,唯桂阳王休范人才本劣,不见疑,出为江州刺史。虑一旦晏驾,皇后临朝,则景文自然成宰相,门族强盛,藉元舅之重,岁暮不为纯臣。泰豫元年春,上疾笃,乃遣使送药赐景文死,手诏曰:“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死时年六十。追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常侍、中书监、刺史如故,谥曰懿侯。
长子绚,字长素。年七岁,读《论语》至“周监于二代”,外祖何尚之戏之曰:“耶耶乎文哉。”绚即答曰:“草蓊风必偃。”少以敏惠见知。及长,笃志好学,官至秘书丞。年二十四,先景文卒,谥曰恭世子。子婼袭封,齐受禅,国除。
景文兄子蕴,字彦深。父楷,太中大夫,人才凡劣,故蕴不为群从所礼,常怀耻慨。家贫,为广德令,会太宗初即位,四方叛逆,蕴遂感激为将,假宁朔将军,建安王休仁司徒参军,令如故。景文甚不悦,语之曰:“阿益,汝必破我门户。”阿益者,蕴小字也。事宁,封吉阳县男,食邑三百户。为中书、黄门郎,晋陵、义兴太守,所莅并贪纵。在义兴应见收治,以太后故,止免官。
废帝元徽初,复为黄门郎,东阳太守。未之郡,值桂阳王休范逼京邑,蕴领兵于硃雀门战败被创,事平,除侍中,出为宁朔将军、湘州刺史。蕴轻躁,薄于行业,时沈攸之为荆州刺史,密有异志,蕴与之结厚。及齐王辅朝政,蕴、攸之便连谋为乱,会遭母忧,还都,停巴陵十余日,更与攸之成谋。时齐王世子为郢州行事,蕴至郢州,谓世子必下慰之,欲因此为变,据夏口,与荆州连横。世子觉其意,称疾不往,又严兵自卫,蕴计不得行,乃下。及攸之为逆,蕴密与司徒袁粲等结谋,事在粲传。事败,走斗场,追禽,斩于秣陵市。
景文弟子孚,大明末,为海盐令。泰始初,天下反叛,唯孚独不同逆,官至司徒记室参军。
史臣曰:王景文弱年立誉,声芳籍甚,荣贵之来,匪由势至。若泰始之朝,身非外戚,与袁粲群公方骖并路,倾覆之灾,庶几可免。庾元规之让中书令,义在此乎!
列传第四十六 殷孝祖 刘勔
殷孝祖,陈郡长平人也。曾祖羡,晋光禄勋。父祖并不达。孝祖少诞节,好酒色,有气干。太祖元嘉末,为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世祖以其有武用,除奋武将军、济北太守。入为积射将军。大明初,索虏寇青州,上遣孝祖北援,受刺史颜师伯节度,累与虏战,频大破之,事在师伯传。还授太子旅贲中郎将,加龙骧将军。竟陵王诞据广陵为逆,孝祖隶沈庆之攻诞,又有战功,迁西阳王子尚抚军、宁朔将军、南济阴太守。出为盱眙太守,将军如故。还为虎贲中郎将,仍除宁朔将军、阳平东平二郡太守。又迁济南、南郡,将军如故。
前废帝景和元年,以本号督兗州诸军事、兗州刺史。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孝祖外甥司徒参军颍川葛僧韶建议衔命征孝祖入朝,上遣之。时徐州刺史薛安都遣薛索兒等屯据津径,僧韶间行得至,说孝祖曰:“景和凶狂,开辟未有,朝野危极,假命漏刻。主上圣德天挺,神武在躬,曾不浃辰,夷凶翦暴,更造天地,未足为言。国乱朝危,宜立长生,公卿百辟,人无异议,泰平之隆,非旦则夕。而群小相煽,构造无端,贪利幼弱,竞怀希望。使天道助逆,群凶事申,则主幼时艰,权柄不一,兵难互起,岂有自容之地。舅少有立功之志,长以气节成名,若便能控济、河义勇,还奉朝廷,非唯匡主静乱,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问朝廷消息,僧韶随方酬譬,并陈兵甲精强,主上欲委以前驱之任。孝祖即日弃妻子,率文武二千人随僧韶还都。
时普天同逆,朝廷唯保丹阳一郡,而永世县寻又反叛。义兴贼垂至延陵,内外忧危,咸欲奔散。孝祖忽至,众力不少,并伧楚壮士,人情于是大安。进孝祖号冠军,假节、督前锋诸军事,遣向虎槛,拒对南贼。御仗先有诸葛亮筒袖铠帽,二十五石弩射之不能入,上悉以赐孝祖。孝祖负其诚节,凌轹诸将,台军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并欲推治。由是人情乖离,莫乐为用。进使持节、都督兗州青冀幽四州诸军事、抚军将军,刺史如故。时贼据赭圻,孝祖将进攻之,与大统王玄谟别,悲不自胜,众并骇怪。泰始二年三月三日,与贼合战,常以鼓盖自随,军中人相谓曰:“殷统军可谓死将矣。今与贼交锋,而以羽仪自标显,若善射者十士攒射,欲不毙,得乎?”是日,于阵为矢所中死,时年五十二。追赠散骑常侍、征北将军,持节、都督如故。封秭归县侯,食邑千户。四年,追改封建安县,谥曰忠侯。孝祖子悉为薛安都所杀,以从兄子慧达继封。齐受禅,国除。
刘勔,字伯猷,彭城人也。祖怀义,始兴太守。父颖之,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征林邑,遇疾卒。勔少有志节,兼好文义。家贫,为广州增城令,广州刺史刘道锡引为扬烈府主簿。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南侵,道锡遣勔奉使诣京都,太祖引见之,酬对称旨,除宁远将军、绥远太守。元嘉末,萧简据广州为乱,勔起义讨之,烧其南门。广州刺史宗悫又命为军府主簿,以功封大亭侯。除员外散骑侍郎。孝建初,荆、江反叛,宗悫以勔行宁朔将军、湘东内史,领军出安陆。会事平,以本号为晋康太守,又徙郁林太守。大明初还都,徐州刺史刘道隆请为宁朔司马。竟陵王诞据广陵为逆,勔随道隆受沈庆之节度,事平,封金城县五等侯。除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入直阁。先是,遣费沈伐陈檀,不克,乃除勔龙骧将军、西江督护、郁林太守。勔既至,率军进讨,随宜翦定,大致名马,并献珊瑚连理树,上甚悦。还除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遭母忧,不拜。前废帝即位,起为振威将军、屯骑校尉,入直阁。
太宗即位,加宁朔将军,校尉如故。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逆,四方响应,勔以本官领建平王景素辅国司马,进据梁山。会豫州刺史殷琰反叛,征勔还都,假辅国将军,率众讨琰,甲仗三十人入六门。复兼山阳王休祐骠骑司马,余如故。破琰将刘顺于宛唐,杜叔宝于横塘,事在琰传。除辅国将军、山阳王休祐骠骑谘议参军、梁郡太守、假节,不拜。琰婴城固守,自始春至于末冬,薛道标、庞孟虬并向寿阳,勔内攻外御,战无不捷。善抚将帅,以宽厚为众所依。将军王广之求勔所自乘马,诸将帅并忿广之叨冒,劝勔以法裁之,勔欢笑,即时解马与广之。复除使持节、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将军如故,不拜。及琰开门请降,勔约令三军,不得妄动。城内士民,秋毫无所失,百姓感悦,咸曰来苏。百姓生为立碑。改督益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又不拜。还京都,拜太子左卫率,封鄱阳县侯,食邑千户。
琰初求救索虏,虏大众屯据汝南。泰始三年,以勔为征虏将军、督西讨前锋诸军事,假节、置佐、本官如故。先是,常珍奇据汝南,与琰为逆,琰降,因据戍降虏,事在琰传。至是引虏西河公、长社公攻围辅国将军、汝阴太守张景远。景远与军主杨文苌拒击,大破之。景远寻病卒,太宗嘉其功,追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追封含洭县男,食邑三百户,以文苌代为汝阴太守。除勔右卫将军,仍以为使持节、都督豫司二州诸军事、征虏将军、豫州刺史,余如故。四年,除侍中,领射声校尉,又不受。进号右将军。其年,虏遣汝阳司马赵怀仁步骑五百,寇武津县。勔遣龙骧将军曲元德轻兵进讨,虏众惊散。虏子都公阏于拔又率三百人防运车囗囗千两,于汝阳台东水上结营。元德单骑直入,斩拔首,因进攻汝阳台,即陷外垒,获车一千三百乘,斩首一百五十级。勔又使司徒参军孙昙瓘督弋阳以西,会虏寇义阳,昙瓘大破之。虏上其北豫州租,有车二千两,勔招荒人,邀击于许昌,虏众奔散,焚烧米谷。
淮西人贾元友上书太宗,劝北攻悬瓠,可收陈郡、南顿、汝南、新蔡四郡之地。上以所陈示勔,使具条答。勔对曰:
元友称:“虏主幼弱,奸伪竞起,内外规乱,天亡有期。”臣以为獯丑侵纵,乘藉王境,盘据州郡,百姓残亡。去冬众军失耕,今春连城围逼,国家复境之略,实有不遑,灭虏未及。元友又云:“有七千余家,谷米丰积,可供二万人数年资储。”臣又以为二万人岁食米四十八万斛,五年合须米二百四十万斛,既理不容有,恐事难称言。元友又云:“虏于悬瓠开驿保,虏已先据,若不足恃,此不须囗。”俱是攻城,便应先图悬瓠,何更越先取郾,以受腹背之灾。且七千余家丰积,而虏犹当远运为粮,是威不制民,民非异计。元友又云:“虏欲水陆运粮,以救军命,可袭之机,在于今日。”臣又以为开立驿道,据守坚城,观其形候,不似蹙弱。可乘之机,恐为难验。元友又云:“四郡民人,遭虏二十七年之毒,皆欲雪仇报耻,伏待朝威。”臣又以为垣式宝等受国重恩,今犹驱略车营,翻还就贼,盖是恋本之情深,非报怨之宜,何可轻试。元友又云:“请敕荆、雍两州,遣二千精兵,从义阳依西山北下,直据郾城。”臣又以为郾城是贼驿路要戍,且经蛮接险,数百里中,裹粮潜进,方出平地,攻贼坚城,自古名将,未有能以此济者。假其克捷,不知足南抗悬瓠,北捍长社与不?且贼拥据数城,水陆通便,而今使官以二千断其资运,于事为难。元友又云:“虏围逼汝阴,游魂二岁,为张景远所挫,不敢渡淮。”臣又以为景远兵力寡弱,不能自固,远遣救援,方得少克。今定是为贼所畏不?景远前所摧伤,裁至数百,虏步骑四万,犹不敢前,而今必劝国家以轻兵远讨,指掌可克,言理相背,莫复过此。元友又云:“龙山雉水,鲁奴、王景直等并受朝爵,马步万余。进讨之宜,唯须敕命。”臣以为鲁奴与虏交关,弥历年世,去岁送诚朝廷,誓欲立功。自蒙荣爵,便即逃遁,殊类奸猾,岂易暗期。兼王景直是一亡命,部曲不过数十人,既不可言,又未足恃。万余之言,似不近实。元友又云:“四郡恨忿此非类,车营连结,废田二载,生业已尽,贼无所资,粮储已罄。断其运道,最是要略。”臣又以断运须兵,兵应资食,而当此过悬瓠二百里中,使兵食兼足,何处求办?
臣窃寻元嘉以来,伧荒远人,多干国议,负儋归阙,皆劝讨虏。鲁爽诞说,实挫国威,徒失兵力,虚费金宝。凡此之徒,每规近说,从来信纳,皆诒后悔。界上之人,唯视强弱,王师至境,必壶浆候涂,裁见退军,便抄截蜂起。首领回师,何尝不为河畔所弊。
太宗纳之,元友议遂寝。勔与常珍奇书,劝令反虏,珍奇乃与子超越、羽林监式宝,于谯杀虏子都公费拔等凡三千余人。勔驰驿以闻,太宗大喜,以珍奇为使持节、都督司北豫二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司州刺史,汝南新蔡县侯,食邑千户;超越辅国将军、北豫州刺史,颍川汝阳囗囗三郡太守,安阳县男;式宝辅国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真阳县男,食邑三百户。珍奇为虏所攻,引军南出,虏追击破之,珍奇走依山,得至寿阳,超越、式宝为人所杀。
五年,汝阴太守杨文苌又频破虏于荆亭及戍西。诏进勔号平西将军、豫州刺史,余如故,不拜。其年,征拜散骑常侍、中领军。勔以世路纠纷,有怀止足,求东阳郡。上以勔启遍示朝臣,自尚书仆射袁粲以下,莫不称赞,咸谓宜许。上曰:“巴陵、建平二王,并有独往之志。若世道宁晏,皆当申其所请。”勔经始钟岭之南,以为栖息,聚石蓄水,仿佛丘中,朝士爱素者,多往游之。六年,改常侍为侍中。其年,南兗州刺史齐王出镇淮阴,以勔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兗青冀囗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侍中、中领军如故,出镇广陵。固辞侍中、军号,许之,以为假平北将军。七年,解都督、假号、并节。太宗临崩,顾命以为守尚书右仆射,中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元徽初,月犯右执法,太白犯上将,或劝勔解职。勔曰:“吾执心行己,无愧幽明。若才轻任重,灾眚必及,天道密微,避岂得免。”桂阳王休范为乱,奄至京邑,加勔使持节、领军,置佐史,镇扞石头。既而贼众屯硃雀航南,右军王道隆率宿卫向硃雀,闻贼已至,急信召勔。勔至,命闭航,道隆不听,催勔渡航进战。率所领于航南战败,临陈死之,时年五十七。事平,诏曰:“夫义实天经,忠惟人则,篆素流采,金石宣辉,自非识洞情灵,理感生极,岂有捐躯卫主,舍命匡朝者哉!故持节、镇军将军、守尚书右仆射、中领军鄱阳县开国侯勔,思怀亮粹,体业淹明,弘勋树绩,誉洽华野。绸缪顾托,契阔屯夷,方倚谋猷,翌康帝道。逆蕃扇祸,逼扰京甸,援桴誓旅,奉律行师。身与事灭,名随操远。朕用伤悼,震恸于厥心。昔王允秉诚,卞壶峻节,均风往德,归茂先轨。泉途就永,冤逝无追,思崇徽策,式光惇史。可赠散骑常侍、司空,本官、侯如故,谥曰忠昭公。”
子悛嗣,顺帝升明末,为广州刺史。齐受禅,国除。勔弟斅,泰始中,为宁朔将军、交州刺史,于道遇病卒。先有都乡侯爵,谥曰质侯。
史臣曰:吴汉平蜀,城内流血沾踝,而其后无闻于汉;陆抗定西陵,步氏祸及婴孩,而机、云为戮上国。刘勔克寿春,士民无遗刍委粒之叹;莫不扶老携幼,歌唱而出重围,美矣!
列传第四十七 萧惠开 殷琰
萧惠开,南兰陵人,征西将军思话子也。初名慧开,后改慧为惠。少有风气,涉猎文史,家虽贵戚,而居服简素。初为秘书郎,著作并名家年少。惠开意趣与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语。外祖光禄大夫沛郡刘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当应将迎时俗,缉外内之欢。如汝自业,将无小伤多异,以取天下之疾患邪?”惠开曰:“人间宜相缉和,甚如慈旨。但不幸耿介,耻见作凡人,画龙未成,故遂至于多忤耳。”转太子舍人。与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转尚书水部郎,始兴王浚征北府主簿,南徐州治中从事史,徙汝阴王友;又为南徐州别驾,中书侍郎,江夏王义恭大将军大司马从事中郎。
孝建元年,自太子中庶子转黄门侍郎,与侍中何偃争积射将军徐冲之事。偃任遇甚隆,惠开不为之屈,偃怒,使门下推弹之。惠开乃上表解职曰:“陛下未照臣愚,故引参近侍。臣以职事非长,故委能何偃,凡诸当否,不敢参议。窃见积射将军徐冲之为偃命所黜,臣愚怀谓有可申,故聊设微异。偃恃恩使贵,欲使人靡二情,便诃胁主者。手定文案,割落臣议,专载己辞。虽天照广临,竟未见察臣理,违颜咫尺,致兹壅滥,则臣之受劾,盖何足悲。但不顺侍中,臣有其咎,当而行之,不知何过。且议之不允,未有弹科,省心揆天,了知在宥。臣不能谢愆右职,改意重臣,刺骨铄金,将在朝夕。乞解所忝,保拙私庭。”时偃宠方隆,由此忤旨,别敕有司以属疾多,免惠开官。思话素恭谨,操行与惠开不同,常以其峻异,每加嫌责。及见惠开自解表,自叹曰:“兒子不幸与周朗周旋,理应如此。”杖之二百。寻重除中庶子。
丁父艰,居丧有孝性,家素事佛,凡为父起四寺,南岸南冈下,名曰禅冈寺;曲阿旧乡宅,名曰禅乡寺;京口墓亭,名曰禅亭寺;所封封阳县,名曰禅封寺。谓国僚曰:“封秩盖鲜,而兄弟甚多,若使全关一人,则在我所让。若使人人等分,又事可悲耻。寺众既立,自宜悉供僧众。”由此国秩不复下均。服除,除司徒左长史。大明二年,出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长史、宁朔将军、襄阳太守,行雍州州府事。善于为政,威行禁止。袭封封阳县侯。还为新安王子鸾冠军长史,行吴郡事。惠开妹当适桂阳王休范,女又当适世祖子,发遣之资,应须二千万。乃以为豫章内史,听其肆意聚纳,由是在郡著贪暴之声。入为尚书吏部郎,不拜,徙御史中丞。世祖与刘秀之诏曰:“今以萧惠开为宪司,冀当称职。但一往服领,已自殊有所震。”及在任,百僚畏惮之。
八年,入为侍中。诏曰:“惠开前在宪司,奉法直绳,不阿权戚,朕甚嘉之。可更授御史中丞。”母忧去职。起为持节、督青冀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不行。改督益宁二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惠开素有大志,至蜀,欲广树经略,善于述事,对宾僚及士人说收牂牁、越巂以为内地,绥讨蛮、濮,辟地征租;闻其言者,以为大功可立。太宗即位,进号冠军将军,又进平西将军,改督为都督。晋安王子勋反,惠开乃集将佐谓之曰:“湘东太祖之昭,晋安世祖之穆,其于当璧,并无不可。但景和虽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犹多。吾奉武、文之灵,兼荷世祖之眷,今便当投袂万里,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费欣寿领二千人东下,为巴东人任叔兒起义所邀,欣寿败没,陕口道不复通。更遣州治中程法度领三千人步出梁州,又为氐贼杨僧嗣所断。
先是,惠开为治,多任刑诛,蜀土咸怀猜怨。及闻欣寿没,法度又不得前,晋原一郡遂反,于是诸郡悉应之,并来围城。城内东兵不过二千,凡蜀人惠开疑之,皆悉遣出。子勋寻平,蜀人并欲屠城,以望厚赏。惠开每遣军出战,未尝不捷,前后所摧破杀伤不可胜计。外众逾合,胜兵者十余万人。时天下已平,太宗以蜀土险远,赦其诛责,遣惠开弟惠基步道使蜀,具宣朝旨。惠基既至涪,而蜀人志在屠城,不欲使王命远达,遏留惠基不听进。惠基率部曲破其渠帅马兴怀等,然后得前。惠开奉旨归顺,城围得解。
时太宗遣惠开宗人宝首水路慰劳益州,宝首欲以平蜀为功。更奖说蜀人,于是处处蜂起,凡诸离散者,一时还合。渠帅赵燕、句文章等,与宝首屯军于上,去成都六十里,众号二十万人。惠开欲遣击之,将佐咸曰:“攻破蜀贼,诚不为难。但慰劳使至,未获奉受,而遣兵相距,何以自明本心。”惠开曰:“今水陆四断,表启路绝,宝首或相诬陷,谓我不奉朝旨。我之欲战,本在通使;使若得通,则诚心达矣。”乃作启事,具陈事情,使腹心二人带启,戒之曰:“须贼破路开,便跃马驰去。”遣永宁太守萧惠训、别驾费欣业万兵并进,与战,大破之,生禽宝首,囚于成都县狱。所遣使至,上使执送宝首,除惠开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南郡太守,不拜。泰始四年,还至京师。
初,惠开府录事参军到希微负蜀人债将百万,为责主所制,未得俱还。惠开与希微共事不厚,以为随其同上,不能携接得还,意耻之。厩中凡有马六十匹,悉以乞希微偿责,其意趣不常皆如是。先刘瑀为益州,张悦代之,瑀去任,凡所携将佐有不乐反者,必逼制将还。语人曰:“随我上,岂可为张悦作西门客邪!”惠开自蜀还,资财二千余万,悉散施道路,一无所留。
五年,又除桂阳王休范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其年,会稽太守蔡兴宗之郡,而惠开自京口请假还都,相逢于曲阿。惠开先与兴宗名位略同,又经情款,自以负衅摧屈,虑兴宗不能诣己,戒勒部下:“蔡会稽部伍若借问,慎不得答。”惠开素严,自下莫敢违犯。兴宗见惠开舟力甚盛,不知为谁,遣人历舫讯,惠开有舫十余,事力二三百人,皆低头直去,无一人答者。
复为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太守如故。六年,除少府,加给事中。惠开素刚,至是益不得志,寺内所住斋前,有向种花草甚美,惠开悉刬除,列种白扬树。每谓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发病欧血,吐如肝肺者甚多。除巴陵王休若征西长史、宁朔将军、南郡太守,未拜。七年,卒,时年四十九。子睿嗣,齐受禅,国除。惠开与诸弟并不睦,惠基使益州,遂不相见。与同产弟惠明亦著嫌隙云。
殷琰,陈郡长平人也。父道鸾,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琰少为太祖所知,见遇与琅邪王景文相埒。初为江夏王义恭征北行参军,始兴王浚后军主簿,出为鄱阳、晋熙太守,豫州治中从事史,庐陵内史。臧质反,弃郡奔北皖。琰性有计数,欲进退保全,故不还都邑。事平,坐系尚方,顷之被宥。除海陵王国郎中令,不拜。临海王子顼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以琰为录事参军,行郡事。复为豫州别驾,太宰户曹属,丹阳丞,尚书左丞,少府,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行南豫州,随府转右军司马,又徙巴陵王休若左军司马。
前废帝永光元年,除黄门侍郎,出为山阳王休祐右军长史、南梁郡太守。休祐入朝,琰仍行府州事。太宗泰始元年,以休祐为荆州,欲以吏部郎张岱为豫州刺史。会晋安王子勋反,即以琰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建武将军、豫州刺史,以西汝阴太守庞道隆为琰长史,殿中将军刘顺为司马。顺劝琰同子勋。琰家累在京邑。意欲奉顺,而土人前右军参军杜叔宝、前陈南顿二郡太守皇甫道烈、道烈从弟前马头太守景度、前汝南颍川二郡太守庞天生、前睢阳令夏侯季子等,并劝琰同逆。琰素无部曲,门义不过数人,无以自立,受制于叔宝等。太宗遣冗从仆射柳伦领军助,骠骑大将军山阳王休祐又遣中兵参军郑瑗说琰令还。二人至,即与叔宝合。叔宝者,杜坦之子,既土豪乡望,内外诸军事并专之。
弋阳太守卜天生据郡同逆,断梁州献马得百余匹。边城令宿僧护起义斩天生,传首京邑。太宗嘉之,以为龙骧将军,封建兴县侯,食邑三百户。时绥戎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义于悬瓠,收兵得千余人。袁顗遗信诱矜司马汝南人常珍奇,以金铃为信。珍奇即日斩矜,送首诣顗,顗以珍奇为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太宗追赠矜本官,以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领随郡太守。孟虬不受命,起兵同子勋。子勋召孟虬出寻阳,而以孟虬子定光行义阳郡事。
太宗知琰逼迫土人,事不获已,犹欲羁縻之。以琰兄前中书郎瑗为司徒右长史,子邈为山阳王休祐骠骑参军。子勋遣使以琰为辅国将军、梁郡太守,后又加豫州,假节督南豫数郡。杜叔宝求琰上佐,庞道隆虑其为祸,乃请奉表使寻阳。琰即以叔宝为长史、梁郡太守。休祐步入朝,家内犹分停寿阳,琰资给供赡,事尽丰厚。
二年正月,太宗遣辅国将军刘勔率宁朔将军吕安国西讨,休祐出镇历阳,为诸军总统。时徐州刺史薛安都亦据彭城反,募能生禽琰、安都,封千户县侯,赐布绢各二千匹。二月,勔进军小岘。初,合肥戍主、南汝阴太守薛元宝委郡奔子勋,前太守硃辅之据城归顺。琰遣攻辅之,辅之败走。琰以前右军参军裴季为南汝阴太守,季又归顺,太宗即而授之。琰所用象县令许道莲亦率二百人归降,太宗以为马头太守。三月,上又遣宁朔将军刘怀珍、段僧爱、龙骧将军姜产之马步三军,助勔讨琰。义军主黄回募江西楚人千余,斩子勋所置马头太守王广元,以回为龙骧将军。淮西人前奉朝请郑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义于陈郡城,有众一万,太宗以为司州刺史。后虏寇淮西,战败见杀,追赠冠军将军。
是月,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马步八千人,东据宛唐,去寿阳三百里。勔率众军并进,去顺数里立营。在道遇雨,旦始至,垒堑未立,顺欲击之。时琰所遣诸军并受节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伦,台之所遣,顺本卑微,不宜统督,唯二军不受命。至是道烈、伦不同,顺不能独进,乃止。既而勔营垒渐立,不可复攻,因相持守。四月,勔录事参军王起、前部贼曹参军甄澹等五人委勔奔顺,顺因此出军攻勔。顺幢主樊僧整与台马军主骠骑中兵参军段僧爱交槊斗,僧整刺僧爱,杀之,追赠屯骑校尉。僧爱勇冠三军,军中并惧。太宗又遣太尉司马垣闳率军来会,步兵校尉庞沈之助裴季戍合肥。初,淮南人周伯符说休祐求起义兵,休祐不许,固请,乃遣之。杖策单行,至安丰,收得八百余人,于淮西为游兵。珍奇所置弋阳太守郭确遣将军郭慈孙击伯符于金丘,琰又遣中兵参军杜叔宝助之。慈孙等为伯符所败,并投水死。太宗以伯符为骠骑参军。
叔宝本谓台军停住历阳不办进,顺等至,无不瓦解,唯赍一月日粮。既与勔相持,军食尽,报叔宝送食;叔宝乃发车千五百乘,载米饷顺,自以五千精兵防送之。勔闻之,军副吕安国曰:“刘顺精甲八千,而我众不能居半,相持既久,强弱势殊,苟复推迁,则无以自立,所赖在彼粮将竭,我食有余耳。若使叔宝米至,非唯难可复图,我亦不能持久。今唯有间道袭其米车,出彼不意。若能制之,将不战走矣。”勔以为然,乃以疲弱守营,简选千百精手,配安国及军主黄回等,间路出顺后,于横塘抄之。安国始行,计叔宝寻至,止赍二日熟食,食尽,叔宝不至,将士并欲还。安国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车不容不至。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宝果至,以米车为函箱阵,叔宝于外为游军,幢主杨仲怀领五百人居前,与安国、回等相会。仲怀部曲并欲退就叔宝,并力击安国。仲怀曰:“贼至不击,复欲何待?且统军在后,政三二里间,比吾交手,何忧不至。”即便前战,回所领并淮南楚子,天下精兵,众力既倍,合战,便破之。于阵杀仲怀,仲怀所领五百人死尽。叔宝至,而仲怀及士卒伏尸蔽野,回等欲乘胜击之,安国曰:“彼将自走,不假复击。”退军三十里止宿,夜遣骑参候,叔宝果弃米车奔走。安国即复夜往,烧米车,驱牛二千余头而还。刘顺闻米车见烧,叔宝又走,五月一日夜,众溃,奔还寿阳,仍走淮西就常珍奇。勔于是方轨而进。
叔宝敛居民及散卒,婴城自守。勔与诸军分营城外,黄回立航渡肥水。叔宝遣马步三千,欲破航,并栅断小岘埭,回击大破之,焚其船栅。
休祐与琰书曰:“君本文弱,素无武干,是远近所悉,且名器清显,不应复有分外希觊。近者之事,当是劫于凶竖,不能守节。今大军长驱,已造城下,势孤援绝,祸败交至,顾昔情款,犹有恻然。圣上垂天地之仁,开不世之泽,好生恶杀,遐迩所闻。顾琛、王昙生等皆军败迸走,披草乞活,尚蒙恩恕,晏处私门。今神锋所临,前无横陈,况穷城弱众,残伤之余,而欲自固乎!若开门归顺,自可不失富贵;将佐小大,并保荣爵。何故苟困士民,自求齑脍,身膏斧镬,妻息并尽,老兄垂白,东市受刑邪!幸自思之。信言不爽,有如皎日。”上又遣王道隆赍诏宥琰罪。
勔又与琰书曰:“昔景和凶悖,行绝人伦,昏虐险秽,谏诤杜塞,遂残毁陵庙,芟刈百僚,纵毒穷凶,靡有纪极。于时人神回遑,莫能自保,中外士庶,咸愿一匡。予职在直卫,目所备睹。主上神机天发,指麾克定,横流涂炭,一朝太平,扶危拯急,实冠终古。而四方持疑,成此乖逆,资斧所临,每从偃简。足下以衣冠华胄,信概夙昭,附戾从违,犹见容养。贤兄长史,阶升清列;贤子参军,亦塞国网。间者进军宛唐,计由刘顺,退众闭城,当时未了。过蒙朝恩,谬充将帅,蚤承风素,情有依然。今皇威远申,三方蹙弱,胜败之势,皎然可览。王御史昨至,主上敕、骠骑教、贤兄贤子书,今悉遣送。百代以来,未有弘恩曲宥,乃至于此。且朝廷方宣示大义,惟新王道,何容摽虚辞于士女,失国信于一州。以足下明识渊见,想必不俟终日。如其孤背亭毒,弗忌屠陷者,便当穷兵肆武,究法极刑。将恐贵门无复祭祀之主,坟垄乏扫洒之望。进谢忠臣,退惭孝子,名实两丧,没有余责。扶力略白,幸加研览。”琰本无反心,事由力屈,叔宝等有降意,前后屡遣送诚笺,而众心持疑,莫能相一,故归顺之计,每多愆塞,婴城愈固。弋阳西山蛮田益之起义,攻郭确于弋阳,以益之为辅国将军,督弋阳西山事。六月,勔筑长围始合。田益之率蛮众万余人攻庞定光于义阳,定光遣从兄文生拒之,为益之所破,见杀,遂围其城。定光求救于子勋,子勋以定光父孟虬为司州刺史,率精兵五千救义阳,并解寿阳之围。常珍奇又自悬瓠遣三千人援定光,屯军柳水。益之不战,望风奔散。孟虬乘胜进军向寿阳。初,常珍奇遣周当、垣式宝率数百人送仗与琰。式宝骁勇绝众,因留守北门,乃率所领,开门掩袭勔,入其营;勔逃避得免,式宝得勔衣帽而去。勔于是乃竖长围,治攻道于东南角,并填堑。东南角有高楼,队主赵法进计曰:“外若进攻,必先攻楼,楼颓落,既伤将士,又使人情沮坏,不如先自毁之。”从其言。勔用草茅苞土,掷以塞堑。掷者如云,城内乃以火箭射之,草未及燃,后土续至,一二日,堑便欲满。赵法进复献计,以铁珠子灌之。珠子流滑,悉缘隙得入,草于是火燃,二日间草尽,堑中土不过二三寸。勔乃作大虾蟆车载土,牛皮蒙之,三百人推以塞堑。琰户曹参军虞挹之造确车,击之以石,车悉破坏。
初,庐江太守王子仲弃郡奔寻阳,庐江人起义,休祐遣员外散骑侍郎陆悠之助之。刘胡遣其辅国将军薛道标渡江煽动群蛮,规自庐江掩袭历阳,悠之众弱,退保谯城。司徒建安王休仁遣参军沈灵宠驰据庐江,道标后一日方至,悠之自谯城来会,因与道标相持。七月,庞孟虬至弋阳,勔遣吕安国、垣闳、龙骧将军陈显达、骠骑参军孟次阳拒之。孟虬军副吕兴寿与安国有旧,率所领降。安国进军,破孟虬于蓼潭,义军主陈肫又破之于汝水,孟虬走向义阳;义阳已为王玄谟子昙善起义所据,乃逃于蛮中。淮西人郑叔举起义击常珍奇,以为北豫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柳伦等二十一人闻孟虬败,并开门出降。勔因此又与琰书曰:“柳伦来奔,具相申述,方承足下迹缠秽乱,心秉忠诚,惘默穷愁,不亲戎政。去冬开天之始,愚迷者多,如足下流比,进非社稷宗臣,退无顾命寄托,朝廷既不偏相嫌责,足下亦复无所独愧。程天祚已举城归顺,庞孟虬又继迹奔亡,刘胡困于钱溪,袁顗欲战不得,推理揆势,亦安能久。且南方初起,连州十六,拥徒百万,仲春以来,无战不北,摧陷殄灭,十无一二。南凭袁顗弱卒,北恃足下孤城,以兹定业,恐万无一理。方今国网疏略,示举宏维,比日相白,想亦已具矣。且伦等皆是足下腹心牙爪,所以携手相舍,非有怨恨也,了知事不可济,祸害已及故耳。夫拥数千乌合,抗天下之兵,倾覆之状,岂不易晓。假令六蔽之人,犹当不为其事,况复足下少祖名教,疾没世无称者邪。所以复有此白者,实惜华州重镇,鞠为茂草,兼伤贵门一日屠灭。足下若能封府库,开四门,宣语文武,示以祸福,先遣咫尺之书,表达诚款,然后素车白马,来诣辕门,若令足下发肤不全,兒侄雕耗者,皇天后土,实闻此言。至辞不华,宁复多白。”
薛道标犹在庐江,刘胡又分兵扬声向寿阳及合肥。勔遣许道莲驰赴合肥,助裴季文,又遣黄回、孟次阳乃屯骑校尉段佛荣、武卫将军王广之继之。道标率其党薛元宝等攻合肥,勔所遣诸军未至,为道标所陷,季文及武卫将军叶庆祖力战死之。勔驰遣垣闳总统诸军攻合肥。是月,刘胡败走,寻阳平定。太宗遣叔宝从父弟季文至琰城下,与叔宝语,说四方已定,劝令时降。叔宝曰:“我乃信汝,恐为人所诳耳!”叔宝闭绝子勋败问,有传者即杀之。时琰子邈东在京邑,系建康,太宗送邈与琰,令说南贼已平之问,自建康出,便防送就道。议者以为宜听邈与伯父瑗私相见,不尔无以解城内之惑,不从。邈至,叔宝等果疑,守备方固。十月,薛道标突围,与十余骑走奔淮西,投常珍奇,薛元宝归降。
先是,晋熙太守阎湛之据郡同逆,至是沈灵宠自庐江攻之。湛之未知寻阳已败,固守不降。灵宠乃取诸将破刘胡文书置车中,攻城伪败,弃车而走。湛之得书大骇,其夜奔逃。十一月,常珍奇乞降,虑不见纳,又求救于索虏。太宗即以珍奇为司州刺史,领汝南、新蔡二郡太守。虏亦遣伪帅张穷奇骑万匹救之。十二月,虏至汝南,珍奇开门纳虏,淮西七县民并连营南奔,刘顺亦弃虏归顺。
南贼降者,太宗并送琰城下,令与城内交言,由是人情沮丧。琰将降,先送休祐内人出城,然后开门。时琰有疾,以板自舆,与诸将帅面缚请罪。勔并抚宥,无所诛戮,自将帅以下,财物资货,皆以还之,纤毫无所失。虏骑救琰,至师水,闻城陷,乃破义阳,杀掠数千人而去。垣式宝寻复反叛,投常珍奇。以平琰功,刘怀珍封艾县侯,食邑四百户,垣闳乐乡县侯,孟次阳攸县子,王广之蒲圻县子,陈显达彭泽县子,吕安国钟武县子,食邑各三百户,黄回葛阳县男,食邑二百户。送琰及伪节还京都。
久之,为王景文镇南谘议参军,兼少府。泰豫元年,除少府,加给事中。后废帝元徽元年,卒,时年五十九。琰性和雅静素,寡嗜欲,谙前世旧事,事兄甚谨,少以名行见称。在寿阳被攻围积时,为城内所怀附。扬州刺史王景文、征西将军蔡兴宗、司空褚渊,并与之友善云。
史臣曰:夫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盖以类得之也。昔启方说主,迹表遗亲,邓攸淳行,爱兼犹子,虽禀分参差,情纪难一,而均薄等厚,未之或偏。惠开亲礼虽笃,弟隙尤著,方寸之内,孝友异情,险于山川,有验于此也。
列传第四十八 薛安都 沈文秀 崔道固
薛安都,河东汾阴人也。世为强族,同姓有三千家。父广,为宗豪,高祖定关、河,以为上党太守。安都少以勇闻,身长七尺八寸,便弓马。索虏使助秦州刺史北贺汨击反胡白龙子,灭之。由是为伪雍、秦二州都统,州各有刺史,都统总其事。元嘉二十一年,索虏主拓跋焘击芮芮大败,安都与宗人薛永宗起义,永宗营汾曲,安都袭得弘农。会北地人盖吴起兵,遂连衡相应。焘自率众击永宗,灭其族,进击盖吴。安都料众寡不敌,率壮士辛灵度等,弃弘农归国。太祖延见之,求北还构扇河、陕,招聚义众。上许之,给锦百匹,杂缯三百匹。复袭弘农,虏已增戍,城不可克,盖吴又死,乃退还上洛。世祖镇襄阳,板为扬武将军、北弘农太守。虏渐强盛,安都乃归襄阳。从叔沈亦同归国,官至绥远将军、新野太守。
二十七年,随王诞版安都为建武将军,随柳元景向关、陕,率步骑居前,所向克捷,事在元景传。军还,诞版为后军行参军。二十九年,除始兴王浚征北行参军,加建武将军。鲁爽向虎牢,安都复随元景北出,即据关城,期俱济河取蒲坂。会爽退,安都复率所领随元景引还。仍伐西阳五水蛮。
世祖伐逆,转参军事,加宁朔将军,领马军,与柳元景俱发。四月十四日,至硃雀航,横矛瞋目,叱贼将皇甫安民等曰:“贼弑君父,何心事之!”世祖践阼,除右军将军。五月四日,率所领骑为前锋,直入殿庭。贼尚有数百人,一时奔散。以功封南乡县男,食邑五百户。安都从征关、陕,至臼口,梦仰头视天,正见天门开,谓左右曰:“汝见天门开不?”至是叹曰:“梦天开,乃中兴之象邪!”
从弟道生,亦以军功为大司马参军。犯罪,为秣陵令庾淑之所鞭。安都大怒,乃乘马从数十人,令左右执槊,欲往杀淑之。行至硃雀航,逢柳元景。元景遥问:“薛公何处去?”安都跃马至车后曰:“小子庾淑之鞭我从弟,今诣往刺杀之。”元景虑其不可驻,乃绐之曰:“小子无宜适,卿往与手,甚快。”安都既回马,复追呼之:“别宜与卿有所论。”令下马入车。既入车,因责让之曰:“卿从弟服章言论,与寒细不异,虽复人士,庾淑之亦何由得知?且人身犯罪,理应加罚,卿为朝廷勋臣,宜崇奉法宪,云何放恣,辄欲于都邑杀人?非唯科律所不容,主上亦无辞以相宥。”因载之俱归,安都乃止。其年,以惮直免官。
孝建元年,复除左军将军。二月,鲁爽反叛,遣安都及冗从仆射胡子反、龙骧将军宗越率步骑据历阳。爽遣将郑德玄戍大岘,德玄使前锋杨胡与轻兵向历阳。安都遣宗越及历阳太守程天祚逆击破之,斩胡与及其军副。德玄复使其司马梁严屯岘东,安都幢主周文恭晨往侦候,因而袭之,悉禽;贼未敢进。世祖诏安都留三百人守历阳,渡还采石,迁辅国将军、竟陵内史。四月,鲁爽使弟瑜率三千人出小岘,爽寻以大众阻大岘。又遣安都步骑八千度江,与历阳太守张幼绪等讨爽。安都军副建武将军谭金率数十骑挑战,斩其偏帅。幼绪恇怯,辄引军退还,安都复还历阳。臧质久不至,世祖复遣沈庆之济江督统诸军。爽军食少,引退,庆之使安都率轻骑追之;四月丙戌,及爽于小岘,爽自与腹心壮骑继后。谭金先薄之,不能入,安都望见爽,便跃马大呼,直往刺之,应手而倒,左右范双斩爽首。爽累世枭猛,生习战陈,咸云万人敌。安都单骑直入,斩之而反,时人皆云关羽之斩颜良,不是过也。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并前千户。
时王玄谟距南郡王义宣、臧质于梁山,安都复领骑为支军。贼有水步营在芜湖,安都遣将吕兴寿率数十骑袭之,贼众惊乱,斩首及赴水死者甚众。义宣遣将刘湛之及质攻玄谟,玄谟命众军击之,使安都引骑出贼阵右。谭金三历贼陈,乘其隙纵骑突之,诸将系进。是朝,贼马军发芜湖,欲来会战,望安都骑甚盛,隐山不敢出。贼阵东南犹坚,安都横击陷之,贼遂大溃。安都队主刘元儒于舰中斩湛之首。转太子左卫率。大明元年,虏向无盐,东平太守刘胡出战失利。二月,遣安都领马军北讨,东阳太守沈法系水军向彭城,并受徐州刺史申坦节度。上戒之曰:“贼若可及,便尽力殄之。若度已回,可过河耀威而反。”时虏已去,坦求回军讨任榛,见许。安都当向左城,左城去滑台二百余里,安都以去虏镇近,军少不宜分行。至东坊城,遇任榛三骑,讨擒其一,余两骑得走。任榛闻知,皆得逃散。时天旱,水泉多竭,人马疲困,不能远追。安都、法系并白衣领职,坦系尚方。任榛大抵在任城界,积世逋叛所聚,所在皆棘榛深密,难为用师,故能久自保藏,屡为民患。安都明年复职,改封武昌县侯,加散骑常侍。七年,又加征虏将军,为太子左卫率十年,终世祖世不转。
前废帝即位,迁右卫将军,加给事中。永光元年,出为使持节、督兗州诸军事、前将军、兗州刺史。景和元年,代义阳王昶督徐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平北将军、徐州刺史。太宗即位,进号安北将军,给鼓吹一部。安都不受命,举兵同晋安王子勋。初,安都从子索兒,前废帝景和中,为前军将军,直阁,从诛诸公,封武安县男,食邑三百户。太宗即位,以为左将军,直阁如故。安都将为逆,遣密信报之,又遣数百人至瓜步迎接。时右卫将军柳光世亦与安都通谋。
泰始二年正月,索兒、光世并在省,安都信催令速去,二人俱自省逃出,携安都诸子及家累,席卷北奔。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并皆同反。文秀遣刘弥之、张灵庆、崔僧FM三军,道固遣子景征、傅灵越领众,并应安都。弥之等南出下邳,灵越自泰山道向彭城。时济阴太守申阐据睢陵城起义,索兒率灵越等攻之。安都使同党裴祖隆守下邳城,弥之等至下邳,改计归顺,因进军攻祖隆,僧FM不同,率所领归安都。索兒闻弥之有异志,舍睢陵驰赴下邳,弥之等未战溃散,并为索兒所执,见杀。
时太宗以申令孙为徐州,代安都。令孙进据淮阳,密有反志,遣人告索兒曰:“欲相从顺,而百口在都。可进军见攻,若战败被执,家人可得免祸。”索兒乃遣灵越向淮阳,令孙出城,为相距之形,既而奔散,北投索兒。索兒使令孙说阐令降,阐既降,索兒执阐及令孙,并杀之。索兒因引军渡淮,军粮不给,掠奔百姓谷食。太宗遣齐王率前将军张永、宁朔将军垣山宝、王宽、员外散骑侍郎张寘震、萧顺之、龙骧将军张季和、黄文玉等诸军北讨。其年五月,军次平原,索兒等率马步五千,列陈距战,击大破之。索兒又虏掠民谷,固守石梁,齐王又率镇北参军赵昙之、吕湛之击之。索兒军无资实,所资野掠,既见攻逼,无以自守,于是奔散;又追破之于葛家白鹄。索兒走向乐平县界,为申令孙子孝叔所斩。安都子道智、大将范双走向合肥,诣南汝阴太守裴季降。
时武卫将军王广之领军隶刘勔,攻殷琰于寿阳。傅灵越奔逃,为广之军人所生禽,厉声曰:“我傅灵越也。汝得贼何不即杀。”生送诣勔,勔躬自慰劳,诘其叛逆。对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勔又问:“四方阻逆,无战不禽,主上皆加以旷荡,即其才用。卿何不早归天阙,乃逃命草间乎?”灵越答曰:“薛公举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致败之由,实在于此。然事之始末,备皆参豫,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勔壮其意,送还京师。太宗欲加原宥,灵越辞对如一,终不回改,乃杀之。灵越,清河人也。时辅国将军、山阳内史程天祚据郡同安都,攻围弥时,然后归顺。
子勋平定,安都遣别驾从事史毕众爱、下邳太守王焕等奉启书诣太宗归款,曰:“臣庸隶荒萌,偷生上国,过蒙世祖孝武皇帝过常之恩,犬马有心,实感恩遇。是以晋安始唱,投诚孤往,不期生荣,实存死报。今天命大归,群迷改属,辄率领所部,束骸待诛,违拒之罪,伏听汤镬。”索兒之死也,安都使柳光世守下邳,至是亦率所领归降。太宗以四方已平,欲示威于淮外,遣张永、沈攸之以重军迎之。安都谓既已归顺,不应遣重兵,惧不免罪,乃遣信要引索虏。三年正月,索虏遣博陵公尉迟苟人、城阳公孔伯恭二万骑救之。永等引退,安都开门纳虏,虏即授安都徐州刺史、河东公。四年三月,召还桑乾。五年,死于虏中,时年六十。
初,安都起兵,长史兰陵俨密欲图之,见杀。安都未向桑乾,前军将军裴祖隆谋杀苟人,举彭城归顺,事泄,见诛。员外散骑侍郎孙耿之击索兒战死,及刘弥之、张灵庆皆战败见杀,并为太宗所哀,追赠俨光禄勋,祖隆宁朔将军、兗州刺史,耿之羽林监,弥之辅国将军、青州刺史,灵庆宁朔将军、冀州刺史。
安都子伯令、环龙,亡命梁、雍二州之间。三年,率亡命数千人袭广平,执太守刘冥虬,攻顺阳,克之,略有义成、扶风,置立守宰。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阳太守张敬兒、新野太守刘攘兵击破之,并禽。先是,东安、东莞二郡太守张谠守团城,在彭城东北。始同安都,未亦归顺,太宗以为东徐州刺史,复为虏所没。
沈文秀,字仲远,吴兴武康人,司空庆之弟子也。父劭之,南中郎行参军。文秀初为郡主簿,功曹史,庆之贵后,文秀起家为东海王祎抚军行参军;又度义阳王昶东中郎府,东迁钱唐令,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武康令,尚书库部郎,本邑中正,建康令。坐为寻阳王鞭杀私奴,免官,加杖一百;寻复官。前废帝即位,为建安王休仁安南录事参军,射声校尉。
景和元年,迁督青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时帝狂悖无道,内外忧危,文秀将之镇,部曲出屯白下,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土崩将至,而一门受其宠任,万物皆谓与之同心。且此人性情无常,猜忌特甚,将来之祸,事又难测。今因此众力,图之易于反掌,千载一时,万不可失。”庆之不从。文秀固请非一,言辄流涕,终不回。文秀既行,庆之果为帝所杀。庆之死后,帝遣直阁江方兴领兵诛文秀,方兴未至,太宗已定乱,驰驿驻之。方兴既至,为文秀所执。寻见释,遣还京师。
时晋安王子勋据寻阳反叛,六师外讨,征兵于文秀。文秀遣刘弥之、张灵庆、崔僧FM三军赴朝廷。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已同子勋,遣使报文秀,以四方齐举,劝令同逆,文秀即令弥之等回应安都。弥之等寻归顺,事在《安都传》。弥之青州强姓,门族甚多,诸宗从相合率奔北海,据城以拒文秀。平原、乐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据琅邪,清河、广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二郡太守刘乘民据临济城,并起义。文秀司马房文庆谋应之,为文秀所杀。文秀遣军主解彦士攻北海陷之,乘民从弟伯宗合率乡兵,复克北海,因率所领向青州所治东阳城。文秀拒之,伯宗战败被创,弟天爱扶持将去,伯宗曰:“丈夫当死战场,以身殉国,安能归死兒女手中乎!弟可速去,无为两亡。”乃见杀,追赠龙骧将军、长广太守。
太宗遣青州刺史明僧皓、东莞东安二郡太守李灵谦率军伐文秀。玄邈、乘民、僧皓等并进军攻城,每战辄为文秀所破,离而复合,如此者十余。泰始二年八月,寻阳平定,太宗遣尚书度支郎崔元孙慰劳诸义军,随僧皓战败见杀,追赠宁朔将军、冀州刺史。上遣文秀弟文炳诏文秀曰:“皇帝前问督青州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朕去岁拨乱,功振普天,于卿一门,特有殊泽,卿得延命至今,谁之力邪?何故背国负恩,远同逆竖。今天下已定,四方宁一,卿独守穷城,何所归奉?且卿百口在都,兼有坟墓,想情非木石,犹或顾怀。故指遣文炳具相宣示。凡诸逆郎,亲为戎首,一不加罪,文炳所具。卿独何人,而能自立。便可速率部曲,同到军门,别诏有司,一无所问。如其不尔,国有常刑,非惟戮及弟息,亦当夷卿坟垄,既以谢齐土百姓,亦以劳将士之心。故有今诏。”三年二月,文秀归命请罪,即安本任。
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据历城同逆,为土人起义所攻,与文秀俱遣信引虏;虏遣将慕舆白曜率大众援之,文秀已受朝命,乃乘虏无备,纵兵掩击,杀伤甚多。虏乃进军围城,文秀善于抚御,将士咸为尽力,每与虏战,辄摧破之,掩击营寨,往无不捷。太宗进文秀号辅国将军。其年八月,虏蜀郡公拔式等马步数万人入西郭,直至城下。文秀使辅国将军垣谌击破之。九月,又逼城东。十月,进攻南郭。文秀使员外散骑侍郎黄弥之等邀击,斩获数千。四年,又进文秀号右将军,封新城县侯,食邑五百户。虏青州刺史王隆显于安丘县又为军主高崇仁所破,死者数百人。虏围青州积久,太宗所遣救兵并不敢进,乃以文秀弟征北中兵参军文静为辅国将军,统高密、北海、平昌、长广、东莱五郡军事,从海道救青州。文静至东莱之不其城,为虏所断遏,不得进,因保城自守,又为虏所攻,屡战辄克,太宗加其东青州刺史。四年,不其城为虏所陷,文静见杀。
文秀被围三载,外无援军,士卒为之用命,无离叛者,日夜战斗,甲胄生虮虱。五年正月二十四日,遂为虏所陷。城败之日,解释戎衣,缓服静坐,命左右取所持节。虏既入,兵刃交至,问曰:“青州刺史沈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因执之,牵出听事前,剥取衣服。时白曜在城西南角楼,裸缚文秀至曜前,执之者令拜。文秀曰:“各二国大臣,无相拜之礼。”曜命还其衣,为设酒食,锁送桑乾。其余为乱兵所杀,死者甚众。太宗先遣尚书功论郎何如真选青州文武,亦为虏所杀。文秀在桑乾凡十九年,齐之永明四年,病死,时年六十一。
崔道固,清河人也。世祖世,以干用见知,历太子屯骑校尉,左军将军。大明三年,出为齐、北海二郡太守。民焦恭破古冢,得玉铠,道固检得,献之,执系恭。入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谘议参军,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景和元年,出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镇历城。泰始二年,进号辅国将军,又进号征虏将军。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同逆,上即还道固本号为徐州代之。道固不受命,遣子景微、军主傅灵越率众赴安都。既而为土人起义所攻,屡战失利,闭门自守。会四方平定,上遣使宣慰,道固奉诏归顺。先是与沈文秀共引虏,虏既至,固守距之,因被围逼。虏每进,辄为道固所摧。三年,以为都督冀青兗幽并五州诸军事、前将军、冀州刺史,加节,又进号平北将军。其年,为虏所陷,被送桑乾,死于虏中。
史臣曰:《春秋》列国大夫得罪,皆先致其邑而后去,唯邾、莒三臣,书以叛人之目,盖重地也。安都勤王之略,义阙于籓屏,以地外奔,罪同于三叛。《诗》云:“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此之谓乎?
列传第四十九 袁粲
袁粲,字景倩,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父濯,扬州秀才,蚤卒。祖母哀其幼孤,名之曰愍孙。伯叔并当世荣显,而愍孙饥寒不足。母琅邪王氏,太尉长史诞之女也,躬事绩纺,以供朝夕。愍孙少好学,有清才,有欲与从兄顗婚者,伯父洵即顗父,曰:“顗不堪,政可与愍孙婚耳。”时愍孙在坐,流涕起出。蚤以操立志行见知。初为扬州从事,世祖安北、镇军、北中郎行参军,侍中郎主簿。世祖伐逆,转记室参军。及即位,除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侍中。孝建元年,世祖率群臣并于中兴寺八关斋,中食竟,愍孙别与黄门郎张淹更进鱼肉食。尚书令何尚之奉法素谨,密以白世祖,世祖使御史中丞王谦之纠奏,并免官。二年,起为廷尉,太子中庶子,领右军将军。出为辅国将军、西阳王子尚北中郎长史、广陵太守,行兗州事。仍为永嘉王子仁冠军长史,将军、太守如故。
大明元年,复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封兴平县子,食邑五百户,事在《颜师伯传》。三年,坐纳山阴民丁彖文货,举为会稽郡孝廉,免官。寻为西阳王子尚抚军长史,又为中庶子,领左军将军。四年,出补豫章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五年,复还为侍中,领长水校尉,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七年,转吏部尚书,左卫如故。其年,皇太子冠,上临宴东宫,愍孙劝颜师伯酒;师伯不饮,愍孙因相裁辱。师伯见宠于上,上常嫌愍孙以寒素凌之,因此发怒,出为海陵太守。前废帝即位,除御史中丞,不拜。复为吏部尚书。永光元年,徙右卫将军,加给事中。景和元年,复入为侍中,领骁骑将军。太宗泰始元年,转司徒左长史,冠军将军,南东海太守。
愍孙清整有风操,自遇甚厚,常著《妙德先生传》以续嵇康《高士传》以自况,曰:
有妙德先生,陈国人也。气志渊虚,姿神清映,性孝履顺,栖冲业简,有舜之遗风。先生幼夙多疾,性疏懒,无所营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龙谈天之艺,皆泛识其大归,而不以成名。家贫尝仕,非其好也。混其声迹,晦其心用,故深交或迕,俗察罔识。所处席门常掩,三径裁通,虽扬子寂漠,严叟沈冥,不是过也。修道遂志,终无得而称焉。
又尝谓周旋人曰:“昔有一国,国中一水,号曰狂泉。国人饮此水,无不狂,唯国君穿井而汲,独得无恙。国人既并狂,反谓国主之不狂为狂。于是聚谋,共执国主,疗其狂疾。火艾针药,莫不毕具。国主不任其苦,于是到泉所酌水饮之,饮毕便狂。君臣大小,其狂若一,众乃欢然。我既不狂,难以独立,比亦欲试饮此水。”
愍孙幼慕荀奉倩之为人,白世祖,求改名为粲,不许。至是言于太宗,乃改为粲,字景倩焉。二年,迁领军将军,仗士三十人入六门。其年,徙中书令,领太子詹事,增封三百户,固辞不受。三年,转尚书仆射,寻领吏部。五年,加中书令,又领丹阳尹。六年,上于华林园茅堂讲《周易》,粲为执经。又知东宫事,徙为右仆射。七年,领太子詹事,仆射如故。未拜,迁尚书令,丹阳尹如故。坐前选武卫将军江柳为江州刺史,柳有罪,降为守尚书令。
太宗临崩,粲与褚渊、刘勔并受顾命,加班剑二十人,给鼓吹一部。后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帝未亲朝政,下诏曰:“比元序愆度,留熏耀晷,有伤秋稼,方贻民瘼。朕以眇疚,未弘政道,囹圄尚繁,枉滞犹积,晨兢夕厉,每恻于怀。尚书令可与执法以下,就讯众狱,使冤讼洗遂,困弊昭苏。颁下州郡,咸令无壅。”元徽元年,丁母忧,葬竟,摄令亲职,加卫将军,不受。敦逼备至,中使相望,粲终不受。性至孝,居丧毁甚,祖日及祥变,常发诏卫军断客。
二年,桂阳王休范为逆,粲扶曳入殿,诏加兵自随,府置佐史。时兵难危急,贼已至南掖门,诸将意沮,咸莫能奋。粲慷慨谓诸将帅曰:“寇贼已逼,而众情离沮。孤子受先帝顾托,本以死报,今日当与褚护军同死社稷!”因命左右被马,辞色哀壮。于是陈显达等感激出战,贼即平殄。事宁,授中书监,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以扬州解为府,固不肯移。
三年,徙尚书令,卫军、开府如故,并固辞,服终乃受。加侍中,进爵为侯,又不受。时粲与齐王、褚渊、刘秉入直,平决万机,时谓之“四贵”。粲闲默寡言,不肯当事,主书每往谘决,或高咏对之,时立一意,则众莫能改。宅宇平素,器物取给。好饮酒,善吟讽,独酌园庭,以此自适。居负南郭,时杖策独游,素寡往来,门无杂客。及受遗当权,四方辐凑,闲居高卧,一无所接,谈客文士,所见不过一两人。
顺帝即位,迁中书监,司徒、侍中如故。时齐王居东府,故使粲镇石头。粲素静退,每有朝命,多不即从,逼切不得已,然后方就。及诏移石头,即便顺旨。有周旋人解望气,谓粲曰:“石头气甚乖,往必有祸。”粲不答。又给油络通宪车,仗士五十人入殿。时齐王功高德重,天命有归,粲自以身受顾托,不欲事二姓,密有异图。丹阳尹刘秉,宋代宗室;前湘州刺史王蕴,太后兄子,素好武事,并虑不见容于齐王,皆与粲相结。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彭文之、卜伯兴等,并与粲合。
升明元年,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齐王自诣粲,粲称疾不见。粲宗人通直郎袁达以为不宜示异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时艰,与桂阳时不异,劫我入台,便无辞以拒。一如此,不复得出矣。”时齐王入屯朝堂,秉从父弟领军将军韫入直门下省,伯兴为直阁,黄回诸将皆率军出新亭。粲谋克日矫太后令,使韫、伯兴率宿卫兵攻齐王于朝堂,回率军来应。秉、候伯等并赴石头,本期夜发。其日秉恇扰不知所为,晡后便束装,未暗,载妇女席卷就粲,由此事泄。先是,齐王遣将薛渊、苏烈、王天生等领兵戍石头,云以助粲,实御之也。又令腹心王敬则为直阁,与伯兴共总禁兵。王蕴闻秉已奔,叹曰:“今年事败矣!”时齐王使蕴募人,已得数百,乃狼狈率部曲向石头。本期开南门,时已暗夜,薛渊等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便散走。齐王以报敬则,率所领收蕴杀之,并诛伯兴。又遣军主戴僧静向石头助薛渊,自仓门得入。时粲与秉等列兵登东门,僧静分兵攻府西门。粲与秉欲还赴府,既下城,列烛自照,僧静挺身暗往,粲子最觉有异人,以身卫粲,僧静直前斩之,父子俱殒,左右各分散。粲死时,年五十八。任候伯等其夜并乘轻舸,自新亭赴石头,闻粲败,乃驰还;其后并诛。秉事在《宗室传》。
齐永明元年,诏曰:“昔魏矜袁绍,恩给丘坟;晋亮两王,荣覃余裔。斯盖怀旧流仁,原心兴宥,二代弘义,前载美谈。袁粲、刘秉,并与先朝同奖宋室;沈攸之于景和之世,特有乃心,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岁月弥往,宜沾优隆。粲、秉前年改葬,茔兆未修,材官可为经略,粗合周礼。攸之及其诸子丧柩在西,可符荆州以时致送,还反旧墓,在所营葬事。”
史臣曰:辟运创基,非机变无以通其务;世及继体,非忠贞无以守其业。辟运之君,千载一有,世及之主,无乏于时,囗囗须机变之用短,资忠贞之路长也。故汉室囗囗,文举不屈曹氏;魏鼎将移,夏侯义不北面。若悉以二子为心,则两代宜不亡矣。袁粲清标简贵,任属负图,朝野之望虽隆,然未以大节许也。及其赴危亡,审存灭,岂所谓义重于生乎!虽不达天命,而其道有足怀者。昔王经被旌于晋世,粲等亦改葬于圣朝,盛代同符,美矣!
列传第五十 明四王
明帝十二子:陈贵妃生后废帝,谢修仪生皇子法良,陈昭华生顺帝,徐婕妤生第四皇子,郑修容生皇子智井,次晋熙王燮,与皇子法良同生。泉美人生邵陵殇王友;次江夏王跻,与第四皇子同生。徐良人生武陵王赞,杜修华生随阳王翙。次新兴王嵩,与武陵王赞同生。又泉美人生始建王禧。智井、燮、跻、赞并出继。法良未封,第四皇子未有名,早夭。
邵陵殇王友,字仲贤,明帝第七子也。后废帝元徽二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反诛,皇室寡弱,友年五岁,出为使持节、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府州文案及臣吏不讳有无之有。顺帝即位,进号左将军,改督为都督。升明元年,徙都督南豫豫司三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三年,薨,无子,国除。
随阳王翙,字仲仪,明帝第十子也。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南阳王,食邑二千户。升明元年,为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西中郎将、郢州刺史。未拜,徙督湘州诸军事、南中郎将、湘州刺史,持节如故。未之镇,进号前将军。二年,以南阳荒远,改封随阳王,以本号停京师。齐受禅,降封舞阴县公,食邑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新兴王嵩,字仲岳,明帝第十一子。元徽四年,年六岁,封新兴王,食邑二千户。齐受禅,降封定襄县公,食邑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始建王禧,字仲安,明帝第十二子也。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始建王,食邑二千户。齐受禅,降封荔封县公,食邑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史臣曰:太宗负螟之庆,事非己出,枝叶不茂,岂能庇其本根。侯服于周,斯为幸矣。
列传第五十一 孝义
《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夫仁义者,合君亲之至理,实忠孝之所资。虽义发因心,情非外感,然企及之旨,圣哲诒言。至于风漓化薄,礼违道丧,忠不树国,孝亦愆家,而一世之民,权利相引;仕以势招,荣非行立,乏翱翔之感,弃舍生之分;霜露未改,大痛已忘于心,名节不变,戎车遽为其首。斯并斩训之理未弘,汲引之途多阙。若夫情发于天,行成乎己,损躯舍命,济主安亲,虽乘理暗至,匪由劝赏,而宰世之人,曾微诱激。乃至事隐闾阎,无闻视听,故可以昭被图篆,百不一焉。今采缀湮落,以备阙文云尔。
龚颖,遂宁人也。少好学,益州刺史毛璩辟为劝学从事。璩为谯纵所杀,故佐吏并逃亡,颖号哭奔赴,殡送以礼。纵后设宴延颖,不获已而至。乐奏,颖流涕起曰:“北面事人,亡不能死,何忍闻举乐,蹈迹逆乱乎!”纵大将谯道福引出,将斩之。道福母即颖姑,跣出救之,故得免。纵既僭号,备礼征,又不至。乃收颖付狱,胁以兵刃,执志弥坚,终无回改。至于蜀平,遂不屈节。
其后刺史至,辄加辟引,历府参军,州别驾从事史。太祖元嘉二十四年,刺史陆征上表曰:“臣闻运缠明夷,则艰贞之节显;时属栋桡,则独立之操彰。昔之元兴,皇纲弛紊,谯纵乘衅,肆虐巴、庸,害杀前益州刺史毛璩,窃据蜀土,涪、岷士庶,怵迫受职。璩故吏袭颖,独秉身贞白,抗志不挠,殡送旧君,哀敬尽礼,全操九载,不染伪朝。纵虽残凶,犹重义概,遂延以旌命,劫以兵威。颖忠诚奋发,辞色方壮,虽桎梏在身,践危愈信其节;白刃临颈,见死不更其守。若王蠋之抗辞燕军,同周苛之肆詈楚王,方之于颖,蔑以加焉。诚当今之忠壮,振古之遗烈。而名未登于王府,爵犹齿于乡曹,斯实边氓远土,所为于邑。臣过叨恩私,宣风万里,志存砥竭,有怀必闻,故率愚悫,举其所知。追惧纰妄,伏增悚栗。”颖遂不被朝命,终于家。
刘瑜,历阳人也。七岁丧父,事母至孝。年五十二,又丧母,三年不进盐酪,号泣昼夜不绝声。勤身运力,以营葬事。服除后,二十余年布衣蔬食,言辄流涕。常居墓侧,未尝暂违。太祖元嘉初,卒。
贾恩,会稽诸暨人也。少有志行,为乡曲所推重。元嘉三年,母亡,居丧过礼。未葬,为邻火所逼,恩及妻桓氏号哭奔救,邻近赴助,棺榇得免。恩及桓俱见烧死。有司奏改其里为孝义里,蠲租布三世。追赠天水部显亲县左尉。
郭世道,会稽永兴人也。生而失母,父更娶,世道事父及后母,孝道淳备。年十四,又丧父,居丧过礼,殆不胜丧。家贫,无产业,佣力以养继母。妇生一男,夫妻共议曰:“勤身供养,力犹不足,若养此兒,则所费者大。”乃垂泣瘗之。母亡,负土成坟,亲戚咸共赙助,微有所受。葬毕,佣赁倍还先直。服除后,哀戚思慕,终身如丧者,以为追远之思,无时去心,故未尝释衣。仁厚之风,行于乡党,邻村小大,莫有呼其名者。尝与人共于山阴市货物,误得一千钱,当时不觉,分背方悟。请其伴求以此钱追还本主,伴大笑不答。世道以己钱充数送还之,钱主惊叹,以半直与世道,世道委之而去。元嘉四年,遣大使巡行天下,散骑常侍袁愉表其淳行,太祖嘉之,敕郡榜表闾门,蠲其税调,改所居独枫里为孝行焉。太守孟顗察孝廉,不就。
子原平,字长泰,又禀至行,养亲必己力。性闲木功,佣赁以给供养。性谦虚,每为人作匠,取散夫价。主人设食,原平自以家贫,父母不办有肴味,唯飧盐饭而已。若家或无食,则虚中竟日,义不独饱;要须日暮作毕,受直归家,于里中买籴,然后举爨。父抱笃疾弥年,原平衣不解带,口不尝盐菜者,跨积寒暑;又未尝睡卧。父亡,哭踊恸绝,数日方苏。以为奉终之义,情礼所毕,营圹凶功,不欲假人。本虽智巧,而不解作墓,乃访邑中有营墓者,助人运力,经时展勤,久乃闲练。又自卖十夫,以供众费。窀穸之事,俭而当礼,性无术学,因心自然。葬毕,诣所买主,执役无懈,与诸奴分务。每让逸取劳,主人不忍使,每遣之,原平服勤,未曾暂替。所余私夫,佣赁养母,有余聚以自赎。本性智巧,既学构冢,尤善其事,每至吉岁,求者盈门。原平所赴,必自贫始,既取贱价,又以夫日助之。父丧既终,自起两间小屋,以为祠堂。每至节岁烝尝,于此数日中,哀思,绝饮粥。父服除后,不复食鱼肉。于母前,示有所啖,在私室,未曾妄尝。自此迄终,三十余载。高阳许瑶之居在永兴,罢建安郡丞还家,以绵一斤遗原平。原平不受,送而复反者前后数十。瑶之乃自往曰:“今岁过寒,而建安绵好,以此奉尊上下耳。”原平乃拜而受之。及母终,毁瘠弥甚,仅乃免丧。墓前有数十亩田,不属原平,每至农月,耕者恆裸袒,原平不欲使人慢其坟墓,乃贩质家资,贵买此田。三农之月,辄束带垂泣,躬自耕垦。每出市卖物,人问几钱,裁言其半,如此积时,邑人皆共识悉,辄加本价与之。彼此相让,欲买者稍稍减价,要使微贱,然后取直。居宅下湿,绕宅为沟,以通淤水。宅上种少竹,春月夜有盗其笋者,原平偶起见之,盗者奔走坠沟。原平自以不能广施,至使此人颠沛,乃于所植竹处沟上立小桥,令足通行,又采笋置篱外。邻曲惭愧,无复取者。
太祖崩,原平号哭致恸,日食麦料一枚,如此五日。人或问之曰:“谁非王民,何独如此?”原平泣而答曰:“吾家见异先朝,蒙褒赞之赏,不能报恩,私心感恸耳。”又以种爪为业。世祖大明七年大旱,瓜渎不复通船,县官刘僧秀愍其穷老,下渎水与之。原平曰:“普天大旱,百姓俱困,岂可减溉田之水,以通运瓜之船。”乃步从他道往钱唐货卖。每行来,见人牵埭未过,辄迅楫助之;己自引船,不假旁力。若自船已渡,后人未及,常停住须待,以此为常。尝于县南郭凤埭助人引船,遇有相斗者,为吏所录,闻者逃散,唯原平独住。吏执以送县,县令新到,未相谙悉,将加严罚。原平解衣就罪,义无一言。左右小大咸稽颡请救,然后得免。由来不谒官长,自此以后,乃修民敬。
太守王僧郎察教廉,不就。太守蔡兴宗临郡,深加贵异,以私米馈原平及山阴硃百年妻,教曰:“秩年之贶,著自国书,饩贫之典,有闻甲令。况高柴穷老,莱妇屯暮者哉。永兴郭原平世禀孝德,洞业储灵,深仁绝操,追风旷古,栖贞处约,华耇方严。山阴硃百年道终物表,妻孔耋齿孀居,窭迫残日,钦风抚事,嗟慨满怀。可以帐下米,各饷百斛。”原平固让频烦,誓死不受。人或问曰:“府君嘉君淳行,敏君贫老,故加此赡,岂宜必辞。”原平曰:“府君若以吾义行邪,则无一介之善,不可滥荷此赐。若以其贫老邪,耋齿甚多,屡空比室,非吾一人而已。”终不肯纳。百年妻亦辞不受。
会稽贵重望计及望孝,盛族出身,不减秘、著。太宗泰始七年,兴宗欲举山阴孔仲智长子为望计,原平次息为望孝。仲智会土高门,原平一邦至行,欲以相敌。会太宗别敕用人,故二选并寝。泰豫元年,兴宗征还京师,表其殊行,宜举拔显选,以劝风俗。举为太学博士。会兴宗薨,事不行。明年,元徽元年,卒于家。原平少长交物,无忤辞于人,与其居处者数十年,未尝见喜愠之色。三子一弟,并有门行。长子伯林,举孝廉,次子灵馥,儒林祭酒,皆不就。
严世期,会稽山阴人也。好施慕善,出自天然。同里张迈三人,妻各产子,时岁饥俭,虑不相存,欲弃而不举。世期闻之,驰往拯救,分食解衣,以赡其乏,三子并得成长。同县俞阳妻庄年九十,庄女兰七十,并各老病,单孤无所依,世期衣饴之二十余年,死并殡葬。宗亲严弘、乡人潘伯等十五人,荒年并饿死,露骸不收,世期买棺器殡埋,存育孩幼。山阴令何曼之表言之。元嘉四年,有司奏榜门曰:“义行严氏之闾”,复其身徭役,蠲租税十年。
吴逵,吴兴乌程人也。经荒饥馑,系以疾疫,父母兄弟嫂及群从小功之亲,男女死者十三人。逵时病困,邻里以苇席裹之,埋于村侧。既而逵疾得瘳,亲属皆尽,唯逵夫妻获全。家徒壁立,冬无被绔,昼则庸赁,夜则伐木烧砖,此诚无有懈倦。逵夜行遇虎,虎辄下道避之。期年中,成七墓,葬十三棺。邻里嘉其志义,葬日悉出赴助,送终之事,亦俭而周礼。逵时逆取邻人夫直,葬毕,众悉以施之;逵一无所受,皆佣力报答焉。太守张崇之三加礼命,太守王韶之擢补功曹史,逵以门寒,固辞不就,举为孝廉。
潘综,吴兴乌程人也。孙恩之乱,妖党攻破村邑,综与父骠共走避贼。骠年老行迟,贼转逼,骠语综:“我不能去,汝走可脱,幸勿俱死。”骠困乏坐地,综迎贼叩头曰:“父年老,乞赐生命。”贼至,骠亦请贼曰:“兒年少,自能走,今为老子不走去。老子不惜死,乞活此兒。”贼因斫骠,综抱父于腹下,贼斫综头面,凡四创,综当时闷绝。有一贼从傍来,相谓曰:“卿欲举大事,此兒以死救父,云何可杀。杀孝子不祥。”贼良久乃止,父子并得免。
综乡人秘书监丘继祖、廷尉沈赤黔以综异行,廉补左民令史,除遂昌长,岁满还家。太守王韶之临郡,发教曰:“前被符,孝廉之选,必审其人,虽四科难该,文质寡备,必能孝义迈俗,拔萃著闻者,便足以显应明易攵,允将符旨。乌程潘综守死孝道,全亲济难。乌程吴逵义行纯至,列坟成行。咸精诚内淳,休声外著,可并察孝廉,并列上州台,陈其行迹。”及将行,设祖道,赠以四言诗曰:
东宝惟金,南木有乔。发辉曾崖,竦干重霄。美哉兹土,世载英髦。育翮幽林,养音九皋。其一
唐后明易攵,汉宗蒲轮。我皇降鉴,思乐怀人。群臣竞荐,旧章惟新。余亦奚贡,曰义与仁。其二
仁义伊在,惟吴惟潘。心积纯孝,事著艰难。投死如归,淑问若兰。吴实履仁,心力偕单。固此苦节,易彼岁寒。霜雪虽厚,松柏丸丸。其三
人亦有言,无善不彰。二子徽猷,弥久弥芳。拔丛出类,景行朝阳。谁谓道遐,弘之则光。咨尔庶士,无然怠荒。其四
江革奉挚,庆禄是荷。姜诗入贡,汉朝咨嗟。勖哉行人,敬尔休嘉。俾是下国,照辉京华。其五
伊余朽骀,窃服惧盗。无能礼乐,岂暇声教。顺彼康夷,懿德是好。聊缀所怀,以赠二孝。其六
元嘉四年,有司奏改其里为纯孝里,蠲租布三世。
张进之,永嘉安固人也。为郡大族。少有志行,历郡五官主簿,永宁、安固二县领校尉。家世富足,经荒年散其财,救赡乡里,遂以贫罄,全济者甚多。进之为太守王味之吏,味之有罪当见收,逃避投进之家,供奉经时,尽其诚力。以本村浅近,移入池溪,味之堕水沈没,进之投水拯救,相与沈沦,危而得免。时劫掠充斥,每入村抄暴,至进之门,辄相约勒,不得侵犯,其信义所感如此。元嘉初,诏在所蠲其徭役。孙恩之乱,永嘉太守司马逸之被害,妻子并死,兵寇之际,莫敢收藏。郡吏俞佥以家财买棺敛逸之等六丧,送致还都,葬毕乃归乡里。元嘉中,老病卒。
王彭,盱眙直渎人也。少丧母。元嘉初,父又丧亡,家贫力弱,无以营葬,兄弟二人,昼则佣力,夜则号感。乡里并哀之,乃各出夫力助作砖。砖须水而天旱,穿井数十丈,泉不出;墓处去淮五里,荷檐远汲,困而不周。彭号天自诉,如此积日。一旦大雾,雾歇,砖灶前忽生泉水,乡邻助之者,并嗟叹神异,县邑近远,悉往观之。葬事既竟,水便自竭。元嘉九年,太守刘伯龙依事表言,改其里为通灵里,蠲租布三世。
蒋恭,义兴临津人也。元嘉中,晋陵蒋崇平为劫见禽,云与恭妻弟吴晞张为侣。晞张先行不在,本村遇水,妻息五口避水移寄恭家,讨录晞张不获,收恭及兄协付狱治罪。恭、协并款舍住晞张家口,而不知劫情。恭列晞张妻息是妇之亲,亲今有罪,恭身甘分,求遣兄协。协列协是户主,延制所由,有罪之日,关协而已,救遣弟恭。兄弟二人,争求受罪,郡县不能判,依事上详。州议之曰:“礼让者以义为先,自厚者以利为上,末世俗薄,靡不自私。伏膺圣教,犹或不逮,况在野夫,未达诰训,而能互发天伦之忧,甘受莫测之罪,若斯情义,实为殊特。蔑尔恭、协,而能行之,兹乃终古之所希,盛世之嘉事。二子乘舟,无以过此。岂宜拘执宪文,加以罪戮!且晞张封筒远行,他界为劫,造衅自外,赃不还家,所寓村伍,容有不知,不合加罪。”勒县遣之,还复民伍。乃除恭义成令,协义怡令。
徐耕,晋陵延陵人也。自令史除平原令。元嘉二十一年,大旱民饥,耕诣县陈辞曰:“今年亢旱,禾稼不登。氓黎饥馁,采掇存命,圣上哀矜,已垂存拯。但馑罄来久,困殆者众,米谷转贵,籴索元所。方涉春夏,日月悠长,不有微救,永无济理。不惟凡琐,敢忧身外,《鹿鸣》之求,思同野草,气类之感,能不伤心。民籴得少米,资供朝夕。志欲自竭,义存分飧,今以千斛,助官赈贷。此境连年不熟,今岁尤甚,晋陵境特为偏祐。此郡虽弊,犹有富室,承陂之家,处处而是,并皆保熟,所失盖微。陈积之谷,皆有巨万,旱之所弊,实钟贫民,温富之家,各有财宝。谓此等并宜助官,得过俭月,所损至轻,所济甚重。今敢自励,为劝造之端。实愿掘水扬尘,崇益山海。”县为言上。当时议者以耕比汉卜式,诏书褒美,酬以县令。大明八年,东土饥旱,东海严成、东莞王道盖各以谷五百斛助官赈恤。
孙法宗,吴兴人也。父遇乱被害,尸骸不收,母兄并饿死。法宗年小流迸,至年十六,方得还。单身勤苦,霜行草宿,营办棺椁,造立冢墓,葬送母兄,俭而有礼。以父丧不测,于部境之内,寻求枯骨,刺血以灌之,如此者十余年不获,乃缞绖。终身不娶,馈遗无所受。世祖初,扬州辟为文学从事,不就。
范叔孙,吴郡钱唐人也。少而仁厚,固穷济急。同里范法先父母兄弟七人,同时疫死,唯余法先,病又危笃,丧尸经月不收。叔孙悉备棺器,亲为殡埋。又同里施渊夫疾病,父母死不殡;又同里范苗父子并亡;又同里危敬宗家口六人俱得病,二人丧没,亲邻畏远,莫敢营视。叔孙并殡葬,躬恤病者,并皆得全。乡曲贵其义行,莫有呼其名者。世祖孝建初,除竟陵王国中军将军,不就。
义兴吴国夫,亦有义让之美。人有窃其稻者,乃引还,为设酒食,以米送之。
卜天与,吴兴余杭人也。父名祖,有勇干,徐赤将为余杭令,祖依随之。赤将死,高祖闻其有干力,召补队主,从征伐,封关中侯,历二县令。天与善射,弓力兼倍,容貌严正,笑不解颜。太祖以其旧将子,便教皇子射。居累年,以白衣领东掖防关队。元嘉二十七年,臧质救悬瓠,刘兴祖守白石,并率所领随之,虏退罢。迁领辇后第一队,抚恤士卒,甚得众心。二十九年,以为广威将军,领左细仗,兼带营禄。
元凶入弑,事变仓卒,旧将罗训、徐罕皆望风屈附,天与不暇被甲,执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战。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为?”天与骂曰:“殿下常来,云何即时方作此语。只汝是贼。”手射贼劭于东堂,几中。逆徒击之,臂断倒地,乃见杀。其队将张泓之、硃道钦、陈满与天与同出拒战,并死。世祖即位,诏曰:“日者逆竖犯跸,衅变卒起,广威将军关中侯卜天与提戈赴难,挺身奋节,斩殪凶党,而旋受虐刃。勇冠当时,义侔古烈,兴言追悼,伤痛于心。宜加甄赠,以旌忠节。可赠龙骧将军、益州刺史,谥曰壮侯。”车驾临哭。泓之等各赠郡守,给天与家长禀。
子伯宗,殿中将军。太宗泰始初,领幢,击南贼于赭圻,战没。伯宗弟伯兴,官至前将军、南平昌太守,直阁,领细仗主。顺帝升明元年,与袁粲同谋,伏诛。
天与弟天生,少为队将,十人同火。屋后有一大坑,广二丈余,十人共跳之皆渡,唯天生坠坑。天生乃取实中苦竹,剡其端使利,交横布坑内,更呼等类共跳,并畏惧不敢。天生曰:“我向已不渡,今者必坠此坑中。丈夫跳此不渡,亦何须活。”乃复跳之,往反十余,曾无留碍,众并叹服。以兄死节,为世祖所留心,稍至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加龙骧将军。隶沈庆之攻广陵城,天生推车塞堑,率数百人先登西北角,径至城上。贼为重栅断攻道,苦战移日,不拔,乃还。诏曰:“天生始受戎任,甫造寇垒,而投轮越堑,率果先腾,骁壮之气,嘉叹无已。可且赐布千匹,以厉众校。”大明末,为弋阳太守。太宗泰始初,与殷琰同逆,边城令宿僧护起义讨斩之。
许昭先,义兴人也。叔父肇之,坐事系狱,七年不判。子侄二十许人,昭先家最贫薄,专独料诉,无日在家。饷馈肇之,莫非珍新,家产既尽,卖宅以充之。肇之诸子倦怠,昭先无有懈息,如是七载。尚书沈演之嘉其操行,肇之事由此得释。昭先舅夫妻并疫病死亡,家贫无以殡送,昭先卖衣物以营殡葬。舅子三人并幼,赡护皆得成长。昭先父母皆老病,家无僮役,竭力致养,甘旨必从,宗党嘉其孝行。雍州刺史刘真道板为征虏参军,昭先以亲老不就。本邑补主簿,昭先以叔未仕,又固辞。元嘉初,西阳董阳五世同财,为乡邑所美。会稽姚吟,事亲至孝,孝建初,扬州辟文学从事,不就。
余齐民,晋陵晋陵人也。少有孝行,为邑书吏。父殖,大明二年,在家病亡,家人以父病报之。信未至,齐民谓人曰:“比者肉痛心烦,有若割截,居常遑骇,必有异故。”信寻至,便归,四百余里,一日而至。至门,方详父死,号踊恸绝,良久乃苏。问母:“父所遗言。”母曰:“汝父临终,恨不见汝。”曰:“相见何难。”于是号叫殡所,须臾便绝。州郡上言,有司奏曰:“收贤旌善,万代无殊,心至自天,古今岂异。齐民至性由中,情非外感,淳情凝至,深心天彻,跪讯遗旨,一恸殒亡。虽迹异参、柴,而诚均丘、赵。方今圣务彪被,移革华夏,实乃风淳以礼,治本惟孝,灵祥归应,其道先彰。齐民越自氓隶,行贯生品,旌闾表墓,允出在兹。”改其里为孝义里,蠲租布,赐其母谷百斛。
孙棘,彭城彭城人也。世祖大明五年,发三五丁,弟萨应充行,坐违期不至。依制,军法,人身付狱。未及结竟,棘诣郡辞:“不忍令当一门之苦,乞以身代萨。”萨又辞列:“门户不建,罪应至此,狂愚犯法,实是萨身,自应依法受戮。兄弟少孤,萨三岁失父,一生恃赖,唯在长兄;兄虽可垂愍,有何心处世。”太守张岱疑其不实,以棘、萨各置一处,语棘云:“已为谘详,听其相代。”棘颜色甚悦,答云:“得尔,旦则为不死。”又语萨,亦欣然曰:“死自分甘,但令兄免,萨有何恨!”棘妻许又寄语属棘:“君当门户,岂可委罪小郎。且大家临亡,以小郎属君,竟未妻娶,家道不立,君已有二兒,死复何恨。”岱依事表上,世祖诏曰:“棘、萨氓隶,节行可甄,特原罪。”州加辟命,并赐许帛二十匹。
先是,新蔡徐元妻许,年二十一,丧夫,子甄年三岁,父揽愍其年少,以更适同县张买。许自誓不行,父逼载送买。许自经气绝,家人奔赴,良久乃苏。买知不可夺,夜送还揽。许归徐氏,养元父季。元嘉中,年八十余,卒。
太宗泰始二年,长城奚庆思杀同县钱仲期。仲期子延庆属役在都,闻父死,驰还,于庚浦埭逢庆思,手刃杀之,自系乌程县狱。吴兴太守郗颙表不加罪,许之。
何子平,庐江灊人也。曾祖楷,晋侍中。祖友,会稽王道子骠骑谘议参军。父子先,建安太守。子平世居会稽,少有志行,见称于乡曲。事母至孝。扬州辟从事史,月俸得白米,辄货市粟麦。人或问曰:“所利无几,何足为烦?”子平曰:“尊老在东,不办常得生米,何心独飨白粲。”每有赠鲜肴者,若不可寄致其家,则不肯受。
母本侧庶,籍注失实,年未及养,而籍年已满,便去职归家。时镇军将军顾觊之为州上纲,谓曰:“尊上年实未八十,亲故所知。州中差有微禄,当启相留。”子平曰:“公家正取信黄籍,籍年既至,便应扶侍私庭,何容以实年未满,苟冒荣利。且归养之愿,又切微情。”觊之又劝令以母老求县,子平曰:“实未及养,何假以希禄。”觊之益重之。既归家,竭身运力,以给供养。
元嘉三十年,元凶弑逆,安东将军随王诞入讨,以为行参军。子平以凶逆灭理,普天同奋,故废己受职,事宁,自解。又除奉朝请,不就。末除吴郡海虞令,县禄唯以养母一身,而妻子不犯一毫。人或疑其俭薄,子平曰:“希禄本在养亲,不在为己。”问者惭而退。母丧去官,哀毁逾礼,每至哭踊,顿绝方苏。值大明末,东士饥荒,继以师旋,八年不得营葬,昼夜号绝擗踊,不阕俄顷,叫慕之音,常如袒括之日。冬不衣絮,暑避清凉,日以数合米为粥,不进盐菜。所居屋败,不蔽雨日,兄子伯兴采伐茅竹,欲为葺治,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蔡兴宗为会稽太守,甚加旌赏。泰始六年,为营冢椁。子平居丧毁甚,困瘠逾久,及至免丧,支体殆不相属。幼持操检,敦厉名行,虽处暗室,如接大宾。学义坚明,处之以默,安贫守善,不求荣进,好退之士,弥以贵之。顺帝升明元年,卒,时年六十。
史臣曰:汉世士务治身,故忠孝成俗,至乎乘轩服冕,非此莫由。晋、宋以来,风衰义缺,刻身厉行,事薄膏腴。若夫孝立闺庭,忠被史策,多发沟畎之中,非出衣簪之下。以此而言声教,不亦卿大夫之耻乎!
列传第五十二 良吏
高祖起自匹庶,知民事艰难,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职,而王略外举,未遑内务。奉师之费,日耗千金,播兹宽简,虽所未暇,而绌华屏欲,以俭抑身,左右无幸谒之私,闺房无文绮之饰,故能戎车岁驾,邦甸不忧。太祖幼而宽仁,入纂大业,及难兴陕方,六戎薄伐,命将动师,经略司、兗,费由府实,役不及民。自此区宇宴安,方内无事,三十年间,氓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莫归,自事而已。守宰之职,以六期为断,虽没世不徙,未及曩时,而民有所系,吏无苟得。家给人足,即事虽难,转死沟渠,于时可免。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世之极盛也。暨元嘉二十七年,北狄南侵,戎役大起,倾资扫蓄,犹有未供,于是深赋厚敛,天下骚动。自兹至于孝建,兵连不息,以区区之江东,地方不至数千里,户不盈百万,荐之以师旅,因之以凶荒,宋氏之盛,自此衰矣。
晋世诸帝,多处内房,朝宴所临,东西二堂而已。孝武末年,清暑方构,高祖受命,无所改作,所居唯称西殿,不制嘉名;太祖因之,亦有合殿之称。及世祖承统,制度奢广,犬马余菽粟,土木衣绨绣,追陋前规,更造正光、玉烛、紫极诸殿。雕栾绮节,珠窗网户,嬖女幸臣,赐倾府藏,竭四海不供其欲,单民命未快其心。太宗继阼,弥笃浮侈,恩不恤下,以至横流。莅民之官,迁变岁属,灶不得黔,席未暇暖,蒲、密之化,事未易阶。岂徒吏不及古,民伪于昔,盖由为上所扰,致治莫从。今采其风迹粗著者,以为《良吏篇》云。
王镇之,字伯重,琅邪临沂人,征士弘之兄也。曾祖暠,晋骠骑将军。祖耆之,中书郎。父随之,上虞令。镇之初为琅邪王卫军行参军,出补剡、上虞令,并有能名。内史谢輶请为山阴令,复有殊绩。迁卫军参军,本国郎中令,加宁朔将军。桓玄辅晋,以为大将军录事参军。时三吴饥荒,遣镇之衔命赈恤,而会稽内史王愉不奉符旨,镇之依事纠奏。愉子绥,玄之外甥,当时贵盛,镇之为所排抑,以母老求补安成太守。及玄败,玄将苻宏寇乱郡境,镇之拒战弥年,子弟五人,并临阵见杀。母忧去职,在官清洁,妻子无以自给,乃弃家致丧还上虞旧基。毕,为子标之求安复令,随子之官。服阕,为征西道规司马、南平太守。徐道覆逼江陵,加镇之建威将军,统檀道济、到彦之等讨道覆,以不经将帅,固辞,不见听。既而前军失利,白衣领职,寻复本官。以讨道覆功,封华容县五等男,征廷尉。晋穆帝何皇后山陵,领将作大匠。迁御史中丞,秉正不挠,百僚惮之。
出为使持节、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高祖谓人曰:“王镇之少著清绩,必将继美吴隐之。岭南之弊,非此不康也。”在镇不受俸禄,萧然无所营。去官之日,不异始至。高祖初建相国府,以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善于吏职,严而不残。迁宋台祠部尚书。高祖践阼,镇之以脚患自陈,出为辅国将军、琅邪太守,迁宣训卫尉,领本州大中正。永初三年,卒官,时年六十六。弟弘之,在《隐逸传》。
杜慧度,交趾硃鹴人也。本属京兆。曾祖元,为宁浦太守,遂居交趾。父瑗,字道言,仕州府为日南、九德、交趾太守。初,九真太守李逊父子勇壮有权力,威制交土,闻刺史腾遁之当至,分遣二子断遏水陆津要。瑗收众斩逊,州境获宁。除龙骧将军。遁之在州十余年,与林邑累相攻伐。遁之将北还,林邑王范胡达攻破日南、九德、九真三郡,遂围州城。时遁之去已远,瑗与第三子玄之悉力固守,多设权策,累战,大破之。追讨于九真、日南。连捷,故胡达走还林邑。乃以瑗为龙骧将军、交州刺史。义旗进号冠军将军。卢循窃据广州,遣使通好,瑗斩之。义熙六年,年八十四,卒,追赠右将军,本官如故。
慧度,瑗第五子也。初为州主簿,流民督护,迁九真太守。瑗卒,府州纲佐以交土接寇,不宜旷职,共推慧度行州府事,辞不就。七年,除使持节、督交州诸军事、广武将军、交州刺史。诏书未至,其年春,卢循袭破合浦,径向交州。慧度乃率文武六千人距循于石碕,交战,禽循长史孙建之。循虽败,余党犹有三千人,皆习练兵事。李子逊李弈、李脱等奔窜石碕,盘结俚、獠,各有部曲。循知弈等与杜氏有怨,遣使招之,弈等引诸俚帅众五六千人,受循节度。六月庚子,循晨造南津,命三军入城乃食。慧度悉出宗族私财,以充劝赏。弟交趾太守慧期、九真太守章民并督率水步军,慧度自登高舰,合战,放火箭雉尾炬,步军夹两岸射之。循众舰俱然,一时散溃,循中箭赴水死。斩循及父嘏,并循二子,亲属录事参军阮静、中兵参军罗农夫、李脱等,传首京邑。封慧度龙编县侯,食邑千户。
高祖践阼,进号辅国将军。其年,率文武万人南讨林邑,所杀过半,前后被抄略,悉得还本。林邑乞降,输生口、大象、金银、古贝等,乃释之。遣长史江悠奉表献捷。慧度布衣蔬食,俭约质素,能弹琴,颇好《庄》、《老》。禁断淫祀,崇修学校。岁荒民饥,则以私禄赈给。为政纤密,有如治家,由是威惠沾洽,奸盗不起,乃至城门不夜闭,道不拾遗。少帝景平元年,卒,时年五十,追赠左将军。
以慧度长子员外散骑侍郎弘文为振威将军、刺史。初,高祖北征关、洛,慧度板弘文为鹰扬将军,流民督护,配兵三千,北系大军。行至广州,关、洛已平,乃归。统府板弘文行九真太守。及继父为刺史,亦以宽和得众,袭爵龙编侯。太祖元嘉四年,以廷尉王徽为交州刺史,弘文就征。会得重疾,牵以就路,亲旧见其患笃,劝表待病愈。弘文曰:“吾世荷皇恩,杖节三世,常欲投躯帝庭,以报所荷。况亲被征命,而可宴然者乎!如其颠沛,此乃命也。”弘文母既年老,见弘文舆疾就路,不忍分别,相与俱行。到广州,遂卒。临死,遣弟弘猷诣京,朝廷甚哀之。
徐豁,字万同,东莞姑幕人也,中散大夫广兄子。父邈,晋太子左卫率。豁晋安帝隆安末为太学博士。桓玄辅政,为中外都督,豁议:“致敬唯内外武官,太宰、司徒,并非军职,则琅邪王不应加敬。”玄讽中丞免豁官。玄败,以为秘书郎,尚书仓部郎,右军何无忌功曹,仍为镇南参军;又祠部,永世令,建武司马,中军参军,尚书左丞。永初初,为徐羡之镇军司马,尚书左丞,山阴令。历二丞三邑,精练明理,为一世所推。
元嘉初,为始兴太守。三年,遣大使巡行四方,并使郡县各言损益。豁因此表陈三事,其一曰:“郡大田,武吏年满十六,便课米六十斛,十五以下至十三,皆课米三十斛,一户内随丁多少,悉皆输米。且十三岁兒,未堪田作,或是单迥,无相兼通,年及应输,便自逃逸,既遏接蛮、俚,去就益易。或乃断截支体,产子不养,户口岁减,实此之由。谓宜更量课限,使得存立。今若减其米课,虽有交损,考之将来,理有深益。”其二曰:“郡领银民三百余户,凿坑采砂,皆二三丈。功役既苦,不顾崩压,一岁之中,每有死者。官司检切,犹致逋违,老少相随,永绝农业;千有余口,皆资他食,岂唯一夫不耕,或受其饥而已。所以岁有不稔,便致甚困。寻台邸用米,不异于银,谓宜准银课米,即事为便。”其三曰:“中宿县俚民课银,一子丁输南称半两。寻此县自不出银,又俚民皆巢居鸟语,不闲货易之宜,每至买银,为损已甚。又称两受入,易生奸巧,山俚愚怯,不辨自申,官所课甚轻,民以所输为剧。今若听计丁课米,公私兼利。”
在郡著绩,太祖嘉之。下诏曰:“始兴太守豁,洁己退食,恪居在官,政事修理,惠泽沾被。近岭南荒弊,郡境尤甚,拯恤有方,济厥饥馑,虽古之良守,蔑以尚焉。宜蒙褒贲,以旌清绩,可赐绢二百匹,谷千斛。”五年,以为持节、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宁还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未拜,卒,时年五十一。太祖又下诏曰:“豁廉清勤恪,著称所司,故擢授南服,申其才志。不幸丧殒,朕甚悼之。可赐钱十万,布百匹,以营葬事。”
陆徽,字休猷,吴郡吴人也。郡辟命主簿,仍除卫军、车骑二府参军,扬州主簿,王弘卫将军主簿,除尚书都官郎,出补建康令。清平无私,为太祖所善,迁司徒左西掾。元嘉十四年,为始兴太守。明年,仍除使持节、交广二州诸军事、绥远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清名亚王镇之,为士民所爱咏。上表荐士曰:“臣闻陵雪褒颍,贞柯必振;尊风赏流,清原斯挹。是以衣囊挥誉于西京,折辕延高于东帝。伏见广州别驾从事史硃万嗣,年五十三,字少豫,理业冲夷,秉操纯白,行称私庭,能著官政。虽氏非世禄,宦无通资,而随牒南服,位极僚首,九综州纲,三端府职,频掌蕃机,屡绩符守。年暨知命,廉尚愈高,冰心与贪流争激,霜情与晚节弥茂。历宰金山,家无宝镂之饰;连组珠海,室靡珰珥之珍。确然守志,不求闻达,实足以澄革污吏,洗镜贪氓。臣谬忝司牧,任专万里,虽情祗慎擢,才阙豪露,敢罄愚陋,举其所知。如得提名礼闱,抗迹朝省,抟岭表之清风,负冰宇之洁望,则恩融一臣,而施光万物。敢缘天泽云行,时德雨施,每甄外州,荣加远国。是以献其瞽言,希垂听览。”
二十一年,征以为南平王铄冠军司马、长沙内史,行湘州府事。母忧去职。张寻、赵广为乱于益州,兵寇之余,政荒民扰。二十三年,乃追徽为持节、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宁朔将军、益州刺史。隐恤有方,威惠兼著,寇盗静息,民物殷阜,蜀土安说,至今称之。二十九年,卒,时年六十二。身亡之日,家无余财。太祖甚痛惜之,诏曰:“徽厉志廉洁,历任恪勤,奉公尽诚,克己无倦。褒荣未申,不幸夙殒,言念在怀,以为伤恨。可赠辅国将军,本官如故。”赐钱十万,米二百斛。谥曰简子。子睿,正员外郎。弟展,臧质车骑长史、寻阳太守,质败,从诛。
阮长之,字茂景,陈留尉氏人也。祖思旷,金紫光禄大夫。父普,骠骑谘议参军。长之年十五丧父,有孝性,哀感傍人。服除,蔬食者犹积载。闲居笃学,未尝有惰容。初为诸府参军,除员外散骑侍郎。母老,求补襄垣令,督邮无礼,鞭之,去职。寻补庐陵王义真车骑行正参军,平越长史,东莞太守。入为尚书殿中郎,出为武昌太守。时王弘为江州,雅相知重,引为车骑从事中郎。入为太子中舍人,中书侍郎,以母老,固辞朝直,补彭城王义康平北谘议参军。元嘉九年,迁临川内史,以南土卑湿,母年老,非所宜,辞不就。十一年,复除临海太守。至郡少时而母亡,葬毕,不胜忧,十四年,卒,时年五十九。
时郡县田禄,芒种为断,此前去官者,则一年秩禄皆入前人;此后去官者,则一年秩禄皆入后人。始以元嘉末改此科,计月分禄。长之去武昌郡,代人未至,以芒种前一日解印绶。初发京师,亲故或以器物赠别,得便缄录,后归,悉以还之。在中书省直,夜往邻省,误著履出阁,依事自列门下;门下以暗夜人不知,不受列。长之固遣送之,曰:“一生不侮暗室。”前后所莅官,皆有风政,为后人所思。宋世言善治者,咸称之。子师门,原乡令。
江秉之,字玄叔,济阳考城人也。祖逌,晋太常。父纂,给事中。秉之少孤,弟妹七人,并皆幼稚,抚育姻娶,罄其心力。初为刘穆之丹阳前军府参军。高祖督徐州,转主簿,仍为世子中军参军。宋受禅,随例为员外散骑侍郎,补太子詹事丞。少帝即位,入为尚书都官郎,出为永世、乌程令,以善政著名东土。征建康令,为治严察,京邑肃然。殷景仁为领军,请为司马。复出为山阴令,民户三万,政事烦扰,讼诉殷积,阶庭常数百人,秉之御繁以简,常得无事。宋世唯顾觊之亦以省务著绩,其余虽复刑政修理,而未能简事。以在县有能,迁补新安太守。
元嘉十二年,转在临海,并以简约见称。所得禄秩,悉散之亲故,妻子常饥寒。人有劝其营田者,秉之正色曰:“食禄之家,岂可与农人竞利!”在郡作书案一枚,及去官,留以付库。十七年,卒,时年六十。
子徽,尚书都官郎,吴令。元凶杀徐湛之,徽以党与见诛。子谧,升明末为尚书吏部郎。元嘉初,太祖遣大使巡行四方,兼散骑常侍孔默之、王歆之等上言:“宣威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李元德,清勤均平,奸盗止息。彭城内史魏恭子,廉恪修慎,在公忘私,安约守俭,久而弥固。前宋县令成浦,治政宽济,遗咏在民。前鲖阳令李熙国,在事有方,民思其政。山桑令何道,自少清廉,白首弥厉。应加褒赍,以劝于后。”乃进元德号宁朔将军,恭子赐绢五十匹,谷五百斛;浦、熙国、道各赐绢三十匹,谷二百斛。
王歆之,字叔道,河东人也。曾祖愆期,有名晋世,官至南蛮校尉。祖寻之,光禄大夫。父肇之,豫章公相。歆之被遇于太祖,历显官左民尚书,光禄大夫,卒官。元嘉九年,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上言:“所统威远将军、北谯梁二郡太守关中侯申季历,自奉职邦畿,于兹五年,信惠并宣,威化兼著,外清奸暴,内辑民黎,役赋均平,闾井齐肃,绥穆初附,招携荒远,郊境之外,仰泽怀风,爵赏之授,绩能是显,宜升阶秩,以崇奖劝。”进号宁朔将军。
其后晋寿太守郭启玄亦有清节,卒官。元嘉二十八年,诏曰:“故绥远将军、晋寿太守郭启玄往衔命虏庭,秉意不屈,受任白水,尽勤靡懈,公奉私饩,纤毫弗纳,布衣蔬食,饬躬惟俭。故超授显邦,以甄廉绩。而介诚苦节,终始匪贰,身死之日,妻子冻馁,志操殊俗,良可哀悼。可赐其家谷五百斛。”
时有北地傅僧祐、颍川陈珉、高平张祐,并以吏才见知。僧祐事在《臧焘传》。珉为吴令,善发奸伏,境内以为神明。祐祖父湛,晋孝武世,以才学为中书侍郎,光禄勋。祐历临安、武康、钱塘令,并著能名,宋世言长吏者,以三人为首。元嘉中,高平太守潘词,有清节。子亮为昌虑令,亦著廉名,大明中,为徐州刺史刘道隆所表。世祖世,吴郡陆法真历官有清节,尝为刘秀之安北录事参军。泰山羊希与安北谘议参军孙诜书曰:“足下同僚似有陆录事者,此生东南名地,又张玄外孙,持身至清,雅有志节。年高官下,秉操不衰,计当日夕相与申意。”太宗初,为南海太守,卒官。
太宗世,琅邪王悦,亦莅官清正见知。悦字少明,晋右将军羲之曾孙也。父靖之,官至司徒左长史。靖之为刘穆之所厚,就穆之求侍中,如此非一。穆之曰:“卿若不求,久自得也。”遂不果。悦泰始中,为黄门郎,御史中丞。上以其廉介,赐良田五顷。迁尚书吏部郎,侍中,在门下,尽其心力。五年,卒官,追赠太常。初,悦为侍中,检校御府、太官、太医诸署,得奸巧甚多。及悦死,众咸谓诸署詋诅之,上乃收典掌者十余人,桎梏云送淮阴,密令渡瓜步江,投之中流。
史臣曰:夫善政之于民,犹良工之于埴也,用功寡而成器多。汉世户口殷盛,刑务简阔,郡县治民,无所横扰,劝赏威刑,事多专断,尺一诏书,希经邦邑,龚、黄之化,易以有成。降及晚代,情伪繁起,民减昔时,务多前世,立绩垂风,艰易百倍。若以上古之化,治此世之民,今吏之良,抚前代之俗,则武城弦歌,将有未暇;淮阳卧治,如或可勉。未必今才陋古,盖化有淳薄也。
列传第五十三 隐逸
《易》曰:“天地闭,贤人隐。”又曰:“遁世无闷。”又曰:“高尚其事。”又曰:“幽人贞吉。”《论语》“作者七人”,表以逸民之称。又曰:“子路遇荷丈人,孔子曰:隐者也。”又曰:“贤者避地,其次避言。”又曰:“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品目参差,称谓非一,请试言之:夫隐之为言,迹不外见,道不可知之谓也。若夫千载寂寥,圣人不出,则大贤自晦,降夷凡品。止于全身远害,非必穴处岩栖,虽藏往得二,邻亚宗极,而举世莫窥,万物不睹。若此人者,岂肯洗耳颍滨,皦皦然显出俗之志乎!遁世避言,即贤人也。夫何适非世,而有避世之因,固知义惟晦道,非曰藏身。至于巢父之名,即是见称之号,号曰裘公,由有可传之迹。此盖荷之隐,而非贤人之隐也。贤人之隐,义深于自晦,荷之隐,事止于违人。论迹既殊,原心亦异也。身与运闭,无可知之情,鸡黍宿宾,示高世之美。运闭故隐,为隐之迹不见;违人故隐,用致隐者之目。身隐故称隐者,道隐故曰贤人。或曰:“隐者之异乎隐,既闻其说,贤者之同于贤,未知所异?”应之曰:“隐身之于晦道,名同而义殊,贤人之于贤者,事穷于亚圣,以此为言,如或可辨。若乃高尚之与作者,三避之与幽人,及逸民隐居,皆独往之称,虽复汉阴之氏不传,河上之名不显,莫不激贪厉俗,秉自异之姿,犹负揭日月,鸣建鼓而趋也。”陈郡袁淑集古来无名高士,以为《真隐传》,格以斯谈,去真远矣。贤人在世,事不可诬,今为《隐逸篇》,虚置贤隐之位,其余夷心俗表者,盖逸而非隐云。
戴颙,字仲若,谯郡铚人也。父逵,兄勃,并隐遁有高名。颙年十六,遭父忧,几于毁灭,因此长抱羸患。以父不仕,复修其业。父善琴书,颙并传之,凡诸音律,皆能挥手。会稽剡县多名山,故世居剡下。颙及兄勃,并受琴于父。父没,所传之声,不忍复奏,各造新弄,勃五部,颙十五部。颙又制长弄一部,并传于世。中书令王绥常携宾客造之,勃等方进豆粥,绥曰:“闻卿善琴,试欲一听。”不答,绥恨而去。
桐庐县又多名山,兄弟复共游之,因留居止。勃疾患,医药不给。颙谓勃曰:“颙随兄得闲,非有心于默语。兄今疾笃,无可营疗,颙当干禄以自济耳。”乃告时求海虞令,事垂行而勃卒,乃止。桐庐僻远,难以养疾,乃出居吴下。吴下士人共为筑室,聚石引水,植林开涧,少时繁密,有若自然。乃述庄周大旨,著《逍遥论》,注《礼记·中庸》篇。三吴将守及郡内衣冠要其同游野泽,堪行便往,不为矫介,众论以此多之。
高祖命为太尉行参军,琅邪王司马属,并不就。宋国初建,令曰:“前太尉参军戴颙、辟士韦玄,秉操幽遁,守志不渝,宜加旌引,以弘止退。并可散骑侍郎,在通直。”不起。太祖元嘉二年,诏曰:“新除通直散骑侍郎戴颙、太子舍人宗炳,并志托丘园,自求衡荜,恬静之操,久而不渝。颙可国子博士,炳可通直散骑侍郎。”东宫初建,又征太子中庶子。十五年,征散骑常侍,并不就。
衡阳王义季镇京口,长史张邵与颙姻通,迎来止黄鹄山。山北有竹林精舍,林涧甚美。颙憩于此涧,义季亟从之游,颙服其野服,不改常度。为义季鼓琴,并新声变曲,其三调《游弦》、《广陵》、《止息》之流,皆与世异。太祖每欲见之,尝谓黄门侍郎张敷曰:“吾东巡之日,当晏戴公山也。”以其好音,长给正声伎一部。颙合《何尝》、《白鹄》二声,以为一调,号为清旷。自汉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颙亦参焉。宋世子铸丈六铜像于瓦官寺,既成,面恨瘦,工人不能治,乃迎颙看之。颙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既错减臂胛,瘦患即除,无不叹服焉。
十八年,卒,时年六十四。无子。景阳山成,颙已亡矣。上叹曰:“恨不得使戴颙观之。”
宗炳,字少文,南阳涅阳人也。祖承,宜都太守。父繇之,湘乡令。母同郡师氏,聪辩有学义,教授诸子。炳居丧过礼,为乡闾所称。刺史殷仲堪、桓玄并辟主簿,举秀才,不就。高祖诛刘毅,领荆州,问毅府咨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衅,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高祖纳之,辟炳为主簿,不起。问其故,答曰:“栖丘饮谷,三十余年。”高祖善其对。妙善琴书,精于言理,每游山水,往辄忘归。征西长史王敬弘每从之,未尝不弥日也。乃下入庐山,就释慧远考寻文义。兄臧为南平太守,逼与俱还,乃于江陵三湖立宅,闲居无事。高祖召为太尉参军,不就。二兄蚤卒,孤累甚多,家贫无以相赡,颇营稼穑。高祖数致饩赉,其后子弟从禄,乃悉不复受。
高祖开府辟召,下书曰:“吾忝大宠,思延贤彦,而《兔置》潜处,《考盘》未臻,侧席丘园,良增虚伫。南阳宗炳、雁门周续之,并植操幽栖,无闷巾褐,可下辟召,以礼屈之。”于是并辟太尉掾,皆不起。宋受禅,征为太子舍人;元嘉初,又征通直郎;东宫建,征为太子中舍人,庶子,并不应。妻罗氏,亦有高情,与炳协趣。罗氏没,炳哀之过甚,既而辍哭寻理,悲情顿释。谓沙门释慧坚曰:“死生不分,未易可达,三复至教,方能遣哀。”衡阳王义季在荆州,亲至炳室,与之欢宴,命为咨议参军,不起。
好山水,爱远游,西陟荆、巫,南登衡、岳,因而结宇衡山,欲怀尚平之志。有疾还江陵,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谓人曰:“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古有《金石弄》,为诸桓所重,桓氏亡,其声遂绝,惟炳传焉。太祖遣乐师杨观就炳受之。
炳外弟师觉授亦有素业,以琴书自娱。临川王义庆辟为祭酒,主簿,并不就,乃表荐之,会病卒。元嘉二十年,炳卒,时年六十九。衡阳王义季与司徒江夏王义恭书曰:“宗居士不救所病,其清履肥素,终始可嘉,为之恻怆,不能已已。”子朔,南谯王义宣车骑参军。次绮,江夏王义恭司空主簿。次昭,郢州治中。次说,正员郎。
周续之,字道祖,雁门广武人也。其先过江居豫章建昌县。续之年八岁丧母,哀戚过于成人,奉兄如事父。豫章太守范宁于郡立学,招集生徒,远方至者甚众。续之年十二,诣宁受业。居学数年,通《五经》并《纬候》,名冠同门,号曰“颜子”。既而闲居读《老》、《易》,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时彭城刘遗民遁迹庐山,陶渊明亦不应征命,谓之“寻阳三隐。”以为身不可遣,余累宜绝,遂终身不娶妻,布衣蔬食。
刘毅镇姑孰,命为抚军参军,征太学博士,并不就。江州刺史每相招请,续之不尚节峻,颇从之游。常以嵇康《高士传》得出处之美,因为之注。高祖之北讨,世子居守,迎续之馆于安乐寺,延入讲礼,月余,复还山。江州刺史刘柳荐之高祖,曰:“臣闻恢耀和肆,必在兼城之宝;翼亮崇本,宜纡高世之逸。是以渭滨佐周,圣德广运,商洛匡汉,英业乃昌。伏惟明公道迈振古,应天继期,游外暢于冥内,体远形于应近,虽汾阳之举,辍驾于时艰;明扬之旨,潜感于穹谷矣。窃见处士雁门周续之,清真贞素,思学钩深,弱冠独往,心无近事,性之所遣;荣华与饥寒俱落,情之所慕,岩泽与琴书共远。加以仁心内发,义怀外亮,留爱昆卉,诚著桃李。若升之宰府,必鼎味斯和;濯缨儒官,亦王猷遐缉。臧文不知,失在降贤;言偃得人,功由升士。愿照其丹款,不以人废言。”俄而辟为太尉掾,不就。
高祖北伐,还镇彭城,遣使迎之,礼赐甚厚。每称之曰:“心无偏吝,真高士也。”寻复南还。高祖践阼,复召之,乃尽室俱下。上为开馆东郭外,招集生徒。乘舆降幸,并见诸生,问续之《礼记》“傲不可长”、“与我九龄”、“射于矍圃”三义,辨析精奥,称为该通。续之素患风痹,不复堪讲,乃移病钟山。景平元年卒,时年四十七。通《毛诗》六义及《礼论》、《公羊传》,皆传于世。无子。兄子景远有续之风,太宗泰始中,为晋安内史,未之郡,卒。
王弘之,字方平,琅邪临沂人,宣训卫尉镇之弟也。少孤贫,为外祖征士何准所抚育。从叔献之及太原王恭,并贵重之。晋安帝隆安中,为琅邪王中军参军,迁司徒主簿。家贫,而性好山水,求为乌程令,寻以病归。桓玄辅晋,桓谦以为卫军参军。时琅邪殷仲文还姑孰,祖送倾朝,谦要弘之同行,答曰:“凡祖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谦贵其言。每随兄镇之之安成郡,弘之解职同行,荆州刺史桓伟请为南蛮长史。
义熙初,何无忌又请为右军司马。高祖命为徐州治中从事史,除员外散骑常侍,并不就。家在会稽上虞。从兄敬弘为吏部尚书,奏曰:“圣明司契,载德惟新,垂鉴仄微,表扬隐介,默语仰风,荒遐倾首。前员外散骑常侍琅邪王弘之,恬漠丘园,放心居逸。前卫将军参军武昌郭希林,素履纯洁,嗣徽前武。并击壤圣朝,未蒙表饰,宜加旌聘,贲于丘园,以彰止逊之美,以祛动求之累。臣愚谓弘之可太子庶子,希林可著作郎。”即征弘之为庶子,不就。太祖即位,敬弘为左仆射,又陈:“弘之高行表于初筮,苦节彰于暮年。今内外晏然,当修太平之化,宜招空谷,以敦冲退之美。”元嘉四年,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又不就。敬弘尝解貂裘与之,即着以采药。
性好钓,上虞江有一处名三石头,弘之常垂纶于此。经过者不识之,或问:“渔师得鱼卖不?”弘之曰:“亦自不得,得亦不卖。”日夕载鱼入上虞郭,经亲故门,各以一两头置门内而去。始宁汰川有佳山水,弘之又依岩筑室。谢灵运、颜延之并相钦重,灵运与庐陵王义真笺曰:“会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但季世慕荣,幽栖者寡,或复才为时求,弗获从志。至若王弘之拂衣归耕,逾历三纪;孔淳之隐约穷岫,自始迄今;阮万龄辞事就闲,纂成先业;浙河之外,栖迟山泽,如斯而已。既远同羲、唐,亦激贪厉竞。殿下爱素好古,常若布衣,每忆昔闻,虚想岩穴,若遣一介,有以相存,真可谓千载盛美也。”
弘之四年卒,时年六十三。颜延之欲为作诔,书与弘之子昙生曰:“君家高世之节,有识归重,豫染豪翰,所应载述。况仆托慕末风,窃以叙德为事,但恨短笔不足书美。”诔竟不就。昙生好文义,以谦和见称。历显位,吏部尚书,太常卿。大明末,为吴兴太守。太宗初,四方同逆,战败奔会稽,归降被宥,终于中散大夫。
阮万龄,陈留尉氏人也。祖思旷,左光禄大夫。父宁,黄门侍郎。万龄少知名,自通直郎为孟昶建威长史。时袁豹、江夷相系为昶司马,时人谓昶府有三素望。万龄家在会稽剡县,颇有素情。永初末,自侍中解职东归,征为秘书监,加给事中,不就。寻除左民尚书,复起应命,迁太常,出为湘州刺史,在州无政绩。还为东阳太守,又被免。复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元嘉二十五年卒,时年七十二。
孔淳之,字彦深,鲁郡鲁人也。祖惔,尚书祠部郎。父粲,秘书监征,不就。淳之少有高尚,爱好坟籍,为太原王恭所称。居会稽剡县,性好山水,每有所游,必穷其幽峻,或旬日忘归。当游山,遇沙门释法崇,因留共止,遂停三载。法崇叹曰:“缅想人外,三十年矣,今乃公倾盖于兹,不觉老之将至也。”及淳之还反,不告以姓。除著作佐郎,太尉参军,并不就。
居丧至孝,庐于墓侧。服阕,与征士戴颙、王弘之及王敬弘等共为人外之游。敬弘以女适淳之子尚。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入郡,终不肯往。茅室蓬户,庭草芜径,唯床上有数卷书。元嘉初,复征为散骑侍郎,乃逃于上虞县界,家人莫知所之。弟默之为广州刺史,出都与别。司徒王弘要淳之集冶城,即日命驾东归,遂不顾也。元嘉七年,卒,时年五十九。默之儒学,注《谷梁春秋》。默之子熙先,事在《范晔传》。
刘凝之,字志安,小名长年,南郡枝江人也。父期公,衡阳太守。兄盛公,高尚不仕。凝之慕老莱、严子陵为人,推家财与弟及兄子,立屋于野外,非其力不食,州里重其德行。州三礼辟西曹主簿,举秀才,不就。妻梁州刺史郭铨女也,遣送丰丽,凝之悉散之亲属。妻亦能不慕荣华,与凝之共安俭苦。夫妻共乘薄笨车,出市买易,周用之外,辄以施人。为村里所诬,一年三输公调,求辄与之。有人尝认其所著屐,笑曰:“仆著之已败,今家中觅新者备君也。”此人后田中得所失屐,送还之,不肯复取。
元嘉初,征为秘书郎,不就。临川王义庆、衡阳王义季镇江陵,并遣使存问。凝之答书顿首称仆,不修民礼,人或讥焉。凝之曰:“昔老莱向楚王称仆,严陵亦抗礼光武,未闻巢、许称臣尧、舜。”时戴颙与衡阳王义季书,亦称仆。荆州年饥,义季虑凝之喂毙,饷钱十万。凝之大喜,将钱至市门,观有饥色者,悉分与之,俄顷立尽。性好山水,一旦携妻子泛江湖,隐居衡山之阳。登高岭,绝人迹,为小屋居之,采药服食,妻子皆从其志。元嘉二十五年,卒,时年五十九。
龚祈,字孟道,武陵汉寿人也。从祖玄之,父黎民,并不应征辟。祈年十四,乡党举为州迎西曹,不行。谢晦临州,命为主簿;彭城王义康举秀才,除奉朝请;临川王义庆平西参军,皆不就。风姿端雅,容止可观,中书郎范述见而叹曰:“此荆楚仙人也。”衡阳王义季临荆州,发教以祈及刘凝之、师觉授不应征召,辟其三子。祈又征太子舍人,不起。时或赋诗,言不及世事。元嘉十七年,卒,时年四十二。
翟法赐,寻阳柴桑人也。曾祖汤,汤子庄,庄子矫,并高尚不仕,逃避征辟。矫生法赐。少守家业,立屋于庐山顶,丧亲后,便不复还家。不食五谷,以兽皮结草为衣,虽乡亲中表,莫得见也。州辟主簿,举秀才,右参军,著作佐郎,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后家人至石室寻求,因复远徙,违避征聘,遁迹幽深。寻阳太守邓文子表曰:“奉诏书征郡民新除著作佐郎南阳翟法赐,补员外散骑侍郎。法赐隐迹庐山,于今四世,栖身幽岩,人罕见者。如当逼以王宪,束以严科,驰山猎草,以期禽获,虑致颠殒,有伤盛化。”乃止。后卒于岩石之间,不知年月。
陶潜,字渊明,或云渊明,字元亮,寻阳柴桑人也,曾祖侃,晋大司马。潜少有高趣,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
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恆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尝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其自序如此,时人谓之实录。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州召主簿,不就。躬耕自资,遂抱羸疾,复为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公田悉令吏种秫稻。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即日解印绶去职。赋《归去来》,其词曰:
归去来兮,园田荒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停尊。引壶觞而自酌,盼庭柯以怡颜。倚南窗而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而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忄妻,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其将入,抚孤松以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而绝游,世与我以相遗,复驾言兮焉求。说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上春,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扁舟。既窈窕以穷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奚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义熙末,征著作佐郎,不就。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能致也。潜尝往庐山,弘令潜故人庞通之赍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潜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兒舆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顷弘至,亦无忤也。先是,颜延之为刘柳后军功曹,在寻阳,与潜情款。后为始安郡,经过,日日造潜,每往必酣饮致醉。临去,留二万钱与潜,潜悉送酒家,稍就取酒。尝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久,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后归。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郡将候潜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毕,还复著之。
潜弱年薄官,不洁去就之迹。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则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唯云甲子而已。与子书以言其志,并为训戒曰:
天地赋命,有往必终,自古贤圣,谁能独免。子夏言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发斯谈者,岂非穷达不可妄求,寿夭永无外请故邪。吾年过五十,而穷苦荼毒,家贫弊,东西游走。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僶俛辞世,使汝幼而饥寒耳。常感孺仲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兒子。此既一事矣。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罔罔。
少年来好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廕,时鸟变声,亦复欢尔有喜。尝言五六月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意浅识陋,日月遂往,缅求在昔,眇然如何。疾患以来,渐就衰损,亲旧不遗,每以药石见救,自恐大分将有限也。恨汝辈稚小,家贫无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然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弟兄之义。鲍叔、敬仲,分财无猜;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他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颍川韩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济北氾稚春,晋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汝其慎哉!吾复何言。
又为《命子诗》以贻之曰:
悠悠我祖,爰自陶唐。邈为虞宾,历世垂光。御龙勤夏,豕韦翼商。穆穆司徒,厥族以昌。纷纭战国,漠漠衰周。凤隐于林,幽人在丘。逸虬挠云,奔鲸骇流。天集有汉,眷予愍侯。于赫愍侯,运当攀龙。抚剑夙迈,显兹武功。参誓山河,启土开封。亹亹丞相,允迪前踪。浑浑长源,蔚蔚洪柯。群川载导,众条载罗。时有默语,运固隆污。在我中晋,业融长沙。桓桓长沙,伊勋伊德。天子畴我,专征南国。功遂辞归,临宠不惑。孰谓斯心,而可近得。肃矣我祖,慎终如始。直方二台,惠和千里。于皇仁考,淡焉虚止。寄迹夙运,冥兹愠喜。嗟余寡陋,瞻望靡及。顾惭华鬓,负景只立。三千之罪,无后其急。我诚念哉,呱闻尔泣。卜云嘉日,占尔良时。名尔曰俨,字尔求思。温恭朝夕,念兹在兹。尚想孔伋,庶其企而。厉夜生子,遽而求火。凡百有心,奚待于我。既见其生,实欲其可。人亦有言,斯情无假。日居月诸,渐免于孩。福不虚至,祸亦易来。夙兴夜寐,愿尔斯才。尔之不才,亦已焉哉。
潜元嘉四年卒,时年六十三。
宗彧之,字叔粲,南阳涅阳人,炳从父弟也。蚤孤,事兄恭谨,家贫好学,虽文义不逮炳,而真澹过之。州辟主簿,举秀才,不就。公私饩遗,一无所受。高祖受禅,征著作佐郎,不至。元嘉初,大使陆子真观采风俗,三诣彧之,每辞疾不见也。告人曰:“我布衣草莱之人,少长垄亩,何枉轩冕之客。”子真还,表荐之,征员外散骑侍郎,又不就。元嘉八年,卒,时年五十。
沈道虔,吴兴武康人也。少仁爱,好《老》、《易》,居县北石山下。孙恩乱后饥荒,县令庾肃之迎出县南废头里,为立小宅,临溪,有山水之玩。时复还石山精庐,与诸孤兄子共釜庾之资,困不改节。受琴于戴逵,王敬弘深敬之。郡州府凡十二命,皆不就。
有人窃其园莱者,还见之,乃自逃隐,待窃者取足去后乃出。人拔其屋后笋,令人止之,曰:“惜此笋欲令成林,更有佳者相与。”乃令人买大笋送与之。盗者惭不取,道虔使置其门内而还。常以捃拾自资,同捃者争穟,道虔谏之不止,悉以其所得与之,争者愧恧。后每争,辄云:“勿令居士知。”冬月无复衣,戴颙闻而迎之,为作衣服,并与钱一万。既还,分身上衣及钱,悉供诸兄弟子无衣者。乡里年少,相率受学。道虔常无食,无以立学徒。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资给,受业者咸得有成。太祖闻之,遣使存问,赐钱三万,米二百斛,悉以嫁娶孤兄子。征员外散骑侍郎,不就。累世事佛,推父祖旧宅为寺。至四月八日,每请像。请像之日,辄举家感恸焉。道虔年老,菜食,恆无经日之资,而琴书为乐,孜孜不倦。太祖敕郡县令,随时资给。元嘉二十六年,卒,时年八十二。子慧锋,修父业,辟从事,皆不就。
郭希林,武昌武昌人也。曾祖翻,晋世高尚不仕。希林少守家业,征州主簿,秀才,卫军参军,并不就。元嘉初,吏部尚书王敬弘举王弘之为太子庶子,希林为著作佐郎。后又征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十年,卒,时年四十七。子蒙,亦隐居不仕。泰始中,郢州刺史蔡兴宗辟为主簿,不就。
雷次宗,字仲伦,豫章南昌人也。少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笃志好学,尤明《三礼》、《毛诗》,隐退不交世务。本州辟从事,员外散骑侍郎征,并不就。与子侄书以言所守,曰:
夫生之修短,咸有定分,定分之外,不可以智力求,但当于所禀之中,顺而勿率耳。吾少婴羸患,事钟养疾,为性好闲,志栖物表,故虽在童稚之年,已怀远迹之意。暨于弱冠,遂托业庐山,逮事释和尚。于时师友渊源,务训弘道,外慕等夷,内怀悱发,于是洗气神明,玩心坟典,勉志勤躬,夜以继日。爰有山水之好,悟言之欢,实足以通理辅性,成夫亹亹之业,乐以忘忧,不知朝日之晏矣。自游道餐风,二十余载,渊匠既倾,良朋凋索,续以衅逆违天,备尝荼蓼,畴昔诚愿,顿尽一朝,心虑荒散,情意衰损,故遂与汝曹归耕垄畔,山居谷饮,人理久绝。
日月不处,忽复十年,犬马之齿,已逾知命。崦嵫将迫,前涂几何,实远想尚子五岳之举,近谢居室琐琐之勤。及今耄未至惛,衰不及顿,尚可厉志于所期,纵心于所托,栖诚来生之津梁,专气莫年之摄养,玩岁日于良辰,偷余乐于将除,在心所期,尽于此矣。汝等年各成长,冠娶已毕,修惜衡泌,吾复何忧。但顾守全所志,以保令终耳。自今以往,家事大小,一勿见关,子平之言,可以为法。
元嘉十五年,征次宗至京师,开馆于鸡笼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会稽硃膺之、颍川庾蔚之并以儒学,监总诸生。时国子学未立,上留心艺术,使丹阳尹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凡四学并建。车驾数幸次宗学馆,资给甚厚。又除给事中,不就。久之,还庐山,公卿以下,并设祖道。
二十五年,诏曰:“前新除给事中雷次宗,笃尚希古,经行明修,自绝招命,守志隐约。宜加升引,以旌退素。可散骑侍郎。”后又征诣京邑,为筑室于钟山西岩下,谓之招隐馆,使为皇太子诸王讲《丧服》经。次宗不入公门,乃使自华林东门入延贤堂就业。二十五年,卒于钟山,时年六十三。太祖与江夏王义恭书道次宗亡,义恭答曰:“雷次宗不救所疾,甚可痛念。其幽栖穷薮,自宾圣朝,克己复礼,始终若一。伏惟天慈弘被,亦垂矜愍。”子肃之,颇传其业,官至豫章郡丞。
硃百年,会稽山阴人也。祖恺之,晋右卫将军。父涛,扬州主簿。百年少有高情,亲亡服阕,携妻孔氏入会稽南山,以伐樵采箬为业。每以樵箬置道头,辄为行人所取,明旦亦复如此。人稍怪之,积久方知是硃隐士所卖,须者随其所堪多少,留钱取樵箬而去。或遇寒雪,樵箬不售,无以自资,辄自搒船送妻还孔氏,天晴复迎之。有时出山阴为妻买缯彩三五尺,好饮酒,遇醉或失之。颇能言理,时为诗咏,往往有高胜之言。郡命功曹,州辟从事,举秀才,并不就。隐迹避人,唯与同县孔觊友善。觊亦嗜酒,相得辄酣,对饮尽欢。百年家素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自此不衣绵帛。尝寒时就觊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觊以卧具覆之,百年不觉也。既觉,引卧具去体,谓觊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恸,觊亦为之伤感。
除太子舍人,不就。颜竣为东扬州,发教饷百年谷五百斛,不受。时山阴又有寒人姚吟,亦有高趣,为衣冠所重。义阳王昶临州,辟为文学从事,不起。竣饷吟米二百斛,吟亦辞之。百年孝建元年卒山中,时年八十七。蔡兴宗为会稽太守,饷百年妻米百斛,百年妻遣婢诣郡门奉辞固让,时人美之,以比梁鸿妻。
王素,字休业,琅邪临沂人也。高祖翘之,晋光禄大夫。素少有志行,家贫母老。初为庐陵国侍郎,母忧去职。服阕,庐陵王绍为江州,亲旧劝素修完旧居,素不答,乃轻身往东阳,隐居不仕,颇营田园之资,得以自立。爱好文义,不以人俗累怀。世祖即位,欲搜扬隐退,下诏曰:“济世成务,咸达隐微,轨俗兴让,必表清节。朕昧旦求善,思惇薄风,琅邪王素、会稽硃百年,并廉约贞远,与物无竞,自足皋亩,志在不移。宜加褒引,以光难进。并可太子舍子。”大明中,太宰江夏王义恭开府辟召,辟素为仓曹属;太宗泰始六年,又召为太子中舍人,并不就。素既屡被征辟,声誉甚高。山中有蚿虫,声清长,听之使人不厌,而其形甚丑,素乃为《蚿赋》以自况。七年,卒,时年五十四。
时又有宋平刘睦之、汝南州韶、吴郡褚伯玉,亦隐身求志。睦之居交州,除武平太守,不拜。韶字伯和,黄门侍郎文孙也。筑室湖孰之方山,征员外散骑侍郎,征北行参军,不起。伯玉居剡县瀑布山三十余载,扬州辟议曹从事,不就。
关康之,字伯愉,河东杨人。世居京口,寓属南平昌。少而笃学,姿状丰伟。下邳赵绎以文义见称,康之与之友善。特进颜延之见而知之。晋陵顾悦之难王弼《易》义四十余条,康之申王难顾,远有情理。又为《毛诗义》,经籍疑滞,多所论释。尝就沙门支僧纳学,妙尽其能。竟陵王义宣自京口迁镇江陵,要康之同行,距不应命。元嘉中,太祖闻康之有学义,除武昌国中军将军,蠲除租税。江夏王义恭、广陵王诞临南徐州,辟为从事、西曹,并不就。弃绝人事,守志闲居。弟双之为臧质车骑参军,与质俱下,至赭圻病卒,瘗于水滨。康之其春得疾困笃,小差,牵以迎丧,因得虚劳病,寝顿二十余年。时有闲日,辄卧论文义。世祖即位,遣大使陆子真巡行天下,使反,荐康之“业履恆贞,操勖清固,行信闾党,誉延邦邑,栖志希古,操不可渝,宜加征聘,以洁风轨。”不见省。太宗泰始初,与平原明僧绍俱征为通直郎,又辞以疾。顺帝升明元年,卒,时年六十三。
史臣曰:夫独往之人,皆禀偏介之性,不能摧志屈道,借誉期通。若使值见信之主,逢时来之运,岂其放情江海,取逸丘樊。盖不得已而然故也。且岩壑闲远,水石清华,虽复崇门八袭,高城万雉,莫不蓄壤开泉,仿佛林泽。故知松山桂渚,非止素玩,碧涧清潭,翻成丽瞩。挂冠东都,夫何难之有哉!
列传第五十四 恩幸
夫君子小人,类物之称。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屠钓,卑事也;版筑,贱役也,太公起为周师,傅说去为殷相。非论公侯之世,鼎食之资,明扬幽仄,唯才是与。逮于二汉,兹道未革,胡广累世农夫,伯始致位公相;黄宪牛医之子,叔度名重京师。且任子居朝,咸有职业,虽七叶珥貂,见崇西汉,而侍中身奉奏事,又分掌御服。东方朔为黄门侍郎,执戟殿下。郡县掾史,并出豪家,负戈宿卫,皆由势族,非若晚代,分为二途者也。汉末丧乱,魏武始基,军中仓卒,权立九品。盖以论人才优劣,非为世族高卑。因此相沿,遂为成法。自魏至晋,莫之能改,州都郡正,以才品人,而举世人才,升降盖寡。徒以冯藉世资,用相陵驾,都正俗士,斟酌时宜,品目少多,随事俯仰,刘毅所云“下品无高门,上品无贱族”者也。岁月迁讹,斯风渐笃,凡厥衣冠,莫非二品,自此以还,遂成卑庶。周、汉之道,以智役愚,台隶参差,用成等级;魏晋以来,以贵役贱,士庶之科,较然有辨。夫人君南面,九重奥绝,陪奉朝夕,义隔卿士,阶闼之任,宜有司存。既而恩以幸生,信由恩固,无可惮之姿,有易亲之色。孝建、泰始,主威独运,官置百司,权不外假,而刑政纠杂,理难遍通,耳目所寄,事归近习。赏罚之要,是谓国权,出内王命,由其掌握,于是方途结轨,辐凑同奔。人主谓其身卑位薄,以为权不得重。曾不知鼠凭社贵,狐藉虎威,外无逼主之嫌,内有专用之功,势倾天下,未之或悟。挟朋树党,政以贿成,鈇钺创磐,构于筵笫之曲,服冕乘轩,出乎言笑之下。南金北毳,来悉方艚,素缣丹魄,至皆兼两,西京许、史,盖不足云,晋朝王、庾,未或能比。及太宗晚运,虑经盛衰,权幸之徒,慑惮宗戚,欲使幼主孤立,永窃国权,构造同异,兴树祸隙,帝弟宗王,相继屠劋。民忘宋德,虽非一途,宝祚夙倾,实由于此。呜呼!《汉书》有《恩泽侯表》,又有《佞幸传》。今采其名,列以为《恩幸篇》云。
戴法兴,会稽山阴人也。家贫,父硕子,贩珝为业。法兴二兄延寿、延兴并修立,延寿善书,法兴好学。山阴有陈载者,家富,有钱三千万,乡人咸云:“戴硕子三兒,敌陈载三千万钱。”
法兴少卖葛于山阴市,后为吏传署,入为尚书仓部令史。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于尚书中觅了了令史,得法兴等五人,以法兴为记室令史。义康败,仍为世祖征虏、抚军记室掾。上为江州,仍补南中郎典签。上于巴口建义,法兴与典签戴明宝、蔡闲俱转参军督护。上即位,并为南台侍御史,同兼中书通事舍人。法兴等专管内务,权重当时。孝建元年,加建武将军、南鲁郡太守,解舍人,侍太子于东宫。大明二年,三典签并以南下预密谋,封法兴吴昌县男,明宝湘乡县男,闲高昌县男,食邑各三百户。闲时已卒,追加爵封。法兴转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太子旅贲中郎将,太守如故。
世祖亲览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无所委寄。法兴颇知古今,素见亲待,虽出侍东宫,而意任隆密。鲁郡巢尚之,人士之末,元嘉中,侍始兴王浚读书,亦涉猎文史,为上所知。孝建初,补东海国侍郎,仍兼中书通事舍人。凡选授迁转诛赏大处分,上皆与法兴、尚之参怀,内外诸杂事,多委明宝。
上性严暴,睚眦之间,动至罪戮,尚之每临事解释,多得全免,殿省甚赖之。而法兴、明宝大通人事,多纳货贿,凡所荐达,言无不行,天下辐凑,门外成市,家产并累千金。明宝骄纵尤甚,长子敬为扬州从事,与上争买御物。六宫尝出行,敬盛服骑马于车左右,驰骤去来。上大怒,赐敬死,系明宝尚方,寻被原释,委任如初。
世祖崩,前废帝即位,法兴迁越骑校尉。时太宰江夏王义恭录尚书事,任同总己,而法兴、尚之执权日久,威行内外,义恭积相畏服,至是慑惮尤甚。废帝未亲万机,凡诏敕施为,悉决法兴之手;尚书中事无大小,专断之。颜师伯、义恭守空名而已。废帝年已渐长,凶志转成,欲有所为,法兴每相禁制,每谓帝曰:“官所为如此,欲作营阳耶?”帝意稍不能平。所爱幸阉人华愿兒有盛宠,赐与金帛无算,法兴常加裁减,愿兒甚恨之。帝常使愿兒出入市里,察听风谣,而道路之言,谓法兴为真天子,帝为应天子。愿兒因此告帝曰:“外间云宫中有两天子,官是一人,戴法兴是一人。官在深宫中,人物不相接;法兴与太宰、颜、柳一体,吸习往来,门客恆有数百,内外士庶,莫不畏服之。法兴是孝武左右,复久在宫闱,今将他人作一家,深恐此坐席非复官许。”帝遂发怒,免法兴官,遣还田里,仍复徙付远郡,寻又于家赐死,时年五十二。法兴临死,封闭库藏,使家人谨录钥牡。死一宿,又杀其二子,截法兴棺,焚之,籍没财物。法兴能为文章,颇行于世。
死后,帝敕巢尚之曰:“吾纂承洪基,君临万国,推心勋旧,著于遐迩。不谓戴法兴恃遇负恩,专作威福,冒宪黩货,号令自由,积衅累愆,遂至于此。卿等忠勤在事,吾乃具悉,但道路之言,异同纷纠,非唯人情骇愕,亦玄象违度,委付之旨,良失本怀。吾今日亲览万机,留心庶事,卿等宜竭诚尽力,以副所期。”尚之时为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淮陵太守。乃解舍人,转为抚军谘议参军,太守如故。
太宗泰始二年,诏曰:“故越骑校尉吴昌县开国男戴法兴,昔从孝武,诚勤左右,入定社稷,预誓河山。及出侍东储,竭尽心力,婴害凶悖,朕甚愍之。可追复削注,还其封爵。”有司奏以法兴孙灵珍袭封。又诏曰:“法兴小人,专权豪姿,虽虐主所害,义由国讨,不宜复贪人之封,封爵可停。”太宗初,复以尚之兼中书通事舍人、南清河太守。二年,迁中书侍郎,太守如故。未拜,改除前军将军,太守如故,侍太子于东宫。晋安王子勋平后,以军守管内,封邵陵县男,食邑四百户,固辞不受。转黄门侍郎,出为新安太守,病卒。
戴明宝,南东海丹徒人也。亦历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世祖世,带南清河太守。前废帝即阼,权任悉归法兴,而明宝轻矣,以为宣威将军、南东莞太守。景和末,增邑百户。太宗初,天下反叛,军务烦扰,以明宝旧人,屡经戎事,复委任之,以为前军将军。事平,迁宣威将军、晋陵太守,进爵为侯,增邑四百户。泰始三年,坐参掌戎事,多纳贿货,削增封官爵,系尚方,寻被宥。复为安陆太守,加宁朔将军,游击、骁骑将军,武陵内史,宣城太守,顺帝骠骑司马。升明初,年老,拜太中大夫,病卒。
武陵国典书令董元嗣,与法兴、明宝等俱为世祖南中郎典签。元嘉三十年,奉使还都,值元凶弑立,遣元嗣南还,报上以徐湛之等反。上时在巴口,元嗣具言弑状。上遣元嗣下都,奉表于劭。既而上举义兵,劭责元嗣,元嗣答曰:“始下,未有反谋。”劭不信,备加考掠,不服,遂死。世祖事克,追赠员外散骑侍郎,使文士苏宝生为之诔焉。
大明中,又有奚显度者,南东海郯人也。官至员外散骑侍郎。世祖常使主领人功,而苛虐无道,动加捶扑,署雨寒雪,不听暂休,人不堪命,或有自经死者。人役闻配显度,如就刑戮。时建康县考囚,或用方材压额及踝胫,民间谣曰:“宁得建康压额,不能受奚度拍。”又相戏曰:“勿反顾,付奚度。”其酷暴如此。前废帝尝戏云:“显度刻虐,为百姓所疾,比当除之。”左右因倡“诺”。即日宣旨杀焉。时人比之孙皓杀岑昏。
徐爰,字长玉,南琅邪开阳人也。本名瑗,后以与傅亮父同名,改为爰。初为晋琅邪王大司马府中典军,从北征。微密有意理,为高祖所知。少帝在东宫,入侍左右。太祖初,又见亲任,历治吏劳,遂至殿中侍御史。元嘉十二年,转南台侍御史,始兴王浚后军。复侍太子于东宫,迁员外散骑侍郎。太祖每出军行师,常悬授兵略。二十九年,重遣王玄谟等北伐,配爰五百人,随军向确磝,衔中旨,临时宣示。
世祖至新亭,大将军江夏王义恭南奔,爰时在殿内,诳劭追义恭,因得南走。时世祖将即大位,军府造次,不晓朝章。爰素谙其事,既至,莫不喜说,以兼太常丞,撰立仪注。孝建初,补尚书水部郎,转为殿中郎,兼右丞。孝建三年,索虏寇边,诏问群臣防御之策,爰议曰:
诏旨“虏犯边塞,水陆辽远,孤城危棘,复不可置”。臣以戎虏猖狂,狡焉滋广,列卒拟候,伺觇间隙,不劳大举,终莫永宁。然连于千里,费固巨万,而中兴造创,资储未积,是以齐斧徘徊,朔气稽扫。今皇运洪休,灵威遐慑,蠢尔遗烬,惧在诛剪,思肆蜂虿,以表有余,虽不敢深入济、沛,或能草窃边塞。羽林鞭长,太仓遥阻,救援之日,势不相及。且当使缘边诸戍,练卒严城,凡诸督统,聚粮蓄田,筹计资力,足相抗拟。小镇告警,大督电赴,坞壁邀断,州郡犄角,傥有自送,可使匹马不反。
诏旨“胡骑倏忽,抄暴无渐,出耕见虏,野粒资寇,比及少年,军实无拟,江东根本,不可俱竭,宜立何方,可以相赡?”臣以为方镇所资,实宜且田且守,若使坚壁而春垦辍耕,清野而秋登莫拟,私无生业,公成虚罄,远引根本,二三非宜。救之之术,唯在尽力防卫,来必拒战,去则邀蹑,据险保隘,易为首尾。胡马既退,则民丰禀实,比及三载,可以长驱。
诏旨“贼之所向,本无前谋,兵之所进,亦无定所。比岁戎戍,仓库多虚,先事聚众,则消费粮粟,敌至仓卒,又无以相应。”臣以为推锋前讨,大须资力,据本应末,不俟多众。今寇无倾国豕突,列城势足脣齿,养卒得勇,所任得才,临事而惧,应机无失,岂烦空聚兵众,以待未然。
诏旨“戎狄贪婪,唯利是规,不挫凶图,奸志岁结。”臣以为不击则必侵掠,侵掠不已,则民失农桑;农桑不收,则王戍不立,为立之方,击之为要。
诏旨“若令边地岁惊,公私失业,经费困于遥输,远图决无遂事,寝弊赞略,逆应有方”。臣以为威虏之方,在于积粟塞下。若使边民失业,列镇寡储,非唯无以远图,亦不能制其侵抄。今当使小戍制其始寇,大镇赴其入境,一被毒手,便自吹齑鸟逝矣。
寻即真,迁左丞。先是元嘉中,使著作郎何承天草创国史。世祖初,又使奉朝请山谦之、南台御史苏宝生踵成之。六年,又以爰领著作郎,使终其业。爰虽因前作,而专为一家之书。上表曰:
臣闻虞史炳图,原光被之美,夏载昭策,先随山之勤。天飞虽王德所至,终陟固有资田跃,神宗始于俾乂,上日兆于纳揆。其在《殷颂》,《长发》玄王,受命作周,实唯雍伯,考行之盛则,振古之弘轨。降逮二汉,亦同兹义,基帝创乎丰郊,绍祚本于昆邑。魏以武命《国志》,晋以宣启《阳秋》,明黄初非更姓之本,泰始为造物之末,又近代之令准,式远之鸿规。典谟缅邈,纪传成准,善恶具书,成败毕记。然余分紫色,滔天泯夏,亲所芟夷,而不序于始传,涉、圣、卓、绍,烟起云腾,非所诛灭,而显冠乎首述,岂不以事先归之前录,功偕著之后撰。
伏惟皇宋承金行之浇季,钟经纶之屯极,拥玄光以凤翔,秉神符而龙举,喿刂定鲸鲵,天人伫属。晋禄数终,上帝临宋,便应奄膺珣宇,对越神工,而恭服勤于三分,让德迈于不嗣,其为巍巍荡荡,赫赫明明,历观逖闻,莫或斯等。宜依衔书改文,登舟变号,起元义熙,为王业之始,载序宣力,为功臣之断。其伪玄纂窃,同于新莽,虽灵武克殄,自详之晋录。及犯命干纪,受戮霸朝,虽揖禅之前,皆著之宋策。国典体大,方垂不朽,请外详议,伏须遵承。
于是内外博议,太宰江夏王义恭等三十五人同爰议,宜以义熙元年为断。散骑常侍巴陵王休若、尚书金部郎檀道鸾二人谓宜以元兴三年为始。太学博士虞和谓宜以开国为宋公元年。诏曰:“项籍、圣公,编录二汉,前史已有成例。桓玄传宜在宋典,余如爰议。”
七年,爰迁游击将军。其年,世祖南巡,权以本官兼尚书左丞,车驾还宫,罢。明年,又兼左丞,著作兼如故。世祖崩,营景宁陵,爰以本官兼将作大匠。爰便僻善事人,能得人主微旨,颇涉书传,尤悉朝仪。元嘉初便入侍左右,预参顾问,既长于附会,又饰以典文,故为太祖所任遇。大明世,委寄尤重,朝廷大体仪注,非爰议不行。虽复当时硕学所解过人者,既不敢立异议,所言亦不见从。世祖崩,公除后,晋安王子勋侍读博士咨爰宜习业与不?爰答:“居丧读丧礼,习业何嫌。”少日,始安王子真博士又咨爰,爰曰:“小功废业,三年丧何容读书。”其专断乖谬皆如此。
前废帝凶暴无道,殿省旧人,多见罪黜,唯爰巧于将迎,始终无迕。诛群公后,以爰为黄门侍郎,领射声校尉,著作如故。封吴平县子,食邑五百户。宠待隆密,群臣莫二。帝每出行,常与沈庆之、山阴公主同辇,爰亦预焉。太宗即位,例削封,以黄门侍郎改领长水校尉,兼尚书左丞。明年,除太中大夫,著作并如故。
爰秉权日久,上昔在籓,素所不说。及景和世,屈辱卑约,爰礼敬甚简,益衔之。泰始三年,诏曰:
夫事君无礼,教道弗容;讪上炫己,人伦所弃。太中大夫徐爰拔迹厮猥,推斥饕逢,遂官参时望,门伍豪族,迁位转荣,莫非超荷。而谄侧轻险,与性自俱,利口谗妄,自少及长,奉公在事,厘毫蔑闻,初无愧满,常有窥进。先朝尝以刍辈之中,粗有学解,故得渐蒙驱策,出入两宫。太初伪立,尽心佞事,义师已震,方得南奔。及孝武居统,唯极谄谀,附会承旨,专恣厥性,致使治政苛纵,兴造乖法,损德害民,皆由此竖。景和悖险,深相赞协,苟取偷存,罔顾节义,任算设数,取合人主,崎岖奸矫,所志必从,故历事七朝,白首全贵。自以体含德厚,识鉴机先,迷涂遂深,罔知革悟。
朕拨乱反正,勋济天下,灵祗助顺,群逆必夷,况爰恩养,而无输效,遂内挟异心,著于形迹,阳愚杜口,罔所陈闻,惰事缓文,庶申诡略。当今朝列贤彦,国无佞邪,而秉心弗纯,累蠹时政。以其自告之辰,用赐归老之职,荣礼优崇,宁非号饕过。不谓潜怨斥外,进竞不已,勤言托意,触遇斯发。小人之情,虽所先照,犹许其当改,未忍加法。遂恃朕仁弘,必永容贷。昨因觞宴,肆意讥毁,谓制诏所为,皆资傍说。又宰辅无断,朝要非才,恃老与旧,慢戾斯甚。比边难未静,安众以惠,戎略是务,政网从简,故得使此小物,乘宽自纵。乃合投畀豺虎,以清王猷,但朽悴将尽,不足穷法,可特原罪,徙付交州。
爰既行,又诏曰:“八议缓罪,旧在一条;五刑所抵,耆必加贷。徐爰前后衅迹,理无可申,废弃海埵,实允国宪。但蚤蒙朕识,曲矜愚朽,既经大宥,思沾殊渥。可特除广州统内郡。”有司奏以为宋隆太守。除命既下,爰已至交州,值刺史张牧病卒,土人李长仁为乱,悉诛北来流寓,无或免者。长仁素闻爰名,以智计诳诱,故得无患。久之听还,仍除南康郡丞。太宗崩,还京都,以爰为南济阴太守,复除中散大夫。元徽三年,卒,时年八十二。
阮佃夫,会稽诸暨人也。元嘉中,出身为台小史。太宗初出阁,选为主衣。世祖召还左右,补内监。永光中,太宗又请为世子师,甚见信待。景和末,太宗被拘于殿内,住在秘书省,为帝所疑,大祸将至,惶惧计无所出。佃夫与王道隆、李道兒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谋共废立。时直阁将军柳光世亦与帝左右兰陵缪方盛、丹阳周登之有密谋,未知所奉。登之与太宗有旧,方盛等乃使登之结佃夫,佃夫大说。先是,帝立皇后,普暂彻诸王奄人,太宗左右钱蓝生亦在其例。事毕,未被遣,密使蓝生候帝,虑事泄,蓝生不欲自出,帝动止辄以告淳于文祖,令文祖报佃夫。
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时,帝出幸华林园,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祐、山阴公主并侍侧。太宗犹在秘书省,不被召,益忧惧。佃夫以告外监典事东阳硃幼,又告主衣吴兴寿寂之、细铠主南彭城姜产之,产之又语所领细铠将临淮王敬则,幼又告中书舍人戴明宝,并响应。明宝、幼欲取其日向晓,佃夫等劝取开鼓后。幼豫约勒内外,使钱蓝生密报建安王休仁等。时帝欲南巡,腹心直阁将军宋越等其夕并听出外装束,唯有队主樊僧整防华林阁,是柳光世乡人,光世要之,僧整即受命。姜产之又要队副阳平聂庆及所领壮士会稽富灵符、吴郡俞道龙、丹阳宋逵之、阳平田嗣,并聚于庆省。佃夫虑力少不济,更欲招合,寿寂之曰:“谋广或泄,不烦多人。”
时巫觋云:“后堂有鬼。”其夕,帝于竹林堂前,与巫共射之。建安王休仁等山阴主并从。帝素不说寂之,见辄切齿。寂之既与佃夫成谋,又虑祸至,抽刀前入;姜产之随其后,淳于文祖、缪方盛、周登之、富灵符、聂庆、田嗣、王敬则、俞道龙、宋逵之又继进。休仁闻行声甚疾,谓休祐曰:“事作矣。”相随奔景阳山。帝见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乃走,寂之追而殒之。事定,宣令宿卫曰:“湘东王受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太宗即位,论功行赏,寿寂之封应城县侯,食邑千户;姜产之汝南县侯,佃夫建城县侯,食邑八百户。王道隆吴平县侯,淳于文祖阳城县侯,食邑各五百户。李道兒新涂县侯,缪方盛刘阳县侯,周登之曲陵县侯,食邑各四百户。富灵符惠怀县子,聂庆建阳县子,田嗣将乐县子,王敬则重安县子,俞道龙茶陵县子,宋逵之零陵县子,食邑各三百户。
佃夫迁南台侍御史。薛索兒渡淮为寇,山阳太守程天祚又反,佃夫与诸军讨之,破索兒,降天祚。迁龙骧将军、司徒参军,率所领南助赭圻,转太子步兵校尉、南鲁郡太守,侍太子于东宫。太始四年,以破薛索兒功,增封二百户,并前千户;以本官兼游击将军,假宁朔将军,与辅国将军兼骁骑将军孟次阳与二卫参员直。次阳字崇基,平昌安丘人也。泰始初,为山阳王休祐骠骑参军。薛安都子道标攻合肥,次阳击破之,以功封攸县子,食邑三百户。历右军、骠骑参军;六年,出为辅师将军、兗州刺史,戍淮阴。立北兗州,自此始也。进号冠军将军。元徽四年,卒。
时佃夫、王道隆、杨运长并执权柄,亚于人主。巢、戴大明之世方之蔑如也。尝值正旦应合朔,尚书奏迁元会,佃夫曰:“元正庆会,国之大礼,何不迁合朔日邪?”其不稽古如此。大通货贿,凡事非重赂不行。人有饷绢二百匹,嫌少,不答书。宅舍园池,诸王邸第莫及。妓女数十,艺貌冠绝当时,金玉锦绣之饰,宫掖不逮也。每制一衣,造一物,京邑莫不法效焉。于宅内开渎,东出十许里,塘岸整洁,泛轻舟,奏女乐。中书舍人刘休尝诣之,值佃夫出行,中路相逢,要休同反;就席,便命施设,一时珍羞,莫不毕备。凡诸火剂,并皆始熟,如此者数十种。佃夫尝作数十人馔,以待宾客,故造次便办,类皆如此,虽晋世王、石,不能过也。泰始初,军功既多,爵秩无序,佃夫仆从附隶,皆受不次之位。捉车人虎贲中郎,傍马者员外郎。朝士贵贱,莫不自结,而矜傲无所降意,入其室者,唯吴兴沈勃、吴郡张澹数人而已。
泰豫元年,除宁朔将军、淮南太守,迁骁骑将军,寻加淮陵太守。太宗晏驾,后废帝即位,佃夫权任转重,兼中书通事舍人,加给事中、辅国将军,余如故。欲用张澹为武陵郡,卫将军袁粲以下皆不同,而佃夫称敕施行,粲等不敢执。元徽三年,迁黄门侍郎,领右卫将军,太守如故。明年,改领骁骑将军。其年,迁使持节、督南豫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犹管内任。以平建平王景素功,增邑五百户。
时废帝猖狂,好出游走,始出宫,犹整羽仪,引队仗;俄而弃部伍,单骑与数人相随,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内外莫不惧忧。佃夫密与直阁将军申伯宗、步兵校尉硃幼、于天宝谋共废帝,立安成王。五年春,帝欲往江乘射雉。帝每北出,常留队仗在乐游苑前,弃之而去。佃夫欲称太后令唤队仗还,闭城门,分人守石头、东府,遣人执帝废之,自为扬州刺史辅政。与幼等已成谋,会帝不成向江乘,故其事不行。于天宝因以其谋告帝,帝乃收佃夫、幼、伯宗于光禄外部,赐死。佃夫、幼罪止身,其余无所问。佃夫时年五十一。
幼,泰始初为外监,配张永诸军征讨,有济办之能,遂官涉三品,为奉朝请、南高平太守,封安浦县侯,食邑二百户。于天宝,其先胡人,预竹林堂功。元徽中,自陈功劳,求加封爵,乃封为鄂县子,食邑二百户。发佃夫之谋,以为清河太守,右军将军。升明元年,出为山阳太守。齐王以其反覆,赐死。
寿寂之,泰始初,以军功增邑二百户。为羽林监,迁太子屯骑校尉,寻加宁朔将军、南泰山太守。多纳货贿,请谒无穷,有一不从,切齿骂詈,常云:“利刀在手,何忧不办。”鞭尉吏,斫逻将。七年,为有司所奏,徙送越州,行至豫章,谋欲逃叛,乃杀之。
姜产之,泰始初,以军功增邑二百户。为晋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龙骧将军、南济阴太守。三年北伐,与虏战,军败见杀。追赠左军将军,太守如故。
李道兒,临淮人。本为湘东王师,稍至湘东国学官令。太宗即位,稍进至员外散骑侍郎,淮陵太守。泰始二年,兼中书通事舍人,转给事中。四年,病卒。
王道隆,吴兴乌程人。兄道迄,涉学善书,形貌又美,吴兴太守王韶之谓人曰:“有子弟如王道迄,无所少。”始兴王浚以为世子师。以书补中书令史。道隆亦知书,为主书书吏,渐至主书。世祖使传命,失旨,遣出,不听复入六门。太宗镇彭城,以补典签,署内监。及即位,为南台侍御史,稍至员外散骑侍郎,南兰陵太守。泰始二年,兼中书通事舍人。以破晋陵功,增邑百户,并前六百户。五年,出侍东宫,复兼中书通事舍人。后废帝即位,自太子翊军校尉迁右军将军,太守、兼舍人如故。道隆为太宗所委,过于佃夫,和谨自保,不妄毁伤人。执权既久,家产丰积,豪丽虽不及佃夫,而精整过之。
元徽二年,太尉桂阳王休范奄至新亭,佃夫留守殿内,而道隆领羽林精兵向硃雀门。时贼已至航南,道隆忽召镇军将军刘勔于石头,勔至,命开航,道隆怒曰:“贼至但当急击,宁可开航自弱邪!”勔不敢复言。催勔进战,勔度航便败,贼乘胜径进,道隆弃众走向台,所乘马连耸跼不肯前,遂为贼兵及,见杀。事平,车驾临哭,赠辅国将军、益州刺史。子法贞嗣。齐受禅,国除。
杨运长,宣城怀安人。初为宣城郡吏,太守范晔解吏名。素善射,太宗初为皇子,出运长为射师。性谨悫,为太宗所委信。及即位,亲遇甚厚,与佃夫、道隆、李道兒等并执权要,稍至员外散骑侍郎,南平昌太守。泰始七年,出侍东宫。后废帝即位,与佃夫俱兼通事舍人,加龙骧将军,转给事中。以平桂阳王休范功,封南城县子,食邑八百户。元徽三年,自安成王车骑中兵参军,迁后军将军,兼舍人如故。
运长质木廉正,治身甚清,不事园宅,不受饷遗,而凡鄙无识知,唯与寒人潘智、徐文盛厚善,动止施为,必与二人量议。文盛为奉朝请,预平桂阳王休范,封广晋县男,食邑四百户。顺帝即位,出运长为宁朔将军、宣城太守,寻去郡还家。沈攸之反,运长有异志,齐王遣骠骑司马崔文仲讨诛之。
史臣曰:竭忠尽节,仕子恆图;随方致用,明君盛典。旧非本旧,因新以成旧者也;狎非先狎,因疏以成狎者也。而任隔疏情,殊涂一致,权归近狎,异世同规。虽复汉高之简易,光武之谨厚,犹丰、沛多显,白水先华,况世祖之泥滞鄙近,太宗之拘挛爱习,欲不纷惑床笫,岂可得哉!
列传第五十五 索虏
索头虏姓托跋氏,其先汉将李陵后也。陵降匈奴,有数百千种,各立名号,索头亦其一也。晋初,索头种有部落数万家在云中。惠帝末,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于晋阳为匈奴所围,索头单于猗驰遣军助腾。怀帝永嘉三年,驰弟卢率部落自云中入雁门,就并州刺史刘琨求楼烦等五县,琨不能制,且欲倚卢为援,乃上言:“卢兄驰有救腾之功,旧勋宜录,请移五县民于新兴,以其地处之。”琨又表封卢为代郡公。愍帝初,又进卢为代王,增食常山郡。其后卢国内大乱,卢死,子又幼弱,部落分散。卢孙什翼鞬勇壮,众复附之,号上洛公,北有沙漠,南据阴山,众数十万。其后为苻坚所破,执还长安,后听北归。鞬死,子开字涉珪代立。
先是,鲜卑慕容垂僭号中山。晋孝武太元二十一年,垂死,开率十万骑围中山。明年四月,克之,遂王有中州,自称曰魏,号年天赐。元年,治代郡桑乾县之平城。立学官,置尚书曹。开颇有学问,晓天文。其俗以四月祠天,六月末率大众至阴山,谓之却霜。阴山去平城六百里,深远饶树木,霜雪未尝释,盖欲以暖气却寒也。死则潜埋,无坟垄处所,至于葬送,皆虚设棺柩,立冢椁,生时车马器用皆烧之以送亡者。开暴虐好杀,民不堪命。先是,有神巫诫开当有暴祸,唯诛清河杀万民,乃可以免。开乃灭清河一郡,常手自杀人,欲令其数满万。或乘小辇,手自执剑击檐辇人脑,一人死,一人代,每一行,死者数十。夜恆变易寝处,人莫得知,唯爱妾名万人知其处。万人与开子清河王私通,虑事觉,欲杀开,令万人为内应。夜伺开独处,杀之。开临死,曰:“清河、万人之言,乃汝等也。”是岁,安帝义熙五年。开次子齐王嗣字木末,执清河王,对之号哭,曰:“人生所重者父,云何反逆。”逼令自杀,嗣代立,谥开道武皇帝。
十三年,高祖西伐长安,嗣先娶姚兴女,乃遣十万骑屯结河北以救之,大为高祖所破,事在硃超石等传。于是遣使求和,自是使命岁通。高祖遣殿中将军沈范、索季孙报使,反命已至河,未济,嗣闻高祖崩问,追执范等,绝和亲。太祖即位,方遣范等归。
永初三年十月,嗣自率众至方城,遣郑兵将军扬州刺史山阳公达奚斤、吴兵将军广州刺史苍梧公公孙表、尚书滑稽,领步骑二万余人,于滑台西南东燕县界石济南渡,辎重弱累自随。滑台戍主、宁远将军、东郡太守王景度驰告冠军将军、司州刺史毛德祖,戍虎牢,遣司马翟广率参军庞谘、上党太守刘谈之等步骑三千拒之。军次卷县土楼,虏徙营滑台城东二里,造攻具,日往胁城。德祖以滑台戍人少,使翟广募军中壮士,遣宁远将军刘芳之率领,助景度守。芳之将八十余人,突得入城。德祖又遣讨虏将军、弘农太守窦应明领五百人,建武将军窦霸领二百五十人,并以水军相继发,咸受翟广节度。
初,亡命司马楚之等常藏窜陈留郡界,虏既南渡,驰相要结,驱扇疆场,大为民患。德祖遣长社令王法政率五百人据邵陵,将刘怜领二百骑至雍丘以防之。楚之于白马县袭怜,为怜所破。会台送军资至,怜往迎之,而酸枣民王玉知怜南,驰以告虏;虏将滑稽领千乘袭仓垣,兵吏悉逾城散走。陈留太守严慢为虏所获,虏即用王玉为陈留太守,给兵守仓垣。十一月,虏悉力攻滑台城,城东北崩坏,王景度出奔;景度司马阳瓚坚守不动,众溃,抗节不降,为虏所杀。窦应明击虏辎重于石济,破之,杀贼五百余人,斩其戍主囗连内头、张索兒等。应明自石济赴滑台,闻城已没,遂进屯尹卯,窦霸驰就翟广。虏既克滑台,并力向广等,力不敌,引退,转斗而前,二日一夜,裁行十许里。虏步军续至,广等矢尽力竭,大败,广、霸、谈之等各单身迸还。
虏乘胜遂至虎牢,德祖出步骑欲击之,虏退屯土楼,又退还滑台。长安、魏昌、蓝田三县民居在虎牢下,德祖皆使入城。虏别遣黑槊公率三千人至河阳,欲南渡取金墉。德祖遣振威将军、河阴令窦晃五百人戍小垒,缑氏令王瑜四百人据监仓,巩令臣琛五百人固小平,参军督护张季五百人屯牛兰,又遣将领马队,与洛阳令杨毅合二百骑,缘河上下,随机赴接。十二月,虏置守于洛川小垒,德祖遣翟广驰往击之,虏退走。广安立守防,修治城坞,复还虎牢。豫州刺史刘粹遣治中高道瑾领步骑五百据项,又遣司马徐琼继之,台遣将辅伯遣、姚珍、杜坦、梁灵宰等水步诸军续进。徐州刺史王仲德率军次湖陆。黑槊公遣长史将千人逼窦晃、杨毅,晃等逆击,禽之,生获二百人。其后郑兵将军五千骑掩袭晃等,黑槊渡与并力,四面攻垒,晃等力少众散,晃、毅皆被重创。虏将安平公鹅青二军七千人南渡,于确磝东下,至泗渎口,去尹卯百许里。兗州刺史徐琰委军镇走,于是泰山诸郡并失守。
郑兵与公孙表及宋兵将军、交州刺史交址侯普几万五千骑,复向虎牢,于城东南五里结营,分步骑自成皋开向虎牢外郭西门。德祖逆击,杀伤百余人,虏退还保营。镇北将军檀道济率水军北救,车骑将军庐陵王义真遣龙骧将军沈叔狸三千人就豫州刺史刘粹,量宜赴援。少帝景平元年正月,郑兵分军向洛,攻小垒,小垒守将窦晃拒战,陷没,河南太守王涓之弃金墉出奔。自虏分军向洛,德祖每战辄破之。嗣自率大众至鄴。郑兵既克金墉,复还虎牢,德祖于城内穴城,入七丈,二道,出城外,又分作六道,出虏阵后。募敢死之士四百人,参军范道基率二百人为前驱,参军郭王符、刘规等以二百人为后系,出贼围外,掩袭其后。虏阵扰乱,斩首数百级,焚烧攻具。虏虽退散,随复更合。
虏又遣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安平公涉归幡能健、越兵将军青州刺史临菑侯薛道千、陈兵将军淮州刺史寿张子张模东击青州,所向城邑皆奔走。冠军将军、青州刺史竺夔镇东阳城,闻虏将至,敛众固守。龙骧将军、济南太守垣苗率二府郡文武奔就夔。夔与将士盟誓,居民不入城者,使移就山阻,烧除禾稼,令虏至无所资。虏众向青州,前后济河凡六万骑。三月,三万骑前追胁。城内文武一千五百人,而半是羌蛮流杂,人情骇惧。竺夔夜遣司马车宗领五百人出城掩击,虏众披退。间二日,虏步骑悉至,绕城四围,列阵十余里。至晡退还安水结营,去城二十里,大治攻具,日日分步骑常来逼城。夔夜使殿中将军竺宗之、参军贾元龙等领百人,于杨水口两岸设伏。虏将阿伏斤领三百人晨渡水,两岸伏发,虏骑四迸,杀伤数十人,枭阿伏斤首。虏又进营水南,去城西北四里。
嗣自鄴遣兵益虎牢,增围急攻,郑兵于虎牢率步骑三千,攻颍川太守李元德于许昌。车骑参军王玄谟领千人,助元德守,与元德俱散败。虏即用颍川人庾龙为颍川太守,领骑五百,并发民丁以戍城。德祖出军击公孙表,大战,从朝至晡,杀虏数百。会郑兵军从许昌还,合围,德祖大败,失甲士千余人,退还固城。嗣又于鄴遣万余人从白沙口过河,于濮阳城南寒泉筑垒。朝议以:“项城去虏不远,非轻军所抗,使刘粹召高道瑾还寿阳。若沈叔狸已进,亦宜且追。”粹以虏攻虎牢,未复南向,若便摄军舍项城,则淮西诸郡,无所凭依。沈叔狸已顿肥口,又不宜便退。时李元德率散卒二百人至项,刘粹使助高道瑾戍守,请宥其奔败之罪,朝议并许之。
檀道济至彭城,以青、司二州并急,而所领不多,不足分赴,青州道近,竺夔兵弱,先救青州。竺夔遣人出城作东西南堑,虏于城北三百余步凿长围。夔遣参军闾茂等领善射五十人,依墙射虏,虏骑数百驰来围墙,墙内纳射,固墙死战。虏下马步进,短兵接,城上弓弩俱发,虏乃披散。虏遂填外堑,引高楼四所,虾蟆车二十乘,置长围内。夔先凿城北作三地道,令通外堑,复凿里堑,内去城二丈作子堑,遣三百余人出地道,欲烧虏攻具。时回风转焰,火不得燃,虏兵矢横下,士卒多伤,敛众还入。虏填三堑尽平,唯余子堑,虾蟆车所不及。虏以橦攻城,夔募人力,于城上系大磨石堆之;又出于子堑中,用大麻絙张骨骨,攻车近城,从地道中多人力挽令折。虏复于城南掘长围,进攻逾急。夔能持重,垣苗有胆干,故能坚守移时。然被攻日久,城转毁坏,战士多死伤,余众困乏,旦暮且陷,檀道济、王仲德兼行赴之。
刘粹遣李元德袭许昌,庾龙奔迸,将宋晃追蹑,斩龙首。元德因留绥抚,并上租粮。虏悦勃大肥率三千余骑,破高平郡所统高平、方与、任城、金乡、亢父等五县,杀略二千余家,杀其男子,驱虏女弱。兗州刺史郑顺之戍湖陆,以兵卒不敢出。冠军将军申宣戍彭城,去高平二百余里,惧虏至,移郭外居民,并诸营署,悉入小城。
嗣又遣并州刺史伊楼拔助郑兵攻虎牢,填塞两堑。德祖随方抗拒,颇杀虏,而将士稍零落。四月壬申,虏闻道济将至,焚烧器械,弃青州走。竺夔上言东阳城被攻毁坏,不可守,移镇长广之不其城。夔以固守功,进号前将军,封建陵县男,食邑四百户。夔字祖季,东莞人也。官至金紫光禄大夫。
嗣率大众至虎牢,停三日,自督攻城,不能下,回军向洛阳,留三千人益郑兵。停洛数日,渡河北归。虏安平公等诸军从青州退还,径趋滑台;檀道济、王仲德步军乏粮,追虏不及。道济于泰山分遣仲德向尹卯,道济停军湖陆。仲德未至尹卯,闻虏已远,还就道济,共装治水军。虏安平公诸军就滑台,西就郑兵,共攻虎牢。虎牢被围二百日,无日不战,德祖劲兵战死殆尽,而虏增兵转多。虏撞外城,德祖于内更筑三重,仍旧为四,贼撞三城已毁,德祖唯保一城,昼夜相拒,将士眼皆生创,死者太半。德祖恩德素结,众无离心。德祖昔在北,与虏将公孙表有旧,表有权略,德祖患之,乃与交通音问,密遣人说郑兵,云表与之连谋,每答表书,辄多所治定。表以书示郑兵,郑兵倍疑之,言于嗣,诛表。虏众盛,檀道济诸救军并不敢进。刘粹据项城,沈叔狸屯高桥。
二十一日,虏作地道偷城内井,井深四十丈,山势峻峭,不可得防。至其月二十三日,人马渴乏饥疫,体皆干燥,被创者不复出血。虏因急攻,遂克虎牢。自德祖及翟广、窦霸,凡诸将佐及郡守在城内者,皆见囚执,唯上党太守刘谈之、参军范道基将二百人突围南还。城将溃,将士欲扶德祖出奔,德祖曰:“我与此城并命,义不使此城亡而身在也。”嗣重其固守之节,勒众军生致之,故得不死。司空徐羡之、尚书傅亮、领军将军谢晦表曰:“去年逆虏纵肆,陵暴河南,司州刺史臣德祖竭诚尽力,抗对强寇,孤城独守,将涉期年,救师淹缓,举城沦没,圣怀垂悼,远近嗟伤。陛下殷忧谅暗,委政自下,臣等谋猷浅蔽,托付无成,遂令致节之臣,抱忠倾覆,将士歼辱,王略亏挫,上坠先规,下贻国耻。稽之朝典,无所辞责。虽有司挠笔,未加准绳,岂宜尸禄,昧安殊宠,乞蒙屏固,以申国法。”不许。
德祖,荥阳南武阳人也。晋末自乡里南归。初为冠军参军、辅国将军,道规为荆州,德祖为之将佐。复为高祖太尉参军。高祖北伐,以为王镇恶龙骧司马;加建武将军。为镇恶前锋,斩贼宁朔将军赵玄石于柏谷,破弘农太守尹雅于梨城,又破贼大帅姚难于泾水,斩其镇北将军姚强。镇恶克立大功,盖德祖之力也。长安平定,以为龙骧将军、扶风太守,仍迁秦州刺史,将军如故。时佛佛虏为寇,复以德祖为王镇恶征虏司马,寻复为桂阳公义真安西参军、南安太守,将军如故。复徙冯翊太守。
高祖东还,以德祖督司州之河东平阳二郡诸军、辅国将军、河东太守,代并州刺史刘遵考戍蒲坂。长安不守,合部曲还彭城,除世子中兵参军,将军如故。又除督司州之河东平阳河北雍州之京兆豫州之颍川兗州之陈留九郡军事、荥阳太守,将军如故,又加京兆太守。高祖践阼,进号冠军。论前后功,封观阳县男,食邑四百户。又除督司雍并三州豫州之颍川兗州之陈留诸军事、司州刺史,将军如故。太祖元嘉六年,死于虏中,时年六十五。世祖大明元年,以德祖弟子熙祚第二息诩之绍德祖封。
虏既克虎牢,留兵居守,余众悉北归。少帝曰:“故宁远司马、濮阳太守阳瓚,滑台之逼,厉诚固守,投命均节,在危无挠,古之忠烈,无以加之。可追赠给事中,并存恤遗孤,以慰存亡。”尚书令傅亮议瓚家在彭城,宜即以入台绢一百匹,粟三百斛赐给。文士颜延之为诔焉。龙骧将军兗州刺史徐琰、东郡太守王景度并坐失守,钳髡居作,琰五岁,景度四岁。
时宣威将军、颍川太守李元德戍许昌,仍除荥阳太守,督二郡军事。其年十一月,虏遣军并招集亡命,攻逼许昌城,以土人刘远为荥阳太守。李元德欲出战,兵仗少,至夜,悉排女墙散溃,元德复奔还项城。虏又围汝阳,太守王公度将十余骑突围奔项城。虏又破邵陵县,残害二千余家,尽杀其男丁,驱略妇女一万二千口。刘粹遣将姚耸夫率军助守项城,又遣司马徐琼五百人继之。虏掘破许昌城,又毁坏钟离城,以立疆界而还。
嗣死,谥曰明元皇帝,子焘字佛狸代立。母杜氏,冀州人,入其宫内,生焘。焘年十五六,不为嗣所知,遇之如仆隶。嗣初立慕容氏女为后,又娶姚兴女,并无子,故焘得立。壮健有筋力,勇于战斗,忍虐好杀,夷、宋畏之。攻城临敌,皆亲贯甲胄。元嘉五年,使大将吐伐斤西伐长安,生禽赫连昌于安定,封昌为公,以妹妻之。昌弟赫连定在陇上,吐伐斤乘胜以骑三万讨定;定设伏于陇山弹筝谷破之,斩吐伐斤,尽坑其众。定率众东还,后克长安,焘又自攻不克,乃分军戍大城而还。焘常使昌侍左右,常共单马逐鹿,深入山涧。昌素有勇名,诸将咸谓昌不可亲,寿曰:“天命有在,亦何所惧。”亲遇如初。复攻长安,克之,定西走,为吐谷浑慕璝所禽。
赫连氏有名卫臣者,种落在朔方塞外,部落千余户。朔方以西,西至上郡,东西千余里,汉世徙谪民居之,土地良沃。苻坚时,卫臣入塞寄田,春来秋去。坚云中护军贾雍掠其田者,获生口马牛羊,坚悉以还之,卫臣感恩,遂称臣入居塞内,其后渐强盛。卫臣死,子佛佛骁猛有谋算,远近杂种皆附之。姚兴与相抗,兴覆军丧众,前后非一,关中为之伤残。高祖入长安,佛佛震慑不敢动。高祖东还,即入寇北地。安西将军义真之归也,佛佛遣子昌破之青泥,俘囚诸将帅,遂有关中,自称尊号,号年曰真兴元年。
京兆人韦玄隐居养志,有高名,姚兴备礼征,不起;高祖辟为相国掾,宋台通直郎,又并不就。佛佛召为太子庶子,玄应命。佛佛大怒,曰:“姚兴及刘公相征召,并不起,我有命即至,当以我殊类,不可理其故耶!”杀之。元嘉二年,佛佛死,昌立,至是为焘所兼。焘西定陇右,东灭黄龙,海东诸国,并遣朝贡。
太祖践阼,便有志北略。七年三月,诏曰:“河南,中国多故,湮没非所,遗黎荼炭,每用矜怀。今民和年丰,方隅无事,宜时经理,以固疆场。可简甲卒五万,给右将军到彦之,统安北将军王仲德、兗州刺史竺灵秀舟师入河;骁骑将军段宏精骑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刘德武劲勇一万,以相掎角;后将军长沙王义欣可权假节,率见力三万,监征讨诸军事。便速备办,月内悉发。”先遣殿中将军田奇衔命告焘:“河南旧是宋土,中为彼所侵,今当修复旧境,不关河北。”焘大怒,谓奇曰:“我生头发未燥,便闻河南是我家地,此岂可得河南。必进军,今权当敛戍相避,须冬行地净,河冰合,自更取之。”
后将军长沙王义欣出镇彭城,总统群帅,告司、兗二州曰:
夫王者之兵,以义德相济,非徒疆理土地,恢广经略,将以大庇苍生,保全黎庶。是以蒙践霜雪,逾历险难,匡国宁民,肃清四表。昔我高祖武皇帝,诞膺明命,爰造区夏,内夷篡逆,外宁寇乱,灵武纷纭,雷动风举,响斩龙堆,声浮云、朔,陵天振地,拔山荡海。于是华域肃清,讴歌允集,王纲帝典,焕哉惟文,太和烟煴,流泽洋溢。中叶谅暗,委政冢宰,黠虏乘衅,侵侮上国。遂令司、兗良民,复蹈非所,周、郑遗黎,重隔王化。
圣皇践阼,重光开朗,明哲柔远,以隆中兴,遐夷慕义,云腾波涌。方将蹈德履信,被艺袭文,增修业统,作规于后,勤施洽于三方,惠和雍于北狄。夫养鱼者除其猵獭,育禽者去其豺狼,故智士研其虑,勇夫厉其节,嘉谋动苍天,精气贯辰纬。莫府忝任,禀承庙算,剪爪明衣,誓不顾命,提吴、楚之劲卒,总八州之锐士,红旗绛天,素甲夺日,虎步中原,龙超河渚。兴云散雨,慰大旱之思;吊民伐罪,积后己之情。师以顺动,何征而不克,况乎遵养耆昧,绥复境土而已哉!
昔淮、泗初开,狡徒纵逸,王旅入关,群竖飙扇,襄邑之战,素旗授首,半城之役,伏尸蔽野,支解体分,羽翼摧挫。加以构难西虏,结怨黄龙,控弦熸灭,首尾逼畏,蜂屯蚁聚,假息旦夕,岂复能超蹈长河,以当堂堂之陈哉!夫顺从贵速,归德恶晚,赏褒先附,威加后服。是以秦、赵羁旅,披棒委诚,施绂乘轩,剖符州郡。慕容、姚泓,恃强作祸,提挈万里,卒婴鈇钺。皆目前之诚验,往世之所知也。圣上明发爱恤,以道怀二州士民,若能审决安危,翻然革面,率其支党,归投军门者,当表言天台,随才叙用。如其迷心不悛,窜首巢穴,长围既周,临冲四至,虽欲壶浆厥篚,其可得乎?幸加三思,详择利害。
彦之进军,虏悉敛河南一戍归河北。太祖以前征虏司马、南广平太守尹冲为督司雍并三州豫州之颍川兗州之陈留二郡诸军事、奋威将军、司州刺史,戍虎牢。十一月,虏大众南渡河,彦之败退,洛阳、滑台、虎牢诸城并为虏所没。尹冲及司马荥阳太守崔模抗节不降,投堑死。冲字子顺,天水冀人也。先为姚兴吏部郎,与兴子广平公弼结党,欲倾兴太子泓;泓立,冲与弟弘俱逃叛南归。至是追赠前将军。太祖与江夏王义恭书曰:“尹冲诚节志概,继踪古烈,以为伤惋,不能已已。”
上以滑台战守弥时,遂至陷没,乃作诗曰:
逆虏乱疆埸,边将婴寇仇。坚城效贞节,攻战无暂休。覆沈不可拾,离机难复收。势谢归涂单,于焉见幽囚。烈烈制邑守,舍命蹈前修。忠臣表年暮,贞柯见严秋。楚庄投袂起,终然报强仇。去病辞高馆,卒获舒国忧。戎事谅未殄,民患焉得瘳。抚剑怀感激,志气若云浮。愿想凌扶摇,弭旆拂中州。爪牙申威灵,帷幄骋良筹。华裔混殊风,率土浃王猷。惆怅惧迁逝,北顾涕交流。
其后,焘又遣使通好,并求婚姻,太祖每依违之。十七年,焘号太平真君元年。十九年,虏镇东将军武昌王宜勒库莫提移书益、梁二州,往伐仇池,侵其附属,而移书越诣徐州曰:
我大魏之兴,德配二仪,与造化并立。夏、殷以前,功业尚矣,周、秦以来,赫赫堂堂,垂耀先代。逮我烈祖,重之圣明,应运龙飞,廓清燕、赵。圣朝承王业之资,奋神武之略,远定三秦,西及葱岭,东平辽碣,海隅服从,北暨钟山,万国纳贡,威风所扇,想彼朝野,备闻威德。往者刘、石、苻、姚,递据三郡,司马琅邪,保守扬、越,绵绵连连,绵历年纪。数穷运改,宋氏受终,仍晋之旧,远通聘享。故我朝庭解甲,息心东南之略,是为不欲违先故之大信也。而彼方君臣,苞藏祸心,屡为边寇。去庚午年,密结赫连,侵我牢、洛,致师徒丧败,举军囚俘。
我朝庭仁弘,不穷人之非,不遂人之过,与彼交和,前好无改。昔南秦王杨玄识达天运,于大化未及之前,度越赫连,远归忠款。玄既即世,弟难当忠节愈固,上请纳女,连婚宸极,任土贡珍,自比内郡,汉南白雉,登俎御羞,朝庭嘉之,授以专征之任。不图彼朝计疆场之小疵,不相关移,窃兴师旅,亡我宾属。难当将其妻子,及其同义,告败关下。圣朝怃然,顾谓群臣曰:“彼之违信背和,与牢、洛为三,一之为甚,其可再乎。是若可忍,孰不可忍!”是以分命吾等磬声之臣,助难当报复。
使持节、侍中、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建兴公吐奚爱弼,率南秦王杨难当自祁山南出,直冲建安,令南秦自遣信臣,招集旧户。使持节、侍中、都督雍梁益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淮阴公皮豹子,员外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南益州刺史、建德公库拔阿浴河引出斜谷,厄白马之险。散骑常侍、安南将军、雍州刺史、南平公娥后延出自骆谷,直截汉水。冠军将军、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建平公宗{罒炎},使持节、员外散骑常侍、冠军将军、梁州刺史、顺阳公刘买德,平远将军、永安侯若干内亦千出自子午,东袭梁、汉。使持节、侍中、都督荆梁南雍三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故晋谯王司马文思,宁远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鲁轨南趋荆州。使持节、都督洛豫州及河内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淮南王直勒它大翰为其后继。使持节、侍中、都督梁益宁三州诸军事、领护西戎校尉、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晋琅邪王司马楚之南趣寿春。使持节、侍中、都督扬豫兗徐四州诸军事、征南将军、徐兗二州刺史、东安公刁雍东趣广陵,南至京口。使持节、侍中、都督青、兗、徐三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青徐二州刺史、东海公故晋元显子司马天助直趣济南。十道并进,连营五千,步骑百万,隐隐桓桓。以此屠城,何城不溃,以此奋击,何坚不摧!邵陵、践土,区区齐、晋,尚能克胜强楚,以致一匡,况大魏以沙漠之突骑,兼咸、夏之劲卒哉!
若众军就临,将令南海北泛,江湖南溢,高岸垫为浦泽,深谷积为丘陵。晋余黎民,将云集雾聚,仇池之师,τ区山谷之中,何能自固。彼之所谓肆忿于目前之小得,以至于败亡之大失也。昔信陵君济穷鸠之危,义士归之,故我朝廷欲救难当投命之诚,为此举动。既而爱惜前好,犹复沈吟,多杀生生,在之一亡十,仁者之所不为。吾等别爱后自驰檄相譬书。若摄兵还反,复南秦之国,则诸军同罢,好穆如初;若距我义言,很愎遂往,败国亡身,必成噬齐之悔。望所列上彼朝,惠以报告。
徐州答移曰:
知以杨难当投命告败,比之穷鸠,欲动众以相存拯。救危恤难,有国者之所用心。虽然,移书之言,亦已过矣。何者?杨氏先世以来,受晋爵号,修职守籓,为我西服。十载之中,再造逆乱,号年建义,猖狂妄作,为臣不忠,宜加诛讨。又知难当称臣彼国,宜是顾畏首尾,两属求全。果是纯臣,服事于魏,何宜与人和亲,而听臣下纵逸。
昔景平之末,国祚中微,彼乘我内难,侵我司、兗,是以七年治兵,义在经略,三帅涉河,秋豪不犯。但崇此信誓,不负约言耳。彼伺我军,仍相掩袭,俘我甲土,翦我边民,是彼有两曲,我有二直也。司马楚、文思亡命窜伏,鲁轨、刁雍实为虿尾,而拥其逋逃,开其疆场。元显无子,焉得天助,谬称假托,何足以云。又讥窃兴师旅,不相关移,若如来言,又非所受。黄龙国王受我正朔,且渠茂虔父子归款,彼皆残灭俘馘,岂有先言。况仇池奉晋十世,事宋三叶,九伐所加,何伤于彼。仆闻师曲为老,义作乱雄,言贵称情,不在夸大。移书本诣梁、益,而谬来鄙府,大人不远,幸无过谈。
二十年,焘以国授其太子,下书曰:“朕承祖宗重光之绪,思阐洪基,恢隆万世。自经营天下,平暴除逆,扫清不顺,武功既昭,而文教未阐,非所以崇太平之治也。今者域内安逸,百姓富昌,军国异容,宜定制度,为万世之法。夫阴阳有往复,四时有代序,授子任贤,安全相附,所以休息疲劳,式固长久,成其禄福,古今不易之典也。诸朕功臣,勤劳日久,皆当致仕归第,雍容高爵,颐神养寿,朝请随时,飨宴朕前,论道陈谋而已,不须复亲有司苦剧之职。其令皇太子嗣理万机,总统百揆,更举贤良,以被列职,皆取后进明能,广启选才之路,择人授任而黜陟之。故孔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主者明为科制,宣敕施行。”于是王公以下上书太子皆称臣,首尾与表同,唯用白纸为异。是岁,焘伐芮芮虏,大败而还,死者十六七。不听死家发哀,犯者诛之。
二十三年,虏安南平南府又移书兗州,以南国侨置州,不依城土,多滥北境名号,又欲游猎具区。兗州答移曰:
夫皇极肇建,实膺神明之符,生民初载,实禀冲和之气。故司牧之功,宣于上代,仁义之道,兴自诸华。在昔有晋,混一区宇,九译承风,遐戎向附。永嘉失御,天网圮裂,石、容、苻、姚,递乘非据,或栖息赵、魏,或保聚邠、岐。我皇宋属当归历,受终晋氏,北临河、济,西尽咸、汧,吊民代罪,流泽五都。魏尔时祗德悔祸,思用和辑,交通使命,以祗天衷。来移所谓分疆画境,其志久定者也。俄而不恆其信,虞我国忧,侵牢及洛,至于清济。往岁入河,且欲绥理旧城,是以顿兵南澨,秋毫无犯。军师不能奉遵庙算,保有成功,回旆之日,重失司、兗。
来移云:“不因土立州,招引亡命。”夫古有分土,而无分民,德之休明,四方繦负。昔周道方隆,灵台初构,民之附化,八十万家。彼不思弘善政,而恐人之弃己,纵威肆虐,老弱无遗。详观今古,略听舆诵,未有穷凶以延期,安忍而怀众者也。若必宜因土立州,则彼立徐、扬,岂有其地?
往年贵主献书云:“强者为雄。”斯则弃德任力,逆行倒施,有一于此,何以能振。复加欲“游猎具区,观化南国”。今治道方融,远人必至,开馆饰邸,则有司存。来岁元辰,天人协庆,鸾旗省方,东巡稽岭。若欲邀恩,宜赴兹会,怀德贵蚤,无或后期。又称:驰猎积年,野无飞伏。”此邦解网舍前,矜蜫育飗,七泽八薮,禽兽丰硕,虞候搜算,义非所吝。三代肆觐,其典虽缺,呼韩入汉,厥仪犹全,馈饩之秩,每存丰厚。
先是,虏中谣言:“灭虏者吴也。”焘甚恶之。二十三年,北地泸水人盖吴,年二十九,于杏城天台举兵反虏,诸戎夷普并响应,有众十余万。焘闻吴反,恶其名,累遣军击之,辄败。吴上表归顺,曰:
自灵祚南迁,祸缠神土,二京失统,豹狼纵毒,苍元蹈犬噬之悲,旧都哀荼蓼之痛。臣以庸鄙,杖义因机,乘寇虏天亡之期,藉二州思奋之愤,故创迹天台,爰暨咸、雍。义风一鼓,率士响同,威声既张,士卒效勇,师不崇朝,群狡震裂,殄逆鳞于函关,扫凶迹于秦土,非仰协宋灵,俯允群愿,焉能若斯者哉!
今平城遗虐,连兵大坛,东西狼顾,威形莫接,长安孤危,河、洛不戍,平阳二孽,世连土宇,拥率部落,控弦五万,东屯潼塞,任质军门。私署安西将军常山白广平练甲高平,进师汧、陇。北漠护军结驷连骑,提戈载驱。胡兰洛生等部曲数千,拟击伪镇,阖境颙颙,仰望皇泽。伏愿陛下给一旅之众,北临河、陕,赐臣威仪,兼给戎械,进可以厌捍凶寇,覆其巢窟,退可以宣国威武,镇御旧京。使中都有鸣鸾之响,荒余怀来苏之德。谨遣使人赵绾驰表丹诚。
焘遣军屡败,乃自率大众攻之。吴又上表曰:
臣闻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昔中都失统,九域分崩,群凶丘列于天邑,飞鸮鸱目于四海。先皇慈怀内发,愍及戎荒,翦伪羌于长安,雪黎民之荼炭,政教既被,民始宁苏。天未忘难,祸乱仍起,猃狁侏张,侵暴中国,使长安为豺狼之墟,鄴、洛为蜂蛇之薮,纵毒生民,虐流兆庶,士女能言,莫不叹愤。倾首东望,仰希拯接,咸同旱苗之待天泽,赤子之望慈亲。
臣仰恩天时,以义伐暴,辄东西结连,南北树党,五州同盟,迭相要契。仰冯威灵,千里云集,冀廓除棒莽,以待王师,义夫始臻,莫不瓦解。虏主二月四日倾资倒库,与臣连营,接刃交锋,无日不战,获贼过半,伏尸蔽野。伏愿特遣偏师,赐垂拯接。若天威既震,足使奸虏溃亡,遗民小大,咸蒙生造。
太祖诏曰:“北地盖吴,起众秦川,华戎响附,奋其义勇,频烦克捷,屡遣表疏,远效忠款,志枭逆虏,以立勋绩。宜加爵号,褒奖乃诚,可以为使持节、都督关陇诸军事、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北地郡公。使雍、梁遣军界上,以相援接。”
焘攻吴大小数十战,不能克。太祖遣使送雍、秦二州所统郡及金紫以下诸将印合一百二十一纽与吴,使随宜假授。屠各反叛,吴自攻之,为流矢所中,死。吴弟吾生率余众入木面山,皆寻破散。其年,太原民颜白鹿私行入荒,为虏所录,相州刺史欲杀之,白鹿诈云“青州刺史杜骥使其归诚”。相州刺史送白鹿至桑乾,焘喜曰:“我外家也。”使其司徒崔浩作书与骥,使司徒祭酒王琦赍书随白鹿南归。遣从弟高梁王以重军延骥,入太原界,攻冀州刺史申恬于历城,恬击破之。杜骥遣其宁朔府司马夏侯祖欢、中兵参军吉渊驰往赴援,虏破略太原,得四千余口,牛六千余头。寻又寇兗、青、冀三州,遂及清东,杀略甚众。太祖思弘经略,诏群臣曰:
吾少览篇籍,颇爱文义,游玄玩采,未能息卷。自缨绋世务,情兼家国,徒存日昃,终有惭德。而区宇未一,师馑代有,永言斯瘼,弥干其虑。加疲疾稍增,志随时往,属思之功,与事而废。残虐游魂,齐民涂炭,乃眷北顾,无忘弘拯。思总群谋,扫清逋逆,感慨之来,遂成短韵。卿等体国情深,亦当义笃其怀也。诗曰:季父鉴祸先,辛生识机始。崇替非无征,兴废要有以。自昔沦中畿,倏焉盈百祀。不睹南云阴,但见胡风起。乱极治必形,涂泰由积否。方欲涤遗氛,矧乃秽边鄙。眷言悼斯民,纳隍良在己。逝将振宏罗,一麾同文轨。时乎岂再来?河清难久俟。骀驷安局步,骐骥志千里。梁傅畜义心,伊相抱深耻。赏契将谁寄,要之二三子。无令齐晋朝,取愧邹鲁士。
时疆场埸多相侵盗。二十五年,虏宁南将军、豫州刺史北井侯若库辰树兰移书豫州曰:
仆以不德,荷国荣宠,受任边州,经理民物,宣播政化,鹰扬万里,虽尽节奉命,未能令上化下布,而下情上达也。比者以来,边民扰动,互有反逆,无复为害,自取诛夷。死亡之余,雉菟逃窜,南入宋界,聚合逆党,频为寇掠,杀害良民,略取资财,大为民患。此之界局,与彼通连,两民之居,烟火相接,来往不绝,情伪繁兴。是以南奸北入,北奸南叛,以类推之,日月弥甚。奸宄之人,数得侵盗之利,虽加重法,不可禁止。仆常申令境局,料其奸源,而彼国牧守,纵不禁御,是以遂至滋蔓,寇扰疆场。譬犹蚤虱疥癣,虽为小疴,令人终岁不安。
当今上国和通,南北好合,唯边境民庶,要约不明。自古列国,封疆有畔,各自禁断,无复相侵,如是可以保之长久,垂之永世。故上表台阁,驰书明晓,自今以后,魏、宋二境,宜使人迹不过。自非聘使行人,无得南北。边境之民,烟火相望,鸡狗之声相闻,至老死不相往来,不亦善乎!又能此亡彼归,彼亡此致,则自我国家所望于仁者之邦也。
右将军、豫州刺史南平王铄答移曰:
知以边氓扰动,多有叛逆,欲杜绝奸宄,两息民患;又欲迭送奔亡,禁其来往。申告嘉贶,实获厥心。但彼和好以来,矢言每缺,侵轶之弊,屡违义举,任情背畔,专肆暴略,岂唯窃犯王黎,乃害及行使。顷诛讨蛮髦,事止畿服,或有狐奔鼠窜,逃首北境,而辄便苞纳,待之若旧,资其粮仗,纵为寇贼。往岁擅兴戎旅,祸加孩耄,罔顾善邻之约,不惟疆域之限。来示所云,彼并行之,虽丰辞盈观,即事违实,兴嫌长乱,实彼之由,反以为言,将违躬厚之义。
疆场之民,有自来矣,且相期有素,本不介怀。若于本欲消奸弭暴,永存匪石,宜先谨封守,斥遣诸亡,惊蹄逸镞,不妄入境,则边城之下,外户不闭。王制严明,岂当独负来信。若亡命奔越,侵盗彼民,期固刑之所取,无劳远及。自荷阃外,思阐皇猷,每申敕守宰,务敦义让。往诚未布,能不愧怍,当重约示,以副至怀。
二十七年,焘自率步骑十万寇汝南。初,焘欲为边寇,声云猎于梁川。太祖虑其侵犯淮、泗,乃敕边戍:“小寇至,则坚守拒之;大众来,则拔民户归寿阳。”诸戍侦候不明,虏奄来入境,宣威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郑绲、绥远将军汝南颍川二郡太守郭道隐并弃城奔走。虏掠抄淮西六郡,杀戮甚多。攻围悬瓠城,城内战士不满千人。先是,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徐遵之去郡,南平王铄时镇寿阳,遣左军行参军陈宪行郡事。宪婴城固守,焘尽锐以攻之,宪自登郭城督战。起楼临城,飞矢雨集,冲车攻破南城,宪于内更筑捍城,立栅以补之。虏肉薄攻城,死者甚众,宪将士死伤亦过半。焘唯恐寿阳有救兵,不以彭城为虑。
焘遣从弟永昌王库仁真步骑万余,将所略六郡口,北屯汝阳。时世祖镇彭城,太祖遣队主吴香炉乘驿敕世祖,遣千骑,赍三日粮袭之。世祖发百里内马,得千五百匹。众议举别驾刘延孙为元帅,延孙辞不肯行,举参军刘泰之自代。世祖以问司马王玄谟、长史张暢,暢等并赞成之。乃分为五军,以泰之为元帅,与安北骑兵行参军垣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国左常侍杜幼文五人,各领其一。谦之领泰之军嗣殿中将军程天祚督战,至谯城,更简阅人马,得精骑千一百匹,直向汝阳。虏不意奇兵从北来,大营在汝阳北,去城三里许。泰之等至,虏都不觉,驰入袭之,杀三千余人,烧其辎重。营内有数区氈屋,屋中皆有帐,器仗甚精,食具皆是金银,帐内诸大主帅,悉杀之。诸亡口悉得东走,大呼云:“官军痛与手。”虏众一时奔散,因追之,行已经日,人马疲倦,引还汝南。城内有虏一幢,马步可五百,登城望知泰之无后继,又有别帅钜鹿公余嵩自虎牢至,因引出击泰之。泰之军未食,旦战已疲劳,结阵未及定,垣谦之先退,因是惊乱,弃仗奔走。行迷道趋溵水,水深岸高,人马悉走水争渡,泰之独不去,曰:“丧败如此,何面复还。”下马坐地,为虏所杀。肇之溺水死,天祚为虏所执,谦之、定、幼文及将士免者九百余人,马至者四百匹。世祖降安北之号为镇军将军,玄谟、延孙免官,暢免所领沛郡,谦之伏诛,定、幼文付尚方。
焘初闻汝阳败,又传彭城有系军,大惧,谓其众曰:“但闻淮南遣军,乃复有奇兵出。今年将堕人计中。”即烧攻具,欲走。会泰之死问续至,乃停寿阳。遣刘康祖救悬瓠,焘亦遣任城公拒康祖,与战破之,斩任城。焘攻城四十二日不拔,死者甚多,任城又死,康祖救军渐进,乃委罪大将,多所斩戮,倍道奔走。太祖嘉宪固守,诏曰:“右军行参军、行汝南新蔡二郡军事陈宪,尽力捍御,全城摧寇,忠敢之效,宜加显擢,可龙骧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又以布万匹委宪分赐汝南城内文武吏民战守勤劳者。
焘虽不克悬瓠,而虏掠甚多,南师屡无功,为焘所轻侮。与太祖书曰:
彼前使间谍,詃略奸人,窃闻硃修之、申谟,近复得胡崇之,败军之将,国有常刑,乃皆用为方州,虞我之隙,以自慰庆。得我普钟蔡一竖子,何所损益,无异得我举国之民,厚加奉养。禽我卑将卫拔,非其身,各便锁腰苦役以辱之。观此所行,足知彼之大趣,辨校以来,非一朝一夕也。
顷关中盖吴反逆,扇动陇右氐、羌,彼复使人就而诱劝之。丈夫遗以弓矢,妇人遗以环钏,是曹正欲谲诳取赂,岂有远相顺从。为大丈夫之法,何不自来取之,而以货詃引诱我边民,募往者复除七年,是赏奸人也。我今来至此土,所得多少,孰与彼前后得我民户邪。彼今若欲保全社稷,存刘氏血食者,当割江以北输之,摄守南度,如此释江南使彼居之。不然,可善敕方镇、刺史、守宰,严供张之具,来秋当往取扬州,大势已至,终不相纵。顷者往索真珠珰,略不相与,今所馘截髑髅,可当几诈珠珰也。
彼往日北通芮芮,西结赫连、蒙逊、吐谷浑,东连冯弘、高丽。凡此数国,我皆灭之。以此而观,彼岂能独立!芮芮吴提以死,其子菟害真袭其凶迹,以今年二月复死。我今北征,先除有足之寇。彼若不从命,来秋当复往取。以彼无足,故不先致讨。诸方已定,不复相释。
我往之日,彼作何方计,为堑城自守,为筑垣以自鄣也。彼土小雨,水便迫掖,彼能水中射我也。我显然往取扬州,不若彼翳行窃步也。彼来侦谍,我已禽之放还,其人目所尽见,委曲善问之。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既得,疾其勇功,不能容。有臣如此,尚杀之,乌得与我校邪!彼非敌也。彼常愿欲共我一过交战,我亦不痴,复不是苻坚。何时与彼交战,昼则遣骑围绕,夜则离彼百里宿去,彼人民好,降我者驱来,不好者尽刺杀之。近有谷米,我都啖尽,彼军复欲食啖何物,能过十日邪?彼吴人正有斫营伎,我亦知彼情,离彼百里止宿,虽彼军三里安逻,使首尾相次,募人裁五十里,天自明去,此募人头何得不输我也。彼谓我攻城日,当掘堑围守,欲出来斫营,我亦不近城围彼,止筑堤引水,灌城取之。彼扬州城南北门有两江水,此二水引用,自可如人意也。知彼公时旧臣,都已杀尽,彼臣若在,年几虽老,犹有智策,今已杀尽,岂不天资我也。取彼亦不须我兵刃,此有能祝婆罗门,使鬼缚彼送来也。
此后复求通和,闻太祖有北伐意,又与书曰:“彼此和好,居民连接,为日已久,而彼无厌,诱我边民,其有往者,复之七年。去春南巡,因省我民,即使驱还。自天地启辟已来,争天下者,非唯我二人而已。今闻彼自来,设能至中山及桑乾川,随意而行,来亦不迎,去亦不送。若厌其区宇者,可来平城居,我往扬州住,且可博其土地。伧人谓换易为博。彼年已五十,未尝出户,虽自力而来,如三岁婴兒,复何知我鲜卑常马背中领上生活。更无余物可以相与,今送猎白鹿马十二匹并氈药等物。彼来马力不足,可乘之。道里来远,或不服水土,药自可疗。”其年,大举北讨,下诏曰:
虏近虽摧挫,兽心靡革,驱逼遗氓,复规窃暴。比得河朔秦雍华戎表疏,归诉困棘,跂望绥拯,潜相纠结,以候王师。并陈芮芮此春因其来掠,掩袭巢窟,种落畜牧,所亡太半,连岁相持,于今未解。又猜虐互发,亲党诛残,根本危敝,自相残殄。芮芮间使适至,所说并符,远输诚款,誓为犄角。遐迩注情,既宜赴奖,且水雨丰澍,舟楫流通,经略之会,实在兹日。
可遣宁朔将军王玄谟率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谘议参军申坦等,戈船一万,前驱入河。使持节、督青冀幽三州徐州之东安东莞二郡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霄城侯萧斌,推三齐之锋,为之统帅。持节、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骏,总四州之众,水陆并驱。太子左卫率始兴县五等侯臧质勒东宫禁兵,统骁骑将军安复县开国侯王方回、建武将军安蛮司马新康县开国男刘康祖、右军参军事梁坦步骑十万,径造许、洛。使持节、督豫司雍秦并五州诸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领安蛮校尉南平王铄悉荆、河之师,方轨继进。东西齐举,宜有董一,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太尉、领司徒、录尚书、太子太傅、国子祭酒江夏王义恭,德望兼崇,风略遐被,即可三府文武,并被以中仪精卒,出次徐方,为众军节度。别府司空府使所督诸镇,各遣虎旅,数道争先。督梁南北秦三州诸军事、绥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北秦三州刺史秀之,统辅国将军杨文德、宣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弘宗,连旗深入,震荡汧、陇。护军将军、封阳县开国侯萧思话,部龙骧将军杜坦、宁远将军竟陵太守南城县开国侯刘德愿,籍荆雍之劲,揽群师之锐,宜由武关,稜威震氵彦。指授之宜,委司空义宣议量。
是岁,军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各献金帛等物,以助国用,下及富室小民,亦有献私财至数十万者。又以兵力不足,尚书左仆射何尚之参议发南兗州三五民丁,父祖伯叔兄弟仕州居职从事、及仕北徐兗为皇弟皇子从事、庶姓主簿、诸皇弟皇子府参军督护国三令以上相府舍者,不在发例,其余悉倩暂行征。符到十日装束,缘江五郡集广陵,缘淮三郡集盱眙。又募天下弩手,不问所从,若有马步众艺武力之士应科者,皆加厚赏。有司又奏军用不充,扬、南徐、兗、江四州富有之民,家资满五十万,僧尼满二十万者,并四分换一,过此率讨,事息即还。
历城建武府司马申元吉率马步囗余人向确磝,取泗渎口。虏确磝戍主、济州刺史王买德凭城拒战,元吉破之。买德弃城走,获奴婢一百四十口,马二百余匹,驴骡二百,牛羊各千余头,氈七百领,粗细车三百五十乘,地仓四十二所,粟五十余万斛,城内居民私储又二十万斛,虏田五谷三百顷,铁三万斤,大小铁器九千余口,余器仗杂物称此。
玄谟攻滑台不克,焘自率大众渡河,玄谟败走。焘从弟永昌王库仁真发关西兵趋汝、颍,从弟高梁王阿斗泥青州道,焘自确磝,并南出。诸镇悉敛民保城。其十一月至邹山,邹山戍主、宣威将军、鲁阳平二郡太守崔耶利败没。焘登邹山,见秦始皇刻石,使人排倒之。遣楚王树洛真、南康侯杜道隽进军清西,至萧城;步尼公进军清东,至留城。世祖遣参军马文恭至萧城,江夏王义恭遣军主嵇玄敬至留城,并为觇候。萧城虏偃旗旌,文恭斥候不明,卒与相遇,乃舍汴趣南山;东至山而虏围合,文恭战败,仅以身免。玄敬亦与留城虏相值,幢主华钦继其后,虏望玄敬后有军,引去,趋苞桥。至,欲渡清西,沛县民烧苞桥,夜于林中击鼓。虏谓官军大至,争渡苞水,水深,溺死殆半。
先是,焘遣员外散骑侍郎王老寿乘驿就太祖乞黄甘,太祖饷甘十簿、甘蔗千挺。并就求马,曰:“自顷岁成民阜,朝野无虞,春末当东巡吴、会,以尽游豫。临沧海,探禹穴,陟姑苏之台,搜长洲之苑,舟楫虽盛,寡于良驷,想能惠以逸足,令及此行。”老寿反命,未出境,虏兵深入,乃录还。
虏又破尉武戍,执戍主左军长兼行参军王罗汉。先是,南平王铄以三百人配罗汉出戍,而尉武东北有小垒,因据之。或曰:“贼盛不足自固,南依卑林,寇至易以免。”罗汉以受命来此,不可辄去。是日虏攻之,矢尽力屈,遂没。虏法,获生将,付其三郎大帅,连锁锁颈后。罗汉夜断三郎头,抱锁亡走,得入盱眙城。永昌王破刘康祖于尉武,引众向寿阳,自青冈屯孙叔敖冢,胁寿阳城,又焚掠马头、钟离。南平王铄保城固守。
焘自彭城南出,十二月,于盱眙渡淮,破胡崇之等军。留尚书韩元兴数千人守盱眙,自率大众南向,中书郎鲁秀出广陵,高梁王阿斗泥出山阳,永昌王于寿阳出横江。凡所经过,莫不残害。寿至瓜步,坏民屋宇,及伐蒹苇,于滁口造箄筏,声欲渡江。太祖大具水军,为防御之备。
初,领军将军刘遵考率军向彭城,至小涧,虏已断道,召还,与左军将军尹弘守横江,少府刘兴祖守白下,建威将军、黄门侍郎萧元邕守裨洲,羽林左监孟宗嗣守新洲上,建武将军泰容守新洲下,征北中兵参军事向柳守贵洲,司马到元度守蒜山,谘议参军沈昙庆守北固,尚书褚湛之先行京陵,仍守西津,徐州从事史萧尚之守练壁,征北参军管法祖守谯山,徐州从事武仲河守博落,尚书左丞刘伯龙守采石。
寻迁建武将军、淮南太守,仍总守事。游逻上接于湖,下至蔡洲,陈舰列营,周亘江畔,自采石至于暨阳,六七百里,船舰盖江,旗甲星烛。皇太子出戍石头城,前将军徐湛之守石头仓城,都水使者乐询、尚书水部郎刘渊之并以装治失旨,付建康。乘舆数幸石头及莫府山,观望形势。购能斩佛狸伐头者,封八千户开国县公,赏布绢各万匹,金银各百斤;斩其子及弟、伪相、大军主,封四百户开国县侯,布绢各五千匹;自此以下各有差。又募人赍冶葛酒置空村中,欲以毒虏,竟不能伤。
焘凿瓜步山为盘道,于其顶设氈屋。焘不饮河南水,以骆驼负河北水自随,一骆驼负三十斗。遣使饷太祖骆驼名马,求和请婚。上遣奉朝请田奇饷以珍羞异味。焘得黄甘,即啖之,并大进酃酒,左右有耳语者,疑食中有毒,焘不答,以手指天,而以孙兒示奇曰:“至此非唯欲为功名,实是贪结姻援,若能酬酢,自今不复相犯秋毫。”又求嫁女与世祖。二十八年正月朔,焘会于山上,并及土人。会竟,掠民户,烧邑屋而去。虏初缘江举烽火,尹弘曰:“六夷如此必走。”正月二日,果退。
初,太祖闻虏寇逆,焚烧广陵城府船乘,使广陵、南沛二郡太守刘怀之率人民一时渡江。虏以海陵多陂泽,不敢往。山阳太守萧僧珍亦敛居民及流奔百姓,悉入城。台送粮仗给盱眙,贼逼,分留山阳。又有数万人攻具,当往滑台,亦留付郡。城内垂万家,战士五千余人。有白米陂,去郡数里,僧珍逆下诸处水,注令满,须贼至,决以灌之。虏既至,不敢停,引去。自广陵还,因攻盱眙,尽锐攻城,三十日不能克,乃烧攻具退走。焘凡破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杀略不可称计,而其士马死伤过半,国人并尤之。
是岁,焘病死,谥为太武皇帝。初,焘有六子,长子晃,字天真,为太子。次曰晋王,焘所住屠苏为疾雷击,屠苏倒,见厌殆死,左右皆号泣,晋王不悲,焘怒赐死。次曰秦王乌弈肝,与晃对掌国事,晃疾之,诉其贪暴,焘鞭之二百,遣镇桴罕。次曰燕王。次曰吴王,名可博真。次曰楚王,名树洛真。焘至汝南瓜步,晃私遣取诸营,卤获甚众。焘归闻知,大加搜检。晃惧,谋杀焘,焘乃诈死,使其近习召晃迎丧,于道执之,及国,罩以铁笼,寻杀之。以乌弈肝有武用,以为太子。会焘死,使嬖人宗爱立博真为后,宗爱、博真恐为弈肝所危,矫杀之而自立,号年承平。博真懦弱,不为国人所附,晃子浚字乌雷直勤,素为焘所爱,燕王谓国人曰:“博真非正,不宜立,直勤嫡孙,应立耳。”乃杀博真及宗爱,而立浚为主,号年为正平。
先是,虏宁南将军鲁爽兄弟率众归顺。二十九年,太祖更遣张永、王玄谟及爽等北伐,青州刺史刘兴祖建议伐河北,曰:“河南阻饥,野无所掠,脱意外固守,非旬月可拔,稽留大众,转输方劳。伐罪吊民,事存急速,今伪帅始死,兼逼暑时,国内猜扰,不暇远赴,关内之众,裁足自守。愚谓宜长驱中山,据其关要。冀州已北,民人尚丰,兼麦已向熟,资因为易。向义之徒,必应响赴,若中州震动,黄河以南,自当消溃。臣城守之外,可有二千人,今更发三千兵,假别驾崔勋之振威将军,领所发队,并二州望族,从盖柳津直冲中山。申坦率历城之众,可有二千,骆驿俱进。较略二军,可七千许人,既入其心腹,调租发车,以充军用。若前驱乘胜,张永及河南众军,便宜一时济河,使声实兼举。愚计谬允,宜并建司牧,抚柔初附。定州刺史取大岭,冀州刺史向井陉,并州刺史屯雁门,幽州刺史塞军都,相州刺史备大行,因事指麾,随宜加授。畏威欣宠,人百其怀,济河之日,请大统版假。常忿将率惮于深远,勋之等慷慨之诚,誓必死效。若能成功,清一可待;若不克捷,不为大伤。并催促装束,伏听敕旨。”上意止存河南,不纳。玄谟攻确磝,不克退还。
世祖即位,索虏求互市,江夏王义恭、竟陵王诞、建平王宏、何尚之、何偃以为宜许;柳元景、王玄谟、颜竣、谢庄、檀和之、褚湛之以为不宜许。时遂通之。大明二年,虏寇青州,为刺史颜师伯所破,退走。前废帝永光元年,浚死,谥文成皇帝。子弘之字第豆胤代立。景和中,北讨徐州刺史义阳王昶,昶单骑奔虏。太宗泰始初,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逆,四方反,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历城镇主崔道固等,亦各举兵。虏谋欲纳昶,下书曰:
《易》称“利用行师”,《书》云“恭行天罚”,必观时而后施,因机而后举。故夏伐有扈,四海以平,晋定吴会,万方以壹。今宗室衰微,凶难洊起,国有杀君之逆,邦罹崩离之难,起自萧墙,衅流合境。伪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徐南北兗青冀幽七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仪同三司、徐州刺史义阳王昶,踵微子之踪,蹈项伯之迹,知机体运,归款阙庭,朕锡以显爵,班同亲旧。昶弟湘东王进不能扶危定倾,退不能降身高谢,阻兵安忍,篡位自立,既无阖闾静乱之功,而有无知悖礼之变,怠弃三正,慢易天常,覆败之征既兆,危亡之应已著。伪江州刺史晋安王复称大号,自立一隅。荆郢二州刺史安陆临海王刘子绥、子顼大擅威令,不相祗伏。徐州刺史彭城镇主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历城镇主崔道固等,皆彼之要籓,惧及祸难,拥众独据,各无定主。仰观天象,俯察人谋,六军燮伐之期,率土同轨之日。
朕承休烈,属当泰运,思播灵武,廓宁九服,岂可得临万乘之机,遘时来之遇,而不讨其雠逆,振其艰患哉!今可分命诸军,以行九伐。使持节征东大将军安定王直勤伐伏玄、侍中尚书左仆射安西大将军平北公直勤美晨、散骑常侍殿中尚书平北将军山阳公吕罗汉,领陇右之众五万,沿汉而东,直指襄阳。使持节征南大将军勃海王直勤天赐、侍中尚书令安东大将军始平王直勤渴言侯、散骑常侍殿中尚书令安西将军西阳王直勤盖户千,领幽、冀之众七万,滨海而南,直指东阳。使持节征南将军京兆王直勤子、侍中司徒安南大将军新建王独孤侯尼须、散骑常侍西平公韩道人,领江、雍之众八万,出洛阳,直至寿阳。使持节征南大将军宜阳王直勤新成、侍中太尉征东大将军直勤驾头拔、羽直征东将军北平公拔敦及义阳王刘昶,领定、相之众十万,出济、兗,直造彭城,与诸军克期同到,会于秣陵。纳昶反国,定其社稷,使荆、阳沾德义之风,江、汉被来苏之惠。边疆将吏,不得因宋衰乱,有所侵损,以伤我国家存救之义。主者明宣所部,咸使闻知,称朕意焉。
既而晋安王子勋事平,太宗遣张永、沈攸之北讨,薛安都大惧,遣使引虏。虏遣万骑救之,永、攸之败退;虏攻青、冀二州,并克,执沈文秀、崔道固。又下书:
朕承天序,临御兆民,思阐皇风,以隆治道。而荆吴僭傲,跨歭一方,天降其殃,以罚有罪,篡戮发于萧墙,毒害婴于群庶。徐州刺史薛安都、司州刺史常珍奇,深体逆顺,归诚献款。遭难已久,饥馑荐臻,或以糊口之功,私力窃盗;或不识王命,藏窜山薮;或为囚徒,先被执系,元元之命,甚可哀愍。其曲赦淮北三州之民,自天安二年正月三十日壬寅昧爽以前,诸犯死罪以下,系囚见徒,一切原遣。唯子杀父母,孙杀祖父母,弟杀兄,妻杀夫,奴杀主,不从赦例。若亡命山泽,百日不首,复其初罪。
今阳春之初,东作方兴,三州之民,各安其业,以就农桑。有饥穷不自存,通其市粜之路,镇统之主,勤加慰纳,遵用轻典,以莅新化。若绥导失中,令民逃亡,加罪无纵。其普宣下,咸使闻知朕意焉。
此后虏复和亲,信饷岁至,朝庭亦厚相报答。泰豫元年,虏狭石镇主白虎公、安阳镇主莫索公、贞阳镇主鹅落生、襄阳王桓天生等,引山蛮马步二万余人,攻围义阳县义阳戍。司州刺史王赡遣从弟司空行参军思远、抚军行参军王叔瑜击大破之,虏退走。
自索虏破慕容,蛮马二万余人攻围义阳,据有中国,而芮芮虏有其故地,盖汉世匈奴之北庭也。芮芮一号大檀,又号檀檀,亦匈奴别种。自西路通京师,三万余里。僭称大号,部众殷强,岁时遣使诣京师,与中国亢礼,西域诸国焉耆、鄯善、龟兹、姑墨东道诸国,并役属之。无城郭,逐水草畜牧,以氈帐为居,随所迁徙。其土地深山则当夏积雪,平地则极望数千里,野无青草。地气寒凉,马牛龁枯啖雪,自然肥健。国政疏简,不识文书,刻木以记事,其后渐知书契,至今颇有学者。去北海千余里,与丁零相接。常南击索虏,世为仇雠,故朝庭每羁縻之。其东有盘盘国、赵昌国,渡流沙万里,又有粟特国。太祖世,并奉表贡献。粟特大明中遣使献生狮子、火浣布、汗血马,道中遇寇,失之。
史臣曰:久矣,匈奴之与中国并也。自汉氏以前,绵跨年世,纷梗外区,惊震中宇。周无上算,汉收下策。魏代分离,种落迁散,数十年间,外郡无风尘之警,边城早开晚闭,胡马不敢南临。至于晋始,奸黠渐著,密迩畿封,窥候疆场,俘民略畜者,无岁月而阙焉。元康以后,《风雅》雕丧,五胡递袭,翦覆诸华。及涉珪以铁马长驱,席卷赵、魏,负其众力,遂与上国争衡矣。
高祖宏图盛略,欲以苞括宇宙为念,逮于悬旗清洛,饮马长泾,北狄恤锐挫锋,闭重嶮而自固。于时戎车外动,王命相属,裳冕委蛇,轺轩继路,旧老怀思古之情,行人或为之殒涕。自是关、河响动,表里宁壹。宫车甫晏,戎心外骇,覆我牢、滑,翦我伊、瀍,是以太祖忿之,开定司、兗,而兵无胜略,弃师陨众,委甲横原,捐州亘水,荆、吴锐卒,逸气未摅,偏城孤将,衔冤就虏,遂蹙境延寇,仅保清东。自是兵摧势弱,边隙稍广,壮骑陵突,鸣镝日至,刍牧年伤,禾麦岁犯。小则囚虏吏民,大则俘执长守,羽书继涂,奔命相属,青、徐、兗、冀之间萧然矣。而自木末以来,并有贤才狡算,妙识兵权,深通战术,属鞬凌厉,气冠百夫,故能威服华甸,志雄群虏。至于狸伐篡伪,弥煽凶威,英图武略,事驾前古,虽冒顿之鸷勇,檀石之骁强,不能及也。遂西吞河右,东举龙碣,总括戎荒,地兼万里。虽裂土分区,不及魏、晋,而华氓戎落,众力兼倍。至乃连骑百万,南向而斥神华,胡旆映江,穹帐遵渚,京邑荷檐,士女喧惶。天子内镇群心,外御群寇,役竭民徭,费殚府实,举天下以攘之,而力犹未足也。既而虏纵归师,歼累邦邑,剪我淮州,俘我江县,喋喋黔首,跼高天,蹐厚地,而无所控告。强者为转尸,弱者为系虏,自江、淮至于清、济,户口数十万,自免湖泽者,百不一焉。村井空荒,无复鸣鸡吠犬。时岁唯暮春,桑麦始茂,故老遗氓,还号旧落,桓山之响,未足称哀。六州荡然,无复余蔓残构,至于乳燕赴时,衔泥靡托,一枝之间,连窠十数,春雨裁至,增巢已倾。虽事舛吴宫,而歼亡匪异,甚矣哉,覆败之至于此也。
太祖惩祸未深,复兴外略,顿兵坚城,弃甲河上,是我有再败,敌有三胜也。自此以后,通互市,纳和亲,而侵疆轶戍,于岁连属。逮泰始构纷,边将外叛,致夷引寇,亡我四州。高祖劬劳日昃,思一区宇,旍旗卷舒,仅而后克。后主守文,刑德不树,一举而弃司、兗,再举而丧徐方,华服萧条,鞠为茂草,岂直天时,抑由人事。夫地势有便习,用兵有短长。胡负骏足,而平原悉车骑之地;南习水斗,江湖固舟楫之乡。代马胡驹,出自冀北;梗柟豫章,植乎中土,盖天地所以分区域也。若谓氈裘之民,可以决胜于荆、越,必不可矣;而曰楼船之夫,可以争锋于燕、冀,岂或可乎!虞诩所谓“走不逐飞”,盖以我徒而彼骑也。因此而推胜负,殆可以一言蔽之。
列传第五十六 鲜卑 吐谷浑
阿柴虏吐谷浑,辽东鲜卑也。父弈洛韩,有二子,长曰吐谷浑,少曰若洛廆。若洛廆别为慕容氏,浑庶长,廆正嫡。父在时,分七百户与浑。浑与廆二部俱牧马,马斗相伤,廆怒,遣信谓浑曰:“先公处分,与兄异部,牧马何不相远,而致斗争相伤?”浑曰:“马是畜生,食草饮水,春气发动,所以致斗。斗在于马,而怒及人邪?乖别甚易,今当去汝万里。”于是拥马西行,日移一顿,顿八十里。经数顿,廆悔悟,深自咎责,遣旧父老及长史乙那楼追浑,令还。浑曰:“我乃祖以来,树德辽右,又卜筮之言,先公有二子,福胙并流子孙。我是卑庶,理无并大,今以马致别,殆天所启。诸君试拥马令东,马若还东,我当相随去。”楼喜拜曰:“处可寒。”虏言“处可寒”,宋言尔官家也。即使所从二千骑共遮马令回,不盈三百步,炎然悲鸣突走,声若颓山。如是者十余辈,一向一远。楼力屈,又跪曰:“可寒,此非复人事。”浑谓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孙,并应昌盛,廆当传子及曾孙玄孙,其间可百余年,我乃玄孙间始当显耳。”于是遂西附阴山。遭晋乱,遂得上陇。后廆追思浑,作《阿干之歌》。鲜卑呼兄为“阿干”。廆子孙窃号,以此歌为辇后大曲。
浑既上陇,出罕开、西零。西零,今之西平郡;罕开,今桴罕县。自桴罕以东千余里,暨甘松,西至河南,南界昂城、龙涸。自洮水西南,极白兰,数千里中,逐水草,庐帐居,以肉酪为粮。西北诸杂种谓之为阿柴虏。
浑年七十二死,有子六十人,长吐延嗣。吐延身长七尺八寸,勇力过人,性刻暴,为昂城羌酋姜聪所刺;剑犹在体,呼子叶延,语其大将绝拔渥曰:“吾气绝,棺敛讫,便远去保白兰。白兰地既嶮远,又土俗懦弱,易为控御。叶延小,意乃欲授与余人,恐仓卒终不能相制。今以叶延付汝,汝竭股肱之力以辅之,孺子得立,吾无恨矣!”抽剑而死。嗣位十三年,年三十五,有子十二人。
叶延少而勇果,年十岁,缚草为人,号曰姜聪,每旦辄射之,射中则喜,不中则号叫泣涕。其母曰:“仇贼诸将已屠脍之,汝年小,何烦朝朝自苦如此!”叶延呜咽不自胜。答母曰:“诚知无益,然叶延罔极之心,不胜其痛耳。”性至孝,母病,三日不能食,叶延亦不食。颇视书传,自谓曾祖弈洛韩始封昌黎公,曰:“吾为公孙之子,案礼,公孙之子,得氏王父字。”命姓为吐谷浑氏。嗣立二十三年,年三十三。有子四人。
长子碎奚立。碎奚性纯谨,三弟专权,碎奚不能制,诸大将共诛之。碎奚忧哀不复摄事,遂立子视连为世子,委之事,号曰:“莫贺郎”。“莫贺”,宋言父也。碎奚遂以忧死。在位二十五年,年四十一。有子六人。子视连以父忧卒,不游娱,不酣宴。在位十五年,年四十二。有子二人,长曰视罴,次乌纥提。视罴嗣立十一年,年四十二;子树洛干等并小,弟乌纥提立。纥提立八年,年三十五。视罴子树洛干立,自称车骑将军,义熙初也。
树洛干死,弟阿豺自称骠骑将军。谯纵乱蜀,阿豺遣其从子西强公吐谷浑敕来泥拓土至龙涸、平康。少帝景平中,阿豺遣使上表献方物。诏曰:“吐谷浑阿豺介在遐表,募义可嘉,宜有宠任。今酬其来款,可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未及拜受,太祖元嘉三年,又诏加除命。未至而阿犲死,弟慕璝立。六年,表曰:“大宋应运,四海宅心,臣亡兄阿犲慕义天朝,款情素著。去年七月五日,谒者董湛至,宣传明诏,显授荣爵,而臣私门不幸,亡兄见背。臣以懦弱,负荷后任,然天恩所报,本在臣门,若更反覆,惧停信命。辄拜受宠任,奉遵上旨,伏愿详处,更授章策。”七年,诏曰:“吐谷浑慕璝兄弟慕义,至诚可嘉,宜授策爵,以甄忠款。可督塞表诸军事、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陇西公。”
先是晋末,金城东允街县胡人乞伏乾归拥部众据洮河、罕开,自号陇西公。乾归死,子炽磐立,遣使诣晋朝归顺,以为使持节、都督河西诸军事、平西将军,公如故。高祖即位,进号安西大将军。炽磐死,子茂蔓立。慕璝前后屡遣军击,茂蔓率部落东奔陇右,慕璝据有其地。是岁,赫连定于长安为索虏拓跋焘所攻,拥秦户口十余万西次罕开,欲向凉州。慕璝距击,大破之,生擒定。焘遣使求,慕璝以定与之。九年,慕璝遣司马赵叙奉贡献,并言二万人捷。太祖加其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领护羌校尉,进爵陇西王。弟慕延为平东将军,慕璝兄树洛干子拾寅为平北将军,阿豺子炜代镇军将军。诏慕璝南国将士,昔没在佛佛者,并悉致。慕璝遣送硃昕之等五十五户,一百五十四人。
慕璝死,弟慕延立,遣使奉表。十五年,除慕延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十六年,改封河南王。其年,以拾虔弟拾寅为平西将军,慕延庶长子繁昵为抚军将军,慕延嫡子瑍为左将军、河南王世子。十九年,追赠阿豺本号安西、秦沙三州诸军事、沙州刺史、领护羌校尉、陇西王。索虏拓跋焘遣军击慕延,大破之,慕延率部落西奔白兰,攻破于阗国。虑虏复至,二十七年,遣使上表云:“若不自固者,欲率部曲入龙涸越巂门。”并求牵车,献乌丸帽、女国金酒器、胡王金钏等物。太祖赐以牵车,若虏至不自立,听入越巂。虏竟不至也。
慕延死,拾寅自立。二十九年,以拾寅为使持节、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拾寅东破索虏,加开府仪同三司。世祖大明五年,拾寅遣使献善舞马,四角羊。皇太子、王公以下上《舞马歌》者二十七首。太宗泰始三年,进号征西大将军。五年,拾寅奉表献方物,以弟拾皮为平西将军、金城公。前废帝又进号车骑大将军。其国西有黄沙,南北一百二十里,东西七十里,不生草木,沙州因此为号。屈真川有盐池,甘谷岭北有雀鼠同穴,或在山岭,或在平地,雀色白,鼠色黄,地生黄紫花草,便有雀鼠穴。白兰土出黄金、铜、铁。其国虽随水草,大抵治慕贺川。
史臣曰:吐谷浑逐草依泉,擅强塞表,毛衣肉食,取资佃畜,而锦组缯纨,见珍殊俗,徒以商译往来,故礼同北面。自昔哲王,虽存柔远,要荒回隔,礼文弗被,大不过子,义著《春秋》。晋、宋垂典,不修古则,遂爵班上等,秩拟台光。辫发称贺,非尚簪冕,言语不通,宁敷衮职。虽复苞篚岁臻,事惟贾道,金罽氈毦,非用斯急,送迓烦扰,获不如亡。若令肃慎年朝,越裳岁飨,固不容以异见书,取高前策。圣人谓之荒服,此言盖有以也。
列传第五十七 夷蛮
南夷、西南夷,大抵在交州之南及西南,居大海中洲上,相去或三五千里,远者二三万里,乘舶举帆,道里不可详知。外国诸夷虽言里数,非定实也。
南夷林邑国,高祖永初二年,林邑王范阳迈遣使贡献,即加除授。太祖元嘉初,侵暴日南、九德诸郡,交州刺史杜弘文建牙聚众欲讨之,闻有代,乃止。七年,阳迈遣使自陈与交州不睦,求蒙恕宥。八年,又遣楼船百余寇九德,入四会浦口,交州刺史阮弥之遣队主相道生三千人赴讨,攻区粟城不克,引还。林邑欲伐交州,借兵于扶南王,扶南不从。十年,阳迈遣使上表献方物,求领交州,诏答以道远,不许。十二、十五、十六、十八年,频遣贡献,而寇盗不已,所贡亦陋薄。
太祖忿其违傲,二十三年,使龙骧将军、交州刺史檀和之伐之,遣太尉府振武将军宗悫受和之节度。和之遣府司马萧景宪为前锋,悫仍领景宪军副。阳迈闻将见讨,遣使上表,求还所略日南民户,奉献国珍。太祖诏和之:“阳迈果有款诚,许其归顺。”其年二月,军至硃梧戍,遣府户曹参军日南太守姜仲基、前部贼曹参军蟜弘民随传诏毕愿、高精奴等宣扬恩旨,阳迈执仲基、精奴等二十八人,遣弘民反命,外言归款,猜防愈严。景宪等乃进军向区粟城,阳迈遣大帅范扶龙大戍区粟,又遣水步军径至。景宪破其外救,尽锐致城。五月,克之,斩扶龙大首,获金银杂物不可胜计。乘胜追讨,即克林邑,阳迈父子并挺身奔逃,所获珍异,皆是未名之宝。上嘉将帅之功,诏曰:“林邑介恃遐险,久稽王诛。龙骧将军、交州刺史檀和之忠果到列,思略经济,禀命致讨,万里推锋,法命肃齐,文武毕力,洁己奉公,以身率下,故能立勋海外,震服殊俗。宜加褒饰,参管近侍,可黄门侍郎,领越骑校尉、行建武将军。龙骧司马萧景宪协赞军首,勤捷显著,总勒前驱,克殄巢穴,必能威服荒夷,抚怀民庶。可持节、督交州、广州之郁林、宁浦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交州刺史。龙骧司马童林之、九真太守傅蔚祖战死,并赠给事中。”
世祖孝建二年,林邑又遣长史范龙跋奉使贡献,除龙跋扬武将军。大明二年,林邑王范神成又遣长史范流奉表献金银器及香布诸物。太宗泰豫元年,又遣使献方物。初,檀和之被征至豫章,值豫章民胡诞世等反,因讨平之,并论林邑功,封云杜县子,食邑四百户。和之,高平金乡人,檀凭子也。太祖元嘉二十七年,自太子左卫率为世祖镇军司马、辅国将军、彭城太守。元凶弑立,以为西中郎将、雍州刺史。世祖入讨,加辅国将军,统豫州戍事,因出南奔。世祖即位,以为右卫将军。孝建二年,除辅国将军、豫州刺史,不行,复为右卫,加散骑常侍。三年,出为南兗州刺史,坐酣饮黩货,迎狱中女子入内,免官禁锢。其年卒,追赠左将军。谥曰襄子。
广州诸山并俚、獠,种类繁炽,前后屡为侵暴,历世患苦之。世祖大明中,合浦大帅陈檀归顺,拜龙骧将军。四年,檀表乞官军征讨未附,乃以檀为高兴太守,将军如故。遣前硃提太守费沈、龙骧将军武期率众南伐,并通硃崖道,并无功,辄杀檀而反,沈下狱死。
扶南国,太祖元嘉十一、十二、十五年,国王持黎跋摩遣使奉献。
西南夷诃罗驼国,元嘉七年,遣使奉表曰:
伏承圣主,信重三宝,兴立塔寺,周满国界。城郭庄严,清净无秽,四衢交通,广博平坦。台殿罗列,状若众山,庄严微妙,犹如天宫。圣王出时,四兵具足,导从无数,以为守卫。都人士女,丽服光饰,市廛丰富,珍贿无量,王法清整,无相侵夺。学徒游集,三乘竞进,敷演正法,云布雨润。四海流通,万国交会,长江眇漫,清净深广,有生咸资,莫能销秽,阴阳调和,灾厉不行。谁有斯美,大宋扬都,圣王无伦,临覆上国。有大慈悲,子育万物,平等忍辱,怨亲无二,济乏周穷,无所藏积,靡不照达,如日之明,无不受乐,犹如净月。宰辅贤良,群臣贞洁,尽忠奉主,心无异想。
伏惟皇帝,是我真主。臣是诃罗驼国王,名曰坚铠,今敬稽首圣王足下,惟愿大王知我此心久矣,非适今也。山海阻远,无缘自达,今故遣使,表此丹诚。所遣二人,一名毗纫,一名婆田,今到天子足下。坚铠微蔑,谁能知者,是故今遣二人,表此微心,此情既果,虽死犹生。仰惟大国,籓守旷远,我即边方籓守之一。上国臣民,普蒙慈泽,愿垂恩逮,等彼仆臣。臣国先时人众殷盛,不为诸国所见陵迫,今转衰弱,邻国竞侵。伏愿圣王,远垂覆护,并市易往反,不为禁闭。若见哀念,愿时遣还,令此诸国,不见轻侮,亦令大王名声普闻,扶危救弱,正是今日。今遣二人,是臣同心,有所宣启,诚实可信。愿敕广州时遣舶还,不令所在有所陵夺。愿自今以后,赐年年奉使。今奉微物,愿垂哀纳。
呵罗单国,治阇婆洲。元嘉七年,遣使献金刚指钚、赤鹦鹉鸟、天竺国白垒古贝、叶波国古贝等物。十年,呵罗单国王毗沙跋摩奉表曰:
常胜天子陛下:诸佛世尊,常乐安隐,三达六通,为世间道,是名如来,应供正觉,遗形舍利,造诸塔像,庄严国土,如须弥山,村邑聚落,次第罗匝,城郭馆宇,如忉利天宫,宫殿高广,楼阁庄严,四兵具足,能伏怨敌,国土丰乐,无诸患难。奉承先王,正法治化,人民良善,庆无不利,处雪山阴,雪水流注,百川洋溢,八味清净,周匝屈曲,顺趣大海,一切众生,咸得受用。于诸国土,殊胜第一,是名震旦,大宋扬都,承嗣常胜大王之业,德合天心,仁廕四海,圣智周备,化无不顺,虽人是天,护世降生,功德宝藏,大悲救世,为我尊主常胜天子。是故至诚五体敬礼。呵罗单国王毗沙跋摩稽首问讯。
其后为子所纂夺。十三年,又上表曰:
大吉天子足下:离淫怒痴,哀愍群生,想好具足,天龙神等,恭敬供养,世尊威德,身光明照,如水中月,如日初囗间自豪,普照十方,其白如雪,亦如月光,清净如华,颜色照耀,威仪殊胜,诸天龙神之所恭敬,以正法宝,梵行众僧,庄严国土,人民炽盛,安隐快乐。城阁高峻,如乾他山,众多勇士,守护此城,楼阁庄严,道巷平正,著种种衣,犹如天服,于一切国,为最殊胜吉。扬州城无忧天主,愍念群生,安乐民人,律仪清净,慈心深广,正法治化,共养三宝,名称远至,一切并闻。民人乐见,如月初生,譬如梵王,世界之主,一切人天,恭敬作礼。呵罗单跋摩以顶礼足,犹如现前,以体布地,如殿陛道,供养恭敬,如奉世尊,以顶著地,曲躬问讯。
忝承先业,嘉庆无量,忽为恶子所见争夺,遂失本国。今唯一心归诚天子,以自存命。今遣毗纫问讯大家,意欲自往,归诚宣诉,复畏大海,风波不达。今命得存,亦由毗纫此人忠志,其恩难报。此是大家国,今为恶子所夺,而见驱摈,意颇忿惋,规欲雪复。伏愿大家听毗纫买诸铠仗袍袄及马,愿为料理毗纫使得时还。前遣阇邪仙婆罗诃,蒙大家厚赐,悉恶子夺去,启大家使知。今奉薄献,愿垂纳受。
此后又遣使。二十六年,太祖诏曰:“诃罗单、媻皇、媻达三国,频越遐海,款化纳贡,远诚宜甄,可并加除授。”乃遣使策命之曰:“惟汝慕义款化,效诚荒遐,恩之所洽,殊远必甄,用敷典章,显兹策授。尔其钦奉凝命,永固厥职,可不慎欤。”二十九年,又遣长史媻和沙弥献方物。
媻皇国,元嘉二十六年,国王舍利媻罗跋摩遣使献方物四十一种,太祖策命之为媻皇国王曰:“惟尔仰政边城,率贡来庭,皇泽凯被,无幽不洽。宜班典策,授兹嘉命。尔其祗顺礼度,式保厥终,可不慎欤。”二十八年,复贡献。世祖孝建三年,又遣长史竺那媻智奉表献方物。以那媻智为振威将军。大明三年,献赤白鹦鹉。大明八年、太宗泰始二年,又遣使贡献。太宗以其长史竺须罗达、前长史振威将军竺那媻智并为龙骧将军。
媻达国,元嘉二十六年,国王舍利不陵伽跋摩遣使献方物。太祖策命之为婆婆达国王曰:“惟尔仰化怀诚,驰慕声教,皇风遐暨,荒服来款,是用加兹显策,式甄义顺。尔其祗顺宪典,永终休福,可不慎欤。”二十六年、二十八年,复遣使献方物。
阇婆婆达国,元嘉十二年,国王师黎婆达驼阿罗跋摩遣使奉表曰:
宋国大主大吉天子足下:敬礼一切种智安隐,天人师降伏四魔,成等正觉,转尊法轮,度脱众生,教化已周,入于涅盘,舍利流布,起无量塔,众宝庄严,如须弥山,经法流布,如日照明,无量净僧,犹如列宿。国界广大,民人众多,宫殿城郭,如忉利天宫。名大宋扬州大国大吉天子,安处其中,绍继先圣,王有四海,阎浮提内,莫不来服。悉以兹水,普饮一切,我虽在远,亦沾灵润,是以虽隔巨海,常遥臣属,愿照至诚,垂哀纳受。若蒙听许,当年遣信,若有所须,惟命是献,伏愿信受,不生异想。今遣使主佛大驼婆、副使葛抵奉宣微诚,稽首敬礼大吉天子足下,驼婆所启,愿见信受,诸有所请,唯愿赐听。今奉微物,以表微心。
师子国,元嘉五年,国王刹利摩诃南奉表曰:
谨白大宋明主,虽山海殊隔,而音信时通。伏承皇帝道德高远,覆载同于天地,明照齐乎日月,四海之外,无往不伏,方国诸王,莫不遣信奉献,以表归德之诚。或泛海三年,陆行千日,畏威怀德,无远不至。我先王以来,唯以修德为正,不严而治,奉事三宝,道济天下,欣人为善,庆若在己,欲与天子共弘正法,以度难化。故托四道人遣二白衣送牙台像以为信誓,信还,愿垂音告。
至十二年,又复遣使奉献。
天竺迦毗黎国,元嘉五年,国王月爱遣使奉表曰:
伏闻彼国,据江傍海,山川周固,众妙悉备,庄严清净,犹如化城,宫殿庄严,街巷平坦,人民充满,欢娱安乐。圣王出游,四海随从,圣明仁爱,不害众生,万邦归仰,国富如海。国中众生,奉顺正法,大王仁圣,化之以道,慈施群生,无所遗惜。帝修净戒,轨道不及,无上法船,济诸沈溺,群僚百官,受乐无怨,诸天拥护,万神侍卫,天魔降伏,莫不归化。王身庄严,如日初出,仁泽普润,犹如大云,圣贤承业,如日月天,于彼真丹,最为殊胜。
臣之所住,名迦毗河,东际于海,其城四边,悉紫绀石,首罗天护,令国安隐。国王相承,未尝断绝,国中人民,率皆修善,诸国来集,共遵道法,诸寺舍子,皆七宝形像,众妙供具,如先王法。臣自修检,不犯道禁,臣名月爱,弃世王种。
惟愿大王圣体和善,群臣百官,悉自安隐。今以此国群臣吏民,山川珍宝,一切归属,五体归诚大王足下。山海遐隔,无由朝觐,宗仰之至,遣使下承。使主父名天魔悉达,使主名尼驼达,此人由来良善忠信,是故今遣奉使表诚。大王若有所须,珍奇异物,悉当奉送,此之境土,便是王国,王之法令,治国善道,悉当承用。愿二国信使往来不绝,此反使还,愿赐一使,具宣圣命,备敕所宜。款至之诚,望不空反,所白如是,愿加哀愍。
奉献金刚指环、摩勒金环诸宝物、赤白鹦鹉各一头。太宗泰始二年,又遣使贡献,以其使主竺扶大、竺阿弥并为建威将军。
元嘉十八年,苏摩黎国王那邻那罗跋摩遣使献方物。世祖孝建二年,斤驼利国王释婆罗那邻驼遣长史竺留驼及多献金银宝器。后废帝元徽元年,婆黎国遣使贡献。凡此诸国,皆事佛道。
佛道自后汉明帝,法始东流,自此以来,其教稍广,自帝王至于民庶,莫不归心。经诰充积,训义深远,别为一家之学焉。元嘉十二年,丹阳尹萧摩之奏曰:“佛化被于中国,已历四代,形像塔寺,所在千数,进可以击心,退足以招劝。而自顷以来,情敬浮末,不以精诚为至,更以奢竞为重。旧宇颓弛,曾莫之修,而各务造新,以相姱尚。甲第显宅,于兹殆尽,材竹铜彩,糜损无极,无关神祗,有累人事。建中越制,宜加裁检,不为之防,流道未息。请自今以后,有欲铸铜像者,悉诣台自闻;兴造塔寺精舍,皆先诣在所二千石通辞,郡依事列言本州;须许报,然后就功。其有辄造寺舍者,皆依不承用诏书律,铜宅林苑,悉没入官。”诏可。又沙汰沙门,罢道者数百人。
世祖大明二年,有昙标道人与羌人高阇谋反,上因是下诏曰:“佛法讹替,沙门混杂,未足扶济鸿教,而专成逋薮。加奸心频发,凶状屡闻,败乱风俗,人神交怨。可付所在,精加沙汰,后有违犯,严加诛坐。”于是设诸条禁,自非戒行精苦,并使还俗。而诸寺尼出入宫掖,交关妃后,此制竟不能行。
先是,晋世庾冰始创议,欲使沙门敬王者,后桓玄复述其义,并不果行。大明六年,世祖使有司奏曰:“臣闻邃宇崇居,非期宏峻,拳跪盘伏,非止敬恭,将以施张四维,缔制八宇。故虽儒法枝派,名墨条分,至于崇亲严上,厥由靡爽。唯浮图为教,逖自龙堆,反经提传,训遐事远,练生莹识,恆俗称难,宗旨缅谢,微言沦隔,拘文蔽道,在末弥扇。遂乃陵越典度,偃倨尊戚,失随方之眇迹,迷制化之渊义。夫佛法以谦俭自牧,忠虔为道,不轻比丘,遭道人斯拜,目连桑门,过长则礼,宁有屈膝四辈,而简礼二亲,稽颡耆腊,而直体万乘者哉。故咸康创议,元兴载述,而事屈偏党,道挫余分。今鸿源遥洗,群流仰镜,九仙尽宝,百神耸职,而畿辇之内,舍弗臣之氓,陛席之间,延抗体之客,惧非所以澄一风范,详示景则者也。臣等参议,以为沙门接见,比当尽虔礼敬之容,依其本俗,则朝徽有序,乘方兼遂矣。”诏可。前废帝初,复旧。
世祖宠姬殷贵妃薨,为之立寺,贵妃子子鸾封新安王,故以新安为寺号。前废帝杀子鸾,乃毁废新安寺,驱斥僧徒,寻又毁中兴、天宝诸寺。太宗定乱,下令曰:“先帝建中兴及新安诸寺,所以长世垂范,弘宣盛化。顷遇昏虐,法像残毁,师徒奔迸,甚以矜怀。妙训渊谟,有扶名教。可招集旧僧,普各还本,并使材官,随宜修复。”
宋世名僧有道生。道生,彭城人也。父为广戚令。生出家为沙门法大弟子。幼而聪悟,年十五,便能讲经。及长,有异解,立顿悟义,时人推服之。元嘉十一年,卒于庐山。沙门慧琳为之诔。
慧琳者,秦郡秦县人,姓刘氏。少出家,住冶城寺,有才章,兼外内之学,为庐陵王义真所知。尝著《均善论》,其词曰:
有白学先生,以为中国圣人,经纶百世,其德弘矣,智周万变,天人之理尽矣;道无隐旨,教罔遗筌,聪睿迪哲,何负于殊论哉。有黑学道士陋之,谓不照幽冥之途,弗及来生之化,虽尚虚心,未能虚事,不逮西域之深也。于是白学访其所以不逮云尔。
白曰:“释氏所论之空,与老氏所言之空,无同异乎?”黑曰:“异。释氏即物为空,空物为一。老氏有无两行,空有为异,安得同乎!”白曰:“释氏空物,物信空邪?”黑曰:“然。空又空,不翅于空矣。”白曰:“三仪灵长于宇宙,万品盈生于天地,孰是空哉?”黑曰:“空其自性之有,不害因假之体也。今构群材以成大厦,罔专寝之实,积一毫以致合抱,无檀木之体,有生莫俄顷之留,泰山蔑累息之固,兴灭无常,因缘无主,所空在于性理,所难据于事用,吾以为误矣。”白曰:“所言实相,空者其如是乎?”黑曰:“然。”白曰:“浮变之理,交于目前,视听者之所同了邪?解之以登道场,重之以轻异学,诚未见其渊深。”黑白:“斯理若近,求之实远。夫情之所重者虚,事之可重者实。今虚其真实,离其浮伪,爱欲之惑,不得不去。爱去而道场不登者,吾不知所以相晓也。”白曰:“今析豪空树,无囗乘廕之茂,离材虚室,不损轮奂之美,明无常增其忄妻廕之情,陈若偏笃其竞辰之虑。贝锦以繁采发辉,和羹以盐梅致旨,齐侯追爽鸠之乐,燕王无延年之术,恐和合之辩,危脆之教,正足恋其嗜好之欲,无以倾其爱竞之惑也。”黑曰:“斯固理绝于诸华,坟素莫之及也。”白曰:“山高累卑之辞,川树积小之咏,舟壑火传之谈,坚白唐肆之论,盖盈于中国矣,非理之奥,故不举以为教本耳。子固以遗情遗累,虚心为道,而据事剖析者,更由指掌之间乎!”黑曰:“周、孔为教,正及一世,不见来生无穷之缘,积善不过子孙之庆,累恶不过余殃之罚,报效止于荣禄,诛责极于穷贱,视听之外,冥然不知,良可悲矣。释迦关无穷之业,拔重关之险,陶方寸之虑,宇宙不足盈其明,设一慈之救,群生不足胜其化,叙地狱则民惧其罪,敷天堂则物欢其福,指泥洹以长归,乘法身以遐览,神变无不周,灵泽靡不覃,先觉翻翔于上世,后悟腾翥而不绍,坎井之局,何以识大方之家乎!”白曰:“固能大其言矣,今效神光无径寸之明,验灵变罔纤介之异,勤诚者不睹善救之貌,笃学者弗克陵虚之实,徒称无量之寿,孰见期颐之叟,咨嗟金刚之固,安觌不朽之质。苟于事不符,宜寻立言之指,遗其所寄之说也。且要天堂以就善,曷若服义而蹈道,惧地狱以敕身,孰与从理以端心。礼拜以求免罪,不由祗肃之意,施一以徼百倍,弗乘无吝之情。美泥洹之乐,生耽逸之虑,赞法身之妙,肇好奇之心,近欲未弭,远利又兴,虽言菩萨无欲,群生固以有欲矣。甫救交敝之氓,永开利竞之俗,澄神反道,其可得乎?”黑曰:“不然。若不示以来生之欲,何以权其当生之滞。物情不能顿至,故积渐以诱之。夺此俄顷,要彼无穷,若弗勤春稼,秋墙何期。端坐井底,而息意庶虑者,长沦于九泉之下矣。”白曰:“异哉!何所务之乖也。道在无欲,而以有欲要之,北行求郢,西征索越,方长迷于幽都,永谬滞于昧谷。辽辽闽、楚,其可见乎!所谓积渐者,日损之谓也。当先遗其所轻,然后忘其所重,使利欲日去,淳白自生耳。岂得以少要多,以粗易妙,俯仰之间,非利不动,利之所荡,其有极哉!乃丹青眩媚彩之目,土木夸好壮之心,兴糜费之道,单九服之财,树无用之事,割群生之急,致营造之计,成私树之权,务权化之业,结师党之势,苦节以要厉精之誉,护法以展陵竞之情,悲矣!夫道其安寄乎?是以周、孔敦俗,弗关视听之外;老、庄陶风,谨守性分而已。”黑曰:“三游本于仁义,盗跖资于五善,圣迹之敝,岂有内外。且黄、老之家,符章之伪,水祝之诬,不可胜论。子安于彼,骇于此,玩于浊水,违于清渊耳。”白曰:“有迹不能不敝,有术不能无伪,此乃圣人所以桎梏也。今所惜在作法于贪,遂以成俗,不正其敝,反以为高耳。至若淫妄之徒,世自近鄙,源流蔑然,因不足论。”黑曰:“释氏之教,专救夷俗,便无取于诸华邪?”白曰:“曷为其然。为则开端,宜怀属绪,爱物去杀,尚施周人,息心遗荣华之愿,大士布兼济之念,仁义玄一者,何以尚之。惜乎幽旨不亮,末流为累耳。”黑曰:“子之论善殆同矣,便事尽于生乎?”白曰:“幽冥之理,固不极于人事矣。周、孔疑而不辨,释迦辨而不实,将宜废其显晦之迹,存其所要之旨。请尝言之。夫道之以仁义者,服理以从化;帅之以劝戒者,循利而迁善。故甘辞兴于有欲,而灭于悟理,淡说行于天解,而息于贪伪。是以示来生者,蔽亏于道、释不得已,杜幽暗者,冥符于姬、孔闭其兑。由斯论之,言之者未必远,知之者未必得,不知者未必失,但知六度与五教并行,信顺与慈悲齐立耳。殊涂而同归者,不得守其发轮之辙也。”
论行于世。旧僧谓其贬黜释氏,欲加摈斥。太祖见论赏之,元嘉中,遂参权要,朝廷大事,皆与议焉。宾客辐凑,门车常有数十两,四方赠赂相系,势倾一时。注《孝经》及《庄子逍遥篇》、文论,传于世。
又有慧严、慧议道人,并住东安寺,学行精整,为道俗所推。时斗场寺多禅僧,京师为之语曰:“斗场禅师窟,东安谈义林。”世祖大明四年,于中兴寺设斋。有一异僧,众莫之识,问其名,答言名明慧,从天安寺来,忽然不见。天下无此寺名,乃改中兴曰天安寺。大明中,外国沙门摩诃衍苦节有精理,于京都多出新经,《胜鬘经》尤见重内学。
东夷高句骊国,今治汉之辽东郡。高句骊王高琏,晋军帝义熙九年,遣长史高翼奉表献赭白马。以琏为使持节、都督营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高祖践阼,诏曰:“使持节、都督营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琏,使持节、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映,并执义海外,远修贡职。惟新告始,宜荷国休,琏可征东大将军,映可镇东大将军。持节、都督、王、公如故。”三年,加琏散骑常侍,增督平州诸军事。
少帝景平二年,琏遣长史马娄等诣阙献方物,遣使慰劳之。曰:“皇帝问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营平二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纂戎东服,庸绩继轨,厥惠既彰,款诚亦著,逾辽越海,纳贡本朝。朕以不德,忝承鸿绪,永怀先踪,思覃遗泽。今遣谒者硃邵伯、副谒者王邵子等,宣旨慰劳。其茂康惠政,永隆厥功,式昭往命,称朕意焉。”
先是,鲜卑慕容宝治中山,为索虏所破,东走黄龙。义熙初,宝弟熙为其下冯跋所杀,跋自立为主,自号燕王,以其治黄龙城,故谓之黄龙国。跋死,子弘立,屡为索虏所攻,不能下。太祖世,每岁遣使献方物。元嘉十二年,赐加除授。十五年,复为索虏所攻,弘败走,奔高骊北丰城,表求迎接。太祖遣使王白驹、赵次兴迎之,并令高骊料理资遣;琏不欲使弘南,乃遣将孙漱、高仇等袭杀之。白驹等率所领七千余人掩讨漱等,生禽漱,杀高仇等二人。琏以白驹等专杀,遣使执送之,上以远国,不欲违其意,白驹等下狱,见原。
琏每岁遣使。十六年,太祖欲北讨,诏琏送马,琏献马八百匹。世祖孝建二年,琏遣长史董腾奉表慰国哀再周,并献方物。大明三年,又献肃慎氏楛矢石砮。七年,诏曰:“使持节、散骑常侍、督平营二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琏,世事忠义,作籓海外,诚系本朝,志剪残险,通译沙表,克宜王猷。宜加褒进,以旌纯节。可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常侍、都督、王、公如故。”太宗泰始、后废帝元徽中,贡献不绝。
百济国,本与高骊俱在辽东之东千余里,其后高骊略有辽东,百济略有辽西。百济所治,谓之晋平郡晋平县。义熙十二年,以百济王余映为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高祖践阼,进号镇东大将军。少帝景平二年,映遣长史张威诣阙贡献。元嘉二年,太祖诏之曰:“皇帝问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百济王。累叶忠顺,越海效诚,远王纂戎,聿修先业,慕义既彰,厥怀赤款,浮桴骊水,献騕执贽,故嗣位方任,以籓东服,勉勖所莅,无坠前踪。今遣兼谒者闾丘恩子、兼副谒者丁敬子等宣旨慰劳称朕意。”其后,每岁遣使奉表,献方物。七年,百济王余毗复修贡职,以映爵号授之。二十七年,毗上书献方物,私假台使冯野夫西河太守,表求《易林》、《式占》、腰弩,太祖并与之。
毗死,子庆代立。世祖大明元年,遣使求除授,诏许。二年,庆遣使上表曰:“臣国累叶,偏受殊恩,文武良辅,世蒙朝爵。行冠军将军右贤王余纪等十一人,忠勤宜在显进,伏愿垂愍,并听赐除。”仍以行冠军将军右贤王余纪为冠军将军。以行征虏将军左贤王余昆、行征虏将军余晕并为征虏将军。以行辅国将军余都、余乂并为辅国将军。以行龙骧将军沐衿、余爵并为龙骧将军。以行宁朔将军余流、麋贵并为宁朔将军。以行建武将军于西、余娄并为建武将军。太宗泰始七年,又遣使贡献。
倭国,在高骊东南大海中,世修贡职。高祖永初二年,诏曰:“倭赞万里修贡,远诚宜甄,可赐除授。”太祖元嘉二年,赞又遣司马曹达奉表献方物。赞死,弟珍立,遣使贡献。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表求除正,诏除安东将军、倭国王。珍又求除正倭隋等十三人平西、征虏、冠军、辅国将军号,诏并听。二十年,倭国王济遣使奉献,复以为安东将军、倭国王。二十八年,加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将军如故。并除所上二十三人军、郡。济死,世子兴遣使贡献。世祖大明六年,诏曰:“倭王世子兴,奕世载忠,作籓外海,禀化宁境,恭修贡职。新嗣边业,宜授爵号,可安东将军、倭国王。”兴死,弟武立,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七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
顺帝升明二年,遣使上表曰:“封国偏远,作籓于外,自昔祖祢,躬擐甲胄,跋涉山川,不遑宁处。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九十五国,王道融泰,廓土遐畿,累叶朝宗,不愆于岁。臣虽下愚,忝胤先绪,驱率所统,归崇天极,道遥百济,装治船舫,而句骊无道,图欲见吞,掠抄边隶,虔刘不已,每致稽滞,以失良风。虽曰进路,或通或不。臣亡考济实忿寇仇,壅塞天路,控弦百万,义声感激,方欲大举,奄丧父兄,使垂成之功,不获一篑。居在谅暗,不动兵甲,是以偃息未捷。至今欲练甲治兵,申父兄之志,义士虎贲,文武效功,白刃交前,亦所不顾。若以帝德覆载,摧此强敌,克靖方难,无替前功。窃自假开府仪同三司,其余咸各假授,以劝忠节。”诏除武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王。
荆、雍州蛮,盘瓠之后也。分建种落,布在诸郡县。荆州置南蛮,雍州置宁蛮校尉以领之。世祖初,罢南蛮并大府,而宁蛮如故。蛮民顺附者,一户输谷数斛,其余无杂调,而宋民赋役严苦,贫者不复堪命,多逃亡入蛮。蛮无徭役,强者又不供官税,结党连群,动有数百千人,州郡力弱,则起为盗贼,种类稍多,户口不可知也。所在多深险,居武陵者有雄溪、褭溪、辰溪、酉溪、舞溪,谓之五溪蛮。而宜都、天门、巴东、建平、江北诸郡蛮,所居皆深山重阻,人迹罕至焉。前世以来,屡为民患。
少帝景平二年,宜都蛮帅石宁等一百一十三人诣阙上献。太祖元嘉六年,建平蛮张雍之等五十人,七年,宜都蛮田生等一百一十三人,并诣阙献见。其后沔中蛮大动,行旅殆绝。天门溇中令宗侨之徭赋过重,蛮不堪命。十八年,蛮田向求等为寇,破溇中,虏略百姓。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遣行参军曹孙念讨破之,获生口五百余人,免侨之官。二十四年,南郡临沮当阳蛮反,缚临沮令傅僧骥。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遣中兵参军王谌讨破之。
先是,雍州刺史刘道产善抚诸蛮,前后不附官者,莫不顺服,皆引出平土,多缘沔为居。及道产亡,蛮又反叛。及世祖出为雍州,群蛮断道,击大破之。台遣军主沈庆之连年讨蛮,所向皆平殄,事在《庆之传》。二十八年正月,龙山雉水蛮寇抄涅阳县,南阳太守硃昙韶遣军讨之,失利,杀伤三百余人;昙韶又遣二千人系之,蛮乃散走。是岁,滍水诸蛮因险为寇,雍州刺史随王诞遣使说之曰:“顷威怀所被,覃自遐远,顺化者宠禄,逆命者无遗,此亦尔所知也。圣朝今普天肆眚,许以自新,便宜各还旧居,安堵复业,改过革心,于是乎始。”
先是,蛮帅鲁奴子掳龙山,屡为边患。鲁轨在长社,奴子归之,轨言于虏主,以为四山王。轨子爽归国,奴子亦求内附,随王诞又遣军讨沔北诸蛮,袭浊山、如口、蜀松三柴,克之,又围升钱、柏义诸柴,蛮悉力距战。军以具装马夹射,大破之,斩首二百级,获生蛮千口,牛马八十头。
世祖大明中,建平蛮向光侯寇暴峡川,巴东太守王济、荆州刺史硃修之遣军讨之,光侯走清江。清江去巴东千余里。时巴东、建平、宜都、天门四郡蛮为寇,诸郡民户流散,百不存一。太宗、顺帝世尤甚,虽遣攻伐,终不能禁,荆州为之虚敝。
大明中,桂阳蛮反,杀荔令晏珍之,临贺蛮反,杀关建令邢伯兒,振武将军萧冲之讨之,获少费多,抵罪。
豫州蛮,廪君后也。盘瓠及廪君事,并具前史。西阳有巴水、蕲水、希水、赤亭水、西归水,谓之五水蛮,所在并深岨,种落炽盛,历世为盗贼。北接淮、汝,南极江、汉,地方数千里。元嘉二十八年,西阳蛮杀南川令刘台,并其家口。二十九年,新蔡蛮二千余人破大雷戍,略公私船舫,悉引入湖。有亡命司马黑石在蛮中,共为寇盗。太祖遣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率江、荆、雍、豫诸州军讨之。世祖大明四年,又遣庆之讨西阳蛮,大克获而反。司马黑石徒党三人,其一人名智,黑石号曰“太公”,以为谋主;一人名安阳,号谯王;一人名续之,号梁王。蛮文小罗等讨禽续之,为蛮世财所篡,小罗等相率斩世财父子六人。豫州刺史王玄谟遣殿中将军郭元封慰劳诸蛮,使缚送亡命,蛮乃执智黑石、安阳二人送诣玄谟。世祖使于寿阳斩之。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及南贼败于鹊尾,西阳蛮田益之、田义之、成邪财、田光兴等起义攻郢州,克之。以益之为辅国将军,都统四山军事,又以蛮户立宋安、光城二郡,以义之为宋安太守,光兴为龙骧将军、光城太守。封益之边城县王,食邑四百一十一户,成邪财阳城县王,食邑三千户。益之征为虎贲中郎将,将军如故。
顺帝升明初,又转射声校尉、冠军将军。成邪财死,子婆思袭爵,为辅国将军、武骑常侍。晋熙蛮梅式生亦起义,斩晋熙太守阎湛之、晋安王子勋典签沈光祖,封高山侯,食所统牛岗、下柴二村三十户。
史臣曰:汉世西译遐通,兼途累万,跨头痛之山,越绳度之险,生行死径,身往魂归。晋氏南移,河、陇夐隔,戎夷梗路,外域天断。若夫大秦、天竺,迥出西溟,二汉衔役,特艰斯路,而商货所资,或出交部,泛海陵波,因风远至。又重峻参差,氏众非一,殊名诡号,种别类殊,山琛水宝,由兹自出,通犀翠羽之珍,蛇珠火布之异,千名万品,并世主之所虚心,故舟舶继路,商使交属。太祖以南琛不至,远命师旅,泉浦之捷,威震沧溟,未名之宝,入充府实。夫四夷孔炽,患深自古,蛮、僰殊杂,种众特繁,依深傍岨,充积畿甸,咫尺华氓,易兴狡毒,略财据土,岁月滋深。自元嘉将半,寇慝弥广,遂盘结数州,摇乱邦邑。于是命将出师,恣行诛讨,自江汉以北,庐江以南,搜山荡谷,穷兵罄武,系颈囚俘,盖以数百万计。至于孩年耋齿,执讯所遗,将卒申好杀之愤,干戈穷酸惨之用,虽云积怨,为报亦甚。张奂所云:“流血于野,伤和致灾。”斯固仁者之言矣。
列传第五十八 氐胡
略阳清水氐杨氏,秦、汉以来,世居陇右,为豪族。汉献帝建安中,有杨腾者,为部落大帅。腾子驹,勇健多计略,始徙仇池。仇池地方百顷,因以百顷为号,四面斗绝,高平地方二十余里,羊肠蟠道,三十六回。山上丰水泉,煮土成盐。驹后有名千万者,魏拜为百顷氐王。千万子孙名飞龙,渐强盛,晋武假征西将军,还居略阳。无子,养外甥令狐氏子为子,名戊搜。晋惠帝元康六年,避齐万年之乱,率部落四千家,还保百顷,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关中人士奔流者多依之,戊搜延纳抚接,欲去者则卫护资遣之。愍帝以为骠骑将军、左贤王。时南阳王保在上邽,又以戊搜子难敌为征南将军。建兴五年,戊搜卒,难敌袭位。与坚头分部曲,难敌号左贤王,屯下辩,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元帝太兴四年,刘曜伐难敌,与坚头俱奔晋寿,臣于李雄,曜退,复还仇池。
成帝咸和九年,难敌卒,子毅立,自号使持节、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辩公。以坚头子盘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咸康元年,遣使称蕃于晋,以毅为征南,盘征东将军。三年,毅族兄初袭杀毅,并有其众,自立为仇池公,臣于石虎。后遣使称蕃于穆帝。永和三年,以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平羌校尉、仇池公。初子国为镇东将军、武都太守。十年,改封初天水公。十一年,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式王因侍直手刃杀初,子国率左右诛式王及宋奴,复自立。征西将军桓温表国为镇北将军、秦州刺史、平羌校尉,国子安为振威将军、武都太守。十二年,国从父杨俊复杀国自立,安奔苻生,俊遣使归顺。
升平三年,以俊为平西将军、平羌校尉、仇池公。四年,俊卒,子世立,复以为冠军将军、平羌校尉、武都太守、仇池公,海西公太和三年,迁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以世弟统为宁东将军、武都太守。五年,世卒,统废世子纂自立。纂一名德,聚党杀统,遣使诣简文帝自陈,复以纂为平羌校尉、秦州刺史、仇池公。咸安元年,苻坚遣杨安、苻雅等讨纂克之,徙其民于关中,空百顷之地。纂后为杨安所杀。
宋奴之死也,二子佛奴、佛狗奔逃关中,苻坚以佛奴为右将军,佛狗为抚夷护军。后以女妻佛奴子定,以定为尚书、领军将军。孝武帝太元八年,苻坚败于淮南,关中扰乱,定尽力奉坚。坚死,乃将家奔陇右,徙治历城,城在西县界,去仇池百二十里。置仓储于百顷。招合夷、晋,得千余家,自号龙骧将军、平羌校尉、仇池公,称蕃于晋孝武帝,孝武帝即以其自号假之。求割天水之西县、武都之上禄为仇池郡,见许。十五年,又以定为辅国将军、秦州刺史,定已自署征西将军。又进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校尉、刺史如故。其年,进平天水略阳郡,遂有秦州之地,自号陇西王。至十九年,攻陇西虏乞佛乾归,定军败见杀。无子,佛狗子盛先为监国,守仇池,袭位,自号使持节、征西将军、秦州刺史、平羌校尉、仇池公。谥定为武王。分诸四山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
安帝隆安三年,遣使称蕃,奉献方物。安帝以盛为辅国将军、平羌校尉、仇池公。元兴三年,桓玄辅晋,进盛平北将军、凉州刺史、西戎校尉。义熙元年。姚兴伐盛,盛惧,遣子难当为质。兴遣将王敏攻城,因梁州别驾吕莹,求救于盛,盛遣军次浕口,敏退。以盛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时益州刺史毛璩讨桓玄所置梁州刺史桓希,败走,汉中空虚,盛遣兄子平南将军抚守汉中。三年,又假盛使持节、北秦州刺史。盛又遣将苻宁行梁州刺史代抚。九年,梁州刺史索邈镇南城,宁乃还。高祖践阼,进盛车骑大将军,加侍中。永初三年,改封武都王,以长子玄为武都王世子,加号前将军,难当为冠军将军,抚为安南将军。盛嗣位三十年,太祖元嘉二年六月卒,时年六十二,私谥曰惠文王。
玄字黄眉,自号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平羌校尉、秦州刺史、武都王。虽为蕃臣,犹奉义熙之号。善待士,为流、旧所怀。安南将军抚有文武智略,玄不能容,三年,因其子杀人,并诛之。明帝即以玄为使持节、征西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乃改义熙之号,奉元嘉正朔。初,盛谓玄曰:“吾年已老,当为晋臣,汝善事宋帝。”故玄奉焉。追赠盛骠骑大将军,余如故。六年六月,玄卒,私谥曰孝昭王。
弟难当废玄子保宗,一名羌奴而自立,号使持节、都督雍凉诸军事、秦州刺史、平羌校尉、武都王。太祖以为冠军将军、秦州刺史、武都王。九年,进号征西将军,加持节、都督、校尉之号。难当拜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宕昌;以次子顺为镇东将军、秦州刺史,守上邽。保宗谋袭难当,事泄,收系之。先是,四方流民有许穆之、郝恢之二人投难当,并改姓为司马。穆之自云名飞龙,恢之自云名康之。云是晋室近戚,康之寻为人所杀。十年,难当以益州刺史刘道济失蜀土人情,以兵力资飞龙,使入蜀为寇,道济击斩之。时梁州刺史甄法护刑法不理,太祖遣刺史萧思话代任。难当因思话未至,法护将军下,举兵袭梁州,破白马,获晋昌太守张范。法护遣参军鲁安期、沈法慧等拒之,并各奔退。难当又遣建忠将军赵进攻葭萌,获晋寿太守范延郎。其年十一月,法护委镇奔洋川,难当遂有汉中之地。以氐苻粟持为梁州刺史,又以其凶悍,杀之,以司马赵温代为梁州。十年正月,思话使司马萧承之先驱进讨,所向克捷,遂平梁州,事在《思话传》。四月,难当遣使奉表谢罪,曰:
臣闻生成之德,含气同系,而荣悴殊涂,遭遇异兆,至于恩降自然,诚无答谢。夫以狂圣道隔,犹存克念之诚,况君亲莫二,不期自感者哉!每思自竭,奉遵光训,丹诚未谅,大谤已臻。梁州刺史甄法护诬臣遣司马飞龙扰乱西蜀,诸所谮引,言非一事,长涂万里,无路自明,风尘之声,日有滋甚。与其逆生,宁就清灭,文武同愤,制不自由。遣参军姚道贤赍书诣梁州刺史萧思话,寻续又遣诣台归罪。道贤至西城,为守兵所杀,行李蔽拥,日月莫照。法护恇扰,望风奔逃,臣即回军,秋毫无犯,权留少守,以俟会通。其后数旬,官军寻至,守兵单弱,惧不自免,续遣轻兵,共相迎接。值秦流民,怀土及本,行将既旋,不容禁制,由臣约防无素,以致斯阙。
臣本历代守蕃,世荷殊宠,王化始基,顺天委命,要名期义,不在今日,岂可假托妖妄,毁败成功,如此之形,灼然易见,仰恃圣明,必垂鉴察。但臣微心不达,迹违忠顺,至乃声闻朝庭,劳烦师旅,负辱之深,罪当诛责。远隔遐荒,告谢无地,谨遣兼长史齐亮听命有司,并奉送所授第十一符策,伏待天旨。
太祖以其边裔,下诏曰:“杨难当表如此,悔谢前愆,可特恕宥,并特还章节。”十二年,难当释保宗,遣镇童亭。保宗奔,索虏主拓跋焘以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平羌校尉、南秦王,遣袭上邽。难当子顺失守,退,以为雍州刺史,守下辩。十三年三月,难当自立为大秦王,号年曰建义,立妻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置百官,具拟天朝;然犹奉朝庭,贡献不绝。十七年,其国大旱,多灾异,降大秦王复为武都王。
十八年十月,倾国南寇,规有蜀土,虑汉中军出,遣建忠将军苻冲出东洛以防之。梁州刺史刘道真击斩冲。十一月,难当克葭萌,获晋寿太守申坦,遂围涪城。巴西太守刘道银婴城固守,难当攻之十余日,不克,乃还。十九年正月,太祖遣龙骧将军裴方明、太子左积弩将军刘康祖、后军参军梁坦甲士三千人,又发荆、雍二州兵讨难当,受刘道真节度。五月,方明等至汉中,长驱而进。道真到武兴,攻伪建忠将军苻隆,克之。安西参军韦俊、建武将军姜道盛别向下辩,道真又遣司马夏侯穆季西取白水,难当子雍州刺史顺、建忠将军杨亮拒之,并望风奔走。闰月,方明至兰皋,难当镇北将军苻义德、建节将军苻弘祖万余人列阵拒战,方明击破之,斩弘祖,杀二千余人,义德遁去。天水任愈之率部曲归顺。难当世子抚军大将军和据修城,方明又遣军率愈之攻和,大破之。于是难当将妻子奔索虏,死于虏中。安西参军鲁尚期追难当出寒峡,生禽建节将军杨保炽、安昌侯杨虎头。初,难当遣第二子虎为镇南将军、益州刺史,守阴平。闻父走,逃还,至下辩。方明使子肃之要之,生禽虎,传送京师,斩于建康市。
仇池平。以辅国司马胡崇之为龙骧将军、秦州刺史、平羌校尉,守仇池。索虏拓跋焘遣安西大将军吐奚弼、平北将军拓跋齐等二万人邀崇之。二十年二月,崇之至浊水,去仇池八十里,遇齐等,战败没,余众奔还汉中。
三月,前镇东司马苻达、征西从事中郎任朏等举义,立保宗弟文德为主。拓跋齐闻兵起遁走,达追击斩齐,因据白崖,分平诸戍。文德自号使持节、都督秦河凉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秦河凉三州牧、平羌校尉、仇池公,遣露板驰告朝廷。太祖诏曰:“近者校尉仇池公表虏纵逸,寇窃仇池,将士挫伤,民萌涂炭,眷言西顾,矜慨在怀。杨文德世笃忠顺,诚感家国,纠率义徒,奄殄凶丑,锋旗所向,歼溃无遗,氛昆澄清,蕃境宁一,念功惟事,良有欣嘉。便可遣使慰劳,宣示朝旨,并敕梁州刺史申坦随宜应援。”又诏曰:“显录勋效,盖惟国典,施赏务速,无或逾时。杨文德志气果到,文武兼全,乘机潜奋,殊功仍集,告捷归诚,献俘万里,朝无暂土,树难自肃,休烈昭著,朕甚嘉焉。杨氏世祖西劳,方忠累叶,宜绍先绪,膺受宠荣。可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封武都王。”任朏祖父岐,伯父祚,父综,并仕杨氏,为谘议从事中郎。朏有志干,文德以为左司马。
文德既受朝命,进戍茄芦城。二十五年,为索虏所攻,奔于汉中。时世祖镇襄阳,执文德归之于京师,以失守,免官,削爵土。二十七年,王师北讨,起文德为辅国将军,率军自汉中西入,摇动汧、陇。文德宗人杨高率阴平、平武群氐,据唐鲁桥以拒文德,文德水陆俱攻,大破之,众并奔散。高遁走奔羌,文德追之至黎仰岭,高单身投羌仇阿弱家,追斩之,阴平、平武悉平。又遣文德伐啖提氐,不克,梁州刺史刘秀之执送荆州,使文德从祖兄头戍茄芦。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反,文德不同见杀,世祖追赠征虏将军、秦州刺史。
孝建二年,以保宗子元和为征虏将军,以头为辅国将军。元和继杨氏正统,群氐欲相宗推,年小才弱,不能绥御所部,头母妻子弟并为索虏所执,头至诚奉顺,无所顾怀。朝廷既不正元和号位,部落未有定主,雍州刺史王玄谟上表曰:“被敕令臣遣使与杨元和、杨头相闻,并致信饷。即遣中军行参军吕智宗赍书并信等,亦自遣使随智宗。及头语智宗,顷破家为国,母妻子弟并坠没虏中,不顾孝道,陈力边捍,竭忠尽诚,未为朝廷所识。若以元和承统,宜授王爵;若以其年小未堪大任,则应别有所委。顷来公私纷纭,华、戎交构,皆此之由。臣伏寻头元嘉以来,实有忠诚于国,弃亲遗爱,诚在可嘉。氐、羌负远,又与虏咫尺,急之则反,缓之则怨。观头使人言语,不敢便望仇池公,所希政在西秦州假节而已。如臣愚见,蕃捍汉川,使无虑患,头实有力,四千户荒州,殆不足吝。元和小弱,若未可专委。复数年之后,必堪嗣业,用之不难。若才用不称,则应归头。若茄芦不守,汉川亦无立理。”上不许。其后立元和为武都王,治白水,不能自立,复走奔索虏。
元和从弟僧嗣,复自立,还戍茄芦,以为宁朔将军、仇池太守。太宗泰始二年,诏曰:“僧嗣远守西疆,世笃忠款,宜加旌显,以甄义概。可冠军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太守如故。”三年,加持节、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进号征西将军、校尉,刺史如故。僧嗣卒,从弟文度复自立。泰豫元年,以为龙骧将军、略阳太守,封武都王,又改龙骧为宁朔将军。
后废帝元徽四年,加督北秦州诸军事、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将军如故。文度遣弟龙骧将军文弘伐仇池,破戍兵于兰皋。顺帝升明元年,诏曰:“茂赏有章,实昭国度,畴庸斯炳,载宣史册。督北秦州诸军事、宁朔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文度门乘辉宠,世荣边邑,忠果既亮,才劲兼彰。龙骧将军杨文弘肃协成规,躬提桴鼓,申棱百顷,席卷兰皋,功烈之美,并足嘉叹,宜膺爵授,以酬勋绪。文度可使持节、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将军,刺史、校尉悉如故。文弘辅国将军、略阳太守。”其年,虏破茄芦,文度见杀,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以文弘督北秦州诸军事、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袭封武都王,将军如故。退治武兴。
大且渠蒙逊,张掖临松卢水胡人也。匈奴有左且渠、右且渠之官,蒙逊之先为此职,羌之酋豪曰大,故且渠以位为氏,而以大冠之。世居卢水为酋豪。蒙逊高祖晖仲归,曾祖遮,皆雄健有勇名。祖祁复延,封狄地王。父法弘袭爵,苻氏以为中田护军。
蒙逊代父领部曲,有勇略,多计数,为诸胡所推服。吕光自王于凉州,使蒙逊自领营人配箱直,又以蒙逊叔父罗仇为西平太守。安帝隆安三年春,吕光遣子镇东将军纂率罗仇伐桴罕虏乞佛乾归,为乾归所败,光委罪罗仇,杀之。四月,蒙逊求还葬罗仇,因聚万余人叛光,杀临松护军,屯金山。五月,光挥纂击破蒙逊,蒙逊将六七人,逃山中,家户悉亡散。时蒙逊兄男成将兵西守晋昌,闻蒙逊反,引军还,杀酒泉太守叠滕,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主。业自号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以男成为辅国将军。男成及晋昌太守王德围张掖,克之,业因据张掖。蒙逊率部曲投业,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临池太守,王德为酒泉太守。寻又以蒙逊领张掖太守。
三年四月,业使蒙逊将万人攻光弟子纯于西郡,经旬不克,乃引水灌城,窘急乞降,执之以归。时王德叛业,自称河州刺史。业使蒙逊西讨,德焚城,将部曲走投晋昌太守唐瑶;蒙逊追德至沙头,大破之,虏其妻子部落而还。转西安太守,将军如故。四年五月,蒙逊与男成谋杀业,男成不许,蒙逊反谮男成于业,业杀男成。蒙逊乃谓其部曲曰:“段公无道,枉杀辅国。吾为辅国报仇。”遂举兵攻张掖,杀段业,自称车骑大将军,建号永安元年。
是月,敦煌太守李皓亦起兵,自号冠军大将军、西胡校尉、沙州刺史,太守如故。称庚子元年,与蒙逊相抗。其冬,皓遣唐瑶及鹰扬将军宋繇攻酒泉,获太守大且渠益生,蒙逊从叔也。
吕光死,子纂立。元年,为从弟隆所篡。姚兴攻凉州,隆称臣请降,蒙逊亦遣使诣兴,兴以为镇西将军、沙州刺史、西海侯。二年二月,蒙逊与西平虏秃发傉檀共攻凉州,为隆所破。十月,傉檀复攻隆。三年三月,隆以蒙逊;傉檀交逼,遣弟超诣姚兴求迎。七月,兴遣将齐难迎隆,隆说难伐蒙逊,蒙逊惧,遣弟为质,献宝货于难,乃止,以武卫将军王尚行凉州刺史而还。
义熙元年正月,李皓改称大将军、大都督、凉州牧、护羌校尉、凉公;五月,移据酒泉。姚兴假傉檀凉州刺史,代王尚屯姑臧。二年九月,蒙逊袭李皓,至安弥,去城六十里,皓乃觉。引军出战,大败,退还,闭城自守,蒙逊亦归。六年,蒙逊攻破傉檀,傉檀走屯乐都。武威人焦朗入姑臧,自号骠骑大将军,臣于李皓。八年,蒙逊攻焦朗,杀之。据姑臧,自号大都督、大将军、河西王,改称玄始元年,立子正德为世子。
十三年五月,李皓死,子歆立。六月,歆伐蒙逊,至建康,蒙逊拒之,歆退走,追到西支涧,蒙逊大败,死者四千余人,乃收余众,增筑建康城,置兵戍而还。
十四年,蒙逊遣使诣晋,奉表称蕃,以蒙逊为凉州刺史。高祖践阼,以歆为使持节、都督高昌敦煌晋昌酒泉西海玉门堪泉七郡诸军事、护羌校尉、征西大将军、酒泉公。
永初元年七月,蒙逊东略浩衅,李歆乘虚攻张掖;蒙逊回军西归,歆退走,追至临泽,斩歆兄弟三人,进攻酒泉,克之。歆弟敦煌太守恂据郡,自称大将军。十月,蒙逊遣世子正德攻恂,不下。三年正月,蒙逊自往筑长堤引水灌城,数十日,又不下。三月,恂武卫将军宋丞、广武将军弘举城降,恂自杀,李氏由是遂亡。于是鄯善王比龙入朝,西域三十六国皆称臣贡献。
高祖以蒙逊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州诸军事、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张掖公。十二月,晋昌太守唐契反,复遣正德攻契。景平元年三月,克之,契奔伊吾。八月,芮芮来抄,蒙逊遣正德距之,正德轻骑进战,军败见杀。乃以次子兴国为世子。是岁,进蒙逊侍中、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牧,河西王,开府、持节如故。
太祖元嘉元年,桴罕虏乞佛炽盘出貂渠谷攻河西白草岭,临松郡皆没,执蒙逊从弟成都、从子日蹄、颇罗等而去。三年,改骠骑为车骑。世子与国遣使奉表,请《周易》及子集诸书,太祖并赐之,合四百七十五卷。蒙逊又就司徒王弘求《搜神记》,弘写与之。六年,蒙逊征桴罕,时乞佛炽盘死矣,子茂蔓大破蒙逊,生禽兴国,杀三千杀人。蒙逊赎兴国,遂谷三十万斛,竟不遣。蒙逊乃立兴国母弟菩提为世子,朝廷未知也。七年,以兴国为冠军将军、河西王世子。其年夏四月,西虏赫连定为索虏拓跋焘所破,奔上邽。十一月,茂蔓闻定败,将家户及兴国东征,欲移居上邽。八年正月至南安,定率众御茂蔓,大破之,杀茂蔓,执兴国而还。四月,定避拓跋焘,欲渡河西击蒙逊。五月,率部曲至治城峡口,渡河,济未半,为吐谷浑慕璝所邀,见获,兴国被创数日死。
九年,以菩提为冠军将军、河西王世子。十年四月,蒙逊卒,时年六十六。私谥曰武宣王。菩提年幼,蒙逊第三子茂虔时为酒泉太守,众议推茂虔为主,袭蒙逊位号。十一年,茂虔上表曰:“臣闻功以济物为高,非竹帛无以述德,名以当实为美,非谥号无以休终。先臣蒙逊西复凉城,泽憺昆裔,芟夷群暴,清洒区夏。暨运钟有道,备大宋之宗臣,爵班九服,享惟永之丕祚,功名昭著,克固贞节。考终由正,而请名之路无阶,懿迹虽弘,而述叙之美有缺。臣子痛感,咸用不安。谨案谥法,克定祸乱曰武,善闻周达曰宣。先臣廓清河外,勋光天府,标榜称迹,实兼斯义。辄上谥为武宣王。若允天听,垂之史笔,则幽显荷荣,始终无恨。”诏曰:“使持节、侍中、都督秦河沙凉四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牧河西王蒙逊,才兼文武,勋济西服,爰自万里,款诚夙著,方仗忠果,翼宣远略,奄至薨陨,凄悼于怀。便遣使吊祭,并加显谥。嗣子茂虔,纂戎前轨,乃心弥彰,宜蒙宠授,绍兹蕃业。可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
河西人赵匪攵善历算。十四年,茂虔奉表献方物,并献《周生子》十三卷,《时务论》十二卷,《三国总略》二十卷,《俗问》十一卷,《十三州志》十卷,《文检》六卷,《四科传》四卷,《敦煌实录》十卷,《凉书》十卷,《汉皇德传》二十五卷,《亡典》七卷,《魏驳》九卷,《谢艾集》八卷,《古今字》二卷,《乘丘先生》三卷,《周髀》一卷,《皇帝王历三合纪》一卷,《赵匪攵传》并《甲寅元历》一卷,《孔子赞》一卷,合一百五十四卷。茂虔又求晋、赵《起居注》诸杂书数十件,太祖赐之。
十六年闰八月,拓跋焘攻凉州,茂虔兄子万年为虏内应,茂虔见执。茂虔弟安弥县侯无讳先为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诸军事、酒泉太守,第六弟武兴县侯仪德为征东将军、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张掖太守。焘既获茂虔,遣军击仪德,弃城奔无讳。于是无讳、仪德拥家户西就从弟敦煌太守唐兒。焘使将守武威、酒泉、张掖而还。十七年正月,无讳使唐兒守敦煌,自与仪德伐酒泉,三月,克之。攻张掖、临松,得四万余户,还据酒泉。
十八年五月,唐兒反,无讳留从弟天周守酒泉,复与仪德讨唐兒。唐兒将万余人出战,大败,执唐兒杀之,复据敦煌。七月,拓跋焘遣军围酒泉。十月,城中饥,万余口皆饿死,天周杀妻以食战士;食尽,城乃陷,执天周至平城,杀之。于时虏兵甚盛,无讳众饥,惧不自立,欲引众西行。十一月,遣弟安周五千人伐鄯善,坚守不下。十九年四月,无讳自率万余家弃敦煌,西就安周,未至而鄯善王比龙将四千余家走,因据鄯善。初,唐契自晋昌奔伊吾,是年攻高昌,高昌城主阙爽告急。八月,无讳留从子丰周守鄯善,自将家户赴之。未至,而芮芮遣军救高昌,杀唐契,部曲奔无讳。九月,无讳遣将卫崿夜袭高昌,爽奔芮芮,无讳复据高昌。
遣常侍氾俊奉表使京师,献方物。太祖诏曰:“往年狡虏纵逸,侵害凉土,西河王茂虔遂至不守,沦陷寇逆,累世著诚,以为矜悼。次弟无讳克绍遗业,保据方隅,外结邻国,内辑民庶,系心阙庭,践修贡职,宜加朝命,以褒笃勋。可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
无讳卒,弟安周立。二十一年,诏曰:“故征西大将军、河西王无讳弟安周,才略沈到,世笃忠疑,统承遗业,民众归怀。虽亡士丧师,孤立异所,而能招率残寡,攘寇自今,宜加荣授,垂轨先烈。可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领西域戊己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世祖大明三年,安周奉献方物。
史臣曰:氐藉世业之资,胡因倔起之众,结根百顷,跨有河西,虽戎夷猾夏,自擅荒服,而财力雄富,颇尚礼文。杨氏兵精地险,境接华汉,伺隙边关,首鼠疆场,遂西入白马,东出黄金,乘晋焘之捷,构围涪之衅,规吞黑水,志倾井络,纪、郢之势方危,樊、邓之心屡骇。天子听朝不怡,有怀辛、李之将,而齐之宣皇,率偏旅数百,定命先驱,推锋直指,势逾风电,云彻席卷,致届南城,逐北追奔,全胜万里,敌人皆裹骨舆尸,越至险而自窜,其余皆膏身山野,委骸川泽。既而裴、刘二将,藉其威声,故使浊水靡旗,兰皋失险,氐族转徙奔亡,遗烬不灭者若线,梁土获乂,以迄于今。由此而言,功烈可谓盛矣!
列传第五十九 二凶
元凶劭,字休远,文帝长子也。帝即位后生劭,时上犹在谅闇,故秘之。三年闰正月,方云劭生。自前代以来,未有人君即位后皇后生太子,唯殷帝乙既践阼,正妃生纣,至是又有劭焉。体元居正,上甚喜说。
年六岁,拜为皇太子,中庶子二率入直永福省。更筑宫,制度严丽。年十二,出居东宫,纳黄门侍郎殷淳女为妃。十三,加元服。好读史传,尤爱弓马。及长,美须眉,大眼方口,长七尺四寸。亲览宫事,延接宾客,意之所欲,上必从之。东宫置兵,与羽林等。十七年,劭拜京陵,大将军彭城王义康、竟陵王诞、尚书桂阳侯义融并从,司空江夏王义恭自江都来会京口。
二十七年,上将北伐,劭与萧思话固谏,不从。索虏至瓜步,京邑震骇。劭出镇石头,总统水军。善于抚御。上登石头城,有忧色,劭曰:“不斩江湛、徐湛之,无以谢天下。”上曰:“北伐自我意,不关二人也。”
上时务在本业,劝课耕桑,使宫内皆蚕,欲以讽厉天下。有女巫严道育,本吴兴人,自言通灵,能役使鬼物。夫为劫,坐没入奚官。劭姊东阳公主应阁婢王鹦鹉白公主云:“道育通灵有异术。”主乃白上,托云善蚕,求召入,见许。道育既入,自言服食,主及劭并信惑之。始兴王浚素佞事劭,与劭并多过失,虑上知,使道育祈请,欲令过不上闻。道育辄云:“自上天陈请,必不泄露。”劭等敬事,号曰天师。后遂为巫蛊,以玉人为上形像,埋于含章殿前。
初,东阳主有奴陈天兴,鹦鹉养以为子,而与之淫通。鹦鹉、天兴及宁州所献黄门庆国并预巫蛊事。劭以天兴补队主。东阳主薨,鹦鹉应出嫁,劭虑言语难密,与浚谋之。时吴兴沈怀远为浚府佐,见待异常,乃嫁鹦鹉与怀远为妾,不以启上,虑后事泄,因临贺公主微言之。上后知天兴领队,遣阉人奚承祖诘让劭曰:“临贺公主南第先有一下人欲嫁,又闻此下人养他人奴为兒,而汝用为队主,抽拔何乃速。汝间用主、副,并是奴邪?欲嫁置何处?”劭答曰:“南第昔属天兴,求将驱使,臣答曰:‘伍那可得,若能击贼者,可入队。’当时盖戏言耳,都不复忆。后天兴道上通辞乞位,追存往为者,不忍食言,呼视见其形容粗健,堪充驱使,脱尔使监礼兼队副。比用人虽取劳旧,亦参用有气干者。谨条牒人囗名上呈。下人欲嫁者,犹未有处。”时鹦鹉已嫁怀远矣。劭惧,驰书告浚,并使报临贺主:“上若问嫁处,当言未有定所。”浚答书曰:“奉令,伏深惶怖,启此事多日,今始来问,当是有感发之者,未测源由尔。计临贺故当不应翻覆言语,自生寒热也。此姥由来挟两端,难可孤保,正尔自问临贺,冀得审实也。其若见问,当作依违答之。天兴先署佞人府位,不审监上当无此簿领尔。急宜犍之。殿下已见王未?宜依此具令严自躬上启闻。彼人若为不已,正可促其余命,或是大庆之渐。”凡劭、浚相与书疏类如此,所言皆为名号,谓上为“彼人”,或以为“其人”;以太尉江夏王义恭为“佞人”;东阳主第在西掖门外,故云“南第”,王即鹦鹉姓,躬上启闻者,令道育上天白天神也。
鹦鹉既适怀远,虑与天兴私通事泄,请劭杀之。劭密使人害天兴。庆国谓宣传往来,唯有二人,天兴既死,虑将见及,乃具以其事白上。上惊惋,即遣收鹦鹉,封籍其家,得劭、浚书数百纸,皆咒诅巫蛊之言,得所埋上形像于宫内。道育叛亡,讨捕不得。上大怒,穷治其事,分遣中使入东诸郡搜讨,遂不获。上诘责劭、浚,劭、浚惶惧无辞,唯陈谢而已。道育变服为尼,逃匿东宫,浚往京口,又载以自随,或出止民张旿家。
江夏王义恭自盱眙还朝,上以巫蛊告之,曰:“常见典籍有此,谓之书传空言,不意遂所亲睹。劭虽所行失道,未必便亡社稷,南面之日,非复我及汝事。汝兒子多,将来遇此不幸尔。”
先是二十八年,彗星起毕、昴,入太微,扫帝座端门,灭翼、轸。二十九年,荧惑逆行守氐,自十一月霖雨连雪,太阳罕曜。三十年正月,大风飞霰且雷。上忧有窃发,辄加劭兵众,东宫实甲万人。车驾出行,劭入守,使将白直队自随。
其年二月,浚自京口入朝,当镇江陵,复载道育还东宫,欲将西上。有告上云:“京口民张旿家有一尼,服食,出入征北内,似是严道育。”上初不信,试使掩录,得其二婢,云:“道育随征北还都。”上谓劭、浚已当斥遣道育,而犹与往来,惆怅惋骇。乃使京口以船送道育二婢,须至检核,废劭,赐浚死,以语浚母潘淑妃,淑妃具以告浚。浚驰报劭,劭因是异谋,每夜辄飨将士,或亲自行酒,密与腹心队主陈叔兒、詹叔兒、斋帅张超之、任建之谋之。
道育婢将至,其月二十一日夜,诈上诏云:“鲁秀谋反,汝可平明守阙,率众入。”因使超之等集素所畜养兵士二千余人,皆使被甲,召内外幢队主副,豫加部勒,云有所讨。宿召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夜呼斌及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并入宫,告以大事,自起拜斌等,因流涕,众并惊愕,语在淑传。明旦未开鼓,劭以硃服加戎服上,乘画轮车,与萧斌同载,卫从如常入朝之仪,守门开,从万春门入。旧制,东宫队不得入城,劭与门卫云:“受敕,有所收讨。”令后队速来,张超之等数十人驰入云龙、东中华门及斋阁,拔刀径上合殿。上其夜与尚书仆射徐湛之屏人语,至旦烛犹未灭,直卫兵尚寝。超之手行弑逆,并杀湛之。劭进至合殿中阁,太祖已崩,出坐东堂,萧斌执刀侍直。呼中书舍人顾嘏,嘏震惧不时出,既至,问曰:“欲共见废,何不蚤启?”未及答,即于前斩之。遣人于崇礼闼杀吏部尚书江湛。太祖左细杖主卜天与攻劭于东堂,见杀。又使人从东阁入杀潘淑妃,又杀太祖亲信左右数十人。急召始兴王浚,率众屯中堂。又召太尉江夏王义恭、尚书令何尚之。
劭即伪位,为书曰:“徐湛之、江湛弑逆无状,吾勒兵入殿,已无所及,号惋崩恤,肝心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可大赦天下。改元嘉三十年为太初元年。文武并赐位二等,诸科一依丁卯。”初,使萧斌作诏,斌辞以不文,乃使侍中王僧绰为之。使改元为太初,劭素与道育所定。斌曰:“旧逾年改元。”劭以问僧绰,缯绰曰:“晋惠帝即位,便改号。”劭喜而从之。百僚至者裁数十人,劭便遽即位。即位毕,称疾还入永福省,然后迁大行皇帝升太极前殿。是日,以萧斌为散骑常侍、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何尚之为司空;前右卫率檀和之戍石头;侍中营道侯义綦为征虏将军、晋陵南下邳二郡太守,镇京城;尚书殷仲景为侍中、中护军。大行皇帝大敛,劭辞疾不敢出。先给诸王及诸处兵杖,悉收还武库。杀徐湛之、江湛亲党新除始兴内史荀赤松、新除尚书左丞臧凝之、山阴令傅僧祐、吴令江徽、前征北行参军诸葛诩、右卫司马江文纲。以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及诸同逆闻人文子、徐兴祖、詹叔兒、陈叔兒、任建之等,并将校以下龙骧将军带郡,各赐钱二十万。遣人谓鲁秀曰:“徐湛之常欲相危,我已为卿除之矣。”使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对掌军队。以侍中王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成服日,劭登殿临灵,号恸不自持。博访公卿,询求治道,薄赋轻徭,损诸游费。田苑山泽,有可弛者,假与贫民。
三月,遣大使分行四方,分浙以东五郡为会州,省扬州立司隶校尉,以殷冲补之。以大将军江夏王义恭为太保,司徒南谯王义宣为太尉,卫将军、荆州刺史始兴王浚进号骠骑将军。王僧绰以先预废立,见诛。长沙王瑾、瑾弟楷、临川王烨、桂阳侯觊、新谕侯球,并以宿恨下狱死。礼官希旨,谥太祖不敢尽美称,上谥曰中宗景皇帝。以雍州刺史臧质为丹阳尹,进世祖号征南将军,加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南平王铄中军将军,会稽太守随王诞会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以太保领大宗师,谘禀之科,依晋扶风王故事。
世祖及南谯王义宣、随王诞诸方镇并举义兵。劭闻义师大起,悉聚诸王及大臣于城内,移江夏王义恭住尚书下舍,义恭诸子住侍中下省。自永初元年以前,相国府入斋、传教、给使,免军户,属南彭城薛县。劭下书,以中流起兵,当亲率六师,观变江介,悉召下番将吏。加三吴太守军号,置佐领兵。四月,立妻殷氏为皇后。世祖檄京邑曰:
夫运不常隆,代有莫大之衅。爰自上叶,或因多难以成福,或阶昏虐以兆乱,咸由君臣义合,理悖恩离。故坚冰之遘,每钟浇末,未有以道御世,教化明厚,而当枭镜反噬,难发天属者也。先帝圣德在位,功格区宇,明照万国,道洽无垠,风之所被,荒隅变识;仁之所动,木石开心。而贼劭乘藉冢嫡,夙蒙宠树,正位东朝,礼绝君后,凶慢之情,发于龆昪,猜忍之心,成于几立。贼浚险躁无行,自幼而长,交相倚附,共逞奸回。
先旨以王室不造,家难亟结,故含蔽容隐,不彰其衅,训诱启告,冀能革音。何悟狂慝不悛,同恶相济,肇乱巫蛊,终行弑逆,圣躬离荼毒之痛,社稷有翦坠之哀,四海崩心,人神泣血,生民以来,未闻斯祸。奉讳惊号,肝脑涂地,烦冤腷臆,容身无所。大将军、诸王幽间穷省,存亡未测。徐仆射、江尚书、袁左率,皆当世标秀,一时忠贞,或正色立朝,或闻逆弗顺,并横分阶闼,悬首都市。宗党夷灭,岂伊一姓,祸毒所流,未知其极。
昔周道告难,齐、晋勤王,汉历中圮,虚、牟立节,异姓末属,犹或亡躯,况幕府职同昔人,义兼臣子。所以枕戈尝胆,苟全视息,志枭元凶,少雪仇耻。今命冠军将军领谘议中直兵柳元景、宁朔将军领中直兵马文恭等,统劲卒三万,风驰径造石头,分趋白下;辅国将军领谘议中直兵宗悫等,勒甲楯二万,征虏将军领司马武昌内史沈庆之等,领壮勇五万,相寻就路;支军别统,或焚舟破釜,步自姑孰;或迅楫芜湖,入据云阳。凡此诸帅,皆英果权奇,智略深赡,名震中土,勋暢遐疆。幕府亲董精悍一十余万,授律枕戈,骆驿继迈。司徒睿哲渊谟,赫然震发,征甲八州,电起荆郢;冠军将军臧质忠烈协举,雷动汉阴;冠军将军硃修之诚节亮款,悉力请奋。荆、雍百万,稍次近涂,蜀、汉之卒,续已出境。又安东将军诞、平西将军遵考、前抚军将军萧思话、征虏将军鲁爽、前宁朔将军王玄谟,并密信俱到,不契同期,传檄三吴,驰军京邑,远近俱发,扬旍万里。楼舰腾川,则沧江雾咽;锐甲赴野,则林薄摧根。谋臣智士,雄夫毅卒,畜志须时,怀愤待用。先圣灵泽,结在民心,逆顺大数,冥发天理,无父之国,天下无之。羽檄既驰,华素响会,以此众战,谁能抗御,以此义动,何往不捷!况逆丑无亲,人鬼所背,计其同恶,不盈一旅,崇极群小,是与此周,哲人君子,必加积忌。倾海注萤,颓山压卵,商、周之势,曾何足云。
诸君或奕世贞贤,身囗皇渥,或勋烈肺腑,休否攸同。拘逼凶势,俯眉寇手,含愤茹戚,不可为心。大军近次,威声已接,便宜因变立功,洗雪滓累;若事有不获,能背逆归顺,亦其次也;如有守迷遂往,党一凶类,刑兹无赦,戮及五宗。赏罚之科,信如日月。原火一燎,异物同灰,幸求多福,无贻后悔。书到宣告,咸使闻知。
劭自谓素习武事,语朝士曰:“卿等但助我理文书,勿措意戎陈。若有寇难,吾当自出,唯恐贼虏不敢动尔。”司隶校尉殷冲掌综文符,左卫将军尹弘配衣军旅,萧斌总众事,中外戒严。防守世祖子于侍中下省,南谯王义宣诸子于太仓空屋。劭使浚与世祖书曰:“闻弟忽起狂檄,阻兵反噬,缙绅愤叹,义夫激怒。古来陵上内侮,谁不夷灭,弟洞览坟籍,岂不斯具。今主上天纵英圣,灵武宏发,自登宸极,威泽兼宣,人怀甘死之志,物竞舍生之节。弟蒙眷遇,著自少长,东宫之欢,其来如昨,而信惑奸邪,忘兹恩友,此之不义,人鬼同疾。今水步诸军悉已备办,上亲御六师,太保又乘钺临统,吾与乌羊,相寻即道。所以淹霆缓电者,犹冀弟迷而知返尔。故略示怀,言不尽意,主上圣恩,每厚法师,今在殿内住,想弟欲知消息,故及。”乌羊者,南平王铄;法师,世祖世子小名也。
劭欲杀三镇士庶家口,江夏王义恭、何尚之说之曰:“凡举大事者,不顾家口。且多是驱逼,今忽诛其余累,正足坚彼意耳。”劭谓为然,乃下书一无所问。使褚湛之戍石头,刘思考镇东府。浚及萧斌劝劭勒水军自上决战,若不尔,则保据梁山。江夏王义恭虑义兵仓卒,船舫陋小,不宜水战。乃进策曰:“贼骏少年未习军旅,远来疲弊,宜以逸待之。今远出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乘虚,容能为患。若分力两赴,则兵散势离。不如养锐待期,坐而劝衅。”劭善其议,萧斌厉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业能建如此大事,岂复可量。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甚练军事,柳元景、宗悫屡尝立功。形势如此,实非小敌。唯宜及人情未离,尚可决力一战。端坐台城,何由得久。主相咸无战意,此自天也。”劭不纳。疑朝廷旧臣悉不为己用,厚接王罗汉、鲁秀,悉以兵事委之,多赐珍玩美色,以悦其意。罗汉先为南平王铄右军参军,劭以其有将用,故以心膂委焉。或劝劭保石头城者,劭曰:“昔人所以固石头,俟诸侯勤王尔。我若守此,谁当见救。唯应力战决之,不然不克。”日日自出行军,慰劳将士,亲督都水治船舰,焚南岸,驱百姓家悉渡水北。使有司奏立子伟之为皇太子,以褚湛之为后将军、丹阳尹,置佐史,骠骑将军始兴王浚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中军将军南平王铄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兗青徐冀五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新除左将军、丹阳尹建平王宏为散骑常侍、镇军将军、江州刺史。
庞秀之自石头先众南奔,人情由是大震。以征虏将军营道侯义綦即本号为湘州刺史,辅国将军檀和之为西中郎将、雍州刺史。十九日,义军至新林,劭登石头烽火楼望之。二十一日,义军至新亭。时鲁秀屯白石,劭召秀与王罗汉共屯硃雀门。萧斌统步军,褚湛之统水军。二十二日,使萧斌率鲁秀、王罗汉等精兵万人攻新亭垒,劭登硃雀门躬自督率,将士怀劭重赏,皆为之力战。将克,而秀敛军遽止,为柳元景等所乘,故大败。劭又率腹心同恶自来攻垒,元景复破之;劭走还硃雀门,萧斌臂为流矢所中。褚湛之携二子与檀和之同共归顺。劭骇惧,走还台城。其夜,鲁秀又南奔。时江夏王义恭谋据石头,会劭已令浚及萧斌备守。劭并焚京都军籍,置立郡县,悉属司隶为民。以前军将军、辅国将军王罗汉为左卫将军,辅国如故,左军王正见为太子左卫率。二十五日,义恭单马南奔,自东掖门出,于冶渚过淮。东掖门队主吴道兴是臧质门人,冶渚军主原稚孙是世祖故史,义恭得免。劭遣骑追讨,骑至冶渚,义恭始得渡淮。义恭佐史义故二千余人,随从南奔,多为追兵所杀。遣浚杀义恭诸子。以辇迎蒋侯神像于宫内,启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钟山郡王,食邑万户,加节钺。苏侯为骠骑将军。使南平王铄为祝文,罪状世祖。
加浚使持节、都督南徐会二州诸军事、领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给班剑二十人;征北将军、南兗州刺史南平王铄进号骠骑将军,与浚并录尚书事。二十七日,临轩拜息伟之为太子,百官皆戎服,劭独衮衣。下书大赦天下,唯世祖、刘义恭、义宣、诞不在原例,余党一无所问。先遣太保参军庾道、员外散骑侍郎硃和之,又遣殿中将军燕钦东拒诞。五月,世祖所遣参军顾彬之及诞前军,并至曲阿,与道相遇,与战,大破之。劭遣人焚烧都水西装及左尚方,决破柏岗方山埭以绝东军。又悉以上守家之丁巷居者,缘淮竖舶船为楼,多设大弩。又使司隶治中监琅邪郡事羊希栅断班渎、白石诸水口。于时男丁既尽,召妇女亲役。
其月三日,鲁秀等募勇士五百人攻大航,钩得一舶。王罗汉副杨恃德命使复航,罗汉昏酣作伎,闻官军已渡,惊惧放仗归降。缘渚幢队,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街衢。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以露车为楼,城内沸乱,无复纲纪。丹阳尹尹弘、前军将军孟宗嗣等下及将吏,并逾城出奔。劭使詹叔兒烧辇及衮冕服。萧斌闻大航不守,惶窘不知所为,宣令所统,皆使解甲,自石头遣息约诣阙请罪,寻戴白幡来降,即于军门伏诛。四日,太尉江夏王义恭登硃雀门,总群帅,遣鲁秀、薛安都、程天祚等直趣宣阳门。劭军主徐兴祖、罗训、虞丘要兒等率众来降。劭先遣龙骧将军陈叔兒东讨,事急,召还。是日,始入建阳门,遥见官军,所领并弃仗走。劭腹心白直同诸逆先屯阊阖门外,并走还入殿。天祚与安都副谭金因而乘之,即得俱入。安都及军主武念、宋越等相继进,臧质大军从广莫门入,同会太极殿前,即斩太子左卫率王正见。建平、东海等七王并号哭俱出。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执之。浚率左右数十人,与南平王铄于西明门出,俱共南奔。于越城遇江夏王义恭,浚下马曰:“南中郎今何所作?”义恭曰:“四海无统,百司固请,上已俯顺群心,君临万国。”又曰:“虎头来得无晚乎?”义恭曰:“殊当恨晚。”又曰:“故当不死耶?”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又曰:“未审犹能赐一职自效不?”义恭又曰:“此未可量。”勒与俱归,于道斩首。
浚字休明,将产之夕,有鵩鸟鸣于屋上。元嘉十三年,年八岁,封始兴王。十六年,都督湘州诸军事、后将军、湘州刺史。仍迁使持节、都督南豫豫司雍并五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将军如故。十七年,为扬州刺史,将军如故,置佐领兵。十九年,罢府。二十一年,加散骑常侍,进号中军将军。
明年,浚上言:“所统吴兴郡,衿带重山,地多污泽,泉流归集,疏决迟壅,时雨未过,已至漂没。或方春辍耕,或开秋沈稼,田家徒苦,防遏无方。彼邦奥区,地沃民阜,一岁称稔,则穰被京城;时或水潦,由数郡为灾。顷年以来,俭多丰寡,虽赈赉周给,倾耗国储,公私之弊,方在未已。州民姚峤比通便宜,以为二吴、晋陵、义兴四郡,同注太湖,而松江沪渎壅噎不利,故处处涌溢,浸渍成灾。欲从武康珝溪开漕谷湖,直出海口,一百余里,穿渠浛必无阂滞。自去践行量度,二十许载。去十一年大水,已诣前刺史臣义康欲陈此计,即遣主簿盛昙泰随峤周行,互生疑难,议遂寝息。既事关大利,宜加研尽,登遣议曹从事史虞长孙与吴兴太守孔山士同共履行,准望地势,格评高下,其川源由历,莫不践校,图画形便,详加算考,如所较量,决谓可立。寻四郡同患,非独吴兴,若此浛获通,列邦蒙益。不有暂劳,无由永晏。然兴创事大,图始当难。今欲且开小漕,观试流势,辄差乌程、武康、东迁三县近民,即时营作。若宜更增广,寻更列言。昔郑国敌将,史起毕忠,一开其说,万世为利。峤之所建,虽侧刍荛,如或非妄,庶几可立。”从之;功竟不立。
二十三年,给鼓吹一部。二十六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兗二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兗二州刺史,常侍如故。二十八年,遣浚率众城瓜步山,解南兗州。三十年,徙都督荆雍益梁宁南北秦七州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持节、常侍如故。
浚少好文籍,姿质端妍。母潘淑妃有盛宠,时六宫无主,潘专总内政。浚人才既美,母又至爱,太祖甚留心。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绰、中书侍郎蔡兴宗并以文义往复。初,元皇后性忌,以潘氏见幸,遂以恚恨致崩,故劭深疾潘氏及浚。浚虑将来受祸,乃曲意事劭,劭与之遂善。多有过失,屡为上所诘让,忧惧,乃与劭共为巫蛊。及出镇京口,听将扬州文武二千人自随,优游外籓,甚为得意。在外经年,又失南兗,于是复愿还朝。庐陵王绍以疾患解扬州,时江夏王义恭外镇,浚谓州任自然归己,而上以授南谯王义宣,意甚不悦。乃因员外散骑侍郎徐爰求镇江陵,又求助于尚书仆射徐湛之。而尚书令何尚之等咸谓浚太子次弟,不宜远出。上以上流之重,宜有至亲,故以授浚。时浚入朝,遣还京,为行留处分。至京数日而巫蛊事发,时二十九年七月也。上惋叹弥日,谓潘淑妃曰:“太子图富贵,更是一理。虎头复如北,非复思虑所及。汝母子岂可一日无我耶!”浚小名虎头。使左右硃法瑜密责让浚,辞甚哀切,并赐书曰:“鹦鹉事想汝已闻,汝亦何至迷惑乃尔。且沈怀远何人,其讵能为汝隐此耶?故使法瑜口宣,投笔惋慨。”浚惭惧,不知所答。浚还京,本暂去,上怒,不听归。其年十二月,中书侍郎蔡兴宗问建平王宏曰:“岁无复几,征北何当至?”宏叹息良久曰:“年内何必还。”在京以沈怀远为长流参军,每夕辄开便门为微行。上闻,杀其嬖人杨承先。明年正月,荆州事方行,二月,浚还朝。十四日,临轩受拜。其日,藏严道育事发,明旦浚入谢,上容色非常。其夕,即加诘问,浚唯谢罪而已。潘淑妃抱持浚,泣涕谓曰:“汝始咒诅事发,犹冀刻己思愆,何意忽藏严道育耶?上责汝深,至我叩头乞恩,意永不释。今日用活何为,可送药来,当先自取尽,不忍见汝祸败。”浚奋衣而去,曰:“天下事寻自当判,愿小宽忧煎,必不上累。”
劭入弑之旦,浚在西州,府舍人硃法瑜奔告浚曰:“台内叫唤,宫门皆闭,道上传太子反,未测祸变所至。”浚阳惊曰:“今当奈何?”法瑜劝入据石头。浚未得劭信,不知事之济不,骚扰未知所为。将军王庆曰:“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预在臣子。当投袂赴难。凭城自守,非臣节也。”浚不听,乃从南门出,径向石头,文武从者千余人。时南平王铄守石头,兵士亦千余人。俄而劭遣张超之驰马召浚,浚屏人问状,即戎服乘马而去。硃法瑜固止浚,浚不从。出至中门,王庆又谏曰:“太子反逆,天下怨愤。明公但当坚闭城门,坐食积粟,不过三日,凶党自离。公情事如此,今岂宜去。”浚曰:“皇太子令,敢有复言者斩!”既入,见劭,劝杀荀赤松等。劭谓浚曰:“潘淑妃遂为乱兵所害。”浚曰:“此是下情由来所愿。”其悖逆乃如此。
及劭将败,劝劭入海,辇珍宝缯帛下船,与劭书曰:“船故未至,今晚期当于此下物令毕,愿速敕谢赐出船舰。尼已入台,愿与之明日决也。臣犹谓车驾应出此,不尔无以镇物情。”人情离散,故行计不果。浚书所云尼,即严道育也。及劭入井,高禽于井中牵出之。劭问禽曰:“天子何在?”禽曰:“至尊近在新亭。”将劭至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质因辨其逆状,答曰:“先朝当见枉废,不能作狱中囚,问计于萧斌,斌见劝如此。”又语质曰:“可得为启,乞远徙不?”质答曰:“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缚劭于马上,防送军门。既至牙下,据鞍顾望,太尉江夏王义恭与诸王皆共临视之。义恭诘劭曰:“我背逆归顺,有何大罪,顿杀我家十二兒?”劭答曰:“杀诸弟,此事负阿父。”江湛妻庾氏乘车骂之,庞秀之亦加诮让,劭厉声曰:“汝辈复何烦尔!”先杀其四子,谓南平王铄曰:“此何有哉。”乃斩劭于牙下。临刑叹曰:“不图宗室一至于此。”
劭、浚及劭四子伟之、迪之、彬之、其一未有名;浚三子长文、长仁、长道,并枭首大航,暴尸于市。劭妻殷氏赐死于廷尉,临死,谓狱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残害,何以枉杀天下无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尔,当以鹦鹉为后也。”浚妻褚氏,丹阳尹湛之女,湛之南奔之始,即见离绝,故免于诛。其余子女妾媵,并于狱赐死。投劭、浚尸首于江,其余同逆,及王罗汉等,皆伏诛。张超之闻兵入,遂走至合殿故基,正于御床之所,为乱兵所杀。割肠刳心,脔剖其肉,诸将生啖之,焚其头骨。当时不见传国玺,问劭,云:“在严道育处。”就取得之。道育、鹦鹉并都街鞭杀,于石头四望山下焚其尸,扬灰于江。毁劭东宫所住斋,污潴其处。
封高禽新阳县男,食邑三百户。追赠潘淑妃长宁园夫人,置守冢。伪司隶校尉殷冲,丹阳尹尹弘,并赐死。冲为劭草立符文,又妃叔父也。弘二月二十一日平旦入直,至西掖门,闻宫中有变,率城内御兵至阁道下。及闻劭入,惶怖通启,求受处分,又为劭简配兵士,尽其心力。弘,天水冀人,司州刺史冲弟也。为太祖所委任。元嘉中,历太子左右卫率、左右卫将军,囗人官爵高下,皆以委之。
史臣曰:甚矣哉,宋氏之家难也。自赫胥以降,立号皇王,统天南面,未闻斯祸。唯荆、莒二国,弃夏即戎,武灵胡服,亦背华典,戕贼之衅,事起肌肤,而因心之重,独止此代。难兴天属,秽流床笫,爱敬之道,顿灭一时,生民得无左衽,亦为幸矣!
列传第六十 自序
昔少暤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太原,帝颛顼嘉之,封诸汾川。其后四国,沈、姒、蓐、黄。沈子国,今汝南平舆沈亭是也。春秋之时,列于盟会。定公四年,诸侯会召陵伐楚,沈子不会,晋使蔡伐沈,灭之,以沈子嘉归。其后,因国为氏。自兹以降,谱谍罔存。秦末有沈逞,征丞相,不就。汉初逞曾孙保,封竹邑侯。保子遵,自本国迁居九江之寿春,官至齐王太傅、敷德侯。遵子达,骠骑将军。达子乾,尚书令。乾子弘,南阳太守。弘子勖,河内守。勖子奋,御史中丞。奋子恪,将作大匠。恪子谦,尚书、关内侯。谦子靖,济阴太守。靖子戎,字威卿,仕州为从事,说降剧贼尹良,汉光武嘉其功,封为海昏县侯,辞不受。因避地徙居会稽乌程县之余不乡,遂世家焉。顺帝永建元年,分会稽为吴郡,复为吴郡人。灵帝初平五年,分乌程、余杭为永安县,吴孙皓宝鼎二年,分吴郡为吴兴郡,复为郡人,虽邦邑屡改,而筑室不迁。晋武帝平吴后,太康二年,改永安为武康县,史臣七世祖延始居县东乡之博陆里余乌村。王父从官京师,义熙十一年,高祖赐馆于建康都亭里之运巷。
戎子酆,字圣通,零陵太守,致黄龙芝草之瑞。第二子浒,字仲高,安平相。少子景,河间相,演之、庆之、昙庆、怀文其后也。浒子鸾,字建光,少有高名,州举茂才,公府辟州别驾从事史。时广陵太守陆稠,鸾之舅也,以义烈政绩,显名汉朝,复以女妻鸾。年二十三,早卒。子直,字伯平,州举茂才,亦有清名,年二十八卒。
子仪,字仲则,少有至行,兄瑜十岁,仪九岁而父亡,居丧过礼,毁瘠过于成人。外祖会稽盛孝章,汉末名士也,深加忧伤,每扰慰之,曰:“汝并黄中冲爽,终成奇器,何为逾制,自取殄灭邪!”三年礼毕,殆至灭性,故兄弟并以孝著。瑜早卒。仪笃学有雄才,以儒素自业。时海内大乱,兵革并起,经术道弛,士少全行,而仪淳深隐默,守道不移,风操贞整,不妄交纳,唯与族子仲山、叔山及吴郡陆公纪友善。州郡礼请,二府交辟,公车征,并不屈,以寿终。
子宪,字元礼,左中郎、新都都尉、定阳侯,才志显于吴朝。子矫,字仲桓,以节气立名,仕为立武校尉、偏将军,封列侯,建威将军、新都太守。孙皓时,有将帅之称。吴平后,为郁林、长沙太守,并不就。太康末卒。子陵,字景高,太傅东海王越辟为从事。元帝之为镇东将军,命参军事。徐馥作乱,杀吴兴太守袁琇,陵讨平之。子延,字思长,桓温安西参军、颍川太守。子贺,字子宁,桓冲南中郎参军,围袁真于寿阳,遇疾卒。
子警,字世明,惇笃有行业,学通《左氏春秋》。家世富殖,财产累千金,仕郡主簿,后将军谢安命为参军,甚相敬重。警内足于财,为东南豪士,无仕进意,谢病归。安固留不止,乃谓警曰:“沈参军,卿有独善之志,不亦高乎!”警曰:“使君以道御物,前所以怀德而至,既无用佐时,故遂饮啄之愿尔。”还家积载,以素业自娱。前将军、青兗二州刺史王恭镇京口,与警有旧好,复引为参军,手书殷勤,苦相招致,不得已而应之,寻复谢职。
子穆,夫字彦和,少好学,亦通《左氏春秋》。王恭命为前军主簿,与警书曰:“足下既执不拔之志,高卧东南,故屈贤子共事,非以吏职婴之也。”初,钱唐人杜子恭通灵有道术,东土豪家及京邑贵望,并事之为弟子,执在三之敬。警累世事道,亦敬事子恭。子恭死,门徒孙泰、泰弟子恩传其业,警复事之。隆安三年,恩于会稽作乱,自称征东将军,三吴皆响应。穆夫时在会稽,恩以为前部参军、振武将军、余姚令。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恩为刘牢之所破,辅国将军高素于山阴回踵埭执穆夫及伪吴郡太守陆瑰之、吴兴太守丘尪,并见害,函首送京邑,事见《隆安故事》。先是,宗人沈预素无士行,为警所疾,至是警闻穆夫预乱,逃藏将免矣,预以告官,警及穆夫、弟仲夫、任夫、预夫、佩夫并遇害;唯穆夫子渊子、云子、田子、林子、虔子获全。
渊子,字敬深,少有志节,随高祖克京城,封繁畤县五等侯。参镇军、车骑中军事,又为道规辅国、征西参军,领宁蜀太守。与刘基共斩蔡猛于大簿,还为太尉参军,从征司马休之,与徐逵之同没。时年三十五。
子正,字元直,淹详有器度,美风姿,善容止,好老、庄之学。弱冠,州辟从事。宗人光禄大夫演之称之曰:“此宗中千里驹也。”出为始宁、乌伤、娄令,母忧去职。服阕,为随王诞后军安南行参军。诞镇会稽,复参安东军事。元嘉三十年,元凶弑立,分江东为会州,以诞为刺史。诞将受命,正说司马顾琛曰:“国家此祸,开辟未闻,今以江东义锐之众,为天下倡始,若驰一介,四方讵不响应。以此雪朝庭冤耻,大明臣子之节,岂可北面凶逆,使殿下受其伪宠。”琛曰:“江东忘战日久,士不习兵。虽云逆顺不同,然强弱又异,当须四方有义举者,然后应之,不为晚也。”正曰:“天下若有无父之国,则可矣。苟其不尔,宁可自安仇耻,而责义于余方。今正以弑逆冤丑,义不同戴,举兵之日,岂求必全耶!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乎!况殿下义兼臣子,事实家国者哉。”琛乃与正俱入说诞,诞犹预未决。会寻阳义兵起,世祖使至,诞乃加正宁朔将军,领军继刘季之。诞入为骠骑大将军,正为中兵参军,迁长水校尉。孝建元年,移青州镇历城,临淄地空,除宁朔将军、齐北海二郡太守,委以全齐之任。未拜,二年卒,时年四十三。正生好乐,厚自奉养,既终之后,家无余财。
渊子弟云子,元嘉中,为晋安太守。云子子焕,字士蔚,少为驸马都尉、奉朝请。元凶之入弑也,焕时兼中庶子,直坊,逼从入台。劭既自立,以为羽林监,辞不拜,拜员外散骑侍郎,使防南谯王义宣诸子,事在《义宣传》。仍除丞相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南昌令,有能名。晋平王休祐骠骑中兵记室参军,同僚皆以谄进,焕独不。顷之,记室参军周敬祖等为太宗所责得罪,转焕谘议参军。后废帝元徽中,以为宁远将军、交州刺史,未至镇,病卒,时年四十五。
田子,字敬光,云子弟也。从高祖克京城,进平京邑,参镇军军事,封营道县五等侯。义熙五年,高祖北伐鲜卑。田子领偏师,与龙骧将军孟龙符为前锋。慕容超屯临朐以距大军,龙符战没,田子力战破之。及卢循逼京邑,高祖遣田子与建威将军孙季高由海道袭广州,加振武将军。循党徐道覆还保始兴,田子复与右将军刘籓同共攻讨。循寻还广州围季高,田子虑季高孤危,谓籓曰:“广州城虽险固,本是贼之巢穴。今循还围之,或有内变。且季高众力寡弱,不能持久。若使贼还据此,凶势复振。下官与季高同履艰难,泛沧海,于万死之中,克平广州,岂可坐视危逼,不相拯救。”于是率军南还,比至,贼已收其散卒,还围广州。季高单守危迫,闻田子忽至,大喜。田子乃背水结陈,身率先士卒,一战破之。于是推锋追讨,又破循于苍梧、郁林、宁浦。还至广州,而季高病死。既兵荒之后,山贼竞出,攻没城郭,杀害长吏。田子随宜讨伐,旬日平殄。刺史褚升度至,乃还京师。除太尉参军、振武将军、淮陵内史,赐爵都乡侯。复参世子征虏军事,将军、内史如故。八年,从讨刘毅。十一年,复从讨司马休之,领别军,与征虏将军赵伦之,参征虏军事、振武将军、扶风太守。
十二年,高祖北伐,田子与顺阳太守傅弘之各领别军,从武关入,屯据青泥。姚泓欲自御大军,虑田子袭其后,欲先平田子,然后倾国东出。乃率步军数万,奄至清泥。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数百,欲击之。傅弘之曰:“彼众我寡,难可与敌。”田子曰:“师贵用奇,不必在众。”弘之犹固执,田子曰:“众寡相倾,势不两立。若使贼围既固,人情丧沮,事便去矣。及其未整,薄之必克,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志也。”便独率所领鼓而进。合围数重,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捐亲戚,弃坟墓,出矢石之间,正希今日耳。封侯之业,其在此乎!”乃弃粮毁舍,躬勒士卒,前后奋击,所向摧陷。所领江东勇士,便习短兵,鼓噪奔之,贼众一时溃散,所杀万余人,得泓伪乘舆服御。高祖表言曰:“参征虏军事、振武将军、扶风太守沈田子,率领劲锐,背城电激,身先士卒,勇冠戎陈,奋寡对众,所向必摧,自辰及未,斩馘千数。泓丧旗弃众,奔还霸西,咸阳空尽,义徒四合,清荡余烬,势在跂踵。”天子慰劳高祖曰:“逋寇阻隘,晏安假日,举斧函谷,规延王诛,群师勤王,将离寒暑。公躬秉鈇钺,棱威首涂,戎略载脂,则郊垒叠卷,崤陕甫践,则潼塞开扃。姚泓窘逼,弃城送死,蓝田偏师,覆之霸川,甲首成林,俘获蔽野,伪首奔迸,华、戎云集,积纪逋寇,旦夕夷殄。”长安既平,高祖燕于文昌殿,举酒赐田子曰:“咸阳之平,卿之功也。”即以咸阳相赏。田子谢曰:“咸阳之平,此实圣略所振,武臣效节,田子何力之有。”即授咸阳、始平二郡太守。大军既还,桂阳公义真留镇长安,以田子为安西中兵参军、龙骧将军、始平太守。时佛佛来寇,田子与安西司马王镇恶俱出北地御之。初,高祖将还,田子及傅弘之等并以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屡言之高祖。高祖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及俱出北地,论者谓镇恶欲尽杀诸南人,以数千人送义真南还,因据关中反叛。田子与弘之谋,矫高祖令诛之,并力破佛佛,安关中,然后南还谢罪。田子宗人沈敬仁骁果有勇力,田子于弘之营内请镇恶计事,使敬仁于坐杀之,率左右数十人自归义真。长史王修收杀田子于长安稿仓门外,是岁,义熙十四年正月十五日也。时年三十六。田子初以功应封,因此事寝。高祖表天子,以田子卒发狂易,不深罪也。无子,弟林子以第二子亮为后。
亮,字道明,清操好学,善属文。未弱冠,州辟从事。会稽太守孟顗在郡不法,亮纠劾免官,又言灾异,转西曹主簿。时三吴水淹,谷贵民饥,刺史彭城王义康使立议以救民急,亮议以:“东土灾荒,民凋谷踊,富民蓄米,日成其价。宜班下所在,隐其虚实,令积蓄之家,听留一年储,余皆勒使粜货,为制平价,此所谓常道行于百世,权宜用于一时也。又缘淮岁丰,邑富地穰,麦既已登,黍粟行就,可析其估赋,仍就交市,三吴饥民,即以贷给,使强壮转运,以赡老弱。且酒有喉脣之利,而非餐饵所资,尤宜禁断,以息游费。”即并施行。
世祖出镇历阳,行参征虏军事。民有盗发冢者,罪所近村民,与符伍遭劫不赴救同坐。亮议曰:
寻发冢之情,事止窃盗,徒以侵亡犯死,故同之严科。夫穿掘之侣,必衔枚以晦其迹;劫掠之党,必欢呼以威其事。故赴凶赫者易,应潜密者难。且山原为无人之乡,丘垄非恆途所践,至于防救,不得比之村郭。督实效名,理与劫异,则符伍之坐,居宜降矣。又结罚之科,虽有同符伍之限,而无远近之断。夫冢无村界,当以比近坐之。若不域之以界,则数步之内,与十里之外,便应同罹其责。防民之禁,不可顿去,止非之宪,宜当其律。愚谓相去百步同赴告不时者,一岁刑,自此以外,差不及罚。
又启太祖陈府事曰:“伏见西府兵士,或年几八十,而犹伏隶;或年始七岁,而已从役。衰耗之体,气用湮微,兒弱之躯,肌肤未实,而使伏勤昏稚,骛苦倾晚,于理既薄,为益实轻。书制休老以六十为限,役少以十五为制,若力不周务,故当粗存优减。”诏曰:“前已令卿兄改革,寻值迁回,竟是不施行耶,今更敕西府也。”时营创城府,功课严促,亮又陈之曰:“经始城宇,莫非造创,基筑既广,夫课又严,不计其劳,苟务其速,以岁月之事,求不日之成。比见役人未明上作,闭鼓乃休,呈课既多,理有不逮。至于息日,拘备关限,方涉暑雨,多有死病,顷日所承,亦颇有逃逸。窃惟此既内籓,事殊外镇,抚莅之宜,无系早晚。若得少宽其工课,稍均其优剧,徒隶既苦,易以悦加,考其卒功,废阙无几。臣闻不居其职,不谋其事,庖割有主,尸不越樽,岂臣疏小,所当预议。但臣泳恩岁厚,服义累世,苟是所怀,忘其常体。”诏答曰:“启之甚佳。此亦由来常患,比屡敕之,犹复如此,甚为无理。近复令孟休宣旨,想当不同,卿比可密观其优剧也。”始兴王浚临扬州,复为主簿、秣陵令,善擿奸伏,有非必禽。太祖称其能,入为尚书都官郎。
襄阳地接边关,江左来未有皇子重镇。元嘉二十二年,世祖出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天子甚留心,以旧宛比接二关,咫尺崤、陕,盖襄阳之北捍,且表里强蛮,盘带疆场,以亮为南阳太守,加扬武将军。边蛮畏服,皆纳赋调,有数村狡猾,亮悉诛之。遣吏巡行诸县,孤寡老疾不能自存者,皆就蠲养,耆年老齿,岁时有饩。时儒学崇建,亮开置庠序,训授生徒。民多发冢,并婚嫁违法,皆严为条禁。郡界有古时石堨,芜废岁久,亮签世祖修治之,曰:“施生兴业,首教农亩,立民崇政,训本播穑,故能殷邦康俗,礼节用成。顷北洛侵芜,南宛雕毁,猃狁肆凶。犬夷充疆,远肃烽驿,近虞郊闬,遂使沃衍弗井,巨防莫修,窘力辍耕,阙于分地,凶荒无待,流冗及今。礼化孚内,威禁清外,斯实去盗修畎,昭农绪稼之时,弘图广务,拓土祈年之日。殿下降心育物,振民复古,且方提封榛棘,绥入殊荒。窃见郡境有旧石堨,区野腴润,实为神皋,而芜决稍积,久废其利,凡管所见,谓宜创立。昔文翁守官,起沃成产,伟连抚民,开奥增业,惠昭二邦,庸列两汉。虽效政图功,不见所绝,联事惟忝,忧同职同。”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又修治马人陂,民获其利。在任四年,迁南谯王义宣司空中兵参军。诏曰:“陕西心膂须才,故授卿此职。”随王诞镇襄阳,复为后军中兵,领义成太守。亮莅官清约,为太祖所嘉,赐以车马服玩,前后累积。每远方贡献绝国勋器,辄班赉焉。又赐书二千卷。二十七年,卒官,时年四十七。所著诗、赋、颂、赞、三言、诔、哀辞、祭告请雨文、乐府、挽歌、连珠、教记、白事、笺、表、签、议一百八十九首。
林子,字敬士,田子弟也。少有大度,年数岁,随王父在京口。王恭见而奇之,曰:“此兒王子师之流也。”与众人共见遗宝,咸争趋之,林子直去不顾。年十三,遇家祸,时虽逃窜,而哀号昼夜不绝声。王母谓之曰:“汝当忍死强视,何为空自殄绝。”林子曰:“家门酷横,无复假日之心,直以至仇未复,故且苟存尔。”一门既陷妖党,兄弟并应从诛,逃伏草泽,常虑及祸,而沈预家甚强富,志相陷灭。林子与诸兄昼藏夜出,即货所居宅,营墓葬父祖诸叔,凡六丧,俭而有礼。时生业已尽,老弱甚多,东土饥荒,易子而食,外迫国网,内畏强仇,沈伏山草,无所投厝。时孙恩屡出会稽,诸将东讨者相续,刘牢之、高素之放纵其下,虏暴纵横,独高祖军政严明,无所侵犯。林子乃自归曰:“妖贼扰乱,仆一门悉被驱逼,父祖诸叔,同罹祸难,犹复偷生天壤者,正以仇雠未复,亲老漂寄尔。今日见将军伐恶旌善,是有道之师,谨率老弱,归罪请命。”因流涕哽咽,三军为之感动。高祖甚奇之,谓曰:“君既是国家罪人,强雠又在乡里,唯当见随还京,可得无恙。”乃载以别船,遂尽室移京口,高祖分宅给焉。博览众书,留心文义,从高祖克京城,进平都邑。时年十八,身长七尺五寸。沈预虑林子为害,常被甲持戈。至是林子与兄田子还东报雠。五月夏节日至,预正大集会,子弟盈堂,林子兄弟挺身直入,斩预首,男女无长幼悉屠之,以预首祭父、祖墓。仍为本郡所命,毅又板为冠军参军,并不就。林子以家门荼蓼,无复仕心,高祖敦逼,至弥年不起。及高祖为扬州,辟为从事,谓曰:“卿何由遂得不仕。顷年相申,欲令万物见卿此心尔。”固辞不得已,然后就职,领建熙令,封资中县五等侯,时年二十一。
义熙五年,从伐鲜卑,行参镇军军事。大军于临朐交战,贼遣虎班突骑驰军后,林子率精勇东西奋击,皆大破之。慕容超退守广固,复与刘敬宣攻其西隅。广固既平,而卢循奄至。初,循之下也,广固未拔,循潜遣使结林子及宗人叔长。林子即密白高祖,叔长不以闻,反以循旨动林子。叔长素骁果,高祖以超未平,隐之,还至广固,乃诛叔长。谓林子曰:“昔魏武在官渡,汝、兗之士,多怀贰心,唯李通独断大义,古今一也。”循至蔡洲,贵游之徒,皆议还徙,唯林子请移家京邑,高祖怪而问之,对曰:“耿纯尽室从戎,李典举宗居魏。林子虽才非古人,实受恩深重。”高祖称善久之。
林子时领别军于石头,屡战摧寇。循每战无功,乃伪扬声当悉众于白石步上,而设伏于南岸,故大军初起白石,留林子与徐赤将断拒查浦。林子乃进计曰:“此言妖诈,未必有实,宜深为之防。”高祖曰:“石头城险,且淮栅甚固,留卿在后,足以守之。”大军既去,贼果上,赤特将击之。林子曰:“贼声往白石,而屡来挑战,其情状可知矣。贼养锐待期,而吾众不盈二旅,难以有功。今距守此险,足以自固。若贼伪计不立,大军寻反,君何患焉?”赤特曰:“今贼悉众向白石,留者必皆羸老,以锐卒击之,无不破也。”便鼓噪而出,贼伏兵齐发,赤特军果败,弃军奔北岸;林子率军收赤特散兵,进战,摧破之。徐道覆乃更上锐卒,沿塘数里。林子策之曰:“贼沿塘结阵,战者不过一队。今我据其津而厄其要,彼虽锐师数里,不敢过而东必也。”于是乃断塘而斗。久之,会硃龄石救至,与林子并势,贼乃散走。大军至自白石,杀赤特以殉,以林子参中军军事。
从征刘毅,转参太尉军事。十一年,复从讨司马休之。高祖每征讨,林子辄摧锋居前,虽有营部,至于宵夕,辄敕还内侍。贼党郭亮之招集蛮众,屯据武陵,武陵太守王镇恶出奔,林子率军讨之,斩亮之于七里涧,纳镇恶。武陵既平,复讨鲁轨于石城,轨弃众奔襄阳,复追蹑之。襄阳既定,权留守江陵。十二年,高祖领平北将军,林子以太尉参军,复参平北军事。其冬,高祖伐羌,复参征西军事,悉署三府中兵,加建武将军,统军为前锋,从汴入河。
时襄邑降人董神虎有义兵千余人,高祖欲绥怀初附,即板为太尉参军,加扬武将军,领兵从戎。林子率神虎攻仓垣,克之,神虎伐其功,径还襄邑。林子军次襄邑,即杀神虎而抚其众。时伪建威将军、河北太守薛帛先据解县,林子至,驰往袭之,帛弃军奔关中,林子收其兵粮。伪并州刺史、河东太守尹昭据蒲坂,林子于陕城与冠军檀道济同攻蒲坂,龙骧王镇恶攻潼关。姚泓闻大军至,遣伪东平公姚绍争据潼关。林子谓道济曰:“今蒲坂城坚池深,不可旬日而克,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引日久,不如弃之,还援潼关。且潼关天阻,所谓形胜之地,镇恶孤军,势危力屈。若使姚绍据之,则难图也。及其未至,当并力争之。若潼关事捷,尹昭可不战而服。”道济从之。既至,绍举关右之众,设重围围林子及道济、镇恶等。
时悬师深入,粮输艰远,三军疑阻,莫有固志。道济议欲渡河避其锋,或欲弃捐辎重,还赴高祖。林子按剑曰:“相公勤王,志清六合,许、洛已平,关右将定,事之济否,所系前锋。今舍已捷之形,弃垂成之业,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岂可复得。下官受命前驱,誓在尽命,今日之事,自为将军办之。然二三君子,或同业艰难,或荷恩罔极,以此退挠,亦何以见相公旗鼓耶!”塞井焚舍,示无全志,率麾下数百人犯其西北。绍众小靡,乘其乱而薄之,绍乃大溃,俘虏以千数,悉获绍器械资实。时诸将破贼,皆多其首级,而林子献捷书至,每以实闻,高祖问其故,林子曰:“夫王者之师,本有征无战,岂可复增张虚获,以自夸诞。国渊以事实见赏,魏尚以盈级受罚,此亦前事之师表,后乘之良辙也。”高祖曰:“乃所望于卿也。”
初,绍退走,还保定城,留伪武卫将军姚鸾精兵守险。林子衔枚夜袭,即屠其城,劓鸾而坑其众。高祖赐书曰:“频再破贼,庆快无譬。既屡摧破,想不复久尔。”绍复遣抚军将军姚赞将兵屯河上,绝水道。赞垒堑未立,林子邀击,连破之,赞轻骑得脱,众皆奔败。绍又遣长史领军将军姚伯子、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默骡、平远将军河东太守唐小方率众三万,屯据九泉,凭河固险,以绝粮援。高祖以通津阻要,兵粮所急,复遣林子争据河源。林子率太尉行参军严纲、竺灵秀卷甲进讨,累战,大破之,即斩伯子、默骡、小方三级,所俘馘及驴马器械甚多。所虏获三千余人,悉以还绍,使知王师之弘。兵粮兼储,三军鼓行而西矣。或曰:“彼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林子白高祖曰:“姚绍气盖关右,而力以势屈,外兵屡败,衰亡协兆,但恐凶命先尽,不得以衅齐斧尔。”寻绍忽死,可谓天诛。于是赞统后事,鸠集余众,复袭林子。林子率师御之,旗鼓未交,一时披溃,赞轻骑遁走。既连战皆捷,士马旌旗甚盛,高祖赐书劝勉,并致缣帛肴浆。
高祖至阌乡,姚泓扫境内之民,屯兵尧柳。时田子自武关北入,屯军蓝田,泓自率大众攻之。高祖虑众寡不敌,遣林子步自秦岭,以相接援。比至,泓已摧破,兄弟复共追讨,泓乃举众奔霸西。田子欲穷追,进取长安,林子止之,曰:“往取长安,如指掌尔。复克贼城,便为独平一国,不赏之功也。”田子乃止。复参相国事,总任如前。林子威声远闻,三辅震动,关中豪右,望风请附。西州人李焉等并求立功,孙妲羌杂夷及姚泓亲属,尽相率归林子。高祖以林子绥略有方,频赐书褒美,并令深慰纳之。长安既平,残羌十余万口,西奔陇上,林子追讨至寡妇水,转斗达于槐里,克之,俘获万计。
大军东归,林子领水军于石门,以为声援。还至郡,高祖器其才智,不使出也。故出仕以来,便管军要,自非戎军所指,未尝外典焉。后太祖出镇荆州,议以林子及谢晦为蕃佐,高祖曰:“吾不可顿无二人,林子行则晦不宜出。”乃以林子为西郎中兵参军,领新兴太守。林子思议弘深,有所陈画,高祖未尝不称善。大军还至彭城,林子以行役既久,士有归心,深陈事宜,并言:“圣王所以戒慎祗肃,非以崇威立武,实乃经国长民,宜广建蕃屏,崇严宿卫。”高祖深相训纳。俄而谢翼谋反,高祖叹曰:“林子之见,何其明也。”太祖进号镇西,随府转,加建威将军、河东太守。时高祖以二虏侵扰,复欲亲戎,林子固谏,高祖答曰:“吾辄当不复自行。”
高祖践阼,以佐命功,封汉寿县伯,食邑六百户,固让,不许。傅亮与林子书曰:“班爵畴勋,历代常典,封赏之发,简自帝心。主上委寄之怀,实参休否,诚心所期,同国荣戚,政复是卿诸人共弘建内外尔。足下虽存挹退,岂得独为君子邪!”除府谘议参军,将军、太守如故。寻召暂下,以中兵局事副录事参军王华。上以林子清公勤俭,赏赐重叠,皆散于亲故。家无余财,未尝问生产之事,中表孤贫悉归焉。遭母忧,还东葬,乘舆躬幸,信使相望。葬毕,诏曰:“军国多务,内外须才,前镇西谘议、建威将军、河东太守沈林子,不得遂其情事,可起辅国将军。”林子固辞,不许,赐墨诏,朔望不复还朝,每军国大事,辄询问焉。时领军将军谢晦任当国政,晦每疾宁,辄摄林子代之。林子居丧至孝,高祖深相忧愍。顷之有疾,上以林子孝性,不欲使哭泣减损,逼与入省,日夕抚慰。敕诸公曰:“其至性过人,卿等数慰视之。”小差乃出。上寻不豫,被敕入侍医药,会疾动还外。
永初三年,薨,时年四十六。群公知上深相矜重,恐以实启,必有损恸,每见呼问,辄答疾病还家,或有中旨,亦假为其答。高祖寻崩,竟不知也。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布二百匹。诏曰:“故辅国将军沈林子,器怀真审,忠绩允著,才志未遂,伤悼在怀。可追赠征虏将军。”有司率常典也。元嘉二十五年,谥曰怀伯。
林子简泰廉靖,不交接世务,义让之美,著于闺门,虽在戎旅,语不及军事。所著诗、赋、赞、三言、箴、祭文、乐府、表、笺、书记、白事、启事、论、老子一百二十一首。太祖后读林子集,叹息曰:“此人作公,应继王太保。”子邵嗣。
劭,字道辉,美风姿,涉猎文史。袭爵,驸马都尉、奉朝请。太祖以旧恩召见,入拜,便流涕,太祖亦悲不自胜。会强弩将军缺,上诏录尚书彭城王义康曰:“沈邵人身不恶,吾与林子周旋异常,可以补选。”事见宋文帝中诏于是拜强弩将军。出为钟离太守,在郡有惠政,夹淮人民慕其化,远近莫不投集。郡先无市,时江夏王义恭为南兗州,启太祖置立焉事见宋文帝中诏。义恭又启太祖曰:“盱眙太守刘显真求自解说,邵往莅任有绩,彰于民听,若重授盱眙,足为良二千石。”上不许,曰:“其愿还经年,方复作此流迁,必当大罔罔也。”事见宋文帝中诏。上敕州辟邵弟亮,邵以从弟正蚤孤,乞移恩于正,上嘉而许之。在任六年,入为衡阳王义季右军中兵参军。始兴王浚初开后军府,又为中兵。义季在江陵,安西府中兵久缺,启太祖求人,上答曰:“称意才难得。沈邵虽未经军事,既是腹心,作钟离郡,及在后军府,房中甚修理,或欲遣之。”其事不果事见宋文帝中诏。入为通直郎。
时上多行幸,还或侵夜,邵启事陈论,即为简出。前后密陈政要,上皆纳用之,深相宠待,晨夕兼侍,每出游,或敕同辇。时车驾祀南郊,特诏邵兼侍中负玺,代真官陪乘。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出镇豫章,申谟为中兵参军,掌城防之任,庐陵王绍为江州,以邵为南中郎府录事参军,行府州事,事未行,会谟丁艰,邵代谟为大将军中兵,加宁朔将军事见宋文帝中诏。邵南行,上遂相任委,不复选代,仍兼录事,领城局。后义康被废,邵改为庐陵王绍南中郎参军,将军如故。义康徙安成,邵复以本号为安成相。在郡以宽和恩信,为南土所怀。郡民王孚有学业,志行见称州里,邵莅任未几,而孚卒,邵赠以孝廉,板教曰:“前文学主簿王孚,行洁业淳,弃华息竞,志学修道,老而弥笃。方授右职,不幸暴亡,可假孝廉檄,荐以特牲。缅想延陵,以遂本怀。”邵慰恤孤老,劝课农桑,前后累蒙赏赐。邵疾病,使命累续,遣御医上药,异味远珍,金帛衣裘,相望不绝。元嘉二十六年,卒,时年四十三。上甚相痛悼。
子侃嗣,官至山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南沛郡太守。侃卒,子整应袭爵,齐受禅,国除。
璞,字道真,林子少子也。童孺时,神意闲审,有异于众。太祖问林子:“闻君小兒器质不凡,甚欲相识。”林子令璞进见,太祖奇璞应对,谓林子曰:“此非常兒。”年十许岁,智度便有大成之姿,好学不倦,善属文,时有忆识之功。尤练究万事,经耳过目,人莫能欺之。居家精理,姻族资赖。弱冠,吴兴太守王韶之再命,不就。张邵临郡,又命为主簿,除南平王左常侍。太祖引见,谓曰:“吾昔以弱年出蕃,卿家以亲要见辅,今日之授,意在不薄。王家之事,一以相委,勿以国官乖清涂为罔罔也。”
元嘉十七年,始兴王浚为扬州刺史,宠爱殊异,以为主簿。时顺阳范晔为长史,行州事。晔性颇疏,太祖召璞谓曰:“神畿之政,既不易理。浚以弱年临州,万物皆属耳目,赏罚得失,特宜详慎。范晔性疏,必多不同。卿腹心所寄,当密以在意。彼虽行事,其实委卿也。”璞以任遇既深,乃夙夜匪懈,其有所怀,辄以密启,每至施行,必从中出。晔正谓圣明留察,故深更恭慎,而莫见其际也。在职八年,神州大治,民无谤黩,璞有力焉。
二十二年,范晔坐事诛,于时浚虽曰亲览,州事一以付璞。太祖从容谓始兴王曰:“沈璞奉时无纤介之失,在家有孝友之称,学优才赡,文义可观,而沈深守静,不求名誉,甚佳。汝但应委之以事,乃宜引与晤对。”浚既素加赏遇,又敬奉此旨。璞尝作《旧宫赋》,久而未毕,浚与璞疏曰:“卿常有速藻,《旧宫》何其淹耶?想行就尔。”璞因事陈答,辞义可观。浚重教曰:“卿沈思淹日,向聊相敦问,还白斐然,遂兼纸翰。昔曹植有言,下笔成章,良谓逸才赡藻,夸其辞说,以今况之,方知其信。执省踌躇,三复不已。吾远惭楚元,门盈申、白之宾,近愧梁孝,庭列枚、马之客,欣恧交至,谅唯深矣。薄因末牍,以代一面。”又与主簿顾迈、孔道存书曰:“沈璞淹思逾岁,卿研虑数旬,瑰丽之美,信同在昔。向聊问之,而远答累翰,辞藻艳逸,致慰良多。既欣股肱备此髦楚,还惭予躬无德而称。复裁少字,宣志于璞,聊因尺纸,使卿等具知厥心。”此书真本犹存。浚年既长,璞固求辞事,上虽听许,而意甚不悦。以璞为浚始兴国大农,寻除秣陵令。
时天下殷实,四方辐辏,京邑二县,号为难治。璞以清严制下,端平待物,奸吏敛手,猾民知惧。其闾里少年,博徒酒客,或财利争斗,妄相诬引,前后不能判者,璞皆知其名姓,及巧诈缘由,探擿是非,各标证据,或辨甲有以知乙,或验东而西事自显,莫不厌伏,有如神明。以疾去职。太祖厚加存问,赏赐甚厚。浚出为南徐州,谓璞曰:“浚既出蕃,卿故当卧而护之。”与浚诏曰:“沈璞累年主簿,又经国卿,虽未尝为行佐,今故当正参军耶。若尔,正当署余曹,兼房任,不尔便宜行佐正署中兵,恐于选体如不多耳。”事见宋文帝中诏乃为正佐。
俄迁宣威将军、盱眙太守。时王师北伐,彭、汴无虞。璞以强寇对阵,事未可测,郡首淮隅,道当冲要,乃修城垒,浚重隍,聚材石,积盐米,为不可胜之算。众咸不同,朝旨亦谓为过。俄而贼大越逸,索虏大帅托跋焘自率步骑数十万,陵践六州,京邑为之骚惧,百守千城,莫不奔骇。腹心劝璞还京师,璞曰:“若贼大众,不盼小城,故无所惧。若肉薄来攻,则成禽也。诸军何尝见数十万人聚在一处,而不败者。昆阳、合淝,前事之明验。此是吾报国之秋,诸军封侯之日。”众既见璞神色不异,老幼在焉,人情乃定。收集得二千精手,谓诸将曰:“足矣。但恐贼不过尔。”贼既济淮,诸军将帅毛遐祚、胡崇之、臧澄之等,为虏所覆,无不殄尽,唯辅国将军臧质挺身走,收散卒千余人来向城。众谓璞曰:“若不攻则无所事众,若其来也,城中止可容见力尔,地狭人多,鲜不为患。且敌众我寡,人所共知,虽云攻守不同,故当粗量强弱,知难而退,亦用兵之要。若以今众法能退敌完城者,则全功不在我,若宜避贼归都,会资舟楫,则更相蹂践,正足为患。今闭门勿受,不亦可乎!”璞叹曰:“不然。贼不能登城,为诸君保之。舟楫之计,固已久息。贼之残害,古今之未有,屠剥之刑,众所共见,其中有福者,不过得驱还北国作奴婢尔。彼虽乌合,宁不惮此耶!所谓‘同舟而济,胡、越不患异心’也。今人多则退速,人少则退迟,吾宁欲专功缓贼乎!”乃命开门纳质。质见城隍阻固,人情辑和,鲑米丰盛,器械山积,大喜,众皆称万岁。及贼至,四面蚁集攻城,璞与质随宜应拒,攻守三旬,殄其太半,焘乃遁走。有议欲追之者,璞曰:“今兵士不多,又非素附,虽固守有余未可以言战也。但可整舟舻,示若欲渡岸者,以速其走计,不须实行。”咸以为然。
臧质以璞城主,使自上露板。璞性谦虚,推功于质。既不自上,质露板亦不及焉。太祖嘉璞功效,遣中使深相褒美。太祖又别诏曰:“近者险急,老弱殊当忧迫耶。念卿尔时,难为心想。百姓流转已还,此遣部运寻至,委卿量所赡济也。”始兴王浚亦与璞书曰:“狡虏狂凶,自送近服,伪将即毙,酋长伤残,实天威所丧,卿诸人忠勇之效也。吾式遏无素,致境芜民瘠,负乘之愧,允当其责。近乞退谢愆,不蒙垂许,故以报卿。”宣城太守王僧达书与璞曰:“足下何如,想馆舍正安,士马无恙。离析有时,音旨无日,忧咏沈吟,增其劳望。间者獯猃扈横,掠剥边鄙,邮贩绝尘,坰介靡达,瞻江盼淮,眇然千里。吾闻泾阳梗棘,伊滑荐遁,鸟集弦绝,患深自古。承知乃昔寇苦城境,胜胄朝餐,伍甲宵舍,烽鼓交警,羽镝骤合。而足下砥兵砺伍,总厉豪彦,师请一奋,氓无贰情。遂能固孤城,覆严对,陷死地,觌生光,古之田、孙,何以尚兹。商驿始通,粗知梗概,崇赞胆智,嘉贺文猛,甚善甚善。吾近以戎暴横斥,规效情命,收龟落簪,星舍京里,既获遄至,胡马卷迹,支离沾德,复继前绪,《行苇》之欢,实协初虑。但乖涂重隔,顾增慨涕,比恆疾卧,忧委兼叠,裁书送想,无斁久怀。”
征还,淮南太守,赏赐丰厚,日夕宴见。朝士有言璞功者,上曰:“臧质姻戚,又年位在前,盱眙元功,当以归之。沈璞每以谦自牧,唯恐赏之居前,此士燮之意也。”时中书郎缺,尚书令何尚之领吏部,举璞及谢庄、陆展,事不行。事见文帝中诏。凡中诏今悉在台,犹法书典书也。
三十年,元凶弑立,璞乃号泣曰:“一门蒙殊常之恩,而逢若斯之运,悠悠上天,此何人哉!”日夜忧叹,以至动疾。会二凶逼令送老弱还都,璞性笃孝,寻闻尊老应幽执,辄哽咽不自胜,疾遂增笃,不堪远迎,世祖义军至界首,方得致身。先是,琅邪颜竣欲与璞交,不酬其意,竣以致恨。及世祖将至都,方有谗说以璞奉迎之晚,横罹世难,时年三十八。所著赋、颂、赞、祭文、诔、七、吊、四五言诗、笺、表,皆遇乱零失,今所余诗笔杂文凡二十首。璞有子曰囗。
伯玉,字德润,虔子子也。温恭有行业,能为文章。少除世祖武陵国侍郎,转右常侍,南中郎行参军,自国入府,以文义见知,文章多见世祖集。世祖践阼,除员外散骑郎,不拜。左卫颜竣请为司马。出补句容令,在县有能名。复为江夏王义恭太宰行参军,与奉朝请谢超宗、何法盛校书东宫,复为余姚令,还为卫尉丞。世祖旧臣故佐,普皆升显,伯玉自守私门,朔望未尝问讯。颜师伯、戴法兴等并有蕃邸之旧,一不造问,由是官次不进。上以伯玉容状似画图仲尼像,常呼为孔丘。旧制,车驾出行,卫尉丞直门,常戎服。张永谓伯玉曰:“此职乖卿志。”王景文亦与伯玉有旧,常陪辇出,指伯玉白上:“孔丘奇形容。”上于是特听伯玉直门服玄衣。出为晋安王子勋前军行参军,侍子勋读书。随府转镇军行佐。
前废帝时,王景文领选,谓子勋典签沈光祖曰:“邓琬一旦为长史行事,沈伯玉先帝在蕃囗佐,今犹不改,民生定不应佳。”戴法兴闻景文此言,乃转伯玉为参军事。子勋初起兵,转府功曹。及即伪位,以为中书侍郎。初,伯玉为卫尉丞,太宗为卫尉,共事甚美。及子勋败,伯玉下狱,见原,犹以在南无诚,被责,除南台御史,寻转武陵国詹事,又转大农,母老解职。贫薄理尽,闲卧一室,自非吊省亲旧,不尝出门。司徒袁粲、司空褚渊深相知赏,选为永世令,转在永兴,皆有能名。后废帝元徽三年,卒,时年五十七。伯玉性至孝,奉亲有闻,未尝妄取于人,有物辄散之知故。温雅有风味,和而能辨,与人共事,皆为深交。
弟仲玉,泰始末,为宁朔长史、蜀郡太守。益州刺史刘亮卒,仲玉行府州事。巴西李承明为乱,仲玉遣司马王天生讨平之。废帝诏以为安成王抚军中兵参军,加建威将军。沈攸之请为征西谘议,未拜,卒。
史臣年十三而孤,少颇好学,虽弃日无功,而伏膺不改。常以晋氏一代,竟无全书,年二十许,便有撰述之意。泰始初,征西将军蔡兴宗为启明帝,有敕赐许,自此迄今,年逾二十,所撰之书,凡一百二十卷。条流虽举,而采掇未周,永明初,遇盗失第五帙。建元四年未终,被敕撰国史。永明二年,又朅奏兼著作郎,撰次起居注。自兹王役,无暇搜撰。五年春,又被敕撰《宋书》。六年二月毕功,表上之,曰:
臣约言:臣闻大禹刊木,事炳虞书,西伯戡黎,功焕商典。伏惟皇基积峻,帝烈弘深,树德往朝,立勋前代,若不观风唐世,无以见帝妫之美,自非睹乱秦余,何用知汉祖之业。是以掌言未记,爰动天情,曲诏史官,追述大典。臣实庸妄,文史多阙,以兹不才。对扬盛旨,是用夕惕载怀,忘其寝食者也。
臣约顿首死罪:窃惟宋氏南面,承历统天,虽世穷八主,年减百载,而兵车亟动,国道屡屯,垂文简牍,事数繁广。若夫英主启基,名臣建绩,拯世夷难之功,配天光宅之运,亦足以勒铭钟鼎,昭被方策。及虐后暴朝,前王罕二,国衅家祸,旷古未书,又可以式规万叶,作鉴于后。
宋故著作郎何承天始撰《宋书》,草立纪传,止于武帝功臣,篇牍未广。其所撰志,唯《天文》,《律历》,自此外,悉委奉朝请山谦之。谦之,孝建初,又被诏撰述,寻值病亡,仍使南台侍御史苏宝生续造诸传,元嘉名臣,皆其所撰。宝生被诛,大明中,又命著作郎徐爰踵成前作。爰因何、苏所述,勒为一史,起自义熙之初,讫于大明之末。至于臧质、鲁爽、王僧达诸传,又皆孝武所造。自永光以来,至于禅让,十余年内,阙而不续,一代典文,始末未举。且事属当时,多非实录,又立传之方,取舍乖衷,进由时旨,退傍世情,垂之方来,难以取信。臣以谨更创立,制成新史,始自义熙肇号,终于升明三年。桓玄、谯纵、卢循、马、鲁之徒,身为晋贼,非关后代。吴隐、谢混、郗僧施,义止前朝,不宜滥入宋典。刘毅、何无忌、魏咏之、檀恁之、孟昶、诸葛长民,志在兴复,情非造宋,今并刊除,归之晋籍。
臣远愧南、董,近谢迁、固,以闾阎小才,述一代盛典,属辞比事,望古惭良,鞠躬跼蹐,靦汗亡厝。本纪列传,缮写已毕,合志表七十卷,臣今谨奏呈。所撰诸志,须成续上。谨条目录,诣省拜表奉书以闻。臣约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