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
作者:魏收[北齐]
卷一 帝纪第一
卷二 帝纪第二
卷三 帝纪第三
卷四上 帝纪第四
卷四下 帝纪第四
卷五 帝纪第五
卷六 帝纪第六
卷七上 帝纪第七
卷七下 帝纪第七下
卷八 帝纪第八
卷九 帝纪第九
卷十 帝纪第十
卷十一 帝纪第十一
卷十二 帝纪第十二
卷十三 列传第一
卷十四 列传第二
卷十五 列传第三
卷十六 列传第四
卷十七 列传第五
卷十八 列传第六
卷十九上 列传第七上
卷十九中 列传第七中
卷十九下 列传第七下
卷二十 列传第八
卷二十一上 列传第九上
卷二十一下 列传第九下
卷二十二 列传第十
卷二十三 列传第十一
卷二十四 列传第十二
卷二十五 列传第十三
卷二十六 列传第十四
卷二十七 列传第十五
卷二十八 列传第十六
卷二十九 列传第十七
卷三十 列传第十八
卷三十一 列传第十九
卷三十二 列传第二十
卷三十三 列传第二十一
卷三十四 列传第二十二
卷三十五 列传第二十三
卷三十六 列传第二十四
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五
卷三十八 列传第二十六
卷三十九 列传第二十七
卷四十 列传第二十八
卷四十一 列传第二十九
卷四十二 列传第三十
卷四十三 列传第三十一
卷四十四 列传第三十二
卷四十五 列传第三十三
卷四十六 列传第三十四
卷四十七 列传第三十五
卷四十八 列传第三十六
卷四十九 列传第三十七
卷五十 列传第三十八
卷五十一 列传第三十九
卷五十二 列传第四十
卷五十三 列传第四十一
卷五十四 列传第四十二
卷五十五 列传第四十三
卷五十六 列传第四十四
卷五十七 列传第四十五
卷五十八 列传第四十六
卷五十九 列传第四十七
卷六十 列传第四十八
卷六十一 列传第四十九
卷六十二 列传第五十
卷六十三 列传第五十一
卷六十四 列传第五十二
卷六十五 列传第五十三
卷六十六 列传第五十四
卷六十七 列传第五十五
卷六十八 列传第五十六
卷六十九 列传第五十七
卷七十 列传第五十八
卷七十一 列传第五十九
卷七十二 列传第六十
卷七十三 列传第六十一
卷七十四 列传第六十二
卷七十五 列传第六十三
卷七十六 列传第六十四
卷七十七 列传第六十五
卷七十八 列传第六十六
卷七十九 列传第六十七
卷八十 列传第六十八
卷八十一 列传第六十九
卷八十二 列传第七十
卷八十三上 列传外戚第七十一上
卷八十三下 列传外戚第七十一下
卷八十四 列传儒林第七十二
卷八十五 列传文苑第七十三
卷八十六 列传孝感第七十四
卷八十七 列传节义第七十五
卷八十八 列传良吏第七十六
卷八十九 列传酷吏第七十七
卷九十 列传逸士第七十八
卷九十一 列传术艺第七十九
卷九十二 列传列女第八十
卷九十三 列传恩幸第八十一
卷九十四 列传阉官第八十二
卷九十五 列传第八十三
卷九十六 列传第八十四
卷九十七 列传第八十五
卷九十八 列传第八十六
卷九十九 列传第八十七
卷一百 列传第八十八
卷一百一 列传第八十九
卷一百二 列传第九十
卷一百三 列传第九十一
卷一百四 列传第九十二
卷一百五之一 志第一
卷一百五之二 志第二
卷一百五之三 志第三
卷一百五之四 志第四
卷一百六上 志第五
卷一百六中 志第六
卷一百六下 志第七
卷一百七 志第八
卷一百七下 志第九
卷一百八之一 志第十
卷一百八之二 志第十一
卷一百八之三 志第十二
卷一百八之四 志第十三
卷一百九 志第十四
卷一百一十 志第十五
卷一百一十一 志第十六
卷一百一十二上 灵征八上
卷一百一十二下 志第十八
卷一百一十三 志第十九
卷一百一十四 志第二十
附录
帝纪第一 序纪
昔黄帝有子二十五人,或内列诸华,或外分荒服。昌意少子,受封北土,国有大鲜卑山 ,因以为号。其后世为君长,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畜牧迁徙,射猎为业,淳朴为俗,简易为化,不为文字,刻木纪契而已。世事远近,人相传授,如史官之纪录焉。黄帝以土德王,北俗谓土为托,谓后为跋,故以为氏。其裔始均,入仕尧世,逐女魃于弱水之北,民赖其勤,帝舜嘉之,命为田祖。爰历三代,以及秦汉,獯鬻、猃狁、山戎、匈奴之属,累代残暴,作害中州,而始均之裔,不交南夏,是以载籍无闻焉。积六十七世,至成皇帝讳毛立,聪明武略,远近所推,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莫不率服。崩。
节皇帝讳贷立,崩。
庄皇帝讳观立,崩。
明皇帝讳楼立,崩。
安皇帝讳越立,崩。
宣皇帝讳推寅立。南迁大泽,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谋更南徙,未行而崩。
景皇帝讳利立,崩。
元皇帝讳俟立,崩。
和皇帝讳肆立,崩。
定皇帝讳机立,崩。
僖皇帝讳盖立,崩。
威皇帝讳侩立,崩。
献皇帝讳邻立。时有神人言于国曰:“此土荒遐,未足以建都邑,宜复徙居。”帝时年衰老,乃以位授子。
圣武皇帝讳诘汾。献帝命南移,山谷高深,九难八阻,于是欲止。有神兽,其形似马,其声类牛,先行导引,历年乃出。始居匈奴之故地。其迁徙策略,多出宣、献二帝,故人并号曰“推寅”,盖俗云“钻研”之义。初,圣武帝尝率数万骑田于山泽,欻见辎軿自天而下。既至,见美妇人,侍卫甚盛。帝异而问之,对曰:“我天女也,受命相偶。”遂同寝宿。旦,请还,曰:“明年周时,复会此处。”言终而别,去如风雨。及期,帝至先所田处,果复相见。天女以所生男授帝曰:“此君之子也,善养视之。子孙相承,当世为帝王。”语讫而去。子即始祖也。故时人谚曰:“诘汾皇帝无妇家,力微皇帝无舅家。”帝崩。
始祖神元皇帝讳力微立。生而英睿。
元年,岁在庚子。先是,西部内侵,国民离散,依于没鹿回部大人窦宾。始祖有雄杰之度,时人莫测。后与宾攻西部,军败,失马步走。始祖使人以所乘骏马给之。宾归,令其部内求与马之人,当加重赏,始祖隐而不言。久之,宾乃知,大惊,将分国之半以奉始祖。始祖不受,乃进其爱女。宾犹思报恩,固问所欲。始祖请率所部北居长川,宾乃敬从。积十数岁,德化大洽,诸旧部民,咸来归附。
二十九年,宾临终,戒其二子,使谨奉始祖。其子不从,乃阴谋为逆。始祖召杀之,尽并其众,诸部大人,悉皆款服,控弦上马二十余万。
三十九年,迁于定襄之盛乐。夏四月,祭天,诸部君长皆来助祭,唯白部大人观望不至,于是征而戮之,远近肃然,莫不震慑。始祖乃告诸大人曰:“我历观前世匈奴、蹋顿之徒,苟贪财利,抄掠边民,虽有所得,而其死伤不足相补,更招寇雠,百姓涂炭,非长计也。”于是与魏和亲。四十二年,遣子文帝如魏,且观风土。魏景元二年也。
文皇帝讳沙漠汗,以国太子留洛阳,为魏宾之冠。聘问交市,往来不绝。魏人奉遗金帛缯絮,岁以万计。始祖与邻国交接,笃信推诚,不为倚伏以要一时之利,宽恕任真,而遐迩归仰。魏晋禅代,和好仍密。始祖春秋已迈,帝以父老求归,晋武帝具礼护送。
四十八年,帝至自晋。
五十六年,帝复如晋;其年冬,还国。晋遗帝锦、罽、缯、彩、绵、绢诸物,咸出丰厚,车牛百乘。行达并州,晋征北将军卫瓘,以帝为人雄异,恐为后患,乃密启晋帝,请留不遣。晋帝难于失信,不许。瓘复请以金锦赂国之大人,令致间隙,使相危害。晋帝从之,遂留帝。于是国之执事及外部大人,皆受瓘货。
五十八年,方遣帝。始祖闻帝归,大悦,使诸部大人诣阴馆迎之。酒酣,帝仰视飞鸟,谓诸大人曰:“我为汝曹取之。”援弹飞丸,应弦而落。时国俗无弹,众咸大惊,乃相谓曰:“太子风彩被服,同于南夏,兼奇术绝世,若继国统,变易旧俗,吾等必不得志,不若在国诸子,习本淳朴。”咸以为然。且离间素行,乃谋危害,并先驰还。始祖问曰:“我子既历他国,进德何如?”皆对曰:“太子才艺非常,引空弓而落飞鸟,是似得晋人异法怪术,乱国害民之兆,惟愿察之。”自帝在晋之后,诸子爱宠日进,始祖年逾期颐,颇有所惑,闻诸大人之语,意乃有疑。因曰:“不可容者,便当除之。”于是诸大人乃驰诣塞南,矫害帝。既而,始祖甚悔之。帝身长八尺,英姿瑰伟,在晋之日,朝士英俊多与亲善,雅为人物归仰。后乃追谥焉。
其年,始祖不豫。乌丸王库贤,亲近任势,先受卫瓘之货,故欲沮动诸部,因在庭中砺钺斧。诸大人问欲何为,答曰:“上恨汝曹谗杀太子,今欲尽收诸大人长子杀之。”大人皆信,各各散走。始祖寻崩。凡飨国五十八年,年一百四岁。太祖即位,尊为始祖。
章皇帝讳悉鹿立,始祖之子也。诸部离叛,国内纷扰。飨国九年而崩。
平皇帝讳绰立,章帝之少弟也。雄武有智略,威德复举。七年,匈奴宇文部大人莫槐为其下所杀,更立莫槐弟普拨为大人。帝以女妻拨子丘不勤。帝飨国七年而崩。
思皇帝讳弗立,文帝之少子也。聪哲有大度,为诸父兄所重。政崇宽简,百姓怀服。飨国一年而崩。
昭皇帝讳禄官立,始祖之子也。分国为三部:帝自以一部居东,在上谷北,濡源之西,东接宇文部;以文帝之长子桓皇帝讳猗统一部,居代郡之参合陂北;以桓帝之弟穆皇帝讳猗卢统一部,居定襄之盛乐故城。自始祖以来,与晋和好,百姓乂安,财畜富实,控弦骑士四十余万。是岁,穆帝始出并州,迁杂胡北徙云中、五原、朔方。又西渡河击匈奴、乌桓诸部。自杏城以北八十里,迄长城原,夹道立碣,与晋分界。
二年,葬文帝及皇后封氏。初,思帝欲改葬,未果而崩。至是,述成前意焉。晋成都王司马颖遣从事中郎田思,河间王司马颙遣司马靳利,并州刺史司马腾遣主簿梁天,并来会葬。远近赴者二十万人。
三年,桓帝度漠北巡,因西略诸国。
四年,东部未耐娄大人倍斤入居辽东。
五年,宇文莫廆之子逊昵延朝贡。帝嘉其诚款,以长女妻焉。
七年,桓帝至自西略,诸降附者二十余国,凡积五岁,今始东还。
十年,晋惠帝为成都王颍逼留在鄴。匈奴别种刘渊反于离石,自号汉王。并州刺史司马腾来乞师。桓帝率十余万骑,帝亦同时大举以助之,大破渊众于西河、上党。会惠帝还洛,腾乃辞师。桓帝与腾盟于汾东而还。乃使辅相卫雄、段繁,于参合陂西累石为亭,树碑以记行焉。
十一年,刘渊攻司马腾,腾复乞师。桓帝以轻骑数千救之,斩渊将綦母豚。渊南走蒲子。晋假桓帝大单于,金印紫绶。
是岁,桓帝崩。帝英杰魁岸,马不能胜。常乘安车,驾大牛,牛角容一石。帝曾中蛊,呕吐之地仍生榆木。参合陂土无榆树,故世人异之,至今传记。帝统部凡十一年。后定襄侯卫操,树碑于大邗城,以颂功德。子普根代立。
十二年,賨人李雄僭帝号于蜀,自称大成。
十三年,昭帝崩。徒何大单于慕容廆遣使朝贡。是岁,羯胡石勒与晋马牧帅汲桑反。
穆皇帝天姿英特,勇略过人,昭帝崩后,遂总摄三部,以为一统。
元年,刘渊僭帝号,自称大汉。
三年,晋并州刺史刘琨遣使,以子遵为质。帝嘉其意,厚报馈之。白部大人叛入西河,铁弗刘虎举众于雁门以应之,攻琨新兴、雁门二郡。琨来乞师,帝使弟子平文皇帝将骑二万,助琨击之,大破白部;次攻刘虎,屠其营落。虎收其余烬,西走度河,窜居朔方。晋怀帝进帝大单于,封代公。帝以封邑去国悬远,民不相接,乃从琨求句注、陉北之地。琨自以托附,闻之大喜,乃徙马邑、阴馆、楼烦、繁畤、崞五县之民于陉南,更立城邑,尽献其地,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方数百里。帝乃徙十万家以充之。刘琨又遣使乞师救洛阳,帝遣步骑二万助之。晋太傅东海王司马越辞以洛中饥馑,师乃还。是年,刘渊死,子聪僭立。
四年,刘琨牙门将邢延据新兴叛,招引刘聪。帝遣军讨之,聪退走。
五年,刘琨遣使乞师以讨刘聪、石勒。帝以琨忠义,矜而许之。会聪遣其子粲袭晋阳,害琨父母而据其城,琨来告难,帝大怒,遣长子六脩、桓帝子普根,及卫雄、范班、姬澹等为前锋,帝躬统大众二十万为后继。粲惧,焚辎重,突围遁走。纵骑追之,斩其将刘儒、刘丰、简令、张平、邢延,伏尸数百里。琨来拜谢,帝以礼待之。琨固请进军,帝曰:“吾不早来,致卿父母见害,诚以相愧。今卿已复州境,然吾远来,士马疲弊,且待终举。贼奚可尽乎?”馈琨马牛羊各千余,车令百乘,又留劲锐戍之而还。是年,晋雍州刺史贾疋、京兆太守阎鼎,以晋怀帝为刘聪所执,共立怀帝兄子秦王业为太子,于长安称行台。帝复戒严,与琨更克大举。命琨自列晋行台,部分诸军,帝将遣十万骑从西河鉴谷南出,晋军从蒲坂东度,会于平阳,就食聪粟,迎复晋帝。事不果行。
六年,城盛乐以为北都,修故平城以为南都。帝登平城西山,观望地势,乃更南百里,于氵垒水之阳黄瓜堆筑新平城,晋人谓之小平城,使长子六脩镇之,统领南部。
七年,帝复与刘琨约期,会于平阳。会石勒擒王浚,国有匈奴杂胡万余家,多勒种类,闻勒破幽州,乃谋为乱,欲以应勒,发觉,伏诛。讨聪之计,于是中止。
八年,晋愍帝进帝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帝忿聪、勒之乱,志欲平之。先是,国俗宽简,民未知禁。至是,明刑峻法,诸部民多以违命得罪。凡后期者皆举部戮之。或有室家相携而赴死所,人问;“何之?”答曰:“当往就诛。”其威严伏物,皆此类也。
九年,帝召六修,六修不至。帝怒,讨之,失利,乃微服民间,遂崩。普根先守外境,闻难来赴,攻六修,灭之。卫雄、姬澹率晋人及乌丸三百余家,随刘遵南奔并州。普根立月余而薨。普根子始生,桓帝后立之。其冬,普根子又薨。是年,李雄遣使朝贡。
平文皇帝讳郁律立,思帝之子也。姿质雄壮,甚有威略。
元年,岁在丁丑。
二年,刘虎据朔方,来侵西部。帝逆击,大破之。虎单骑迸走。其从弟路孤率部落内附,帝以女妻之。西兼乌孙故地,东吞勿吉以西,控弦上马将有百万。刘聪死,子粲僭立,为其将靳准所杀。渊族子曜僭立。帝闻晋愍帝为曜所害,顾谓大臣曰:“今中原无主,天其资我乎?”刘曜遣使请和,帝不纳。是年,司马睿僭称大位于江南。
三年,石勒自称赵王,遣使乞和,请为兄弟。帝斩其使以绝之。
四年,私署凉州刺史张茂遣使朝贡。
五年,僭晋司马睿遣使韩暢加崇爵服,帝绝之。治兵讲武,有平南夏之意。桓帝后以帝得众心,恐不利于己子,害帝,遂崩,大人死者数十人。天兴初,尊曰太祖。
惠皇帝讳贺傉立,桓帝之中子也。以五年为元年。未亲政事,太后临朝,遣使与石勒通和,时人谓之女国使。
二年,司马睿死,子绍僭立。
四年,帝始临朝。以诸部人情未悉款顺,乃筑城于东木根山,徙都之。是年,张茂死,兄寔子骏立,遣使朝贡。
五年,帝崩。是年,司马绍死,子衍僭立。
炀皇帝讳纥那立,惠帝之弟也。以五年为元年。
三年,石勒遣石虎率骑五千来寇边部,帝御之于句注陉北,不利,迁于大宁。时烈帝居于舅贺兰部。帝遣使求之,贺兰部帅蔼头,拥护不遣。帝怒,召宇文部并势击蔼头。宇文众败,帝还大宁。
四年,石勒擒刘曜。
五年,帝出居于宇文部。贺兰及诸部大人,共立烈帝。
烈皇帝讳翳槐立,平文之长子也。以五年为元年。石勒遣使求和,帝遣弟昭成皇帝如襄国,从者五千余家。
二年,石勒僭立,自称大赵王。
五年,勒死,子大雅僭立。慕容廆死,子元真代立。
六年,石虎废大雅,僭立。李雄死,兄子班立。雄子期,杀班自立。
七年,蔼头不修臣职,召而戮之,国人复贰。炀帝自宇文部还入,诸部大人复奉之。
炀皇帝复立,以七年为后元年。烈帝出居于鄴,石虎奉第宅、伎妾、奴婢、什物。
三年,石虎遣将李穆率骑五千纳烈帝于大宁。国人六千余落叛炀帝,炀帝出居于慕容部。
烈皇帝复立,以三年为后元年。城新盛乐城,在故城东南十里。一年而崩。
昭成皇帝讳什翼犍立,平文之次子也。生而奇伟,宽仁大度,喜怒不形于色。身长八尺,隆准龙颜,立发委地,卧则乳垂至席。烈帝临崩顾命曰:“必迎立什翼犍,社稷可安。”烈帝崩,帝弟孤乃自诣鄴奉迎,与帝俱还。事在《孤传》。十一月,帝即位于繁畤之北,时年十九,称建国元年。是岁,李雄从弟寿杀期僭立,自号曰汉。
二年春,始置百官,分掌众职。东自濊貊,西及破洛那,莫不款附。夏五月,朝诸大人于参合陂,议欲定都氵垒源川,连日不决,乃从太后计而止。语在《皇后传》。娉慕容元真妹为皇后。
三年春,移都于云中之盛乐宫。
四年秋九月,筑盛乐城于故城南八里。皇后慕容氏崩。冬十月,刘虎寇西境。帝遣军逆讨,大破之,虎仅以身免。虎死,子务桓立,始来归顺,帝以女妻之。十二月,慕容元真遣使朝贡,并荐其宗女。
五年夏五月,幸参合陂。秋七月七日,诸部毕集,设坛埒,讲武驰射,因以为常。八月,还云中。是年秋,司马衍死,弟岳僭立。
六年秋八月,慕容元真遣使请荐女。是年,李寿死,子势僭立,遣使朝贡。
七年春二月,遣大人长孙秩迎后慕容氏元真之女于境。夏六月,皇后至自和龙。秋七月,慕容元真遣使奉聘,求交婚。帝许之。九月,以烈帝女妻之。其年,司马岳死,子聃僭立。
八年,慕容元真遣使朝贡。是年,张骏私署假凉王。
九年,石虎遣使朝贡。是年,张骏死,子重华代立。
十年,遣使诣鄴观衅。是年,司马聃擒李势。张重华遣使朝贡。
十一年,慕容元真死,子俊代立。
十二年,西巡,至河而还。是年,石虎死,子世立。世兄遵,杀世自立。尊兄鉴,杀遵自立。
十三年,魏郡人冉闵,杀石鉴僭立。
十四年,帝曰:“石胡衰灭,冉闵肆祸,中州纷梗,莫有匡救,吾将亲率六军,廓定四海。”乃敕诸部,各率所统,以俟大期。诸大人谏曰:“今中州大乱,诚宜进取,如闻豪强并起,不可一举而定,若或留连,经历岁稔,恐无永逸之利,或有亏损之忧。”帝乃止。是岁,氐苻健僭称大位,自号大秦。
十五年,慕容俊灭冉闵,僭尊号。
十六年,慕容俊遣使朝贡。是年,张重华死,子曜灵立。重华庶兄祚杀曜灵而自立,称凉公。
十七年,遣使于慕容俊。张祚复称凉王,置百官,遣使朝贡。
十八年,太后王氏崩。是年,苻健死,子生僭立。羌姚襄自称大将军、大单于。张瓘、宋混杀张祚,立重华少子玄靖,称凉王。
十九年春正月,刘务桓死,其弟阏头立,潜谋反叛。二月,帝西巡,因而临河,便人招喻,阏头从命。冬,慕容俊来请婚,许之。
二十年夏五月,慕容俊奉纳礼币。是年,苻坚杀苻生而僭立。姚襄为苻眉所杀。
二十一年,阏头部民多叛,惧而东走。渡河,半济而冰陷,后众尽归阏头兄子悉勿祈。初,阏头之叛,悉勿祈兄弟十二人在帝左右,尽遣归,欲其自相猜离。至是,悉勿祈夺其众。阏头穷而归命,帝待之如初。
二十二年春,帝东巡,至于桑乾川。三月,慕容俊遣使朝贡。夏四月,帝还云中。悉勿祈死,弟卫辰立。秋八月,卫辰遣子朝贡。
二十三年夏六月,皇后慕容氏崩。秋七月,卫辰来会葬,因而求婚,许之。是岁,慕容俊死,子暐立,遣使致赙。
二十四年春,卫辰遣使朝聘。是年,司马聃死,衍子千龄僭立。
二十五年,帝南巡,至君子津。冬十月,行幸代。十一月,慕容暐荐女备后宫。
二十六年冬十月,帝讨高车,大破之,获万口,马牛羊百余万头。是年,张重华弟天锡杀玄靖而自立。
二十七年春,车驾还云中。冬十一月,讨没歌部,破之,获牛马羊数百万头。
二十八年春正月,卫辰谋反,东渡河。帝讨之,卫辰惧而遁走。冬十二月,苻坚遣使朝贡。是岁,司马千龄死,弟弈僭立。
二十九年夏五月,遣燕凤使苻坚。
三十年冬十月,帝征卫辰。时河冰未成,帝乃以苇絙约澌,俄然冰合,犹未能坚,乃散苇于上,冰草相结,如浮桥焉。众军利涉,出其不意,卫辰与宗族西走,收其部落而还,俘获生口及马牛羊数十万头。
三十一年春,帝至自西伐,班赏各有差。
三十二年正月,帝南幸君子津。冬十月,幸代。
三十三年冬十一月,征高车,大破之。是年,苻坚擒慕容暐。三十四年春,长孙斤谋反,伏诛。斤之反也,拔刃向御座,太子献明皇帝讳寔格之,伤胁。夏五月,薨,后追谥焉。秋七月,皇孙珪生,大赦。是年,司马弈臣桓温,废弈为海西公,立睿子昱。
三十五年,司马昱死,子昌明僭立。
三十六年夏五月,遣燕凤使苻坚。
三十七年,帝征卫辰,卫辰南走。
三十八年,卫辰求援于苻坚。
三十九年,苻坚遣其大司马苻洛率众二十万及朱彤、张蚝、邓羌等诸道来寇,侵逼南境。冬十一月,白部、独孤部御之,败绩。南部大人刘库仁走云中。帝复遣库仁率骑十万逆战于石子岭,王师不利。帝时不豫,群臣莫可任者,乃率国人避于阴山之北。高车杂种尽叛,四面寇钞,不得刍牧。复度漠南。坚军稍退,乃还。十二月,至云中,旬有二日,帝崩,时年五十七。太祖即位,尊曰高祖。
帝雅性宽厚,智勇仁恕。时国中少缯帛,代人许谦盗绢二匹。守者以告,帝匿之,谓燕凤曰:“吾不忍视谦之面,卿勿泄言。谦或惭而自杀,为财辱士,非也。”帝尝击西部叛贼,流矢中目。贼破之后,诸大臣执射者,各持锥刀欲屠割之。帝曰:“彼各为其主,何罪也。”乃释之。
是岁,苻坚灭张天锡。
史臣曰:帝王之兴也,必有积德累功博利,道协幽显,方契神祗之心。有魏奄迹幽方,世居君长,淳化育民,与时无竞。神元生自天女,桓、穆勤于晋室。灵心人事,夫岂徒然?昭成以雄杰之姿,包君子之量,征伐四克,威被荒遐,乃立号改都,恢隆大业。终于百六十载,光宅区中。其原固有由矣。
帝纪第二 太祖纪
太祖道武皇帝,讳珪,昭成皇帝之嫡孙,献明皇帝之子也。母曰献明贺皇后。初因迁徙,游于云泽 ,既而寝息,梦日出室内,寤而见光自牖属天,欻然有感。以建国三十四年七月七日,生太祖于参合陂北,其夜复有光明。昭成大悦,群臣称庆,大赦,告于祖宗。保者以帝体重倍于常兒,窃独奇怪。明年有榆生于埋胞之坎,后遂成林。弱而能言,目有光曜,广颡大耳,众咸异之。年六岁,昭成崩。苻坚遣将内侮,将迁帝于长安,既而获免。语在《燕凤传》。坚军既还,国众离散。坚使刘库仁、刘卫辰分摄国事。南部大人长孙嵩及元他等,尽将故民南依库仁,帝于是转幸独孤部。
元年,葬昭成皇帝于金陵,营梓宫,木柿尽生成林。帝虽冲幼,而嶷然不群。库仁常谓其子曰:帝有高天下之志 ,兴复洪业,光扬祖宗者,必此主也。
七年,冬十月,苻坚败于淮南。是月,慕容文等杀库仁,库会弟眷摄国部。
八年,慕容暐弟冲僭立。姚苌自称大单于、万年秦王。慕容垂僭称燕王。
九年,库仁子显杀眷而代之,乃将谋逆。商人王霸知之,履帝足于众中,帝乃驰还。是时故大人梁盖盆子六眷,为显谋主,尽知其计,密使部人穆崇驰告。帝乃阴结旧臣长孙犍、元他等。秋八月,乃幸贺兰部。其日,显果使人求帝,不及。语在《献明太后传》。是岁,鲜卑乞伏国仁私署大单于。苻坚为姚苌所杀,子丕僭立。
登国元年春正月戊申,帝即代王位,郊天,建元,大会于牛川。复以长孙嵩为南部大人,以叔孙普洛为北部大人。班爵叙勋,各有差。二月,幸定襄之盛乐。息众课农。三月,刘显自善无南走马邑,其族奴真率所部来降。
夏四月,改称魏王。五月,车驾东幸陵石。护佛侯部帅侯辰、乙弗部帅代题叛走。诸将追之,帝曰:“侯辰等世修职役,虽有小愆,宜且忍之。当今草创,人情未一,愚近者固应趑趄,不足追也。”
秋七月己酉,车驾还盛乐。代题复以部落来降,旬有数日,亡奔刘显。帝使其孙倍斤代领部落。是月,刘显弟肺泥率骑掠奴真部落,既而率以来降。初,帝叔父窟咄为苻坚徙于长安,因随慕容永,永以为新兴太守。八月,刘显遣弟亢泥迎窟咄,以兵随之,来逼南境。于是诸部骚动,人心顾望。帝左右于桓等,与诸部人谋为逆以应之。事泄,诛造谋者五人,余悉不问。帝虑内难,乃北逾阴山,幸贺兰部,阻山为固。遣行人安同、长孙贺使于慕容垂以征师。垂遣使朝贡,并令其子贺驎帅步骑以随同等。
冬十月,贺驎军未至而寇已前逼,于是北部大人叔孙普洛等十三人及诸乌丸亡奔卫辰。帝自弩山迁幸牛川,屯于延水南,出代谷,会贺驎于高柳,大破窟咄。窟咄奔卫辰,卫辰杀之,帝悉收其众。十二月,慕容垂遣使朝贡,奉帝西单于印绶,封上谷王。帝不纳。是岁,慕容垂僭称皇帝于中山,自号大燕。苻丕死,苻登自立于陇东。姚苌称皇帝于长安,自号大秦。慕容冲为部下所杀。慕容永僭立。
二年春正月,班赐功臣长孙嵩等七十三人各有差。二月,帝幸宁川。夏五月,遣行人安同征兵于慕容垂,垂使子贺驎率众来会。六月,帝亲征刘显于马邑南,追至弥泽,大破之,显南奔慕容永,尽收其部落。秋八月,帝至自伐显。
冬十月癸卯,幸濡源,遣外朝大人王建使于慕容垂。十一月,遂幸赤城。十有二月,巡松漠。还幸牛川。
三年春二月,帝东巡。
夏四月,幸东赤城。五月癸亥,北征库莫奚。六月,大破之,获其四部杂畜十余万,渡弱落水。班赏将士各有差。
秋七月庚申,库莫部帅鸠集遗散,夜犯行宫。纵骑扑讨,尽杀之。其月,帝还赤城。八月使九原公元仪使于慕容垂。冬十一月,慕容垂遣使朝贡。十有二月辛卯,车驾西征。至女水,讨解如部。大破之,获男女杂畜十数万。是岁,乞伏国仁死,弟乾归立,私署河南王。
四年春正月甲寅,袭高车诸部落,大破之。二月癸巳,至女水,讨叱突邻部,大破之。戊戌,贺染干兄弟率诸部来救,与大军相遇,逆击走之。
夏四月,行还赤城。五月,陈留公元虔使于慕容垂。
冬十月,垂遣使朝贡。是岁,氐吕光自称三河王,遣使朝贡。
五年春三月甲申,帝西征。次鹿浑海,袭高车袁纥部,大破之,虏获生口、马牛羊二十余万。慕容垂遣子贺驎率众来会。
夏四月丙寅,行幸意辛山,与贺驎讨贺兰、纥突邻、纥奚诸部落,大破之。六月,还幸牛川。卫辰遣子直力鞮寇贺兰部,围之。贺讷等请降,告困。秋七月丙子,帝引兵救之,至羊山,直力鞮退走。
八月,还幸牛川。遣秦王觚使于慕容垂。九月壬申,讨叱奴部于囊曲河,大破之。
冬十月,迁云中,讨高车豆陈部于狼山,破之。十有一月,纥奚部大人库寒举部内属。十有二月,纥突邻大人屈地鞬举部内属。帝还次白漠。
六年春二月,幸纽垤川。三月,遣九原公元仪、陈留公元虔等西讨黜弗部,大破之。
夏四月,祠天。六月,慕容贺驎破贺讷于赤城。帝引兵救之,驎退走。
秋七月壬申,讲武于牛川。行,还纽垤川。慕容垂止元觚而求名马,帝绝之。乃遣使于慕容永,永使其大鸿胪慕容钧奉表劝进尊号。其月,卫辰遣子直力鞮出棝杨塞,侵及黑城。九月,帝袭五原,屠之。收其积谷,还纽垤川。于棝杨塞北,树碑记功。
冬十月戊戌,北征蠕蠕。追之,及于大碛南床山下,大破之。班赐从臣各有差。其东西二部主匹候跋及缊纥提,斩别帅屋击于。事具《蠕蠕传》。十有一月戊辰,还幸纽垤川。戊寅,卫辰遣子直力鞮寇南部。己卯,车驾出讨。壬午,大破直力鞮军于铁歧山南,获其器械辎重。牛羊二十余万。戊子,自五原金津南渡河。辛卯,次其所居悦跋城,卫辰父子奔遁。壬辰,诏诸将追之,擒直力鞮。十有二月,获卫辰尸,斩以徇,遂灭之。语在《卫辰传》。卫辰少子屈丐,亡奔薛干部。车驾次于盐池。自河已南,诸部悉平。簿其珍宝畜产,名马三十馀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班赐大臣各有差。收卫辰子弟宗党无少长五千余人,尽杀之。山胡酋大幡颓、业易于等率三千余家降附,出居于马邑。是岁,起河南宫。
七年春正月,幸木根山,遂次黑盐池。飨宴群臣,觐诸国贡使。北之美水。三月甲子,宴群臣于水滨,还幸河南宫。西部泣黎大人茂鲜叛走,遣南部大人长孙嵩追讨,大破之。夏五月,班赐诸官马牛羊各有差。秋八月,行幸漠南,仍筑巡台。冬十有二月,慕容永遣使朝贡。是岁,皇子嗣生。
八年春正月,帝南巡。二月,幸羖羊原,赴白楼。三月,车驾西征侯吕邻部。
夏四月,至苦水,大破之。五月,还幸白楼。慕容垂讨慕容永于长子。六月,车驾北巡。永来告急,遣陈留公元虔、将军庾岳率骑五万东度河救之。破类拔部帅刘曜等,徙其部落。元虔等因屯秀容,慕容垂遂围长子。
秋七月,车驾临幸新坛。庚寅,宴群臣,仍讲武。先是,卫辰子屈丐奔薛干部,征之不送。
八月,帝南征薛干部帅太悉佛于三城,会其先出击曹覆,帝乘虚屠其城,获太悉佛子珍宝,徙其民而还。太悉佛闻之,来赴不及,遂奔姚兴。九月,还幸河南宫。是岁,姚苌死。
九年春三月,帝北巡。使东平公元仪屯田于河北五原,至于棝杨塞外。夏五月,田于河东。
秋七月,还幸河南宫。
冬十月,蠕蠕社仑等率部落西走。事具《蠕蠕传》。是岁,姚苌子兴僭立,杀苻登。慕容垂灭永。
十年春正月,太悉佛自长安还岭北,上郡以西皆应之。夏五月,幸盐池。六月,还幸河南宫。
秋七月,慕容垂遣其子宝来寇五原,造舟收谷。帝遣右司马许谦征兵于姚兴。东平公元仪徙据朔方。八月,帝亲治兵于河南。九月,进师,临河筑台告津,连旌沿河东西千里有余。是时,陈留公元虔五万骑在东,以绝其左;元仪五万骑在河北,以承其后;略阳公元遵七万骑塞其中山之路。
冬十月辛未,宝烧船夜遁。十一月己卯,帝进军济河。乙酉夕,至参合陂。丙戌,大破之。语在《宝传》。生擒其陈留王绍、鲁阳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济阴公尹国、北地王世子钟葵、安定王世子羊兒以下文武将吏数千人,器甲辎重、军资杂财十余万计。于俘虏之中擢其才识者贾彝、贾闺、晁崇等与参谋议,宪章故实。班赏大臣将校各有差。十有二月,还幸云中之盛乐。
皇始元年春正月,大搜于定襄之虎山,因东幸善无北陂。三月,慕容垂来寇桑乾川。阿留公元虔先镇平城,时征兵未集,虔率麾下邀击,失利死之。垂遂至平城西北,逾山结营。闻帝将至,乃筑城自守。疾甚,遂遁走,死于上谷。子宝匿丧而还,至中山乃僭立。夏六月癸酉,遣将军王建等三军讨宝广宁太守刘亢泥,斩之,徙其部落。宝上谷太守慕容普邻,捐郡奔走。丁亥,皇太后贺氏崩。是月,葬献明太后。
秋七月,右司马许谦上书劝进尊号,帝始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跸,于是改元。八月庚寅,治兵于东郊。己亥,大举讨慕容宝,帝亲勒六军四十余万,南出马邑,逾于句注。旌旗骆驿二千余里,鼓行而前,民室皆震。别诏将军封真等三军,从东道出袭幽州,围蓟。九月戊午,次阳曲,乘西山,临观晋阳,命诸将引骑围胁,已而罢还。宝并州牧辽西王农大惧,将妻子弃城夜出,东遁,并州平。初建台省,置百官,封拜公侯、将军、刺史、太守,尚书郎已下悉用文人。帝初拓中原,留心慰纳。诸士大夫诣军门者,无少长,皆引入赐见。存问周悉,人得自尽。苟有微能,咸蒙叙用。己未,诏辅国将军奚牧略地晋川,获慕容宝丹阳王买得等于平陶城。
冬十月乙酉,车驾出井陉,使冠军将军王建、左军将军李栗五万骑先驱启行。十有一月庚子朔,帝至真定。自常山以东,守宰或捐城奔窜,或稽颡军门,唯中山、鄴、信都三城不下。别诏征东大将军东平公仪五万骑南攻鄴,冠军将军王建、左军将军李栗等攻信都,军之所行,不得伤民桑枣。戊午,进军中山;己未,引骑围之。帝谓诸将曰:“朕量宝不能出战,必当凭城自守,偷延日月。急攻则伤士,久守则费粮,不如先平鄴、信都,然后还取中山,于计为便。若移军远去,宝必散众求食民间,如此,则人心离阻,攻之易克。”诸将称善。丁卯,车驾幸鲁口城。是岁,司马昌明死,子德宗僭立,遣使朝贡。吕光僭称天王,号大凉,遣使朝贡。
二年春正月己亥朔,大飨群臣于鲁口。慕容宝遣其左卫将军慕容腾寇博陵,杀中山太守及高阳诸县令长,抄掠租运。是时信都未下,庚申,乃进军。壬戌,引骑围之。其夜,宝冀州刺史宜都王慕容凤逾城奔走,归于中山。癸亥,宝辅国将军张骧、护军将军徐超率将吏已下举城降。宝闻帝幸信都,乃趣博陵之深泽,屯呼沱水,遣弟贺麟寇杨城,杀常山守兵三百余人。宝悉出珍宝及宫人招募郡县,群盗无赖者多应之。
二月己巳,帝进幸杨城。丁丑,军于钜鹿之柏肆坞,临呼沱水。其夜,宝悉众犯营,燎及行宫,兵人骇散。帝惊起,不及衣冠,跣出击鼓。俄而左右及中军将士,稍稍来集。帝设奇陈,列烽营外,纵骑冲之,宝众大败,斩首万余级,擒其将军高长等四千余人。戊寅,宝走中山,获其器仗辎重数十万计。宝尚书闵亮、秘书监崔逞、太常孙沂、殿中侍御史孟辅等并降。降者相属,赐拜职爵各有差。平原徐超聚众反于畔城,诏将军奚辱捕斩之。并州守将封真率其种族与徒何为逆,将攻刺史元延,延讨平之。是时,柏肆之役,远近流言,贺兰部帅附力眷、纥突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聚党反于阴馆,南安公元顺率军讨之,不克,死者数千。诏安远将军庾岳总万骑,还讨叱奴根等,灭之。三月己酉,车驾次于卢奴。宝遣使求和,请送元觚,割常山以西奉国,乞守中山以东。帝许之。已而宝背约。辛亥,车驾次中山,命诸将围之。是夜,宝弟贺麟将妻子出走西山。宝见贺麟走,恐先据和龙,壬子夜,遂将其妻子及兄弟宗族数千骑北遁。宝将李沈、王次多、张超、贾归等来降。遣将军长孙肥追之,至范阳,不及而还。城内共立慕容普邻为主。
夏四月,帝以军粮未继,乃诏征东大将军东平公元仪罢鄴围,徙屯钜鹿,积租杨城。普邻出步卒六千余人,伺间犯诸屯兵。诏将军长孙肥等轻骑挑之,帝以虎队五千横截其后,斩首五千,生虏七百人,宥而遣之。夏五月庚子,大赏功臣。帝以中山城内为普邻所胁,而大军迫之,欲降无路,乃密招喻之。甲辰,曜兵扬威以示城内,命诸军罢围南徙以待其变。甲寅,以东平公元仪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兗豫雍荆徐扬六州牧、左丞相,封卫王。襄城公元题,进封为王。
秋七月,普邻遣乌丸张骧率五千余人出城求食,寇常山之灵寿,杀害吏民。贺麟自丁零国入于骧军,因其众,复入中山,杀普邻而自立。帝还幸鲁口,遣将军长孙肥一千骑袭中山,入其郛而还。八月丙寅朔,帝自鲁口进军常山之九门。时大疫,人马牛多死。帝问疫于诸将,对曰:“在者才十四五。”是时中山犹拒守,而饥疫并臻,群下咸思还北。帝知其意,因谓之曰:“斯固天命,将若之何!四海之人,皆可与为国,在吾所以抚之耳,何恤乎无民!”群臣乃不敢复言。遣抚军大将军略阳公元遵袭中山,芟其禾菜,入郛而还。九月,贺麟饥穷,率三万余人出寇新市。甲子晦,帝进军讨之。太史令晁崇奏曰:“不吉。”帝曰:“其义云何?”对曰:“昔纣以甲子亡,兵家忌之。”帝曰:“纣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胜乎?”崇无以对。
冬十月丙寅,帝进军新市。贺麟退阻泒水,依渐洳泽以自固。甲戌,帝临其营,战于义台坞,大破之,斩首九千余级。贺麟单马走西山,遂奔鄴,慕容德杀之。甲申,共所署公卿、尚书、将吏、士卒降者二万余人。其将张骧、李沈、慕容文等先来降,寻皆亡还,是日复获之,皆赦而不问。获其所传皇帝玺绶、图书、府库、珍宝,簿列数万。班赐功臣及将士各有差。中山平。乙酉,襄城王题薨。丁亥,遣三万骑赴卫王仪,将以攻鄴。是岁,鲜卑秃发乌孤私署大单于、西平王。
天兴元年春正月,慕容德走保滑台。仪克鄴,收其仓库。诏赏将士各有差。仪追德至于河,不及而还。庚子,车驾自中山行幸常山之真定,次赵郡之高邑,遂幸于鄴。民有老不能自存者,诏郡县赈恤之。帝至鄴,巡登台榭,遍览宫城,将有定都之意,乃置行台,以龙骧将军日南公和跋为尚书,与左丞贾彝率郎吏及兵五千人镇鄴。车驾自鄴还中山,所过存问百姓。诏大军所经州郡,复赀租一年,除山东民租赋之半。车驾将北还,发卒万人治直道,自望都铁关凿恆岭至代五百余里。帝虑还后山东有变,乃置行台于中山,诏左丞相、守尚书令、卫王仪镇中山,抚军大将军、略阳公元遵镇勃海之合口。右军将军尹国先督租于冀州,闻帝将还,谋反,欲袭信都。安南将军长孙嵩执送,斩之。辛酉,车驾发自中山,至于望都尧山。徙山东六州民吏及徒何、高丽杂夷三十六万,百工伎巧十万余口,以充京师。车驾次于恆山之阳。博陵、勃海、章武群盗并起,略阳公元遵等讨平之。广川太守贺卢杀冀州刺史王辅,驱勒守兵,抄掠阳平、顿丘诸郡,遂南渡河,奔慕容德。
二月,车驾自中山幸繁宫,更选屯卫。诏给内徙新民耕牛,计口受田。三月,离石胡帅呼延铁、西河胡帅张崇等聚党数千人叛。诏安远将军庾岳讨平之。渔阳群盗库傉官韬聚众反。诏中坚将军伊谓讨之。征左丞相、卫王仪还京师,诏略阳公遵代镇中山。
夏四月壬戌,进遵封常山王,南安公元顺进封毗陵王,征虏将军、历阳公穆崇为太尉,安南将军、钜鹿公长孙嵩为司徒。帝祠天于西郊,麾帜有加焉。广平太守、辽西公元意烈谋反,于郡赐死,原其妻子。鄜城屠各董羌、杏城卢水郝奴、河东蜀薛榆、氐帅苻兴,各率其种内附。六月丙子,诏有司议定国号。群臣曰:“昔周秦以前,世居所生之土,有国有家,及王天下,即承为号。自汉以来,罢侯置守,时无世继,其应运而起者,皆不由尺土之资。今国家万世相承,启基云代。臣等以为若取长远,应以代为号。”诏曰:“昔朕远祖,总御幽都,控制遐国,虽践王位,未定九州。逮于朕躬,处百代之季,天下分裂,诸华乏主。民俗虽殊,抚之在德,故躬率六军,扫平中土,凶逆荡除,遐迩率服。宜仍先号,以为魏焉。布告天下,咸知朕意。”
秋七月,迁都平城,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渔阳乌丸库傉官韬复聚党为寇。诏冠军将军王建讨平之。八月,诏有司正封畿,制郊甸,端径术,标道里,平五权,较五量,定五度。遣使循行郡国,举奏守宰不法者,亲览察黜陟之。九月,乌丸张骧子超,收合亡命,聚党三千余家,据勃海之南皮,自号征东大将军、乌刃王,抄掠诸郡。诏将军庾岳讨之。
冬十月,起天文殿。十有一月辛亥,诏尚书吏部郎中邓渊典官制,立爵品,定律吕,协音乐;仪曹郎中董谧撰郊庙、社稷、朝觐、飨宴之仪;三公郎中王德定律令,申科禁;太史令晁崇造浑仪,考天象;吏部尚书崔玄伯总而裁之。闰月,左丞相、骠骑大将军、卫王仪及诸王公卿士,诣阙上书曰:“臣等闻宸极居中,则列宿齐其晷;帝王顺天,则群后仰其度。伏惟陛下德协二仪,道隆三五,仁风被于四海,盛化塞于大区,泽及昆虫,恩沾行苇,讴歌所属,八表归心,军威所及,如风靡草,万姓颙颙,咸思系命。而躬履谦虚,退身后己,宸仪未彰,哀服未御,非所以上允皇天之意,下副乐推之心。宜光崇圣烈,示轨宪于万世。臣等谨昧死以闻。”帝三让乃许之。十有二月己丑,帝临天文殿,太尉、司徒进玺绶,百官咸称万岁。大赦,改年。追尊成帝已下及后号谥。乐用《皇始》之舞。诏百司议定行次。尚书崔玄伯等奏从土德,服色尚黄,数用五;未祖辰腊,牺牲用白。五郊立气,宣赞时令,敬授民时,行夏之正。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杰、吏民二千家于代都。是岁,兰汗杀慕容宝而自立,宝子盛杀汗僭立。慕容德自称燕王。
二年春正月甲子,初祠上帝于南郊,以始祖神元皇帝配,降坛视燎,成礼而反。乙丑,曲赦京师。始制三驾之法。庚午,车驾北巡,分命诸将大袭高车。大将军、常山王遵等三军从东道出长川,镇北将军、高凉王乐真等七军从西道出牛川,车驾亲勒六军从中道自驳髯水西北。
二月丁亥朔,诸军同会,破高车杂种三十余部,获七万余口,马三十余万匹,牛羊百四十余万。骠骑大将军、卫王仪督三万骑别从西北绝漠千余里,破其遗迸七部,获二万余口,马五万馀匹,牛羊二十余万头,高车二十余万乘,并服玩诸物。还次牛川及薄山,并刻石记功。班赐从臣各有差。庚戌,征虏将军庾岳破张超于勃海。超走平原,为其党所杀。以所获高车众起鹿苑,南因台阴,北距长城,东包白登,属之西山,广轮数十里。凿渠引武川水注之苑中,疏为三沟,分流宫城内外。又穿鸿雁池。三月己未,车驾至自北伐。甲子,初令《五经》群书各置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员三千人。是月,氐人李辩叛慕容德,求援于鄴行台尚书和跋。跋轻骑往应之,克滑台,收德宫人府藏;又破德桂林王镇及郎吏将士千余人。丙子,遣建义将军庾真、越骑校尉奚斤讨库狄部帅叶亦干、宥连部帅窦羽泥于太浑川,破之。库狄勤支子沓亦干率其部落内附。真等进破侯莫陈部,获马牛羊十余万头,追殄遗迸,入大峨谷。中山太守仇儒亡匿赵郡,推群盗赵准为主,号使持节、征西大将军、冀青二州牧、钜鹿公,仇儒为准长史,聚党扇惑。诏中领军长孙肥讨平之。
夏四月,前清河太守傅世聚党千余家,自号抚军将军。五月癸亥,征虏将军庾岳讨破之。
秋七月,起天华殿。辛酉,大阅于鹿苑,飨赐各有差。陈郡、河南流民万余口内徙,遣使者存劳之。姚兴遣众围洛阳,司马德宗将辛恭靖请救。八月,遣太尉穆崇率骑六千往赴之。增启京师十二门。作西武库。除州郡民租赋之半。辛亥,诏礼官备撰众仪,著于新令。范阳人卢溥,聚众海滨,称使持节、征北大将军、幽州刺史,攻掠郡县,杀幽州刺史封沓干。慕容盛辽西太守李朗,举郡内属。西河胡帅护诺于、丁零帅翟同、蜀帅韩砻,并相率内附。
冬十月,太庙成,迁神元、平文、昭成、献明皇帝神主于太庙。十有二月甲午,慕容盛征虏将军、燕郡太守高湖,率户三千内属。辛亥,诏材官将军和突讨卢溥。天华殿成。是岁,吕光立其子绍为天王,自称太上皇。光死,庶子纂杀绍僭立。秃发乌孤死,弟鹿孤代立,遣使朝贡。
三年春正月戊午,和突破卢溥于辽西,生获溥及其子焕,传送京师,轘之。癸亥,有事于北郊。分命诸官循行州郡,观民风俗,察举不法。赐群臣布帛各有差。二月丁亥,诏有司祀日于东郊。始耕籍田。壬寅,皇子聪薨。三月戊午,立皇后慕容氏。是月,穿城南渠通于城内,作东西鱼池。
夏四月,姚兴遣使朝贡。五月戊辰,诏谒者仆射张济使于姚兴。己巳,车驾东巡,遂幸涿鹿,遣使者以太牢祠帝尧、帝舜庙。西幸马邑,观氵垒源。
秋七月壬子,车驾还宫。起中天殿及云母堂、金华室。十有一月,高车别帅敕力犍,率九百余落内属。十有二月乙未,诏曰:“世俗谓汉高起于布衣而有天下,此未达其故也。夫刘承尧统,旷世继德,有蛇龙之征,致云彩之应,五纬上聚,天人俱协,明革命之主,大运所钟,不可以非望求也。然狂狡之徒,所以颠蹶而不已者,诚惑于逐鹿之说,而迷于天命也。故有踵覆车之轨,蹈衅逆之踪,毒甚者倾州郡,害微者败邑里,至乃身死名颓,殃及九族,从乱随流,死而不悔,岂不痛哉!《春秋》之义,大一统之美,吴楚僭号,久加诛绝,君子贱其伪名,比之尘垢。自非继圣载德,天人合会,帝王之业,夫岂虚应。历观古今,不义而求非望者,徒丧其保家之道,而伏刀锯之诛。有国有家者,诚能推废兴之有期,审天命之不易,察征应之潜授,杜竞逐之邪言,绝奸雄之僭肆,思多福于止足,则几于神智矣。如此,则可以保荣禄于天年,流余庆于后世。夫然,故祸悖无缘而生,兵甲何因而起?凡厥来世,勖哉戒之,可不慎欤!”时太史屡奏天文错乱,帝亲览经占,多云改王易政,故数革官号,一欲防塞凶狡,二欲消灾应变。已而虑群下疑惑,心谤腹非,丙申复诏曰:“上古之治,尚德下名,有任而无爵,易治而事序,故邪谋息而不起,奸慝绝而不作。周姬之末,下凌上替,以号自定,以位制禄,卿世其官,大夫遂事,阳德不暢,议发家陪,故衅由此起,兵由此作。秦汉之弊,舍德崇侈,能否混杂,贤愚相乱,庶官失序,任非其人。于是忠义之道寝,廉耻之节废,退让之风绝,毁誉之义兴,莫不由乎贵尚名位,而祸败及之矣。古置三公,职大忧重,故曰‘待罪宰相’,将委任责成,非虚宠禄也。而今世俗,佥以台辅为荣贵,企慕而求之。夫此职司,在人主之所任耳,用之则重,舍之则轻。然则官无常名,而任有定分,是则所贵者至矣,何取于鼎司之虚称也。夫桀纣之南面,虽高而可薄;姬旦之为下,虽卑而可尊。一官可以效智,荜门可以垂范。苟以道德为实,贤于覆餗蔀家矣。故量己者,令终而义全;昧利者,身陷而名灭。利之与名,毁誉之疵竞;道之与德,神识之家宝。是故道义,治之本;名爵,治之末。名不本于道,不可以为宜;爵无补于时,不可以为用。用而不禁,为病深矣。能通其变,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来者诚思成败之理,察治乱之由,鉴殷周之失,革秦汉之弊,则几于治矣。”是岁,乞伏乾归为姚兴所破,李暠私署凉州牧、凉公。
四年春正月,高车别帅率其部三千余落内附。二月丁亥,命乐师入学习舞,释菜于先圣、先师。丁酉,分命使者循行州郡,听察辞讼,纠劾不法。三月,帝亲渔,荐于寝庙。
夏四月辛卯,罢鄴行台。诏有司明扬隐逸。五月,起紫极殿、玄武楼、凉风观、石池、鹿苑台。
秋七月,诏镇远将军、兗州刺史长孙肥步骑二万南徇许昌、彭城。诏赐天下镇戍将士布帛各有差。冬十二月辛亥,诏征西大将军、常山王遵等率众五万讨破多兰部帅木易于,材官将军和突率骑六千袭黜弗、素古延等诸部。集博士儒生,比众经文字,义类相从,凡四万余字,号曰《众文经》。是岁,慕容盛死,宝弟熙僭立。吕光弟子隆杀纂自立。卢水胡沮渠蒙逊私署凉州牧、张掖公。蒙逊及李暠并遣使朝贡。
五年春正月丁丑,慕容熙遣将寇辽西。虎威将军宿沓干等拒战不利,弃令支而还。帝闻姚兴将寇边,庚寅,大简舆徒,诏并州诸军积谷于平阳之乾壁。戊子,材官将军和突破黜弗、素古延等诸部,获马三千余匹,牛羊七万余头。辛卯,蠕蠕祖仑遣骑救素古延等,和突逆击破之于山南河曲,获铠马二千余匹。班师。赏赐将士各有差。
二月癸丑,征西大将军、常山王遵等至安定之高平,木易于率数千骑与卫辰、屈丐弃国遁走,追至陇西瓦亭,不及而还。获其辎重库藏,马四万余匹,骆驼、牦牛三千余头,牛、羊九万余口。班赐将士各有差。徙其民于京师。沙门张翘自号无上王,与丁零鲜于次保聚党常山之行唐。夏四月,太守楼伏连讨斩之。五月,姚兴遣其弟安北将军、义阳公平率众四万来侵。平阳乾壁为平所陷。六月,治兵于东郊,部分众军,诏镇西大将军毗陵王顺、长孙肥等三将六万骑为前锋。
秋七月戊辰朔,车驾西讨。八月乙巳,至于柴壁。平固守,进军围之。姚兴悉举其众来救。甲子,帝渡蒙坑,逆击兴军,大破之。
冬十月,平赴水而死,俘其余众三万余人。语在《兴传》。获兴征虏将军、尚书右仆射狄伯支,越骑校尉唐小方,积弩将军姚梁国,建忠将军雷星、康官,北中郎将康猥,平从弟伯禽已下、四品将军已上四十余人。获先亡臣王次多、靳勤,并斩以徇。兴频使请和,帝不许。群臣劝进平蒲坂,帝虑蠕蠕为难,戊申,班师。十有一月,车驾次晋阳。征相州刺史庾岳为司空。遣左将军莫题讨上党群盗秦颇、丁零翟都于壶关。丁丑,上党太守捕颇,斩之,都走林虑。十有二月辛亥,至自西征。蠕蠕杜仑犯塞,诏常山王遵追之,不及而还。越勤莫弗率其部万余家内属,居五原之北。是岁,秃发鹿孤病死,弟傉檀统任,遣使朝贡。
六年春正月辛未,朔方尉迟部别帅率万余家内属,入居云中。夏五月,大简舆徒,将略江淮,平荆扬之乱。
秋七月,镇西大将军、司隶校尉、毗陵王顺有罪,以王还第。戊子,车驾北巡,筑离宫于犲山,纵士校猎,东北逾罽岭,出参合、代谷。九月,行幸南平城,规度氵垒南,面夏屋山,背黄瓜堆,将建新邑。辛未,车驾还宫。
冬十月,起西昭阳殿。乙卯,立皇子嗣为齐王,加车骑大将军,位相国;绍为清河王,加征南大将军;熙为阳平王;曜为河南王。封故秦愍王子夔为豫章王,陈留王子右将军悦为朱提王。丁巳,诏将军伊谓率骑二万北袭高车。司马德宗遣使朝贡。十有一月庚午,伊谓大破高车。是年,岛夷桓玄废其主司马德宗而自立,僭称大楚。
天赐元年春正月,遣离石护军刘托率骑三千袭蒲子。三月丙寅,擒姚兴宁北将军、泰平太守衡谭,获三千余口。初限县户不满百罢之。
夏四月,诏尚书郎中公孙表使于江南,以观桓玄之衅也。值玄败而还。蠕蠕社仑从弟悦伐大那等谋杀社仑而立大那。发觉,来奔。五月,置山东诸冶,发州郡徒谪造兵甲。秋九月,帝临昭阳殿,分置众职,引朝臣文武,亲自简择,量能叙用;制爵四等,曰王、公、侯、子,除伯、男之号;追录旧臣,加以封爵,各有差。是秋,江南大乱,流民繦负而奔淮北,行道相寻。
冬十月辛巳,大赦,改元。筑西宫。十有一月,上幸西宫,大选朝臣,令各辨宗党,保举才行,诸部子孙失业赐爵者二千余人。十有二月戊辰,车驾幸犲山宫。是岁,岛夷刘裕起兵诛桓玄。
二年春二月癸亥,车驾还宫。
夏四月,车驾有事于西郊,车旗尽黑。是岁,司马德宗复僭立。慕容德死,兄子超僭立。
三年春正月甲申,车驾北巡,幸犲山宫。校猎,至屋孤山。二月乙亥,幸代园山,建五石亭。三月庚子,车驾还宫。
夏四月庚申,复幸犲山宫。占授著作郎王宜弟造《兵法孤虚立成图》三百六十时。遂登定襄角史山,又幸马城。甲午,车驾还宫。是月,蠕蠕寇边。夜召兵,将旦,贼走,乃罢。六月,发八部五百里内男丁筑氵垒南宫,门阙高十余丈;引沟穿池,广苑囿;规立外城,方二十里,分置市里,经涂洞达。三十日罢。
秋七月,太尉穆崇薨。八月甲辰,行幸犲山宫,遂至青牛山。丙辰,西登武要北原,观九十九泉,造石亭,遂之石漠。九月甲戌朔,幸漠南盐池。壬午,至漠中,观天盐池;度漠,北之吐盐池。癸巳,南还长川。丙申,临观长陂。
冬十月庚申,车驾还宫。
四年春二月,封皇子羒为河间王,处文为长乐王,连为广平王,黎为京兆王。夏五月,北巡。自参合陂东过蟠羊山,大雨,暴水流辎重数百乘,杀百余人。遂东北逾石漠,至长川,幸濡源。常山王遵有罪赐死。
秋七月,车驾自濡源西幸参合陂。筑北宫垣,三旬而罢,乃还宫。八月,幸犲山宫。是月,诛司空庾岳。冬十有一月,车驾还宫。是岁,慕容宝养子高云杀熙自立,赫连屈丐自称大单于、大夏天王。
五年春正月,行幸犲山宫,遂如参合陂,观渔于延水,至宁川。三月,姚兴遣使朝贡。是岁,皇孙焘生。
六年夏,帝不豫。初,帝服寒食散,自太医令阴羌死后,药数动发,至此逾甚。而灾变屡见,忧懑不安,或数日不食,或不寝达旦。归咎群下,喜怒乖常,谓百僚左右人不可信,虑如天文之占,或有肘腋之虞。追思既往成败得失,终日竟夜独语不止,若旁有鬼物对扬者。朝臣至前,追其旧恶皆见杀害,其余或以颜色变动,或以喘息不调,或以行步乖节,或以言辞失措,帝皆以为怀恶在心,变见于外,乃手自殴击,死者皆陈天安殿前。于是朝野人情各怀危惧。有司懈怠,莫相督摄;百工偷劫,盗贼公行,巷里之间人为希少。帝亦闻之,曰:“朕纵之使然,待过灾年,当更清治之尔。”
秋七月,慕容支属百余家,谋欲外奔。发觉,伏诛,死者三百余人。八月,卫王仪谋叛,赐死。
冬十月戊辰,帝崩于天安殿,时年三十九。永兴二年九月甲寅,上谥宣武皇帝,葬于盛乐金陵。庙号太祖。泰常五年,改谥曰道武。
史臣曰:晋氏崩离,戎羯乘衅,僭伪纷纠,犲狼竞驰。太祖显晦安危之中,屈伸潜跃之际,驱率遗黎,奋其灵武,克剪方难,遂启中原,朝拱人神,显登皇极。虽冠履不暇,栖遑外土,而制作经谟,咸存长世。所谓大人利见,百姓与能,抑不世之神武也。而屯厄有期,祸生非虑,将人事不足,岂天实为之。呜呼!
帝纪第三 太宗纪
太宗明元皇帝,讳嗣,太祖长子也,母曰刘贵人,登国七年生于云中宫。太祖晚有子 ,闻而大悦,乃大赦天下。帝明睿宽毅,非礼不动,太祖甚奇之。天兴六年,封齐王,拜相国,加车骑大将军。初,帝母刘贵人赐死,太祖告帝曰:“昔汉武帝将立其子而杀其母,不令妇人后与国政,使外家为乱。汝当继统,故吾远同汉武,为长久之计。”帝素纯孝,哀泣不能自胜,太祖怒之。帝还宫,哀不自止,日夜号泣。太祖知而又召之。帝欲入,左右曰:“孝子事父,小杖则受,大杖避之。今陛下怒盛,入或不测,陷帝于不义。不如且出,待怒解而进,不晚也。”帝惧,从之,乃游行逃于外。
天赐六年冬十月,清河王绍作逆,太祖崩。帝入诛绍。壬申,即皇帝位,大赦 ,改年为永兴元年。追尊皇妣为宣穆皇后。公卿大臣先罢归第不与朝政者,悉复登用之。诏南平公长孙嵩、北新侯安同对理民讼,简贤任能,彝伦攸叙。闰十月丁亥,朱提王悦谋反,赐死。诏郑兵将军、山阳侯奚斤巡行诸州,问民疾苦,抚恤穷乏。十有二月戊戌,封卫王仪子良为南阳王,阴平公元烈进爵为王,高凉王乐真改封平阳王。己亥,帝始居西宫,御天文殿。蠕蠕犯塞。是岁,乞伏乾归据金城自称秦王。高云为海夷冯跋所灭,跋僭号,自称大燕天王。
二年春正月甲寅朔,诏南平公长孙嵩等北伐蠕蠕。平阳民黄苗等,依汾自固,受姚兴官号。并州刺史元六头讨平之。二月癸未朔,诏将军于栗磾领步骑一万镇平阳。夏五月 ,长孙嵩等自大漠还,蠕蠕追围之于牛川。壬申,帝北伐。蠕蠕闻而遁走,车驾还幸参合陂。
秋七月丁巳,立马射台于陂西,仍讲武教战。乙丑,车驾至自北伐。八月,章武民刘牙聚众反。山阳侯奚斤讨平之。九月甲寅 ,葬太祖宣武皇帝于盛乐金陵。冬十有二月辛己,诏将军周观率众诣西河离石,镇抚山胡。是岁,司马德宗将刘裕,灭慕容超于广固。
三年春二月戊戌,诏曰:“衣食足,知荣辱。夫人饥寒切己,唯恐朝夕不济,所急者温饱而已 ,何暇及于仁义之事乎?王教之多违,盖由于此也。非夫耕妇织,内外相成,何以家给人足矣。其简宫人非所当御及执作伎巧,自余悉出以配鳏民。”己亥,诏北新侯安同等持节循行并、定二州及诸山居杂胡、丁零,问其疾苦,察举守宰不法;其冤穷失职、强弱相陵、孤寒不能自存者,各以事闻。昌黎、辽东民二千余家内属。三月己未,诏侍臣常带剑。
夏四月戊寅,河东蜀民黄思、郭综等率营部七百余家内属。五月丁卯,车驾谒金陵于盛乐。己巳,昌黎王慕容伯兒谋反,伏诛。六月 ,姚兴遣使来聘。西河胡张贤等率营部内附。
秋七月戊申,赐卫士酺三日、布帛各有差。辛酉,赐附国大人锦罽衣服各有差。八月戊寅,诏将军、束州侯尉古真统兵五千,镇西境太洛城。冬十二月甲戌 ,蠕蠕斛律宗党吐牴于等百余人内属。甲午,诏南平公长孙嵩、任城公嵇拔、白马侯崔玄伯等坐朝堂,录决囚徒,务在平当。
四年春二月癸未,登虎圈射虎;赐南平公长孙嵩等布帛各有差。
夏四月乙未,宴群臣于西宫,使各献直言。
秋七月己巳朔,东巡。置四厢大将,又放十二时,置十二小将。以山阳侯奚斤、元城侯元屈行左右丞相。己卯,大狝于石会山。戊子,临去畿陂观渔。庚寅,至于濡源。西巡,幸北部诸落,赐以缯帛。八月庚戌,车驾还宫。壬子,幸西宫,临板殿,大飨群臣将吏,以田猎所获赐之,命民大酺三日。乙卯,赐王公以下至宿卫将士布帛各有差。冬十有一月乙丑,赐宗室近属南阳王良已下至于缌麻之亲布帛各有差。十有二月丁巳,车驾北巡,至长城而还。是年,乞伏乾归为兄子公府所杀,子炽磐立。沮渠蒙逊自称河西王。
五年春正月己巳,大阅,畿内男子十二以上悉集。己卯,幸西宫。頞拔大、渠帅四十余人诣阙奉贡,赐以缯帛锦罽各有差。乙酉,诏诸州六十户出戎马一匹。庚寅,大阅于东郊,部署将帅。以山阳侯奚斤为前军,众三万;阳平王熙等十二将,各一万骑;帝临白登,躬自校览焉。二月戊申,赐阳平王熙及诸王、公、侯、将士布帛各有差。庚戌,幸高柳川。甲寅,车驾还宫。癸丑,穿鱼池于北苑。庚午,姚兴遣使来聘。诏分遣使者巡求俊逸,其豪门强族为州闾所推者,及有文武才干、临疑能决,或有先贤世胄、德行清美、学优义博、可为人师者,各令诣京师,当随才叙用,以赞庶政。
夏四月,河东民薛相率部内属。乙巳,上党民劳聪、士臻群聚为盗,杀太守令长,相率外奔。乙卯,车驾西巡,诏前军奚斤等先行,讨越勤部于跋那山。夏五月乙亥,行幸云中旧宫之大室。丙子,大赦天下。西河张外、建兴王绍,自以所犯罪重,不敢解散。庚戍,遣元城侯元屈等率众三千镇并州。乙卯,诏会稽公刘洁、永安侯魏勤等率众三千镇西河。六月,西幸五原,校猎于骨罗山,获兽十万。濩泽刘逸自号征东将军、三巴王,王绍为署置官属,攻逼建兴郡。元屈等讨平之。
秋七月己巳,还幸薄山。帝登观太祖游幸刻石颂德之处,乃于其旁起石坛而荐飨焉。赐从者大酺于山下。奚斤等破越勤倍泥部落于跋那山西,获马五万匹,牛二十万头,徙二万余家于大宁,计口受田。河西胡曹龙、张大头等,各领部,拥众二万人,来入蒲子,逼胁张外于研子垒。外惧,给以牛酒,杀马盟誓,推龙为大单于,奉美女良马于龙。丙戌,车驾自大室西南巡诸部落,赐其渠帅缯帛各有差。遂南次定襄大落城,东逾十岭山,田于善无川。八月癸卯,车驾还宫。癸丑,奚斤等班师。甲寅,帝临白登,观降民,数军实。曹龙降,执送张外,斩之。辛未,赐征还将士牛、马、奴婢各有差。置新民于大宁川,给农器,计口受田。丁丑,幸犲山宫。癸未,车驾还宫。
冬十月丁巳,将军元屈、会稽公刘洁、永安侯魏勤等,击吐京叛胡,失利,洁被伤,勤死之。十一月癸酉,大飨于西宫。姚兴遣使朝贡,来请进女,帝许之。
神瑞元年正月辛酉,以祯瑞频集,大赦,改元。辛巳,幸繁畤。赐王公已下至于士卒百工布帛各有差。二月戊戌,车驾还宫。是月,赫连屈孑入寇河东蒲子,杀掠吏民。三城护军张昌等要击走之。庚戌,幸犲山宫。西河胡曹成、吐京民刘初原攻杀屈孑所置吐京护军及其守三百余人。乙卯,起丰宫于平城东北。夏五月辛酉,车驾还宫。六月,司马德宗冠军将军、太山太守刘研弟,辅国将军、领东平太守阳平赵鸾,广威将军、平昌太守罗卓,斗城那种各帅张文兴等,率流民七千余家内属。河西胡酋刘遮、刘退孤率部落等万余家,渡河内属。戊申,幸犭才山宫。丁亥,车驾还宫。秋八月戊子,诏马邑侯元陋孙使于姚兴。辛丑,遣谒者悦力延扶慰蠕蠕,于什门招谕冯跋。诏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古真与司马德宗太尉刘裕相闻,使博士王谅假平南参军将命焉。姚兴遣使来聘。冬十一月壬午,诏使者巡行诸州,校阅守宰资财,非自家所赍,悉簿为赃。诏守宰不如法,听民诣阙告言之。十二月丙戌朔,蠕蠕犯塞。丙申,帝北伐蠕蠕。河内人司马顺宰自号晋王。太守讨捕不获。是岁,秃发傉檀为乞付炽磐所灭。
二年春正月丙辰,车驾至自北伐,赐从征将士布帛各有差。二月丁亥,大飨于西宫,赐附国大、渠帅朝岁首者缯帛金罽各有差。司马德宗琅邪太守刘朗,率二千余家内属。庚子,河西胡刘云等,率数万户内附。甲辰,立太祖庙于白登之西。三月,诏曰:“刺史守宰,率多逋慢,前后怠惰,数加督罚,犹不悛改。今年赀调悬违者,谪出家财充之,不听征发于民。”河西饥胡屯聚上党,推白亚栗斯为盟主,号大将军,反于上党,自号单于,称建平元年,以司马顺宰为之谋主。
夏四月,诏将军公孙表等五将讨之。河南流民二千余家内属。众废栗斯而立刘虎,号率善王。司马德宗遣使朝贡。己卯,车驾北巡。五月丁亥,次于参合,东幸大宁。丁未,田于四岬山。六月戊午,幸去畿陂,观渔。辛酉,次于濡源,筑立蜯台。射白熊于颓牛山,获之。丁卯,幸赤城,亲见长老,问民疾苦,复租一年。南次石亭,幸上谷,问百年,访贤俊,复田租之半。壬申,幸涿鹿,登桥山,观温泉,使使者以太牢祠黄帝庙。至广宁,登历山,祭舜庙。
秋七月,还宫,复所过田租之半。九月,阙有差。河南流民,前后三千余家内属。京师民饥,听出山东就食。冬二月壬子,姚兴使散骑常侍、东武侯姚敞,尚书姚泰,送其西平公主来,帝以后礼纳之。辛酉,行幸沮洳城。癸亥,车驾还宫。丙寅,诏曰:“古人有言,百姓足则君有余,未有民富而国贫者也。顷者以来,频遇霜旱,年谷不登,百姓饥寒不能自存者甚众,其出布帛仓谷以赈贫穷。”十有一月丁亥,幸犲山宫。庚子,车驾还宫。
泰常元年春正月甲申,行幸犲山宫。戊子,车驾还宫。
三月己丑,长乐王处文薨。常山民霍秀,自言名载图谶,持一黑石以为天赐玉印,诳惑聚党,入山为盗。州郡捕斩之。
夏四月壬子,大赦,改元。庚甲,河间王羒薨。六月丁巳,车驾北巡。
秋七月甲申,帝自白鹿陂西行,大狝于牛川。登釜山,临殷繁水而南,观于九十九泉。戊戌,车驾还宫。九月戊午,前并州刺史叔孙建等大破山胡。刘虎渡河东走,至陈留,为从人所杀,司马顺宰等皆死。司马德宗相刘裕,溯河伐姚泓,遣其部将王仲德为前锋,从陆道至梁城。兗州刺史尉建畏懦,弃州北渡,王仲德遂入滑台。诏将军叔孙建等渡河,耀威滑台,斩尉建于城下。
冬十月壬戌,幸犲山宫。徒何部落库傉官斌先降,后复叛归冯跋。骁骑将军延普渡濡水讨击,大破之,斩斌及冯跋幽州刺史渔阳公库傉官昌、征北将军、关内侯库傉官提等首,生擒库傉官女生,缚送京师。幽州平。十一月甲戌,车驾还宫,筑蓬台于北苑。十二月,南阳王良薨。是岁,姚兴卒,子泓立。
二年春二月丙午,诏曰:“九州之民,隔远京邑,时有壅滞,守宰至不以闻。今东作方兴,或有贫穷失农务者。其遣使者巡行天下,省诸州,观民风俗,问民疾苦,察守宰治行。诸有不能自申,皆因以闻。”辛酉,司马德宗荥阳守将傅洪,遣使诣叔孙建,请以虎牢降,求军赴接。德宗谯王司马文思遣使王良诣阙上书,请军讨刘裕。诏司徒长孙嵩率诸军邀击刘裕,战于畔城,更有负捷。帝诏止诸军,不克。
夏四月丁未,榆山丁零翟蜀率营部遣使通刘裕。冯跋使人王特兒等通于司马德宗,章武太守捕特兒等,囚送京师。丁巳,幸高柳。壬戌,车驾还宫。五月,汝南民胡譁等万余家相率内属。乙未,司马德宗齐郡太守王懿来降。车驾西巡,至于云中,遂济河,田于大漠。
秋七月,作白台于城南,高二十丈。司马顺之入常山,流言惑众,称受天帝命,年二十五应为人君,遂聚党于封龙山。赵郡大盗赵德执送京师,斩之。八月,刘裕灭姚泓。九月癸酉,司马德宗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司马休之,息谯王文思,章武王子司马国璠、司马道赐,辅国将军温楷,竟陵内史鲁轨,荆州治中韩延之、殷约,平西参军桓谧、桓璲及桓温孙道子,勃海刁雍,陈郡袁式等数百人来降。姚泓匈奴镇将姚成都与弟和都举镇来降。
冬十月己酉,诏司徒长孙嵩等还京师,遣叔孙建镇鄴。癸丑,豫章王夔薨。十有一月,司徒长孙嵩等诸军至乐平。诏嵩遣娥清、周几特等与叔孙建讨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悉灭余党而还。复诸州租税。十有二月己酉,诏河东、河内有姚泓子弟播越民间,能有送致京师者赏之。庚申,田于西山。癸亥,车驾还宫。氐豪徐騃奴、齐元子等,拥部落三万于雍,遣使内附。诏将军王洛生及河内太守杨声等西行以应之。壬申,幸大宁长川。姚泓尚书、东武侯姚敞,敞弟镇远将军僧光,右将军姚定世自洛来奔。是年,李暠卒,子歆立,遣使朝贡。
三年春正月丁酉朔,帝自长川诏护高车中郎将薛繁率高车丁零十二部大众北略,至弱水,降者二千余人,获牛马二万余头。河东胡、蜀五千余家相率内属。三月,司马德宗遣使来贡。庚戌,幸西宫。以范阳去年水,复其租税。
夏四月己巳,徙冀、定、幽三州徒何于京师。五月丙午,诏叔孙建镇广阿。壬子,车驾东巡,至于濡源及甘松。遣征东将军长孙道生、给事黄门侍郎奚观率精骑二袭冯跋,又命骁骑将军延普自幽州北趋辽西为声势,帝自突门岭待之。道生至龙城,徙其民万余家而还。六月乙酉,车驾西返。
秋七月戊午,至于京师。八月,雁门、河内大雨水,复其租税。九月甲寅,诏诸州调民租,户五十石,积于定、相、冀三州。
冬十月戊辰,筑宫于西苑。是岁,司马德宗卒,弟德文僭位。赫连屈丐僭称皇帝。
四年正月壬辰朔,车驾临河,大搜于犊渚。癸卯,车驾还宫。三月癸丑,筑宫于蓬台北。司马德文宁朔将军、平阳太守、匈奴护军薛辩及司马楚之、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并遣使请降。
夏四月庚辰,车驾有事于东庙,远籓助祭者数百国。辛巳,南巡,幸雁门。赐所过无出今年租赋。五月庚寅朔,观渔于氵垒水。己亥,车驾还宫。复所过一年租赋。六月,司马德文建威将军、河西太守、冯翊羌酋党道子遣使内属。秋八月辛未,东巡。遣使祭恆岳。甲申,车驾还宫。所过复一年田租。九月,筑宫于白登山。冬十有二月癸亥,西巡,至云中,逾白道,北猎野马于辱孤山。至于黄河,从君子津西渡,大狩于薛林山。
五年春正月丙戌朔,自薛林东还。至于屋窦城,飨劳将士,大酺二日,班禽兽以赐之。己亥,车驾还宫。三月丙戌,南阳王意文薨。
夏四月,河西屠各帅黄大虎、羌酋不蒙娥等遣使内附。丙寅,起氵垒南宫。五月乙酉,诏曰:“宣武皇帝体道得一,天纵自然,大行大名未尽盛美,非所以光扬洪烈、垂之无穷也。今因启纬图,始睹尊号,天人之意,焕然著明。其改‘宣’曰‘道’,更上尊谥曰道武皇帝,以彰灵命之先启,圣德之玄同。告祀郊庙,宣于八表。”庚戌,淮南侯司马国璠、池阳侯司马道赐等谋反伏诛。
六月丙寅,行幸翳犊山。秋七月丁酉,西至于五原。丁未,幸云中大室,赐从者大酺。八月癸亥,车驾还宫。闰月甲午,阴平王烈薨。冬十有一月,诏骁骑将军延普城乾城。十有二月丁亥,杏城羌酋狄温子率三千余家内附。是岁,刘裕废杀其主司马德文,僭自称皇帝,号宋。李歆为沮渠蒙逊所灭,歆弟恂自立于敦煌。
六年春正月辛未,行幸公阳。二月,调民二十户输戎马一匹、大牛一头。三月甲子,阳平王熙薨。乙亥,制六部民,羊满百口输戎马一匹。发京师六千人筑苑,起自旧苑,东包白登,周回三十余里。夏六月乙酉,北巡,至蟠羊山。
秋七月,西巡,猎于柞山,亲射虎,获之,遂至于河。八月庚子,大狝于犊渚。九月庚戌,车驾还宫。壬申,刘裕遣使朝贡。
冬十月己亥,行幸代。十有二月丙申,西巡狩,至于云中。是岁,沮渠蒙逊灭李恂。
七年春正月甲辰朔,自云中西行,幸屋窦城,赐从者大酺三日,蕃渠帅缯帛各有差。二月丙戌,车驾还宫,赐从者布帛各有差,大飨于西宫。三月乙丑,河南王曜薨。
夏四月甲戌,封皇子焘为泰平王,焘,字佛厘,拜相国,加大将军;丕为乐平王,加车骑大将军;狝为安定王,加卫大将军;范为乐安王,加中军大将军;健为永昌王,加抚军大将军;崇为建宁王,加辅国大将军;俊为新兴王,加镇军大将军;献怀长公主子嵇敬,封长乐王,拜大司马、大将军。初,帝素服寒食散,频年动发,不堪万机,五月,诏皇太子临朝听政。是月,泰平王摄政。刘裕卒,子义符僭立。秋九月,诏假司空奚斤节,都督前锋诸军事,为晋兵大将军、行扬州刺史,交址侯周几为宋兵将军、交州刺史,安固子公孙表为吴兵将军、广州刺史,前锋伐刘义符。乙巳,幸氵垒南宫,遂如广宁。己酉,诏泰平王率百国以法驾田于东苑,车乘服物皆以乘舆之副。辛亥,筑平城外郭,周回三十二里。辛酉,幸桥山,遣使者祠黄帝、唐尧庙。因东幸幽州,见耆年,问其所苦,赐爵号。分遣使者循行州郡,观察风俗。
冬十月甲戌,车驾还宫,复所过田租之半。奚斤伐滑台不克,帝怒,议亲南讨,为其声援。壬辰,车驾南巡,自出天门关,逾恆岭。四方蕃附大人各率所部从者五万余人。十有一月,泰平王亲统六军出镇塞上,安定王弥与北新公安同居守。丙午,曲赦司州殊死已下。刘义符东郡太守王景度弃滑台走。诏成皋侯元苟兒为兗州刺史,镇滑台。十有二月,遣寿光侯叔孙建等率众自平原东渡,徇下青、兗诸郡。刘义符兗州刺史徐琰闻渡河,弃守走,叔孙建遂东入青州。司马爱之、秀之先聚党济东,皆率众来降。
八年正月丙辰,行幸鄴,存恤民俗。司空奚斤既平兗豫,还围虎牢。刘义符守将毛德祖距守不下。河东蜀薛定、薛辅率五千余家内属。蠕蠕犯塞。二月戊辰,筑长城于长川之南,起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余里,备置戍卫。三月乙巳,帝田于鄴南韩陵山,幸汲郡,至于枋头。乙卯,济自灵昌津,幸陈留、东郡。乙丑,济河而北,西之河内,造浮桥于冶坂津。
夏四月丁卯,幸成皋城,观虎牢。而城内乏水,悬绠汲河。帝令连舰上施贲辒,绝其汲路,又穿地道以夺其井。遂至洛阳,观《石经》。蛮王梅安,率渠帅数千人来贡方物。闰月己未,还幸河内,北登太行,幸高都。虎牢溃,获刘义符冠军将军、司州刺史、观阳伯毛德祖,冠军司马、荥阳太守翟广,建威将军窦霸,振武将军姚勇错,振威将军吴宝之,司州别驾姜元兴,治中窦温。士众大疫,死者十二三。辛酉,帝还至晋阳。班赐从官,王公已下逮于厮贱,无不沾给。五月丙寅,还次雁门。皇太子率留台王公迎于句注之北。庚寅,车驾至自南巡。六月己亥,太尉、宜都公穆观薨。丙辰,北巡,至于参合陂,游于蟠羊山。
秋七月,幸三会屋侯泉,诏皇太子率百官以从。八月,幸马邑,观于氵垒源。九月乙亥,车驾还宫。诏司空奚斤还京师,昌平侯娥清、交址侯周几等镇枋头。刘义符颖川太守李元窃入许昌,诏周几击之,元德遁走。几平许昌,还军枋头。
冬十月癸卯,广西宫,起外垣墙,周回二十里。十有一月己巳,帝崩于西宫,时年三十二。遗诏以司空奚斤所获军实赐大臣,自司徒长孙嵩已下至士卒各有差。十有二月庚子,上谥曰明元皇帝,葬于云中金陵,庙称太宗。
帝礼爱儒生,好览史传。以刘向所撰《新序》、《说苑》于经典正义多有所阙,乃撰《新集》三十篇,采诸经史,该洽古义,兼资文武焉。
史臣曰:太祖英雄,北驱朔漠,末年内多衅隙。明元抱纯孝之心,逢枭镜之祸,权以济事,危而获安,隆基固本,内和外辑。以德见宗,良无愧也。
帝纪第四 世祖纪上
世祖太武皇帝,讳焘,太宗明元皇帝之长子也,母曰杜贵嫔。天赐五年生于东宫,体貌瑰异 ,太祖奇而悦之,曰:“成吾业者,必此子也。”泰常七年四月,封泰平王,五月,为监国。太宗有疾,命帝总摄百揆,聪明大度,意豁如也。八年十一月壬申,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十有二月,追尊皇妣为密皇后,进司徒长孙嵩爵为北平王,司空奚斤为宜城王,蓝田公长孙翰为平阳王,其余普增爵位各有差。于是除禁锢,释嫌怨,开仓库,赈穷乏,河南流民相率内属者甚众。
始光元年春正月丙寅,安定王弥薨。
夏四月甲辰,东巡,幸大宁。
秋七月,车驾还宫。八月,蠕蠕率六万骑入云中,杀掠吏民,攻陷盛乐宫。赭阳子尉普文率轻骑讨之,虏乃退走。诏平阳王长孙翰等击蠕蠕别帅,破之,杀数千人,获马万余匹。语在《蠕蠕传》。九月,大简舆徒,治兵于东郊,部分诸军五万骑,将北讨。冬十有二月,遣平阳王长孙翰等讨蠕蠕。车驾次祚山。蠕蠕北遁,诸军追之,大获而还。是年,刘义符为其臣徐羡之等所废杀,立义符弟义隆。
二年春正月己卯,车驾至自北伐,以其杂畜班赐将士各有差。二月,慕容渴悉邻反于北平,攻破郡治,太守与守将击败之。三月丙辰,尊保母窦氏曰保太后。丁巳,以北平王长孙嵩为太尉,平阳王长孙翰为司徒,宜城王奚斤为司空。庚申,营故东宫为万寿宫,起永安、安乐二殿,临望观,九华堂。初造新字千余,诏曰:“在昔帝轩,创制造物,乃命仓颉因鸟兽之迹以立文字。自兹以降,随时改作,故篆隶草楷,并行于世。然经历久远,传习多失其真,故令文体错谬,会义不惬,非所以示轨则于来世也。孔子曰,名不正则事不成,此之谓矣。今制定文字,世所用者,颁下远近,永为楷式。”
夏四月,诏龙骧将军步堆、谒者仆射胡觐使于刘义隆。五月,诏天下十家发大牛一头,运粟塞上。秋九月,永安、安乐二殿成,丁卯,大飨以落之。
冬十月,治兵于西郊。癸卯,车驾北伐,平阳王长孙翰等绝漠追之。蠕蠕北走。事具《蠕蠕传》。是年,赫连屈丐死,子昌僭立。
三年春正月壬申,车驾至自北伐。班军实以赐将士,行、留各有差。乞伏炽磐遣使朝贡,请讨赫连昌。二月,起太学于城东,祀孔子,以颜渊配。夏五月辛卯,中山公元纂进爵为王,南安公元素复先爵常山王。六月,幸云中旧宫,谒陵庙;西至五原,田于阴山;东至和兜山。
秋七月,筑马射台于长川,帝亲登台观走马;王公诸国君长驰射,中者赐金锦缯絮各有差。
八月,车驾还宫。刘义隆遣使朝贡。帝以屈丐既死,诸子相攻,九月,遣司空奚斤率义兵将军封礼、雍州刺史延普袭蒲坂,宋兵将军周几率洛州刺史于栗磾袭陕城。
冬十月丁巳,车驾西伐,幸云中,临君子津。会天暴寒,数日冰结。十有一月戊寅,帝率轻骑二万袭赫连昌。壬午,至其城下,徙万余家而还。语在《昌传》。至祚山,班所虏获以赐将士各有差。奚斤未至蒲坂,昌守将赫连乙升弃城西走。昌弟助兴守长安,乙升复与助兴自长安西走安定。奚斤遂入蒲坂。十有二月,诏斤西据长安。秦雍氐、羌皆叛昌诣斤降。武都氐王杨玄及沮渠蒙逊等皆遣使内附。
四年春正月乙酉,车驾至自西伐,赐留台文武生口、缯帛、马牛各有差。从人在道多死,其能到都者才十六七。己亥,行幸幽州。赫连昌遣其弟平原公定率众二万向长安。帝闻之,乃遣就阴山伐木,大造攻具。二月,车驾还宫。三月丙子,遣高凉王礼镇长安。诏执金吾桓贷造桥于君子津。丁丑,广平王连薨。
夏四月丁未,诏员外散骑常侍步堆、谒者仆射胡觐等使于刘义隆。是月,治兵讲武,分诸军,司徒长孙翰、廷尉长孙道生、宗正娥清三万骑为前驱,常山王素、太仆丘堆、将军元太毗步兵三万为后继,南阳王伏真、执金吾桓贷、将军姚黄眉步兵三万部攻城器械,将军贺多罗精骑三千为前候。五月,车驾西讨赫连昌。辛巳,济君子津。三城胡酋鹊子相率内附。帝次拔邻山,筑城,舍辎重,以轻骑三万先行。戊戌,至于黑水,帝亲祈天告祖宗之灵而誓众焉。六月甲辰,昌引众出城,大破之。事在《昌传》。昌将麾下数百骑西南走,奔上邽。诸军乘胜追至城北,死者万余人,临阵杀昌弟河南公满及其兄子蒙逊。会日暮,昌尚书仆射问至拔城,夜将昌母出走。乙巳,车驾入城,虏昌君弟及其诸母、姊妹、妻妾、宫人万数,府库珍宝车旗器物不可胜计,擒昌尚书王买、薛超等及司马德宗将毛分之、秦雍人士数千人,获马三十余万匹,牛羊数千万。以昌宫人及生口、金银、珍玩、布帛班赍将士各有差。昌弟平原公定拒司空奚斤于长安城,娥清率骑五千讨之,西走上邽。辛酉,班师,留常山王素、执金吾桓贷镇统万。
秋七月己卯,筑坛于祚岭,戏马驰射,赐射中者金锦缯絮各有差。蠕蠕寇云中,闻破赫连昌,惧而还走。八月壬子,车驾至自西伐,饮至策勋,告于宗庙,班军实以赐留台百僚,各有差。九月丁酉,安定民举城归降。冬十有一月,以氐王杨玄为都督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假征南大将军、梁州刺史、南秦王。十有二月,行幸中山,守宰贪污免者十数人。癸卯,车驾还宫。复所过田租之半。
神元年春正月,以天下守令多行非法,精选忠良悉代之。辛未,京兆王黎薨。二月,改元。赫连昌退屯平凉。司空奚斤进军安定。将军丘堆为昌所败,监军侍御史安颉出战,擒昌。昌余众立昌弟定为王,走还平凉。三月癸酉,诏侍中古弼迎赫连昌。辛巳,弼等以昌至于京师。司空奚斤追定于平凉马髦岭,为定所擒。丘堆先守辎重在安定,闻斤败,弃甲东走蒲坂。帝闻大怒,诏安颉斩堆。
夏四月,赫连定遣使朝贡,帝诏谕之。壬子,西巡。戊午,田于河西。大赦天下。南秦王扬玄遣使朝贡。六月丁酉,并州胡酋卜田谋反伏诛,余众不安。诏淮南公王倍斤镇虑虒,抚慰之。甲寅,行幸长川。
秋七月,车驾还宫。八月,东幸广宁,临观温泉。以太牢祭黄帝、尧、舜庙。蠕蠕大檀遣子将万余骑入塞。事具《蠕蠕传》。上郡休屠胡酋金崖率部内属。九月,车驾还宫。上洛巴渠泉午触等万余家内附。
冬十月甲辰,北巡。壬子,田于牛川。刘义隆淮北镇将王仲德遣步骑二千余入寇济阳、陈留。是月,车驾还宫。闰月辛巳,义隆又遣将王玄谟、兗州刺史竺灵秀步骑二千人寇荥阳,将袭虎牢。豫州遣军逆击,走之。上郡屠各隗诘归率万余家内属。定州丁零鲜于台阳、翟乔等二千余家叛入西山,劫掠郡县。州军讨之,失利。诏镇南将军、寿光侯叔孙建击之。十有一月,行幸河西,大校猎。十有二月甲申,车驾还宫。是岁,皇子晃生。乞伏炽磐死,子暮末僭立。沮渠蒙逊遣使朝贡。
二年春正月,赫连定弟酒泉公俊自平凉来奔。丁零鲜于台阳等归罪,诏赦之。二月,上党李禹聚众杀太守,自称无上王,署置将帅。河内守将击破之。禹亡走入山,为人执送,斩之。
夏四月,治兵于南郊。刘义隆遣使朝贡。庚寅,车驾北伐,以太尉、北平王长孙嵩,卫尉、广陵公楼伏连留守京师,从东道与长孙翰等期会于贼庭。五月丁未,次于沙漠。舍辎重,轻骑兼马,至栗水。蠕蠕震怖,焚烧庐舍,绝迹西走。事具《蠕蠕传》。是月,赫连定来侵统万,东至侯尼城而还。
秋七月,车驾东辕。至黑山,校数军实,班赐王公将士各有差。八月,帝以东部高车屯巳尼陂,诏左仆射安原率骑万余讨之。事具《蠕蠕传》。
冬十月,振旅凯旋于京师,告于宗庙。列置新民于漠南,东至濡源,西暨五原、阴山,竟三千里。诏司徒平阳王长孙翰、尚书令刘洁、左仆射安原、侍中古弼镇抚之。十有一月,西巡狩,田于河西,至祚山而还。三年春正月庚子,车驾还宫。壬寅,大赦天下。癸卯,行幸广宁,临温泉,作《温泉之歌》。二月丁卯,司徒、平阳王长孙翰薨。戊辰,车驾还宫。三月壬寅,进会稽公赫连昌为秦王。癸卯,云中、河西敕勒千余家叛。尚书令刘洁追灭之。帝闻刘义隆将寇边,乃诏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简幽州以南戍兵集于河上以备之。
夏四月甲子,行幸云中。敕勒万余落叛走。诏尚书封铁追讨灭之。五月戊戌,诏曰:“夫士之为行,在家必孝,处朝必忠,然后身荣于时,名扬后世矣。近遣尚书封铁翦除亡命,其所部将士有尽忠竭节以殒躯命者,今皆追赠爵号;或有蹈锋履难以自效者,以功次进位;或有故违军法私离幢校者,以军法行戮。夫有功蒙赏,有罪受诛,国之常典,不可暂废。自今以后,不善者可以自改。其宣敕内外,咸使闻知。”六月,诏平南大将军、假丹阳王太毗屯于河上,以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琅邪王,屯颍川。
秋七月己亥,诏曰:“昔太祖拨乱,制度草创;太宗因循,未遑改作,军国官属,至乃阙然。今诸征镇将军、王公仗节边远者,听开府辟召;其次,增置吏员。”庚子,诏大鸿胪卿杜超假节、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行征南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镇鄴,为诸军节度。八月,清河群盗杀太守。刘义隆将到彦之,自清水入河,溯流西行。帝以河南兵少,诏摄四镇。乃治兵,将西讨。丙寅,到彦之遣将渡河攻冶坂,冠军将军安颉督诸军击破之,斩首五千余级,投水死者甚众。甲戌,行幸南宫,猎于南山。戊寅,诏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屯于河上。九月己丑,赫连定遣弟谓以代寇鄜城,平西将军、始平公隗归等率诸军讨之,擒贼将王卑,杀万余人,谓以代遁走。癸卯,立密皇太后庙于鄴。甲辰,行幸统万,遂征平凉。
冬十月庚申,到彦之、王仲德沿河置守,还保东平。乙亥,冠军将军安颉济河,攻洛阳。丙子,拔之,擒义隆将二十人,斩首五千级。时河北诸军会于七女津,彦之恐军南度,遣将王蟠龙溯流欲盗官船,征南大将军杜超等击破,斩之。辛巳,安颉平虎牢,义隆司州刺史尹冲坠城死。十有一月乙酉,车驾至平凉。先是,赫连定将数万人东御于鄜城,留其弟上谷公社于、广阳公度洛孤城守。帝至平凉,登北原,使赫连昌招谕之,社于不降。诏安西将军古弼等击安定,攻平凉。定闻之,弃鄜城,入于安定,自率步骑三万从鹑觚原将救平凉,与弼相遇。弼击之,杀数千人,乃还走。诏诸军四面围之。甲午,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济河。到彦之、王仲德从清入济,东走青州。义隆兗州刺史竺灵秀弃顺昌,南奔湖陆。丁酉,定乏水,引众下原,诏武卫将军皇眷击之,定众大溃,死者万余人。定中重创,单骑遁走。获定弟丹阳公乌视拔、武陵公秃骨及公侯百余人。是日,诸将乘胜进军,遂取安定。定从兄东平公乙升弃城奔长安,劫掠数千家,西奔上邽。戊戌,叔孙建大破竺灵秀于湖陆,杀获五千余人。己亥,帝幸安定,获乞伏炽磐质子及定车旗,簿其生口、财畜,班赐将士各有差。庚子,帝自安定还临平凉,遂掘堑围守之。行幸纽城,安慰初附,赦秦雍之民,赐复七年。定陇西守及将士数千人来降。辛丑,冠军将军安颉率诸军攻滑台。琅邪王司马楚之破刘义隆将于长社。沮渠蒙逊遣使朝贡。壬寅,封寿光侯叔孙建为丹阳王。十有二月丁卯,定弟社于、度洛孤面缚出降,平凉平,收其珍宝。定长安、临晋、武功守将皆奔走,关中平。壬申,车驾东还,留巴东公延普等镇安定。是岁,冯跋死,弟文通僭立。
四年春正月壬午,车驾次于木根山,大飨群臣,赐布帛各有差。丙申,刘义隆将檀道济、王仲德从清水救滑台,丹阳王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拒之,道济等不敢进。是月,乞伏慕末为赫连定所灭。二月辛酉,安颉、司马楚之平滑台,擒义隆将朱羒之、李元德及东郡太守申谟。癸酉,车驾还宫,饮至策勋,告于宗庙,赐留台百官各有差,战士赐复十年。丁丑,行幸南宫。定州民饥,诏启仓以赈之。义隆将檀道济、王仲德东走,诸将追之,至历城而还。三月庚戌,冠军将军安颉献义隆俘万余人,甲兵三万。夏五月庚寅,行幸云中。六月,赫连定北袭沮渠蒙逊,为吐谷浑慕璝所执。闰月乙未,蠕蠕国遣使朝献。诏散骑侍郎周绍使于刘义隆。
秋七月己酉,行幸河西,起承华宫。八月乙酉,沮渠蒙逊遣子安周入侍。吐谷浑慕璝遣使奉表,请送赫连定。己丑,以慕璝为大将军、西秦王。九月癸丑,车驾还宫。庚申,加太尉长孙嵩柱国大将军,特进左光禄大夫崔浩为司徒,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为司空。癸亥,诏兼太常李顺持节拜河西王沮渠蒙逊为假节、加侍中、都督凉州及西域羌戎诸军事、行征西大将军、太傅、凉州牧、凉王。壬申,诏曰:“顷逆命纵逸,方夏未宁,戎车屡驾,不遑休息。今二寇摧殄,士马无为,方将偃武修文,遵太平之化,理废职,举逸民,拔起幽穷,延登俊乂。昧旦思求,想遇师辅,虽殷宗之梦板筑,罔以加也。访诸有司,咸称范阳卢玄、博陵崔绰、赵郡李灵、河间邢颖、勃海高允、广平游雅、太原张伟等,皆贤俊之胄,冠冕州邦,有羽仪之用。《诗》不云乎:‘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庶得其人,任之政事,共臻邕熙之美。《易》曰:‘我有好爵,吾与尔縻之。’如玄之比,隐迹衡门、不耀名誉者,尽敕州郡以礼发遣。”遂征玄等及州郡所遣,至者数百人,皆差次叙用。
冬十月戊寅,诏司徒崔浩改定律令。行幸漠南。十一月丙辰,北部敕勒莫弗库若于,率其部数万骑,驱鹿数百万,诣行在所,帝因而大狩以赐从者,勒石漠南,以记功德。宜城王奚斤,坐事降爵为公。十二月丁丑,车驾还宫。
延和元年春正月丙午,尊保太后为皇太后,立皇后赫连氏,立皇子晃为皇太子,谒于太庙,大赦,改年。己巳,诏曰:“朕以眇身,获奉宗庙,思阐洪基,廓清九服。遭值季运,天下分崩。是用屡征,罔或宁息,自始光至今,九年之间,戎车十举。群帅文武,荷戈被甲,栉风沐雨,蹈履锋刃,与朕均劳。赖神祗之助,将士宣力,用能摧折强竖,克翦大憝。兵不极武,而二寇俱灭;师不违律,而遐方以宁。加以时气和洽,嘉瑞并降,遍于郡国,不可胜纪。岂朕一人,独应此祐,斯亦群后协同之所致也。公卿因兹,稽诸天人之会,请建副贰。夫庆赏之行,所以褒崇勋旧,旌显贤能,以永无疆之休。其王公将军以下,普增爵秩,启国承家,修废官,举俊逸,蠲除烦苛,更定科制,务从轻约,除故革新,以正一统。群司当深思效绩,直道正身,立功立事,无或懈怠,称朕意焉。”二月丙子,行幸南宫。三月丁未,追赠夫人贺氏为皇后。壬申,西秦王吐谷浑慕璝,送赫连定于京师。夏五月,大简舆徒于南郊,将讨冯文通。刘义隆遣使朝贡。六月庚寅,车驾伐和龙。诏尚书左仆射安原等屯于漠南,以备蠕蠕。辛卯,兼散骑常侍邓颍使于刘义隆。
秋七月己未,车驾至濡水。庚申,遣安东将军、宜城公奚斤发幽州民及密云丁零万余人,运攻具,出南道,俱会和龙。帝至辽西,文通遣其侍御史崔聘奉献牛酒。己巳,车驾至和龙,临其城。文通石城太守李崇、建德太守王融十余郡来降,发其民三万人穿围堑以守之。是月,筑东宫。八月甲戌,文通使数万人出城挑战,昌黎公元丘与河间公元齐击破之,死者万余人。文通尚书高绍率万余家保羌胡固。己卯,车驾讨绍。辛巳,斩之。诏平东将军贺多罗攻文通带方太守慕容玄于猴固,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攻建德,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攻冀阳,皆拔之,虏获生口,班赐将士各有差。九月乙卯,车驾西还。徒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六郡民三万家于幽州,开仓以赈之。
冬十月癸酉,车驾至濡水。吐谷浑慕璝遣使朝贡。十有一月乙巳,车驾至自伐和龙。十有二月己丑,冯文通长乐公崇及其母弟朗、朗弟邈,以辽西内属。文通遣将封羽围辽西。先是,辟召贤良,而州郡多逼遣之。诏曰:“朕除伪平暴,征讨累年,思得英贤,缉熙治道,故诏州郡搜扬隐逸,进举贤俊。古之君子,养志衡门,德成业就,才为世使。或雍容雅步,三命而后至;或栖栖遑遑,负鼎而自达。虽徇尚不同,济时一也。诸召人皆当以礼申谕,任其进退,何逼遣之有也!此刺史、守宰宣扬失旨,岂复光益,乃所以彰朕不德。自今以后,各令乡闾推举,守宰但宣朕虚心求贤之意。既至,当时以不次之举,随才文武,任之政事。其明宣敕,咸使闻知。”是年,秃发傉檀子保周弃沮渠蒙逊来奔,以保周为张掖公。
二年春正月乙卯,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督诸军救辽西。丙寅,以乐安王范为假节、加侍中、都督秦雍泾梁益五州诸军事、卫大将军、仪同三司,镇长安。二月庚午,诏兼鸿胪卿李继,持节假冯崇车骑大将军、辽西王,承制听置尚书已下;赐崇功臣爵秩各有差。征西将军金崖与安定镇将延普及泾州刺史狄子玉争权构隙,举兵攻普,不克,退保胡空谷,驱掠平民,据险自固。诏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安定镇将陆俟讨获之。壬午,行幸河西。诏兼散骑常侍宋宣使于刘义隆。丙申,冯崇母弟朗来朝。三月,司马德宗骠骑将军司马元显子天助来降。壬子,车驾还宫。夏五月己亥,行幸山北。六月,遣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尚书左仆射安原督诸军讨和龙。将军楼勃别将五千骑围凡城,交通守将封羽以城降,收其民三千余家。辛巳,诏乐安王范发秦、雍兵一万人,筑小城于长安城内。秋八月,辽西王冯崇上表,求说降其父,帝不听。九月,刘义隆遣使朝贡,奉驯象一。戊午,诏兼大鸿胪卿崔赜持节拜征虏将军杨难当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封南秦王。
冬十月,南秦王杨难当率众围汉中。十有一月甲寅,车驾自山北还宫。十有二月己巳,大赦天下。辛未,幸阴山之北。陇西休屠王弘祖率众内属。金崖既死,部人立崖从弟当川领其众。诏兼散骑常侍卢玄使于刘义隆。是岁,沮渠蒙逊死,以其子牧犍为车骑大将军,改封河西王。
三年春正月乙未,车驾次于女水,大飨群臣,班赐各有差。戊戌,冯文通遣其给事黄门侍郎伊臣乞和,帝不许。丙辰,金当川反。杨难当克汉中,送雍州流民七千家于长安。二月丁卯,蠕蠕吴提奉其妹,并遣其异母兄秃鹿傀及左右数百人朝贡,献马二千匹。戊寅,诏曰:“朕承统之始,群凶纵逸,四方未宾,所在逆僭。蠕蠕陆梁于漠北,铁弗肆虐于三秦。是以旰食忘寝,抵掌扼腕,期在扫清逋残,宁济万宇。故频年屡征,有事西北,运输之役,百姓勤劳,废失农业,遭离水旱,致使生民贫富不均,未得家给人足,或有寒穷不能自赡者,朕甚愍焉。今四方顺轨,兵革渐宁,宜宽徭赋,与民休息。其令州郡县隐括贫富,以为三级,其富者租赋如常,中者复二年,下穷者复三年。刺史守宰当务尽平当,不得阿容以罔政治。明相宣约,咸使闻知。”辛卯,车驾还宫。
三月甲寅,行幸河西。闰月甲戌,秦王赫连昌叛走。丙子,河西候将格杀之。验其谋反,群弟皆伏诛。己卯,车驾还宫。彭城公元粟进爵为王。辛巳,冯文通遣尚书高颙上表称蕃,诏征其侍子。戊子,金当川率其众围西川侯彭文晖于阴密。
夏四月乙未,诏征西大将军常山王素讨当川。丁未,行幸河西。壬戌,获当川,斩之于长安以徇。六月甲辰,车驾还宫。辛亥,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司空、汝阴公长孙道生,侍中古弼,督诸军讨和龙。芟其禾稼,徙民而还。
秋七月辛巳,东宫成,备置屯卫,三分西宫之一。壬午,行幸美稷,遂至隰城。命诸军讨山胡白龙于西河。九月戊子,克之,斩白龙及其将帅,屠其城。
冬十月癸巳,蠕蠕国遣使朝贡。甲午,破白龙余党于五原。诏山胡为白龙所逼及归降者,听为平民。诸与白龙同恶,斩数千人,虏其妻子,班赐将士各有差。十有一月,车驾还宫。十有二月甲辰,行幸云中。
太延元年春正月壬午,降死刑已下各一等。癸未,出太祖、太宗宫人,令得嫁。甲申,大赦,改年。二月庚子,蠕蠕、焉耆、车师诸国各遣使朝献。诏长安及平凉民徙在京师,其孤老不能自存者,听还乡里。丁未,车驾还宫。三月癸亥,冯文通遣大将渴烛通朝献,辞以子疾。夏五月庚申,进宜都公穆寿为宜都王,汝阴公长孙道生为上党王,宜城公奚斤为恆农王,广陵公楼伏连为广陵王,本官各如故。遣使者二十辈使西域。甲戌,行幸云中。
六月甲午,诏曰:“顷者寇逆消除,方表渐晏,思崇政化,敷洪治道,是以屡诏有司,班宣思惠,绥理百揆。群公卿士,师尹牧守,或未尽导扬之美,致令阴阳失序,和气不平,去春小旱,东作不茂。忧勤克己,祈请灵祗,上下咸秩。岂朕精诚有感,何报应之速,云雨震洒,流泽沾渥。有鄙妇人持方寸玉印,诣潞县侯孙家,既而亡去,莫知所在。玉色鲜白,光照内映。印有三字,为龙鸟之形,要妙奇巧,不类人迹,文曰‘旱疫平’。推寻其理,盖神灵之报应也。朕用嘉焉。比者已来,祯瑞仍臻:所在甘露流液,降于殿内;嘉瓜合蒂,生于中山;野木连理,殖于魏郡;在先后载诞之乡,白燕集于盛乐旧都,玄鸟随之,盖有千数;嘉禾频岁合秀于恆农;白雉、白兔并见于勃海,白雉三只又集于平阳太祖之庙。天降嘉贶,将何德以酬之?所以内省惊震,欣惧交怀。其令天下大酺五日,礼报百神;守宰祭界内名山大川,上答天意,以求福禄。”丙午,高丽、鄯善国并遣使朝献。戊申,诏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等五将率骑四万东伐文通。
秋七月,田于棝杨。己卯,丕等至于和龙,徙男女六千口而还。八月丙戌,遂幸河西。粟特国遣使朝献。九月甲戌,车驾还宫。
冬十月癸卯,尚书左仆射安原谋反伏诛。甲辰,行幸定州,次于新城宫。十有一月乙丑,行幸冀州。己巳,校猎于广川。丙子,行幸鄴,祀密太后庙。诸所过,对问高年,褒礼贤俊。十有二月甲申,诏曰:“操持六柄,王者所以统摄;平政理讼,公卿之所司存;劝农平赋,宰民之所专急;尽力三时,黔首之所克济。各修其分,谓之有序;今更不然,何以为治?越职侵局,有紊纲纪;上无定令,民知何从?自今以后,亡匿避难,羁旅他乡,皆当归还旧居,不问前罪。民相杀害,牧守依法平决,不听私辄报复,敢有报者,诛及宗族;邻伍相助,与同罪。州郡县不得妄遣吏卒,烦扰民庶。若有发调,县宰集卿邑三老计赀定课,裒多益寡,九品混通,不得纵富督贫,避强侵弱。太守覆检能否,核其殿最,列言属州。刺史明考优劣,抑退奸吏,升进贞良,岁尽举课上台。特守荷治民之行,当宣扬恩化,奉顺宪典,与国同忧。直道正身,肃居官次,不亦善乎?”癸卯,遣使者以太牢祀北岳。
二年春正月甲寅,车驾还宫。二月戊子,冯文通遣使朝贡,求送侍子,帝不许。壬辰,遣使者十余辈诣高丽、东夷诸国,诏谕之。三月丙辰,刘义隆遣使朝贡。辛未,平东将军娥清、安西将军古弼,率精骑一万讨冯文通,平州刺史元婴又率辽西将军会之。文通迫急,求救于高丽,高丽使其大将葛蔓卢以步骑二万人迎文通。甲戌,以阙镇虎牢。
夏四月甲申,皇子小兒、苗兒并薨。五月乙卯,冯文通奔高丽。戊午,诏散骑常侍封拨使高丽,征送文通。丁卯,行幸河西。赫连定之西也,杨难当窃据上邽。秋七月庚戌,诏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等督河西、高平诸军讨之。诏散骑侍郎、广平子游雅等使于刘义隆。八月丁亥,遣使六辈使西域。帝校猎于河西。诏广平公张黎发定州七郡一万二千人,通莎泉道。甲辰,高车国遣使朝献。九月庚戌,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等至略阳,难当奉诏摄上邽守。高丽不送文通,遣使奉表,称当与文通俱奉王化。帝以高丽违诏,议将击之,纳乐平王丕计而止。冬十有一月己酉,行幸棝杨,驱野马于云中,置野马苑。闰月壬子,车驾还宫。乙丑,颍川王提改封武昌王。河西王沮渠牧犍,遣使朝贡。是岁,吐谷浑慕璝死。
三年春正月癸未,征东大将军、中山王纂薨。戊子,太尉、北平王长孙嵩薨。乙巳,镇南大将军、丹阳王叔孙建薨。二月乙卯,行幸幽州,存恤孤老,问民疾苦;还幸上谷,遂至代。所过复田租之半。高丽、契丹国并遣使朝献。三月丁丑,以南平王浑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和龙。己卯,舆驾还宫。癸巳,龟兹、悦般、焉耆、车师、粟特、疏勒、乌孙、渴槃陀、鄯善诸国各遣使朝献。丁酉,刘义隆遣使朝贡。夏五月己丑,诏曰:“方今寇逆消殄,天下渐晏。比年以来,屡诏有司,班宣惠政,与民宁息。而内外群官及牧守令长,不能忧勤所司,纠察非法,废公带私,更相隐置,浊货为官,政存苟且。夫法之不用,自上犯之,其令天下吏民,得举告守令不如法者。”丙申,行幸云中。
秋七月戊子,使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司空、上党王长孙道生,讨山胡白龙余党于西河,灭之。八月甲辰,行幸河西。九月甲申,车驾还宫。丁酉,遣使者拜西秦王慕璝弟慕利延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西平王。
冬十月癸卯,行幸云中。十有一月壬申,车驾还宫。甲申,破洛那、者舌国各遣使朝献,奉汗血马。是岁,河西王沮渠牧犍世子封坛来朝。
四年春三月庚辰,鄯善王弟素延耆来朝。癸未,罢沙门年五十已下。江阳王根薨。是月,高丽杀冯文通。夏五月戊寅,大赦天下。丙申,行幸五原。
秋七月壬午,车驾北伐。事具《蠕蠕传》。
冬十月乙丑,大飨六军。十二月丁巳,车驾至自北伐。上洛巴泉蕇等相率内附。诏兼散骑常侍高雅使刘义隆。
五年春正月庚寅,行幸定州。三月丁卯,诏卫大将军、乐安王范遣雍州刺史葛那取上洛。刘义隆上洛太守镡生长弃郡走。辛未,车驾还宫。庚寅,以故南秦王世子杨保宗为征南大将军、秦州牧、武都王,镇上邽。
夏四月丁酉,鄯善、龟兹、疏勒、焉耆诸国遣使朝献。五月丁丑,治兵于西郊。癸未,遮逸国献汗血马。六月甲辰,车驾西讨沮渠牧犍,侍中、宜都王穆寿辅皇太子决留台事;大将军、长乐王嵇敬,辅国大将军、建宁王崇二万人屯漠南,以备蠕蠕。
秋七月己巳,车驾至上郡属国城,大飨群臣,讲武马射。壬午,留辎重,分部诸军: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尚书令、钜鹿公刘洁督诸军,与常山王素二道并进,为前锋;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太宰、阳平王杜超,督平凉、鄜城诸军为后继。八月甲午,永昌王健获牧犍牛马畜产二十余万。牧犍遣弟董来率万余人拒战于城南,望尘退走。丙申,车驾至姑臧,牧犍兄子祖逾城来降,乃分军围之。九月丙戌,牧犍兄子万年率麾下来降。是日,牧犍与左右文武五千人面缚军门,帝解其缚,侍以籓臣之礼,收其城内户口二十余万,仓库珍宝不可称计。进张掖公秃发保周爵为王,与龙骧将军穆罴、安远将军源贺分略诸郡,杂人降者亦数十万。牧犍弟张掖太守宜得,烧仓库,西奔酒泉。乐都太守安周南奔吐谷浑。遣镇南将军奚眷讨张掖,遂至酒泉,牧犍弟酒泉太守无讳及宜得复奔晋昌。使弋阳公元洁守酒泉。镇北将军封沓讨乐都,掠数千家而还。班赐将士各有差。戊子,蠕蠕犯塞,遂至七介山,京师大骇。皇太子命上党王长孙道生等拒之。事具《蠕蠕传》。
冬十月辛酉,车驾东还,徒凉州民三万余家于京师。留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征西大将军贺多罗镇凉州。癸亥,遣张掖王秃发保周谕诸部鲜卑,保周因率诸部叛于张掖。十有一月乙巳,刘义隆遣使朝献,并献驯象一。是月,高丽及粟特、渴槃陀、破洛那、悉居半诸国各遣使朝献。十有二月壬午,车驾至自西伐,饮至策勋,告于宗庙。杨难当寇上邽,镇将元勿头击走之。是岁,鄯善、龟兹、疏勒、焉耆、高丽、粟特、渴槃陀、破洛那、悉居半等国并遣使朝贡。
帝纪第四 世祖纪下 宗纪
太平真君元年春正月己酉,沮渠无讳围酒泉。辛亥,分遣侍臣巡行州郡,观察风俗,问民疾苦。壬子 ,无讳诱执弋阳公元洁。二月己巳,诏假通直常侍邢颖使于刘义隆。发长安五千人浚昆明池。三月,酒泉陷。
夏四月庚辰,无讳寇张掖,秃发保周屯于删丹。丙戌,诏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等督诸军讨保周。五月辛卯,行幸北部。乙巳 ,无讳复围张掖,不克,退还。丙辰,车驾还宫。六月丁丑,皇孙浚生,大赦,改年。
秋七月,行幸阴山。己丑,永昌王健至番禾,破保周。周遁走。丙申,皇太后窦氏崩于行宫。癸丑 ,保周自杀,传首京师。八月甲申,无讳降,送弋阳公元洁及诸将士。九月壬寅,车驾还宫。冬十有一月丁亥,行幸山北。十二月,车驾还宫。是岁,州镇十五民饥,开仓赈恤。以河南王曜子羯兒为河间王,后改封略阳王。
二年春正月癸卯,拜沮渠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甲辰,行幸温泉。二月壬戌,车驾还宫。三月辛卯,葬惠太后于崞山。庚戌 ,新兴王俊、略阳王羯兒有罪,并黜为公。辛亥,封蠕蠕郁久闾乞列归为朔方王,沮渠万年为张掖王。
夏四月丁巳,刘义隆遣使朝贡。庚辰,诏镇南将军、南阳公奚眷征酒泉。五月辛卯,行幸山北。秋八月辛亥,诏散骑侍郎张伟等使刘义隆。行幸河西。九月戊戌 ,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薨。冬十有一月庚子,镇南将军奚眷平酒泉,获沮渠天周、臧嗟、屈德,男女四千口。十有二月甲戌,车驾还宫。丙子,刘义隆遣使朝贡。
三年春正月甲申,帝至道坛,亲受符箓,备法驾,旗帜尽青。语在《释老志》。三月壬寅 ,北平王长孙颓有罪,削爵为侯。
夏四月,无讳走渡流沙,据鄯善。李皓孙宝据敦煌,遣使内附。五月,行幸阴山之北。闰月 ,刘义隆龙骧将军裴方明、梁州刺史刘康祖寇南秦,南秦王杨难当败,奔于上邽。六月丙戌,难当朝于行宫。先是,起殿于阴山之北,殿始成而难当至,因名曰广德焉。
秋七月丙寅,诏安西将军、建兴公古弼督陇右诸军及殿中虎贲与武都王杨保宗等从祁山南入,征西将军、淮阳公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等督关中诸军从散关西入,俱会仇池;郁林公司马文思为征南大将军,进爵谯王 ,督洛豫诸军事南趣襄阳;征南将军、东安公刁雍东趣广陵,邀方明归路。
冬十月己卯,封皇子伏罗为晋王,翰为秦王,谭为燕王,建为楚王 ,余为吴王。十有二月辛巳,侍中、太保、襄城公卢鲁元薨。丁酉,车驾还宫。李宝遣使朝贡,以宝为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封敦煌公。
四年春正月己巳,征西将军皮豹子等大破刘义隆将于乐乡,擒其将王奂之、王长卿等。强玄明、辛伯奋弃下辨遁走,追斩之,尽虏其众。庚午 ,行幸中山。二月丙子,车驾至于恆山之阳,诏有司刊石勒铭。是月,克仇池。三月庚申,车驾还宫。壬戌,乌洛侯国遣使朝贡。
夏四月,武都王杨保宗谋反,诸将擒送京师;诸氐、羌复推保宗弟文德为主,围仇池。丁酉,大赦天下。己亥 ,行幸阴山。五月,将军古弼大破诸氐,解仇池围。六月庚寅,诏曰:“朕承天子民,忧理万国,欲令百姓家给人足,兴于礼义。而牧守令宰不能助朕宣扬恩德,勤恤民隐,至乃侵夺其产,加以残虐,非所以为治也。今复民赀赋三年,其田租岁输如常。牧守之徒,各厉精为治,劝课农桑,不得妄有征发;有司弹纠,勿有所纵。”癸巳,大阅于西郊。秋九月辛丑,行幸漠南。甲辰,舍辎重,以轻骑袭蠕蠕,分军为四道。事具《蠕蠕传》。镇北将军封沓亡入蠕蠕。冬十一月,将军皮豹子等追破刘义隆将于浊水。甲子,车驾至于朔方。诏曰:“朕承祖宗重光之绪,思阐洪基,恢隆万世。自经营天下,平暴除乱,扫清不顺,二十年矣。夫阴阳有往复,四时有代谢。授子任贤,所以休息;优隆功臣,式图长久,盖古今不易之令典也。其令皇太子副理万机,总统百揆。诸朕功臣,勤劳日久,皆当以爵归第,随时朝请,飨宴朕前,论道陈谟而已,不宜复烦以剧职。更举贤俊,以备百官。主者明为科制,以称朕心。”十二月辛卯,车驾至自北伐。
五年春正月壬寅,皇太子始总百揆。侍中、中书监、宜都王穆寿,司徒、东郡公崔浩,侍中、广平公张黎,侍中、建兴公古弼 ,辅太子以决庶政。诸上书者皆称臣,上疏仪与表同。戊申,诏曰:“愚民无识,信惑妖邪,私养师巫,挟藏谶记、阴阳、图纬、方伎之书;又沙门之徒,假西戎虚诞,生致妖孽。非所以壹齐政化,布淳德于天下也。自王公已下至于庶人,有私养沙门、师巫及金银工巧之人在其家者,皆遣诣官曹,不得容匿。限今年二月十五日,过期不出,师巫、沙门身死,主人门诛。明相宣告,咸使闻知。”庚戌,诏曰:“自顷以来,军国多事,未宣文教,非所以整齐风俗,示轨则于天下也。今制自王公已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诣太学。其百工伎巧、驺卒子息,当习其父兄所业,不听私立学校。违者师身死,主人门诛。”二月辛未,中山王辰等八将,以北伐后期,斩于都南。癸酉,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薨。庚辰,行幸庐阙。三月戊戌,大会于那南池。遣使者四辈使西域。甲辰,车驾还宫。癸丑,诏征西大将军、司空、上党王长孙道生镇统万。
夏四月乙亥,侍中、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帐下所杀。五月丁酉,行幸阴山之北。六月,北部民杀立义将军、衡阳公莫孤 ,率五千余落北走。追击于漠南,杀其渠帅,余徙居冀、相、定三州为营户。西平王吐谷浑慕利延杀其兄子纬代。是月,纬代弟叱力延等来奔,乞师。以叱力延为归义王。
秋七月癸卯,东雍州刺史沮渠秉谋叛伏诛。八月乙丑,田于河西。壬午,诏员外散骑常侍高济使于刘义隆。晋王伏罗督高平、凉州诸军讨吐谷浑慕利延。九月,帝自河西至马邑 ,观于崞川。己亥,车驾还宫。丁未,行幸漠南。
冬十月癸未,晋王伏罗大破慕利延,慕利延走奔白兰。慕利延从弟伏念、长史鵴鸠梨、部大崇娥等率其部一万三千落内附。十一月,刘义隆遣使朝贡。十二月,粟特国遣使朝贡。丙戌 ,车驾还宫。
六年春正月辛亥,车驾行幸定州,引见长老,存问之。诏兼员外散骑常侍宋愔使刘义隆。二月,遂西幸上党 ,观连理树于泫氏。西至吐京,讨徙叛胡,出配郡县。三月庚申,车驾还宫。诏诸有疑狱皆付中书,以经义量决。是月,酒泉公郝温反于杏城,杀守将王幡。县吏盖鲜率宗族讨温。温弃城走,自杀,家属伏诛。
夏四月庚戌,征西大将军、高凉王那等讨吐谷浑慕利延于阴平白兰。诏秦州刺史、天水公封敕文击慕利延兄子什归于桴罕,散骑常侍、成周公万度归乘传发凉州以西兵袭鄯善。六月壬辰,车驾北巡。什归闻军将至,弃城夜遁。秋八月丁亥 ,封敕文入桴罕,分徙千家还上邽。壬辰,度归以轻骑至鄯善,执其王真达以诣京师。帝大悦,厚待之。车驾幸阴山之北,次于广德宫。诏发天下兵,三分取一,各当戒严,以须后命。徙诸种杂人五千余家于北边。令民北徙畜牧至广漠,以饵蠕蠕。壬寅,高凉王那军到曼头城,慕利延驱其部落西渡流沙,那急追。故西秦王慕璝世子被囊逆军拒战,那击破之。被囊轻骑遁走,中山公杜丰精骑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什归及炽磐子成龙,送于京师。慕利延遂西入于阗国。
九月,卢水胡盖吴聚众反于杏城。冬十月戊子,长安镇副将元纥率众讨之,为吴所杀。吴党遂盛,民皆渡渭奔南山。于是诏发高平敕勒骑赴长安 ,诏将军叔孙拔乘传领摄并、秦、雍兵屯渭北。十有一月,高凉王那振旅还京师。己未,遣那及殿中尚书、安定公韩茂率骑屯相州之阳平郡,发冀州民造浮桥于确磝津。盖吴遣其部落帅白广平西掠新平,安定诸夷酋皆聚众应之,杀汧城守将。吴遂进军李闰堡,分兵掠临晋巴东。将军章直与战,大败之,兵溺死于河者三万余人。吴又遣兵西掠至长安,将军叔孙拔与战于渭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庚申,孙东王窦漏头薨。河东蜀薛永宗聚党盗官马数千匹,驱三千余人入汾曲,西通盖吴,受其位号。秦州刺史、金城公周鹿观率众讨之,不克而还。庚午,诏殿中尚书、扶风公元处真,尚书、平阳公慕容嵩二万骑讨薛永宗;诏殿中尚书乙拔率五将三万骑讨盖吴,西平公寇提三将一万骑讨吴党白广平。盖吴自号天台王,署置百官。辛未,车驾还宫。选六州兵勇猛者二万人,使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分领,为二道,各一万骑,南略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实河北。癸未,车驾西巡。
七年春正月戊辰,车驾次东雍州。庚午,围薛永宗营垒。永宗出战,大败。六军乘之,永宗众溃。永宗男女无少长赴汾水死。辛未 ,车驾南幸汾阴。庚辰,帝临戏水。盖吴退走北地。
二月丙戌,幸长安,存问父老。丁亥,幸昆明池。丙申,幸盩厔 ,诛叛民耿青、孙温二垒与盖吴通谋者。军次陈仓,诛散关氐害守将者。还幸雍城,田于岐山之阳。北道诸军乙拔等大破盖吴于杏城,吴弃马遁走。永昌王仁至高平,擒刘义隆将王章,略金乡、方与,迁其民五千家于河北。高凉王那至济南东平陵,迁其民六千余家于河北。三月,诏诸州坑沙门,毁诸佛像。徙长安城工巧二千家于京师。车驾旋轸,幸洛水,分军诛李闰叛羌。是月,金城边冏、天水梁会反,据上邽东城。秦州刺史封敕文击之,斩冏,众复推会为帅。
夏四月甲申,车驾至自长安。戊子,鄴城毁五层佛图,于泥像中得玉玺二,其文皆曰:“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其一刻其旁曰:“魏所受汉传国玺。”五月癸亥,安丰公闾根率骑诣上邽,与敕文讨梁会。会走汉中。盖吴复聚杏城,自号秦地王,假署山民,众旋复振。于是遣永昌王仁、高凉王那督北道诸军同讨之。六月甲申,发定、冀、相三州兵二万人屯长安南山诸谷,以防越逸。丙戌,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筑畿上塞围,起上谷,西至于河,广袤皆千里。秋八月,盖吴为其下人所杀,传首京师,永昌王仁平其遗烬。高凉王那破盖吴党白广平;生擒屠各路那罗于安定,斩于京师。复略阳公羯兒王爵。
八年春正月,吐京胡阻险为盗。诏征东将军武昌王提、征南将军淮南王他讨之,不下。山胡曹仆浑等渡河西,保山以自固,招引朔方诸胡。提等引军讨仆浑。二月己卯 ,高凉王那等自安定讨平朔方胡,因与提等合军,共攻仆浑,斩之。其众赴险死者以万数。癸未,行幸中山,颁赐从官文武各有差。高阳易县民不从官命,讨平之,徙其余烬于北地。三月,河西王沮渠牧犍谋反,伏诛。徙定州丁零三千家于京师。夏五月,车驾还宫。六月,西征诸将扶风公元处真等八将坐盗没军资,所在虏掠,赃各千万计,并斩之。八月,卫大将军、乐安王范薨。
冬十月,侍中、中书监、宜都王穆寿薨。十二月,鄯善、遮逸国并遣子朝献。晋王伏罗薨。
九年春正月,刘义隆遣使朝贡。氐杨文德受义隆官号,守葭芦城,招诱武都、阴平五部氐民。诏仇池镇将皮豹子讨之。文德弃城南走,擒其妻子僚属。义隆白水太守郎启玄率众救文德,豹子逆击,大破之。启玄、文德走还汉中。宕昌羌酋梁瑾慈遣使内附,并贡方物。二月癸卯,行幸定州。山东民饥,启仓赈之。罢塞围作。遂西幸上党,诛潞叛民二千余家,徙西河离石民五千余家于京师。诏于壶关东北大王山累石为三封,又斩其北凤皇山南足以断之。三月,车驾还宫。夏五月甲戌,以交趾公韩拔为假节、征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镇鄯善,赋役其民,比之郡县。六月辛酉,行幸广德宫。丁卯,悦般国遣使求与王师俱讨蠕蠕,帝许之。秋八月,诏中外诸军戒严。九月乙酉,治兵于西郊。丙戌,上幸阴山。是月,成周公万度归千里驿上,大破焉耆国,其王鸠尸卑那奔龟兹。
冬十月辛丑,恆农王奚斤薨。癸卯,以婚姻奢靡,丧葬过度,诏有司更为科限。癸亥,大赦天下。十有二月,诏成周公万度归自焉耆西讨龟兹。皇太子朝于行宫,遂从北讨。至于受降城,不见蠕蠕,因积粮城内,留守而还。北平王长孙敦坐事降爵为公。
十年春正月戊辰朔,帝在漠南,大飨百僚,班赐有差。甲戌,北伐。二月,蠕蠕渠帅尔绵他拔等率其部落千余家来降,蠕蠕吐贺真恐惧远遁。事见《蠕蠕传》。三月,遂搜于河西。庚寅,车驾还宫。夏五月庚寅,行幸阴山。
秋七月,浮图沙国遣使贡献。九月,阅武碛上,遂北伐。事具《蠕蠕传》。
冬十月庚子,皇太子及群官奉迎于行宫。壬午,大飨,班赐所获及布帛各有差。十有一月,龟兹、疏勒、破洛那、员阔诸国各遣使朝献。十有二月戊申,车驾至自北伐。己酉,以平昌公元托真为中山王。
十一年春正月乙酉,行幸洛阳,所过郡国,皆亲对高年,存恤孤寡。以高凉王那为仪同三司。二月甲午,大搜于梁川。皇子真薨。是月,大治宫室,皇太子居于北宫。车驾遂征悬瓠,益遣使者安慰境外之民,其不服者诛之。永昌王仁大破刘义隆将刘坦之、程天祚于汝东,斩坦之,擒天祚。
夏四月癸卯,舆驾还宫,赐从者及留台郎吏已上生口各有差。六月己亥,诛司徒崔浩。辛丑,北巡阴山。
秋七月,义隆遣其辅国将军萧斌之率众六万寇济州。刺史王买得弃州走,斌之遂入城,仍使宁朔将军王玄谟西攻滑台。诏枋头镇将、平南将军、南康公杜道俊助守兗州。八月癸亥,田于河西。癸未,治兵于西郊。九月辛卯,舆驾南伐。癸巳,皇太子北伐,屯于漠南。吴王余留守京都。庚子,曲赦定冀相三州死罪已下。发州郡兵五万分给诸军。
冬十月癸亥,车驾止枋头。诏殿中尚书长孙真率骑五千自石济渡,备玄谟遁走。乙丑,车驾济河。玄谟大惧,弃军而走。众各溃散,追蹑斩首万余级。器械山积。帝遂至东平。萧斌之弃济州,退保历城。乃命诸将分道并进:使征西大将军、永昌王仁自洛阳出寿春,尚书长孙真趋马头,楚王建趋钟离,高凉王那自青州趋下邳。车驾自中道,十有一月辛卯,至于邹山。刘义隆鲁郡太守崔邪利率属城降。使使者以太牢祀孔子。壬子,次于彭城,遂趋盱眙。頞盾国献师子一。十有二月丁卯,车驾至淮。诏刈雚苇,泛筏数万而济。义隆盱眙守将臧质闭门拒守。将军胡崇之等率众二万援盱眙。燕王谭大破之,枭崇之等,斩首万余级,淮南皆降。是月,永昌王仁攻悬瓠,拔之,获义隆守将赵淮,送京师斩之。过定项城,及淮西,大破义隆将刘康祖,斩之,并虏将军胡盛之、王罗汉等,传致行宫。癸未,车驾临江。起行宫于瓜步山。永昌王仁自历阳至于江西,高凉王那自山阳至于广陵,诸军皆同日临江,所过城邑,莫不望尘奔溃,其降者不可胜数。甲申,义隆使献百牢,贡其方物,又请进女于皇孙以求和好。帝以师婚非礼,许和而不许婚,使散骑侍郎夏侯野报之。诏皇孙为书致马通问焉。
正平元年春正月丙戌朔,大会群臣于江上,班赏各有差,文武受爵者二百余人。丁亥,舆驾北旋。是月,破洛那、罽宾、迷密诸国各遣使朝献。二月戊寅,车驾济河。癸未,次于鲁口。皇太子朝于行宫。三月己亥,车驾至自南伐,饮至策勋,告于宗庙。以降民五万余家分置近畿。赐留台文武所获军资生口各有差。夏五月壬寅,大赦。六月壬戌,改年。车师国王遣子入侍。诏曰:“夫刑网太密,犯者更众,朕甚愍之。有司其案律令,务求厥中。自余有不便于民者,依比增损。”诏太子少傅游雅、中书侍郎胡方回等改定律制。略阳王羯兒,仪同三司、高凉王那有罪赐死。戊辰,皇太子薨。壬申,葬景穆太子于金陵。
秋七月丁亥,行幸阴山。省诸曹吏员三分之一。九月癸巳,车驾还宫。
冬十月庚申,行幸阴山。刘义隆遣使朝贡。诏殿中将军郎法祐使于义隆。己巳,司空、上党王长孙道生薨。十有二月丁丑,车驾还宫。封皇孙浚为高阳王。寻以皇孙世嫡,不宜在蕃,乃止。封秦王翰为东平王,燕王谭为临淮王,楚王建为广阳王,吴王余为南安王。
二年春正月庚辰朔,南来降民五千余家于中山谋叛,州军讨平之。冀州刺史、张掖王沮渠万年与降民通谋,赐死。
三月甲寅,帝崩于永安宫,时年四十五。秘不发丧。中常侍宗爱矫皇后令,杀东平王翰,迎南安王余入而立之,大赦,改元为永平,尊皇后赫连氏为皇太后。三月辛卯,上尊谥曰太武皇帝,葬于云中金陵,庙号世祖。夏六月,刘义隆将檀和之寇济州,梁坦及鲁安生军于京索,庞萌、薛安都寇弘农。
秋七月,征南将军、安定公韩元兴讨之。和之退,梁坦、安生亦走。八月,冠军将军封礼率骑二千从浢津南渡赴弘农。九月,司空、高平公兒乌干屯潼关,平南将军、昌黎公元辽屯河内。
冬十月丙午朔,余为宗爱所贼。殿中尚书长孙渴侯与尚书陆丽迎立皇孙,是为高宗焉。
帝生不逮密太后,及有所识,言则悲恸,哀感傍人,太宗闻而嘉叹。暨太宗不豫,衣不释带。性清俭率素,服御饮膳,取给而已,不好珍丽,食不二味;所幸昭仪、贵人,衣无兼彩。群臣白帝更峻京邑城隍,以从《周易》设险之义,又陈萧何壮丽之说。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屈丐蒸土筑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须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为,萧何之对,非雅言也。”每以财者军国之本,无所轻费,至赏赐,皆是死事勋绩之家,亲戚爱宠未曾横有所及。临敌常与士卒同在矢石之间,左右死伤者相继,而帝神色自若。是以人思效命,所向无前。命将出师,指授节度,从命者无不制胜,违爽者率多败失。性又知人,拔士于卒伍之中,惟其才效所长,不论本末。兼甚严断,明于刑赏。功者赏不遗贼,罪者刑不避亲,虽宠爱之,终不亏法。常曰:“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故大臣犯法,无所宽假。雅长听察,瞬息之间,下人无以措其奸隐。然果于诛戮,后多悔之。司徒崔浩既死之后,帝北伐,时宣城公李孝伯疾笃,传者以为卒也。帝闻而悼之,谓左右曰:“李宣城可惜。”又曰:“朕向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褒贬雅意,皆此类也。
恭宗景穆皇帝讳晃,太武皇帝之长子也,母贺夫人。延和元年春正月丙午,立为皇太子,时年五岁。明慧强识,闻则不忘。及长,好读经史,皆通大义。世祖甚奇之。世祖东征和龙,诏恭宗录尚书事;西征凉州,诏恭宗监国。初,世祖之伐河西也,李顺等咸言姑臧无水草,不可行师。恭宗有疑色。及车驾至姑臧,乃诏恭宗曰:“姑臧城东西门外涌泉合于城北,其大如河。自余沟流入泽中,其间乃无燥地。泽草茂盛,可供大军数年。人之多言,亦可恶也。故有此敕,以释汝疑。”恭宗谓宫臣曰:“为人臣不实若此,岂是忠乎!吾初闻有疑,但帝决行耳。几误人大事,言者复何面见帝也。”真君四年,恭宗从世祖讨蠕蠕,至鹿浑谷,与贼相遇,虏惶怖,部落扰乱。恭宗言于世祖曰:“今大军卒至,宜速进击,奄其不备,破之必矣。”尚书令刘洁固谏,以为尘盛贼多,出至平地,恐为所围,须军大集,然后击之可也。恭宗谓洁曰:“此尘之盛,由贼恇扰,军人乱故,何有营上而有此尘?”世祖疑之,遂不急击,蠕蠕远遁。既而获虏候骑,世祖问之,对曰:“蠕蠕不觉官军卒至,上下惶惧,引众北走,经六七日,知无追者,始乃徐行。”世祖深恨之。自是恭宗所言军国大事,多见纳用,遂知万机。初,恭宗监国,曾令曰:“《周书》言:‘任农以耕事,贡九谷;任圃以树事,贡草木;任工以余材,贡器物;任商以市事,贡货贿;任牧以畜事,贡鸟兽;任嫔以女事,贡布帛;任衡以山事,贡其材;任虞以泽事,贡其物。’其制有司课畿内之民,使无牛家以人牛力相贸,垦殖锄耨。其有牛家与无牛家一人种田二十二亩,偿以私锄功七亩,如是为差。至与小、老无牛家种田七亩,小、老者偿以锄功二亩。皆以五口下贫家为率。各列家别口数,所劝种顷亩,明立簿目。所种者于地首标题姓名,以辨播殖之功。”又禁饮酒、杂戏、弃本沽贩者。垦田大为增辟。
正平元年六月戊辰,薨于东宫,时年二十四。庚午,册曰:“呜呼!惟尔诞资明睿,岐嶷夙成。正位少阳,克荷基构。宾于四门,百揆时叙;允厘庶绩,风雨不迷。宜享无疆,隆我皇祚;如何不幸,奄焉殂殒!朕用悲恸于厥心!今使使持节兼太尉张黎、兼司徒窦瑾奉策,即柩赐谥曰‘景穆’,以显昭令德。魂而有灵,其尚嘉之。”高宗即位,追尊为景穆皇帝,庙号恭宗。
史臣曰:世祖聪明雄断,威灵杰立,藉二世之资,奋征伐之气,遂戎轩四出,周旋险夷。扫统万,平秦陇,翦辽海,荡河源,南夷荷担,北蠕削迹,廓定四表,混一戎华,其为功也大矣。遂使有魏之业,光迈百王,岂非神睿经纶,事当命世?至于初则东储不终,末乃衅成所忽。固本贻防,殆弗思乎?恭宗明德令闻,夙世殂夭,其戾园之悼欤?
帝纪第五 高宗纪
高宗文成皇帝,讳浚,恭宗景穆皇帝之长子也。母曰闾氏。真君元年六月生于东宫。帝少聪达,世祖爱之,常置左右 ,号世嫡皇孙。年五岁,世祖北巡,帝从在后,逢虏帅桎一奴欲加其罚。帝谓之曰:“奴今遭我,汝宜释之。”帅奉命解缚。世祖闻之,曰:“此兒虽小,欲以天子自处。”意奇之。既长,风格异常,每有大政,常参决可否。正平二年十月戊申,即皇帝位于永安前殿,大赦,改年。
兴安元年冬十月,以骠骑大将军元寿乐为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尚书长孙渴侯为尚书令,加仪同三司。十有一月丙子,二人争权,并赐死。癸未 ,广阳王建薨,临淮王谭薨。甲申,皇妣薨。太尉张黎、司徒古弼,以议不合旨,黜为外都大官。平南将军、宋子侯周忸进爵乐陵王,南部尚书、章安子陆丽为平原王,文武各加位一等。壬寅,追尊景穆太子为景穆皇帝,皇妣为恭皇后;尊保母常氏为保太后。陇西屠各王景文叛,诏统万镇将、南阳王惠寿讨平之。十有二月戊申,祔葬恭皇后于金陵。乙卯,初复佛法。丁巳,以乐陵王周忸为太尉,平原王陆丽为司徒,镇西将军杜元宝为司空。保达、沙猎国各遣使朝献。戊寅,建业公陆俟进爵东平王,广平公杜遗进爵为王。癸亥,诏以营州蝗开仓赈恤。甲子,太尉、乐陵王周忸有罪,赐死。濮阳公闾若文进爵为王。
二年春正月辛巳,司空杜元宝进爵京兆王。广平王杜遗薨。尚书仆射、东安公刘尼进爵为王。封建宁王崇子丽为济南王。癸未,诏与民杂调十五。丙戌,尚书、西平公源贺进爵为王。
二月己未,司空、京兆王杜元宝谋反,伏诛;建宁王崇、崇子济南王丽为元宝所引,各赐死。乙丑,发京师五千人穿天渊池。是月,刘义隆子勋杀其父而自立。三月壬午,尊保太后为皇太后。安丰公闾虎皮进爵为河间王。乙未,疏勒国遣使朝献。夏五月乙酉,行幸崞山。辛卯,还宫。是月,刘劭弟骏杀劭而自立。闰月乙亥,太皇太后赫连氏崩。
秋七月辛亥,行幸阴山。濮阳王闾若文,征西大将军、永昌王仁谋反。乙丑,赐仁死于长安,若文伏诛。己巳,车驾还宫。是月,筑马射台于南郊。八月辛未,渴槃陀国遣使朝贡。戊戌,诏曰:“朕以眇身,纂承大业,惧不能宣慈惠和,宁济万宇,夙夜兢兢,若临渊谷。然即位以来,百姓晏安,风雨顺序,边方无事,众瑞兼呈,不可称数。又于苑内获方寸玉印,其文曰‘子孙长寿’。群公卿士咸曰‘休哉’!岂朕一人克臻斯应,实由天地祖宗降祐之所致也。思与兆庶共兹嘉庆,其令民大酺三日,诸殊死已下各降罪一等。”九月壬子,阅武于南郊。冬十有一月辛酉,行幸信都、中山,观察风俗。十有二月,诛河间鄚民为贼盗者,男年十五以下为生口,班赐从臣各有差。甲午,车驾还宫。库莫奚、契丹、罽宾等十余国各遣使朝贡。复北平公长孙敦王爵。
兴光元年春正月乙丑,以侍中、河南公伊馛为司空。二月甲午,帝至道坛,登受图箓;礼毕,曲赦京师,班赏各有差。夏六月丙寅,行幸阴山。
秋七月庚子,皇子弘生。辛丑,大赦,改年。八月甲戌,赵王深薨。乙亥,车驾还宫。乙丑,皇叔虎头、龙头薨。九月庚申,库莫奚国献名马,有一角,状如麟。是月,闭都城门,大索三日,获奸人亡命数百人。冬十有一月,北镇将房杖击蠕蠕,虏其将豆浑与句等,获马千余匹。戊戌,行幸中山,遂幸信都。十有二月丙子,还幸灵丘,至温泉宫。庚辰,车驾还宫。出于、叱万单国各遣使朝献。
太安元年春正月辛酉,奉世祖、恭宗神主于太庙。车骑大将军、乐平王拔有罪,赐死。二月癸未,武昌王提薨。三月己亥,诏曰:“今始奉世祖、恭宗神主于太庙,又于西苑遍秩群神。朕以大庆飨赐百僚,而犯罪之人独即刑戮,非所以子育群生,矜及众庶。夫圣人之教,自近及远。是以周文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家邦。化苟从近,恩亦宜然。其曲赦京师死囚已下。”夏六月壬戌,诏名皇子曰弘,曲赦京城,改年。癸酉,诏曰:“夫为治者,因宜以设官,举贤以任职,故上下和平,民无怨谤。若官非其人,奸邪在位,则政教陵迟,至于凋薄。思明黜陟,以隆治道。今遣尚书穆伏真等三十人,巡行州郡,观察风俗。入其境,农不垦殖,田亩多荒,则徭役不时,废于力也;耆老饭蔬食,少壮无衣褐,则聚敛烦数,匮于财也;闾里空虚,民多流散,则绥导无方,疏于恩也;盗贼公行,劫夺不息,则威禁不设,失于刑也;众谤并兴,大小嗟怨,善人隐伏,佞邪当途,则为法混淆,昏于政也。诸如此比,黜而戮之。善于政者,褒而赏之。其有阿枉不能自申,听诣使告状,使者检治。若信清能,众所称美,诬告以求直,反其罪。使者受财,断察不平,听诣公车上诉。其不孝父母,不顺尊长,为吏奸暴,及为盗贼,各具以名上。其容隐者,以所匿之罪罪之。”是月,遮逸国遣使朝贡。戊寅,帝畋于犊倪山。甲申,还宫。
秋七月丙辰,行幸河西。八月丁亥,车驾还宫。
冬十月,波斯、疏勒国并遣使朝贡。庚午,以辽西公常英为太宰,进爵为王。
二年春正月乙卯,立皇后冯氏。二月丁巳,立皇子弘为皇太子,大赦天下。丁零数千家亡匿井陉山,聚为寇盗。诏定州刺史许宗之、并州刺史乞佛成龙讨平之。夏六月,羽林郎于判、元提等谋逆,伏诛。秋八月甲申,畋于河西。是月,平西将军、渔阳公尉眷北击伊吾,克其城,大获而还。九月辛巳,河东公闾毗、零陵公闾纥并进爵为王。
冬十月甲申,车驾还宫。甲午,曲赦京师。十有一月,尚书、西平王源贺改封陇西王。嚈哒、普岚国并遣使朝献。刘骏濮阳太守姜龙驹、新平太守杨伯伦,各弃郡率吏民来降。
三年春正月壬戌,畋于崞山。戊辰,还宫。粟特、于阗国各遣使朝贡。征渔阳公尉眷,拜太尉,进爵为王,录尚书事。夏五月庚申,畋于松山。己巳,还宫。封皇弟新成为阳平王。六月癸卯,行幸阴山。秋八月,畋于阴山之北。己亥,还宫。
冬十月,将东巡,诏太宰常英起行宫于辽西黄山。十有一月,蛮王文虎龙率千余家内附。十有二月,以州镇五蝗,民饥,使使者开仓以赈之。是月,于阗、扶余等五十余国各遣使朝献。
四年春正月丙午朔,初设酒禁。乙卯,行幸广宁温泉宫,遂东巡平州。庚午,至于辽西黄山宫,游宴数日,亲对高年,劳问疾苦。二月丙子,登碣石山,观沧海,大飨群臣于山下,班赏进爵各有差。改碣石山为乐游山,筑坛记行于海滨。戊寅,南幸信都,畋游于广川。
三月丁未,观马射于中山。所过郡国赐复一年。丙辰,车驾还宫。起太华殿。乙丑,东平王陆俟薨。夏五月壬戌,诏曰:“朕即阼至今,屡下宽大之旨,蠲除烦苛,去诸不急,欲令物获其所,人安其业。而牧守百里,不能宣扬恩意,求欲无厌,断截官物以入于己,使课调悬少,而深文极墨,委罪于民。苛求免咎,曾不改惧。国家之制,赋役乃轻;比年已来,杂调减省。而所在州郡,咸有逋悬,非在职之官绥导失所,贪秽过度,谁使之然?自今常调不充,民不安业,宰民之徒,加以死罪。申告天下,称朕意焉。”六月丙申,畋于松山。
秋七月庚午,行幸河西。九月乙巳,还宫。辛亥,太华殿成。丙寅,飨群臣,大赦天下。
冬十月甲戌,北巡。至阴山,有故冢毁废,诏曰:“昔姬文葬枯骨,天下归仁。自今有穿毁坟陇者斩之。”刘骏将殷孝祖修两城于清水东,诏镇西将军、天水公封敕文等击之。辛卯,车驾次于车轮山,累石记行。十一月,诏征西将军皮豹子等三将三万骑助击孝祖。车驾度漠,蠕蠕绝迹远遁,其别部乌朱贺颓、库世颓率众来降。十有二月,征东将军、中山王托真薨。
五年春正月己巳朔,征西将军皮豹子略地至高平,大破孝祖,斩获五千余级。二月己酉,侍中、司空、河南公伊馛薨。三月庚寅,曲赦京师死罪已下。
夏四月乙巳,封皇弟子推为京兆王。五月,居常国遣使朝献。六月戊申,行幸阴山。
九月戊辰,诏曰:“夫褒赏必于有功,刑罚审于有罪,此古今之所同,由来之常式。牧守莅民,侵食百姓,以营家业,王赋不充,虽岁满去职,应计前逋,正其刑罪。而主者失于督察,不加弹正,使有罪者优游获免,无罪者妄受其辜,是启奸邪之路,长贪暴之心,岂所谓原情处罪,以正天下?自今诸迁代者,仰列在职殿最,案制治罪。克举者加之爵宠,有愆者肆之刑戮,使能否殊贯,刑赏不差。主者明为条制,以为常楷。”仪同三司、敦煌公李宝薨。冬十有二月戊申,诏曰:“朕承洪业,统御群有,思恢政化,以济兆民。故薄赋敛以实其财,轻徭役以纾其力,欲令百姓修业,人不匮乏。而六镇、云中、高平、二雍、秦州,遍遇灾旱,年谷不收。其遣开仓廪以赈之。有流徙者,谕还桑梓。欲市籴他界,为关傍郡,通其交易之路。若典司之官,分职不均,使上恩不达于下,下民不赡于时,加以重罪,无有攸纵。”
和平元年春正月甲子朔,大赦,改元。庚午,诏散骑常侍冯阐使于刘骏。二月,卫将军、乐安王良督东雍、吐京、六壁诸军西趣河西,征西将军皮豹子等督河西诸军南趋石楼,以讨河西叛胡。
夏四月戊戌,皇太后常氏崩于寿安宫。五月癸酉,葬昭太后于广宁鸣鸡山。六月甲午,诏征西大将军、阳平王新成等督统万、高平诸军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等督凉州诸军出北道,讨吐谷浑什寅。崔浩之诛也,史官遂废,至是复置。河西叛胡诣长安首罪,遣使者安慰之。
秋七月乙丑,刘骏遣使朝贡。壬午,行幸河西。八月,西征诸军至西平,什寅走保南山。九月,诸军济河追之,遇瘴气,多有疫疾,乃引军还;获畜二十余万。庚午,舆驾还宫。
冬十月,居常王献驯象三。十有一月,诏散骑侍郎卢度世、员外郎朱安兴使于刘骏。
二年春正月乙酉,诏曰:“刺史牧民,为万里之表。自顷每因发调,逼民假贷,大商富贾,要射时利,旬日之间,增赢十倍。上下通同,分以润屋。故编户之家,困于冻馁;豪富之门,日有兼积。为政之弊,莫过于此。其一切禁绝,犯者十疋以上皆死。布告天下,咸令知禁。”二月辛卯,行幸中山。丙午,至于鄴,遂幸信都。三月,刘骏遣使朝贡。舆驾所过,皆亲对高年,问民疾苦。诏民年八十以上,一子不从役。灵丘南有山,高四百余丈。乃诏群官仰射山峰,无能逾者。帝弯弧发矢,出山三十余丈,过山南二百二十步,遂刊石勒铭。是月,发并、肆州五千人治河西猎道。辛巳,舆驾还宫。
夏四月乙未,侍中、征东大将军、河东王闾毗薨。五月癸未,诏南部尚书黄卢头、李敷等考课诸州。
秋七月戊寅,封皇弟小新成为济阴王,加征东大将军,镇平原;天赐为汝阴王,加征南大将军,镇虎牢;万寿为乐浪王,加征北大将军,镇和龙;洛侯为广平王。壬午,行巡山北。八月戊辰,波斯国遣使朝献。丁丑,舆驾还宫。
冬十月,诏假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员外郎昌邑侯和天德使于刘骏。博陵之深泽、章武之束州,盗杀县令,州军讨平之。广平王洛侯薨。
三年春正月壬午,以车骑大将军、东郡公乙浑为太原王。癸未,乐浪王万寿薨。二月癸酉,畋于崞山,遂观渔于旋鸿池。三月甲申,刘骏遣使朝贡。高丽。蓰王、契啮、思厌于师、疏勒、石那、悉居半、渴槃陀诸国各遣使朝献。夏六月庚申,行幸阴山。诏将军陆真讨雍州叛氐仇傉檀等,平之。秋七月壬寅,幸河西。九月壬辰,征西大将军、常山王素薨。
冬十月丙辰,诏曰:“朕承洪绪,统御万国,垂拱南面,委政群司,欲缉熙治道,以致宁一。夫三代之隆,莫不崇尚年齿。今选举之官,多不以次,令班白处后,晚进居先。岂所谓彝伦攸叙者也!诸曹选补,宜各先尽劳旧才能。”是月,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员外郎、昌邑侯和天德使于刘骏。十有一月壬寅,舆驾还宫。十有二月乙卯,制战陈之法十有余条。因大傩耀兵,有飞龙、腾蛇、鱼丽之变,以示威武。戊午,零陵王闾拔薨。
四年春三月乙未。赐京师民年七十以上太官厨食,以终其年。皇子胡仁薨,追封乐陵王。乙巳,诏曰:“朕宪章旧典,分职设官,欲令敷扬治化,缉熙庶积。然在职之人,皆蒙显擢,委以事任,当厉己竭诚,务省徭役,使兵民优逸,家给人赡。今内外诸司、州镇守宰,侵使兵民,劳役非一。自今擅有召役,逼雇不程,皆论同枉法。”
夏四月癸亥,上幸西苑,亲射虎三头。五月壬辰,侍中、渔阳王尉眷薨。壬寅,行幸阴山。
秋七月壬午,诏曰:“朕每岁以秋日闲月,命群官讲武平壤。所幸之处,必立宫坛,糜费之功,劳损非一。宜仍旧贯,何必改作也。”八月丙寅,遂畋于河西。诏曰:“朕顺时畋猎,而从官杀获过度,既殚禽兽,乖不合围之义。其敕从官及典围将校,自今已后,不听滥杀。其畋获皮肉,别自颁赍。”壬申,诏曰:“前以民遭饥寒,不自存济,有卖鬻男女者,尽仰还其家。或因缘势力,或私行请托,共相通容,不时检校,令良家子息仍为奴婢。今仰精究,不听取赎,有犯加罪。若仍不检还,听其父兄上诉,以掠人论。”九月辛巳,车驾还宫。
冬十月,以定、相二州霣霜杀稼,免民田租。是月,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骁骑将军、昌邑子娄内近,宁朔将军、襄平子李五鳞使于刘骏。十有二月辛丑,诏曰:“名位不同,礼亦异数,所以殊等级,示轨仪。今丧葬嫁娶,大礼未备,贵势豪富,越度奢靡,非所谓式昭典宪者也。有司可为之条格,使贵贱有章,上下咸序,著之于令。”壬寅,诏曰:“夫婚姻者,人道之始。是以夫妇之义,三纲之首;礼之重者,莫过于斯。尊卑高下,宜令区别。然中代以来,贵族之门多不率法。或贪利财贿,或因缘私好,在于苟合,无所选择,令贵贱不分,巨细同贯,尘秽清化,亏损人伦,将何以宣示典谟,垂之来裔。今制皇族、师傅、王公侯伯及士民之家,不得与百工、伎巧、卑姓为婚,犯者加罪。”
五年春正月丁亥,封皇弟云为任城王。二月,诏以州镇十四去岁虫、水,开仓赈恤。
夏四月癸卯,顿丘公李峻,进爵为王。闰月戊子,帝以旱故,减膳责躬。是夜,澍雨大降。
五月庚申,刘骏死,子子业僭立。六月丁亥,行幸阴山。
秋七月辛丑,北镇游军大破蠕蠕。壬寅,行幸河西。九月辛丑,车驾还宫。
冬十月,琅邪王司马楚之薨。十有二月,南秦王杨难当薨。吐呼罗国遣使朝献。
六年春正月丙申,大赦天下。二月丁丑,行幸楼烦宫。高丽、蓰王、对曼诸国各遣使朝献。三月戊戌,相州刺史、西平郡王吐谷浑权薨。乙巳,车驾还宫。
夏四月,破洛那国献汗血马,普岚国献宝剑。五月癸卯,帝崩于太华殿,时年二十六。六月丙寅,上尊谥曰文成皇帝,庙号高宗。八月,葬云中之金陵。
史臣曰:世祖经略四方,内颇虚耗。既而国衅时艰,朝野楚楚。高宗兴时消息,静以镇之,养威布德,怀缉中外。自非机悟深裕,矜济为心,亦何能若此!可谓有君人之度矣。
帝纪第六 显祖纪
显祖献文皇帝,讳弘,高宗文成皇帝之长子也。母曰李贵人。兴光元年秋七月,生于阴山之北。太安二年二月,立为皇太子。聪睿机悟 ,幼而有济民神武之规,仁孝纯至,礼敬师友。
和平六年夏五月甲辰,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尊皇后曰皇太后。车骑大将军乙浑矫诏杀尚书杨保年、平阳公贾爱仁、南阳公张天度于禁中。戊申,侍中、司徒、平原王陆丽自汤泉入朝,浑又杀之。己酉 ,以侍中、车骑大将军乙浑为太尉、录尚书事,东安王刘尼为司徒,尚书左仆射和其奴为司空。壬子,以淮南王他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凉州。六月,封繁阳侯李嶷为丹阳王,征东大将军冯熙为昌黎王。乙丑,诏曰:“夫赋敛烦则民财匮,课调轻则用不足,是以十一而税,颂声作矣。先朝榷其轻重,以惠百姓。朕承洪业,上惟祖宗之休命,夙兴待旦,惟民之恤,欲令天下同于逸豫。而徭赋不息,将何以塞烦去苛,拯济黎元者哉!今兵革不起,畜积有余,诸有杂调,一以与民。”
秋七月癸巳,太尉乙浑为承相,位居诸王上,事无大小,皆决于浑。九月庚子 ,曲赦京师。丙午,诏曰:“先朝以州牧亲民,宜置良佐,故敕有司,班九条之制,使前政选吏,以待俊乂,必谓铨衡允衷,朝纲应叙。然牧司宽惰,不祗宪旨,举非其人,愆于典度。今制:刺史守宰到官之日,仰自举民望忠信,以为选官,不听前政共相干冒。若简任失所,以罔上论。”是月,刘子业征北大将军、义阳王刘昶自彭城来降。
冬十月,征阳平王新成、京兆王子推、济阴王小新成、汝阴王天赐、任城王云入朝。是岁,刘子业叔父彧杀子业僭立。
天安元年春正月乙丑朔,大赦,改年。二月庚申,丞相、太原王乙浑谋反伏诛。乙亥,以侍中元孔雀为濮阳王,侍中陆定国为东郡王。三月庚子,以陇西王源贺为太尉。辛丑,高宗文成皇帝神主祔于太庙。辛亥,帝幸道坛,亲受符箓;曲赦京师。高丽、波斯、于阗、阿袭诸国遣使朝献。
秋七月辛亥,诏诸有诈取爵位,罪特原之,削其爵职。其有祖、父假爵号货赇以正名者,不听继袭。诸非劳进超迁者,亦各还初。不以实闻者,以大不敬论。九月,刘彧司州刺史常珍奇以悬瓠内属。己酉,初立乡学,郡置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刘彧徐州刺史薛安都以彭城内属。彧将张永、沈攸之击安都。诏北部尚书尉元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诸军事,镇东将军、城阳公孔伯恭为副,出东道救彭城;殿中尚书、镇西大将军、西河公元石都督荆、豫、南雍州诸军事,给事中、京兆侯张穷奇为副,出西道救悬瓠。
冬十月,曹利、彤曷国各遣使朝献。十有一月壬子,刘彧兗州刺史毕众敬遣使内属。十有二月己未,尉元军次于秺,彧将周凯、张永、沈攸之相继退走。皇弟安平薨。是岁,州镇十一旱,民饥,开仓赈恤。
皇兴元年春正月癸巳,尉元大破张永、沈攸之于吕梁东,斩首数万级,冻死者甚众。获刘彧秦州刺史垣恭祖、羽林监沈承伯。永、攸之单骑走免。获军资器械不可胜数。刘彧遣使朝贡。庚子,东平王道符谋反于长安,杀副将驸马都尉万古真、钜鹿公李恢、雍州刺史鱼玄明。丙午,诏司空、平昌公和其奴、东阳公元丕等讨道符。丁未,道符司马段太阳攻道符,斩之,传首京师。道符兄弟皆伏诛。闰月,以顿丘王李峻为太宰。刘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并遣使请举州内属。诏平东将军长孙陵,平南将军、广陵公侯穷奇赴援之。二月,诏使持节、都督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督骑五万次于碻磝,为东道后援。济阴王小新成薨。高丽、库莫奚、具伏弗、郁羽陵、日连、匹黎尔、于阗诸国各遣使朝贡。刘彧东平太守申纂戍无盐,遏绝王使,诏征南大将军慕容日曜督诸军以讨之。三月甲寅,克之。沈文秀、崔道固复叛归刘彧,白曜回师讨之,拔彧肥城、垣苗、麋沟三戍。
夏四月,白曜攻升城,戍主房崇吉遁走。秋八月,白曜攻历城。丁酉,行幸武州山石窟寺。戊申,皇子宏生,大赦,改年。九月壬子,高丽、于阗、普岚、粟特国各遣使朝献。丁巳,进冯翊公李白爵梁郡王。是月,诏赐六镇贫人布,人三匹。
冬十月癸卯,田于那男池。濮阳王孔雀坐怠慢,降爵为公。
二年春二月癸未,田于西山,亲射虎豹。崔道固及刘彧梁邹戍主、平原太守刘休宾举城降。
是月,徐州群盗司马休符自称晋王,将军尉元讨平之。三月,白曜进围东阳。戊午,刘彧遣使朝贡。
夏四月辛丑,以南郡公李惠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关右诸军事、雍州刺史,进爵为王。高丽、库莫奚、契丹、具伏弗、郁羽陵、日连、匹黎尔、叱六手、悉万丹、阿大何、羽真侯、于阗、波斯国各遣使朝献。五月乙卯,田于崞山,遂幸繁畤。辛酉,还宫。六月庚辰,以河南辟地,曲赦京师殊死以下。以昌黎王冯熙为太傅。秋九月辛亥,封皇叔桢为南安王,长寿为城阳王,太洛为章武王,休为安定王。
冬十月辛丑,上田于冷泉。十有一月,以州镇二十七水旱,开仓赈恤。十有二月甲午,诏曰:“顷张永迷扰,敢拒王威,暴骨原隰,残废不少。死生冤痛,朕甚愍焉。天下民一也,可敕郡县,永军残废之士,听还江南;露骸草莽者,收瘗之。”是月,悉万丹等十余国各遣使朝贡。三年春正月乙丑,东阳溃,虏沈文秀。戊辰,司空、平昌公和其奴薨。二月,蠕蠕、高丽、库莫奚、契丹国各遣使朝献。己卯,以上党公慕容白曜为都督青齐东徐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进爵济南王。
夏四月壬辰,刘彧遣使朝贡。丙申,名皇子曰宏,大赦天下。丁酉,田于崞山。五月,徙青州民于京师。六月辛未,立皇子宏为皇太子。
秋七月,蠕蠕国遣使朝贡。
冬十月,侍中、太宰、顿丘王李峻薨。十有一月,吐谷浑别帅白杨提度汗率户内附。襄城公韩颓进爵为王。
四年春正月,诏州镇十一民饥,开仓赈恤。二月,以东郡王陆定国为司空。高丽、库莫奚、契丹各遣使朝献。吐谷浑拾寅不供职贡,诏使持节、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讨之。广阳王石侯薨。三月丙戌,诏曰:“朕思百姓病苦,民多非命,明发不寐,疚心疾首。是以广集良医,远采名药,欲以救护兆民。可宣告天下,民有病者,所在官司遣医就家诊视,所须药物,任医量给之。”
夏四月辛丑,大赦天下。戊申,长孙观军至曼头山,大破拾寅。拾寅与麾下数百骑宵遁。拾寅从弟豆勿来及其渠帅匹娄拔累等率所领降附。五月,封皇弟长乐为建昌王。六月,刘彧遣使朝贡。秋八月,群盗入彭城,杀镇将元解愁,长史勒兵灭之。蠕蠕犯塞。九月丙寅,舆驾北伐,诸将俱会于女水,大破虏众。事具《蠕蠕传》。司徒、东安王刘尼坐事免。壬申,车驾至自北伐,饮至策勋,告于宗庙。
冬十月,诛济南王慕容白曜、高平王李敷。十有一月,诏弛山泽之禁。十有二月甲辰,幸鹿野苑、石窟寺。阳平王新成薨。
五年春三月乙亥,诏曰:“天安以来,军国多务,南定徐方,北扫遗虏。征戍之人,亡窜非一,虽罪合刑书,每加哀宥。然宽政犹水,逋逃遂多。宜申明典刑,以肃奸伪。自今诸有逃亡之兵及下代守宰浮游不赴者,限六月三十日悉听归首;不首者,论如律。”诏假员外散骑常侍邢祐使于刘彧。
夏四月,西部敕勒叛,诏汝阴王天赐、给事中罗云讨之。云为敕勒所袭杀,死者十五六。北平王长孙敦薨。六月丁未,行幸河西。秋七月丙寅,遂至阴山。八月丁亥,车驾还宫。
帝雅薄时务,常有遗世之心,欲禅位于叔父京兆王子推,语在《任城王云传》。群臣固请,帝乃止。丙午,册命太子曰:“昔尧舜之禅天下也,皆由其子不肖。若丹朱、商均能负荷者,岂搜扬仄陋而授之哉?尔虽冲弱,有君人之表,必能恢隆王道,以济兆民。今使太保、建安王陆馛,太尉源贺持节奉皇帝玺绶,致位于尔躬。其践升帝位,克广洪业,以光祖宗之烈,使朕优游履道,颐神养性,可不善欤?”丁未,诏曰:“朕承洪业,运属太平,淮岱率从,四海清晏。是以希心玄古,志存澹泊。躬览万务,则损颐神之和;一日或旷,政有淹滞之失。但子有天下,归尊于父;父有天下,传之于子。今稽协灵运,考会群心,爰命储宫,践升大位。朕方优游恭己,栖心浩然,社稷乂安,克广其业,不亦善乎?百官有司,其祗奉胤子,以答天休。宣布宇内,咸使闻悉。”于是群公奏曰:“昔三皇之世,澹泊无为,故称皇。是以汉高祖既称皇帝,尊其父为太上皇,明不统天下。今皇帝幼冲,万机大政,犹宜陛下总之。谨上尊号太上皇帝。”乃从之。己酉,太上皇帝徙御崇光宫,采椽不斫,土阶而已。国之大事咸以闻。承明元年,年二十三,崩于永安殿,上尊谥曰献文皇帝,庙号显祖,葬云中金陵。
史臣曰:聪睿夙成,兼资能断,其显祖之谓乎?故能更清漠野,大启南服。而早怀厌世之心,终致宫闱之变,将天意哉!
帝纪第七 高祖纪上
高祖孝文皇帝,讳宏,显祖献文皇帝之长子。母曰李夫人。皇兴元年八月戊申,生于平城紫宫,神光照于室内 ,天地氛氲,和气充塞。帝生而洁白,有异姿,襁褓岐嶷,长而渊裕仁孝,绰然有君人之表,显祖尤爱异之。三年夏六月辛未,立为皇太子。
五年秋八月丙午,即皇帝位于太华前殿,大赦,改元延兴元年。丁未,刘彧遣使朝贡。九月壬戌 ,诏在位及民庶直言极谏,有利民益治,损政伤化,悉心以闻。壬午,青州高阳民封辩自号齐王,聚党千余人,州军讨灭之。高丽民奴久等相率来降,各赐田宅。
冬十月丁亥,沃野、统万二镇敕勒叛。诏太尉、陇西王源贺追击,至桴罕,灭之,斩首三万余级;徙其遗迸于冀、定、相三州为营户。庚寅 ,以征东大将军、南安王桢为假节、都督凉州及西戎诸军事、领护西域校尉、仪同三司,镇凉州。朔方民曹平原招集不逞,破石楼堡,杀军将。刘彧将垣崇祖率众二万自郁洲寇东兗州,屯于南城固。十有一月,刺史于洛侯讨破之,崇祖还郁洲。妖贼司马小君聚众反于平陵,齐州刺史、武昌王平原讨擒之。十有二月乙酉,以驸马都尉穆亮为赵郡王。壬辰,诏访舜后,获东莱郡民妫苟之,复其家毕世,以彰盛德之不朽。复前濮阳王孔雀本封。辛丑,赵郡王穆亮徙封长乐王。
二年春正月乙卯,统万镇胡民相率北叛。诏宁南将军、交址公韩拔等追灭之。大阳蛮酋桓诞率户内属,拜征南将军,封襄阳王。曲赦京师及河西,南至秦泾 ,西至桴罕,北至凉州诸镇。诏假员外散骑常侍邢祐使于刘彧。二月乙巳,诏曰:“尼父禀达圣之姿,体生知之量,穷理尽性,道光四海。顷者淮徐未宾,庙隔非所,致令祠典寝顿,礼章殄灭,遂使女巫妖觋,淫进非礼,杀生鼓舞,倡优媟狎。岂所以尊明神敬圣道者也!自今已后,有祭孔子庙,制用酒脯而已,不听妇女合杂,以祈非望之福。犯者以违制论。其公家有事,自如常礼,牺牲粢盛,务尽丰洁。临事致敬,令肃如也。牧司之官,明纠不法,使禁令必行。”蠕蠕犯塞。太上皇帝次于北郊,诏诸将讨之。虏遁走。其别帅阿大干率千余落来降。东部敕勒叛奔蠕蠕,太上皇帝追之,至石碛,不及而还。壬子,高丽国遣使朝贡。三月,太上皇帝至自北讨。戊辰,以散骑常侍、驸马都尉万安国为大司马、大将军,封安城王。庚午,车驾耕于藉田。石城郡获曹平原,送京师,斩之。连川敕勒谋叛,徙配青、徐、齐、兗四州为营户。
夏四月庚子,诏工商杂伎,尽听赴农。诸州郡课民益种菜果。辛亥,刘彧遣使朝贡。癸酉,诏沙门不得去寺浮游民间 ,行者仰以公文。是月,刘彧死,子昱僭立。五月丁巳,诏军警给玺印、传符,次给马印。六月,安州民遇水雹,丐租赈恤。丙申,诏曰:“顷者州郡选贡,多不以实,硕人所以穷处幽仄,鄙夫所以超分妄进,岂所谓旌贤树德者也!今年贡举,尤为猥滥。自今所遣,皆门尽州郡之高,才极乡闾之选。”闰月壬子,蠕蠕寇敦煌,镇将尉多侯击走之。又寇晋昌,守将薛奴击走之。戊午,行幸阴山。
秋七月,光州民孙晏等聚党千余人叛通刘昱,刺史叔孙璝讨平之。辛丑,高丽国遣使朝贡。壬寅,诏州郡县各遣二人才堪专对者 ,赴九月讲武,当亲问风俗。八月丙辰,百济国遣使奉表请师伐高丽。辛酉,地豆于、库莫奚国遣使朝贡,昌亭国遣使献蜀马。河西费也头反,薄骨律镇将击走之。九月辛巳,车驾还宫。戊申,统万镇将、河间王闾虎皮坐贪残赐死。己酉,诏以州镇十一水,丐民田租,开仓赈恤。又诏流迸之民,皆令还本,违者配徙边镇。
冬十月,蠕蠕犯塞,及于五原。十有一月,太上皇帝亲讨之,将度漠袭击。蠕蠕闻军至 ,大惧,北走数千里。以穷寇远遁,不可追,乃止。丁亥,封皇叔略为广川王。壬辰,分遣使者巡省风俗,问民疾苦。帝每月一朝崇光宫。十有二月庚戌,诏曰:“《书》云:‘三载一考,三考黜陟幽明。’顷者已来,官以劳升,未久而代。牧守无恤民之心,竞为聚敛,送故迎新,相属于路,非所以固民志,隆治道也。自今牧守温仁清俭、克已奉公者,可久于其任。岁积有成,迁位一级。其有贪残非道、侵削黎庶者,虽在官甫尔,必加黜罚。著之于令,永为彝准。”诏以代郡事同丰沛,代民先配边戍者皆免之。
三年春正月庚辰,诏员外散骑常侍崔演使于刘昱。丁亥,改崇光宫为宁光宫。戊戌,太上皇帝还至云中。是月,相州执送妖人荣永安于京师 ,斩之。诏赦其支党。二月戊申,高丽、契丹国并遣使朝贡。癸丑,诏牧守令长,勤率百姓,无令失时。同部之内,贫富相通。家有兼牛,通借无者。若不从诏,一门之内终身不仕。守宰不督察,免所居官。戊午,太上皇帝至自北讨,饮至策勋,告于宗庙。死王事者复其家。诏畿内民从役死事者,郡县为迎丧,给以葬费。甲戌,诏县令能静一县劫盗者,兼治二县,即食其禄;能静二县者,兼治三县,三年迁为郡守。二千石能静二郡,上至三郡,亦如之,三年迁为刺史。三月壬午,诏诸仓囤谷麦充积者,出赐贫民。
夏四月戊申,诏假司空、上党王长孙观等讨吐谷浑拾寅。壬子,契丹国遣使朝贡。诏以孔子二十八世孙鲁郡孔乘为崇圣大夫,给十户以供洒扫。六月甲子,诏曰:“往年县召民秀二人 ,问以守宰治状,善恶具闻,将加赏罚。而赏者未几,罪者众多。肆法伤生,情所未忍。今特垂宽恕之恩,申以解网之惠。诸为民所列者,特原其罪,尽可贷之。”
秋七月,诏河南六州之民,户收绢一匹,绵一斤,租三十石。乙亥 ,行幸阴山。蠕蠕寇敦煌,镇将乐洛生击破之。事具《蠕蠕传》。刘昱遣将寇缘淮诸镇,徐州刺史、淮阳公尉元击走之。八月己酉,高丽、库莫奚国并遣使朝献。庚申,帝从太上皇帝幸河西。拾寅谢罪请降,许之。九月辛巳,车驾并还宫。乙亥,刘昱遣使朝贡。己亥,诏曰:“自今京师及天下之囚,罪未分判,在狱致死无近亲者,公给衣衾棺椟葬埋之,不得曝露。”辛丑,诏遣使者十人循行州郡,检括户口。其有仍隐不出者,州、郡、县、户主并论如律。库莫奚国遣使朝献。
冬十月,太上皇帝亲将南讨。诏州郡之民,十丁取一以充行,户收租五十石,以备军粮。悉万斤国遣使朝献。武都王反 ,攻仇池。诏长孙观仍回师讨之。十有一月戊寅,诏以河南七州牧守多不奉法,致新邦之民莫能上达,遣使者观风察狱,黜陟幽明。其有鳏寡孤独贫不自存者,复其杂徭;年八十已上,一子不从役;力田孝悌、才器有益于时、信义著于乡闾者,具以名闻。癸巳,太上皇帝南巡,至于怀州。所过问民疾苦,赐高年、孝悌力田布帛。十有二月庚戌,诏关外苑囿听民樵采。壬子,蠕蠕犯边,柔玄镇二部敕勒叛应之。癸丑,沙门慧隐谋反,伏诛。是岁,州镇十一水旱,丐民田租,开仓赈恤。相州民饿死者二千八百四十五人。吐谷浑部内羌民钟岂渴干等二千三百户内附。是年,妖人刘举自称天子,齐州刺史、武昌王平原捕斩之。
四年春正月丁丑,侍中、太尉、陇西王源贺以病辞位。辛巳,粟特国遣使朝献。二月甲辰,太上皇帝至自南巡。辛亥,吐谷浑拾寅遣子费斗斤入侍 ,并献方物。辛未,禁断寒食。三月丁亥,诏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使于刘昱。高丽、吐谷浑、曹利诸国各遣使朝贡。夏五月甲戌,蠕蠕国遣使朝贡。六月乙卯,诏曰:“朕应历数开一之期,属千载光熙之运,虽仰严诲,犹惧德化不宽,至有门房之诛。然下民凶戾,不顾亲戚,一人为恶,殃及合门。朕为民父母,深所愍悼。自今已后,非谋反、大逆、干纪、外奔,罪止其身而已。今德被殊方,文轨将一,宥刑宽禁,不亦善乎?”阔悉国遣使朝贡。
秋七月庚午,高丽国遣使朝献。己卯,曲赦仇池。癸巳,蠕蠕寇敦煌,镇将尉多侯大破之。
八月庚子,吐谷浑国遣使朝献。戊申,大阅于北郊。九月,以刘昱内相攻战,诏将军元兰等五将三万骑及假东阳王丕为后继,伐蜀汉。丙子,契丹、库莫奚、地豆于诸国各遣使朝献。
冬十月庚子,刘昱遣使朝贡。十有一月,分遣侍臣循河南七州,观察风俗,抚慰初附。戊寅,吐谷浑国遣使朝献。是岁,州镇十三大饥,丐民田租,开仓赈之。十有二月,诏西征吐谷浑兵在句律城初叛军者斩,次分配柔玄、武川二镇。斩者千余人。
五年春二月庚子,高丽国遣使朝献。癸丑,诏定考课,明黜陟。闰月戊午,吐谷浑国遣使朝献。
夏四月丁丑,龟兹国遣使朝献。癸未,诏天下赋调,县专督集,牧守对检送京师,违者免所居官。诏禁畜鹰鹞,开相告之制。五月丁酉,契丹、库莫奚国各遣使献名马。丙午,诏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使于刘昱。丁未,幸武州山。辛酉,幸车轮山。六月庚午,禁杀牛马。壬申,曲赦京师死罪,遣备蠕蠕。秋八月丁卯,高丽、吐谷浑、地豆于诸国遣使朝献。九月癸卯,洛州人贾伯奴、豫州人田智度聚党千余人,伯奴称恆农王,智度上洛王,夜攻洛州。州郡击之,斩伯奴于缑氏,执智度送京师。
冬十月,蠕蠕国遣使朝献。太上皇帝大阅于北郊。十有二月丙寅,建昌王长乐改封安乐王。己丑,城阳王长寿薨。庚寅,刘昱遣使朝贡。
承明元年春二月,蠕蠕、高丽、库莫奚、波斯诸国并遣使朝贡。是月,司空、东郡王陆定国坐事免官爵为兵。夏五月,冀州武邑民宋伏龙聚众,自称南平王。郡县捕斩之。蠕蠕国遣使朝贡。六月甲子,诏中外戒严,分京师见兵为三等,第一军出,遣第一兵,二等兵亦如之。辛未,太上皇帝崩。壬申,大赦,改年。大司马、大将军、安城王万安国坐矫诏杀神部长奚买奴于苑中,赐死。戊寅,征西大将军、安乐王长乐为太尉;尚书左仆射、南平公目辰为司徒,进封宜都王;南部尚书李欣为司空。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临朝称制。
秋七月甲辰,追尊皇妣李贵人为思皇后。以汝阴王天赐为征西大将军、仪同三司。高丽、库莫奚国并遣使朝贡。濮阳王孔雀有罪赐死。八月甲子,诏曰:“朕猥承前绪,纂戎洪烈,思隆先志,缉熙政道。群公卿士,其各勉厥心,匡朕不逮。诸有便民利国者,具状以闻。”壬午,蠕蠕国遣使朝贡。甲申,以长安二蚕多死,丐民岁赋之半。九月丁亥,曲赦京师。高丽、库莫奚、契丹诸国并遣使朝献。癸丑,宕昌、悉万斤国并遣使朝贡。
冬十月丁巳,起七宝永安行殿。乙丑,进征西大将军、假东阳王元丕爵为正王。己未,诏曰:“朕纂承皇极,照临万方,思阐遐风,光被兆庶,使朝有不讳之音,野无自蔽之响,畴咨帝载,询及刍荛。自今已后,群官卿士,下及吏民,各听上书,直言极谏,勿有所隐。诸有便宜,益治利民,可以正风俗者,有司以闻。朕将亲览,与三事大夫论其可否,裁而用之。”辛未,舆驾幸建明佛寺,大宥罪人。济南公罗拔进爵为王。十有一月,蠕蠕国遣使朝贡。戊子,以太尉、安乐王长乐为定州刺史,京兆王子推为青州刺史,司空李欣为徐州刺史,并开府仪同三司。
太和元年春正月乙酉朔,诏曰:“朕夙承宝业,惧不堪荷,而天贶具臻,地瑞并应,风和气晼,天人交协。岂朕冲昧所能致哉?实赖神祗七庙降福之助。今三正告初,祗感交切,宜因阳始,协典革元,其改今号为太和元年。”辛亥,诏曰:“今牧民者,与朕共治天下也。宜简以徭役,先之劝奖,相其水陆,务尽地利,使农夫外布,桑妇内勤。若轻有征发,致夺民时,以侵擅论。民有不从长教,惰于农桑者,加以罪刑。”起太和、安昌二殿。己酉,秦州略阳民王元寿聚众五千余家,自号为冲天王。云中饥,开仓赈恤。二月丙寅,汉川民泉会、谭酉等相率内属,处之并州。辛未,秦益二州刺史、武都公尉洛侯讨破元寿,获其妻子,送京师。癸未,高丽、契丹、库莫奚国各遣使朝献。三月庚子,徵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东阳王丕为司徒。丙午,诏曰:“朕政治多阙,灾眚屡兴。去年牛疫,死伤大半,耕垦之利,当有亏损。今东作既兴,人须肄业。其敕在所督课田农,有牛者加勤于常岁,无牛者倍庸于余年。一夫制治田四十亩,中男二十亩。无令人有余力,地有遗利。”库莫奚、契丹国各遣使朝献。
夏四月丙寅,蠕蠕国遣使朝贡。丁卯,幸白登山。壬申,幸崞山。乐安王良薨。诏复前东郡王陆定国官爵。五月乙酉,车驾祈雨于武州山,俄而澍雨大洽。蠕蠕国遣使朝贡。
秋七月壬辰,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京兆王子推薨。庚子,定三等死刑。己酉,太和、安昌二殿成。起朱明、思贤门。是月,刘昱死,弟准僭立。八月壬子,大赦天下。丙子,诏曰:“工商皁隶,各有厥分,而有司纵滥,或染清流。自今户内有工役者,唯止本部丞,已下准次而授。若阶藉元勋、以劳定国者不从此制。”戊寅,刘准遣使朝贡。九月癸未,蠕蠕国遣使朝贡。乙酉,诏群臣定律令于太华殿。辛卯,高丽国遣使朝贡。庚子,起永乐游观殿于北苑,穿神渊池。车多罗、西天竺、舍卫、叠伏罗诸国各遣使朝贡。
冬十月癸酉,晏京邑耆老年七十已上于太华殿,赐以衣服。是月,库莫奚、契丹国各遣使朝献。又诏七十已上一子不从役。龟兹国遣使朝献。刘准葭芦戍主杨文度遣弟鼠袭陷仇池。丙子,诛徐州刺史李欣。库莫奚、契丹国各遣使朝贡。十有一月癸未,诏征西将军、广川公皮欢喜,镇西将军梁丑奴,平西将军杨灵珍等率众四万讨杨鼠。乙酉,吐谷浑国遣使朝献。丁亥,怀州民伊祁苟初自称尧后应王,聚众于重山。洛州刺史冯熙讨灭之。闰月,欢喜等军到建安,杨鼠弃城南走。癸亥,粟提婆国遣使朝献。庚子,诏员外散骑常侍李长仁使于刘准。十有二月壬寅,欢喜攻陷葭芦,斩文度,传首京师。甲辰,员阔、吐谷浑国并遣使朝贡。丁未,诏以州郡八水旱蝗,民饥,开仓赈恤。以安定王休为仪同三司。
二年春正月丁巳,封昌黎王冯熙第二子始兴为北平王。戊午,吐谷浑遣使朝献。二月丁亥,行幸代之汤泉。所过问民疾苦,以宫人赐贫民无妻者。戊戌,蠕蠕国遣使朝献。癸卯,车驾还宫。三月丙子,以河南公梁弥机为宕昌王。
夏四月甲申,幸崞山。丁亥,还宫。己丑,刘准遣便朝贡。京师旱。甲辰,祈天灾于北苑,亲自礼焉。灭膳,避正殿。丙午,澍雨大洽。曲赦京师。五月,诏曰:“婚娉过礼,则嫁娶有失时之弊;厚葬送终,则生者有糜费之苦。圣王知其如此,故申之以礼数,约之以法禁。乃者,民渐奢尚,婚葬越轨,致贫富相高,贵贱无别。又皇族贵戚及士民之家,不惟氏族,高下与非类婚偶。先帝亲发明诏,为之科禁;而百姓习常,仍不肃改。朕今宪章旧典,祗案先制,著之律令,永为定准。犯者以违制论。”六月己丑,幸鹿野苑。庚子,皇叔若薨。
秋七月戊辰,龟兹国遣使献名驼七十头。刘准遣将寇仇池,阴平太守杨广香击走之。八月,分遣使者考察守宰,问民疾苦。丙戌,诏罢诸州禽兽之贡。丁亥,勿吉国遣使朝献。九月丙辰,曲赦京师。龟兹国遣使献大马、名驼、珍宝甚众。
冬十月壬辰,诏员外散骑常侍郑羲使于刘准。十有一月庚戌,诏曰:“悬爵于朝,而有功者必縻其赏;悬刑于市,而有罪者必罹其辜。斯乃古今之成典,治道之实要。诸州刺史,牧民之官,自顷以来,遂各怠慢,纵奸纳赂,背公缘私,致令贼盗并兴,侵劫兹甚,奸宄之声屡闻朕听。朕承太平之运,属千载之期,思光洪绪,惟新庶绩;亦望蕃翰群司敷德宣惠,以助冲人,共成斯美。幸克己复礼,思愆改过,使寡昧无愧于祖宗,百姓见德于当世。有司明为条禁,称朕意焉。”十有二月癸巳,诛南郡王李惠。是岁,州镇二十余水旱,民饥,开仓赈恤。
三年春正月癸丑,坤德六合殿成。庚申,诏罢行察官。二月辛巳,帝、太皇太后幸代郡温泉,问民疾苦,鳏贫者以宫女妻之。己亥,还宫。壬寅,乾象六合殿成。三月甲辰,曲赦京师。戊午,吐谷浑、高丽国各遣使朝献。
夏四月壬申,刘准遣使朝献。癸未,乐良王乐平薨。辛卯,蠕蠕国遣使朝献。丙申,幸崞山。己亥,还宫。庚子,淮阳公尉元进爵为王。吐谷浑国遣使献牦牛五十头。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有罪赐死。五月丁巳,帝祈雨于北苑,闭阳门,是日澍雨大洽。辛酉,诏曰:“昔四代养老,问道乞言。朕虽冲昧,每尚其美。今赐国老各衣一袭,绵五斤,绢布各五匹。”六月辛未,以雍州民饥,开仓赈恤。起文石室、灵泉殿于方山。
秋七月壬寅,诏宫人年老及疾病者,免之。八月壬申,诏群臣直言尽规,靡有所隐。乙亥,幸方山,起思远佛寺。丁丑,还宫。九月壬子,以侍中、司徒、东阳王丕为太尉;侍中、尚书右仆射、赵郡公陈建为司徒,进爵魏郡王;侍中、尚书、河南公苟颓为司空,进爵河东王;侍中、尚书、太原公王睿进爵中山王;侍中、尚书、陇东公张祐进爵新平王。己未,定州刺史、安乐王长乐有罪,征诣京师,赐死。庚申,陇西王源贺薨。高丽、吐谷浑、地豆于、契丹、库莫奚、龟兹诸国各遣使朝献。
冬十月己巳朔,大赦天下。十有一月癸卯,赐京师贫穷、高年、疾患不能存者衣服布帛各有差。癸丑,进假梁郡公元嘉爵为假王,督二将出淮阴;陇西公元琛三将出广陵;河东公薛虎子三将出寿春。蠕蠕率骑十余万南寇,至塞而还。十有二月,粟特、州逸、河龚、叠伏罗、员阔、悉万斤诸国各遣使朝贡。是年,岛夷萧道成废其主刘准而僭立,自号曰齐。
四年春正月癸卯,乾象六合殿成。洮阳羌叛,桴罕镇将讨平之。陇西公元琛等攻克萧道成马头戍。乙卯,广川王略薨。雍州氐齐男王反,杀美阳令,州郡捕斩之。丁巳,罢畜鹰鹞之所,以其地为报德佛寺。戊午,襄城王韩颓有罪,削爵徙边。萧道成徐州刺史崔文仲寇淮北,陷茬眉戍。二月,遣尚书游明根率骑二千南讨。癸巳,诏曰:“朕承乾绪,君临海内,夙兴昧旦,如履薄冰。今东作方兴,庶类萌动,品物资生,膏雨不降,岁一不登,百姓饥乏,朕甚惧焉。其敕天下,祀山川群神及能兴云雨者,修饰祠堂,荐以牲璧。民有疾苦,所在存问。”三月丙午,诏车骑大将军冯熙督众迎还假梁郡王嘉等诸军。乙卯,蠕蠕国遣使朝贡。
四月己卯,幸廷尉、籍坊二狱,引见诸囚。诏曰:“廷尉者,天下之平,民命之所悬也。朕得惟刑之恤者,仗狱官之称其任也。一夫不耕,将或受其馁;一妇不织,将或受其寒。今农时要月,百姓肆力之秋,而愚民陷罪者甚众。宜随轻重决遣,以赴耕耘之业。”辛巳,幸白登山。甲申,赐天下贫人一户之内无杂财谷帛者廪一年。五月丙申朔,幸火山。壬寅,还宫。六月丁卯,以澍雨大洽,曲赦京师。以绫绢布百万匹及南伐所俘赐王公已下。
秋七月辛亥,行幸火山。壬子,改作东明观。诏会京师耆老,赐锦彩、衣服、几杖、稻米、蜜、面,复家人不徭役。悉万斤国遣使朝贡。闰月丁亥,幸虎圈,亲录囚徒,轻者皆免之。壬辰,顿丘王李钟葵有罪赐死。萧道成角城戍主请举城内属。八月丁酉,诏徐州刺史、假梁郡王嘉赴接之。又遣平南将军郎大檀三将出朐城,将军白吐头二将出海西,将军元泰二将出连口,将军封匹三将出角城,镇南将军贺罗出下蔡。甲辰,幸方山。戊申,幸武州山石窟寺。庚戌,还宫。乙卯,诏诸州置冰室。萧道成梁州刺史崔慧景遣长史裴叔保率众寇武兴,关城氐帅杨鼠击破之。叔保还南郑。九月,萧道成汝南太守常元真、龙骧将军胡青苟率户内属。乙亥,思义殿成。壬午,东明观成。戊子,诏曰:“隆寒雪降,诸在徽纆及转输在都或有冻馁,朕用愍焉。可遣侍臣诣廷尉狱及有囚之所,周巡省察。饥寒者给以衣食,桎梏者代以轻锁。”假梁郡王嘉破萧道成将卢绍之、玄元度于朐山,其下蔡戍主弃城遁走。
冬十月丁未,诏昌黎王冯熙为西道都督,与征南将军桓诞出义阳;镇南将军贺罗,自下蔡东出钟离。兰陵民桓富杀其县令,与昌虑桓和北连太山群盗张和颜等,聚党保五固,推司马朗之为主。诏淮阳王尉元等讨之。是岁,诏以州镇十八水旱,民饥,开仓赈恤。
五年春正月己卯,车驾南巡。丁亥,至中山。亲见高年,问民疾苦。二月辛卯朔,大赦天下。赐孝悌力田、孤贫不能自存者谷帛有差;免宫人年老者还其所亲。丁酉,车驾幸信都,存问如中山。癸卯,还中山。己酉,讲武于唐水之阳。庚戌,车驾还都。沙门法秀谋反,伏诛。南征诸将击破萧道成游击将军桓康于淮阳。道成豫州刺史垣崇祖寇下蔡,昌黎王冯熙击破之。假梁郡王嘉大破道成将,俘获三万余口送京师。三月辛酉朔,车驾幸肆州。癸亥,讲武于云水之阳。所经,考察守宰,加以黜陟。己巳,车驾还宫。诏曰:“法秀妖诈乱常,妄说符瑞;兰台御史张求等一百余人,招结奴隶,谋为大逆,有司科以族诛,诚合刑宪。且矜愚重命,犹所弗忍。其五族者,降止同祖;三族,止一门;门诛,止身。”
夏四月己亥,行幸方山。建永固石室于山上,立碑于石室之庭;又铭太皇太后终制于金册;又起鉴玄殿。壬子,以南俘万余口班赐群臣。甲寅,诏曰:“时雨不沾,春苗萎悴。诸有骸骨之处,皆敕埋藏,勿令露见。有神祗之所,悉可祷祈。”任城王云薨。五月庚申朔,诏曰:“乃者边兵屡动,劳役未息,百姓因之,轻陷刑网,狱讼烦兴,四民失业,朕每念之,用伤怀抱。农时要月,民须肆力,其敕天下,勿使有留狱久囚。”壬戌,邓至国遣使朝贡。庚午,青州主簿崔次思聚众谋叛,州军击之,次思走郁洲。六月甲辰,中山王睿薨。戊午,封皇叔简为齐郡王,猛为安丰王。
秋七月甲子,萧道成遣使朝贡。辛酉,蠕蠕别帅他稽率众内附。甲戌,班乞养杂户及户籍之制五条。九月庚子,阅武于南郊,大飨群臣。萧道成使车僧朗以班在刘准使殷灵诞之后,辞不就席。刘准降人解奉君,刃僧朗于会中。诏诛奉君等。乙亥,封昌黎王冯熙世子诞为南平王。兗州斩司马朗之,传首京师。
冬十月癸卯,蠕蠕国遣使朝贡。十有二月癸巳,诏以州镇十二民饥,开仓赈恤。
六年春正月甲戌,大赦天下。二月辛卯,诏曰:“灵丘郡土既褊脊,又诸州路冲,官私所经,供费非一。往年巡行,见其劳瘁,可复民租调十五年。”癸巳,白兰王吐谷浑翼世以诬罔伏诛。乙未,诏曰:“萧道成逆乱江淮,戎旗频举。七州之民既有征运之劳,深乖轻徭之义,朕甚愍之。其复常调三年。”戊申,地豆于国遣使朝贡。癸丑,赐王公已下清勤著称者谷帛有差。三月庚辰,行幸虎圈,诏曰:“虎狼猛暴,食肉残生,取捕之日,每多伤害。既无所益,损费良多,从今勿复捕贡。”辛巳,幸武州山石窟寺,赐贫老者衣服。壬午,幸方山。是月,萧道成死,子赜僭立。
夏四月甲辰,赐畿内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粟帛有差。六月,蠕蠕国遣使朝贡。
秋七月,发州郡五万人治灵丘道。八月癸未朔,分遣大使,巡行天下遭水之处,丐民租赋。贫俭不自存者,赐以粟帛。庚子,罢山泽之禁。九月辛酉,以氐杨后起为武都王。冬十有一月乙卯,吐谷浑国遣使朝贡。十有二月丁亥,诏曰:“朕以寡薄,政缺平和,不能仰缉纬象,蠲兹六沴。去秋淫雨,洪水为灾,百姓嗷然,朕用嗟愍,故遣使者循方赈恤。而牧守不思利民之道,期于取办。爱毛反裘,甚无谓也。今课督未入及将来租算,一以丐之。有司勉加劝课,以要来穰,称朕意焉。”
七年春正月庚申,诏曰:“朕每思知百姓之所疾苦,以增修宽政。而明不烛远,实有缺焉。故具问守宰苛虐之状于州郡使者、秀孝、计掾,而对多不实,甚乖朕虚求之意。宜案以大辟,明罔上必诛。然情犹未忍,可恕罪听归。申下天下,使知后犯无恕。”丁卯,诏青、齐、光、东徐四州之民,户运仓粟二十石,送瑕丘、琅邪,复租算一年。三月甲戌,以冀定二州民饥,诏郡县为粥于路以食之,又驰关津之禁,任其去来。
夏四月庚子,幸崞山,赐所过鳏寡不能自存者衣服粟帛。壬寅,车驾还宫。闰月癸丑,皇子生,大赦天下。五月戊寅朔,幸武州山石窟佛寺。六月,定州上言,为粥给饥人,所活九十四万七千余口。
秋七月丁丑,帝、太皇太后幸神渊池。甲申,幸方山。诏假员外散骑常侍李彪、员外郎兰英使于萧赜。济南王罗拔改封赵郡王。九月壬寅,诏曰:“朕承祖宗,夙夜惟惧;然听政之际,犹虑未周,至于案文审狱,思闻己过。自今群官奏事,当献可替否,无或面从,俾朕之过,彰于远近。”冀州上言,为粥给饥民,所活七十五万一千七百余口。
冬十月戊午,皇信堂成。十有一月辛丑,萧赜遣使朝贡。十有二月癸丑,诏曰:“淳风行于上古,礼化用乎近叶。是以夏殷不嫌一族之婚,周世始绝同姓之娶。斯皆教随时设,治因事改者也。皇运初基,中原未混,拨乱经纶,日不暇给,古风遗朴,未遑厘改,后遂因循,迄兹莫变。朕属百年之期,当后仁之政,思易质旧,式昭惟新。自今悉禁绝之,有犯以不道论。”庚午,开林虑山禁,与民共之。诏以州镇十三民饥,开仓赈恤。
八年春正月,诏陇西公元琛、尚书陆睿为东西二道大使,褒善罚恶。二月,蠕蠕国遣使朝献。
夏四月甲寅,幸方山。戊午,车驾还宫。庚申,行幸旋鸿池,遂幸崞山。丁卯,还宫。五月己卯,诏赈赐河南七州戍兵。甲申,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员外郎兰英使于萧赜。六月丁卯,诏曰:“置官班禄,行之尚矣。《周礼》有食禄之典,二汉著受俸之秩。逮于魏晋,莫不聿稽往宪,以经纶治道。自中原丧乱,兹制中绝,先朝因循,未遑厘改。朕永鉴四方,求民之瘼,夙兴昧旦,至于忧勤。故宪章旧典,始班俸禄。罢诸商人,以简民事。户增调三匹、谷二斛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均预调为二匹之赋,即兼商用。虽有一时之烦,终克永逸之益。禄行之后,赃满一匹者死。变法改度,宜为更始,其大赦天下,与之惟新。”戊辰,武州水泛滥,坏民居舍。
秋七月乙未,行幸方山石窟寺。
八月甲辰,诏曰:“帝业至重,非广询无以致治;王务至繁,非博采无以兴功。先王知其如此,故虚己以求过,明恕以思咎。是以谏鼓置于尧世,谤木立于舜庭,用能耳目四达,庶类咸熙。朕承累圣之洪基,属千载之昌运,每布遐风,景行前式。承明之初,班下内外,听人各尽规,以补其阙。中旨虽宣,允称者少。故变时法,远遵古典,班制俸禄,改更刑书。宽猛未允,人或异议,思言者莫由申情,求谏者无因自达,故令上明不周,下情壅塞。今制百辟卿士,工商吏民,各上便宜。利民益治,损化伤政,直言极谏,勿有所隐,务令辞无烦华,理从简实。朕将亲览,以知世事之要,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为戒。”九月甲午,萧赜遣使朝贡。戊戌,诏曰:“俸制已立,宜时班行,其以十月为首,每季一请。”于是内外百官,受禄有差。
冬十月,高丽国遣使朝贡。萧赜双城戍主王继宗内属。十有一月乙未,诏员外散常侍李彪、员外郎兰英使于萧赜。十有二月,诏以州镇十五水旱,民饥,遣使者循行,问所疾苦,开仓赈恤。
九年春正月戊寅,诏曰:“图谶之兴,起于三季。既非经国之典,徒为妖邪所凭。自今图谶、秘纬及名为《孔子闭房记》者,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又诸巫觋假称神鬼,妄说吉凶,及委巷诸卜非坟典所载者,严加禁断。”癸未,大飨群臣于太华殿,班赐《皇诰》。二月己亥,制皇子封王者、皇孙及曾孙绍封者、皇女封者岁禄各有差。以广阳王建第二子嘉绍建后,为广阳王。乙巳,诏曰:“昔之哲王,莫不博采下情,勤求箴谏,建设旌鼓,询纳刍荛。朕班禄删刑,虑不周允,虚怀谠直,思显洪猷。百司卿士及工商吏民,其各上书极谏,靡有所隐。”三月丙申,宕昌国遣使朝贡。封皇弟禧为咸阳王,干为河南王,羽为广陵王,雍为颍川王,勰为始平王,详为北海王。
夏四月癸丑,幸方山。甲寅,还宫。五月,高丽国及萧赜并遣使朝贡。六月辛亥,幸方山,遂幸灵泉池。丁巳,还宫。
秋七月丙寅朔,新作诸门。癸未,遣使拜宕昌王梁弥机兄子弥承为其国王。戊子,幸鱼池,登青原冈。甲午,还宫。
八月己亥,行幸弥泽。甲寅,登牛头山。庚申,诏曰:“数州灾水,饥馑荐臻,致有卖鬻男女者。天之所谴,在予一人,而百姓无辜,横罹艰毒,朕用殷忧夕惕,忘食与寝。今自太和六年已来,买定、冀、幽、相四州饥民良口者,尽还所亲,虽娉为妻妾,遇之非理,情不乐者亦离之。”甲子,还宫。
冬十月丁未,诏曰:“朕承乾在位,十有五年。每览先王之典,经纶百氏,储畜既积,黎元永安。爰暨季叶,斯道陵替。富强者并兼山泽,贫弱者望绝一廛,致令地有遗利,民无余财,或争亩畔以亡身,或因饥馑以弃业,而欲天下太平,百姓丰足,安可得哉?今遣使者,循行州郡,与牧守均给天下之田,还以生死为断,劝课农桑,兴富民之本。”戊申,高丽、吐谷浑国并遣使朝贡。辛酉,侍中、司徒、魏郡王陈建薨。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尚书郎公孙阿六头使萧赜。十有二月乙卯,侍中、淮南王他为司徒。蠕蠕犯塞,诏任城王澄率众讨之。是年,京师及州镇十三水旱伤稼。宕昌、高丽、吐谷浑等国并遣使朝贡。
帝纪第七下 高祖纪下
十年春正月癸亥朔,帝始服兗冕,朝飨万国。壬午,蠕蠕犯塞。二月甲戌,初立党、里、邻三长 ,定民户籍。三月丙申,蠕蠕国遣使朝贡。庚申,萧赜遣使朝贡。
夏四月辛酉朔,始制五等公服。甲子,帝初以法服御辇,祀于西郊。癸酉,幸灵泉池。戊寅 ,车驾还宫。是月,高丽、吐谷浑国并遣使朝贡。六月辛酉,幸方山。己卯,名皇子曰恂,大赦天下。
秋七月戊戌,幸方山。八月乙亥,给尚书五等品爵已上朱衣、玉珮、大小组绶。九月辛卯,诏起明堂、辟雍。冬十月癸酉,有司议依故事 ,配始祖于南郊。十有一月,议定州郡县官依户给俸。十有二月壬申,蠕蠕犯塞。癸未,勿吉国遣使朝贡。乙酉,诏以汝南、颍川大饥,丐民田租,开食赈恤。
十有一年春正月丁亥朔,诏定乐章,非雅者除之。二月甲子,诏以肆州之雁门及代郡民饥,开仓赈恤。
夏四月己未,吐谷浑国遣使朝贡。五月壬辰,幸灵泉池,遂幸方山。癸巳,南平王浑薨。甲午,车驾还宫。诏复七庙子孙及外戚缌服已上,赋役无所与。诏南部尚书公孙文庆、上谷张伏千率众南讨舞阴。山阙高丽、吐谷浑国遣使朝贡。六月辛巳,秦州民饥,开仓赈恤。癸未,诏曰:“春旱至今,野无青草。上天致谴,实由匪德。百姓无辜,将罹饥馑。寤寐思求,罔知所益。公卿内外股肱之臣,谋猷所寄,其极言无隐,以救民瘼。”
秋七月己丑,诏曰:“今年谷不登,听民出关就食。遣使者造籍,分遣去留,所在开仓赈恤。”八月壬申,蠕蠕犯塞,遣平原王陆睿讨之。事具《蠕蠕传》。庚辰,大议北伐,进策者百有余人。辛巳,罢山北苑,以其地赐贫民。悉万斤国遣使朝献。九月庚戌,诏曰:“去夏以岁旱民饥,须遣就食,旧籍杂乱,难可分简,故依局割民,阅户造籍,欲令去留得实,赈贷平均。然乃者以来,犹有饿死衢路,无人收识。良由本部不明,籍贯未实,廪恤不周,以至于此。朕猥居民上,闻用慨然。可重遣精检,勿令遗漏。”
冬十月辛未,诏罢起部无益之作,出宫人不执机杼者。甲戌,诏曰:“乡饮礼废,则长幼之叙乱。孟冬十月,民闲岁隙,宜于此时导以德义。可下诸州,党里之内,推贤而长者,教其里人父慈、子孝、兄友、弟顺、夫和、妻柔。不率长教者,具以名闻。”十有一月丁未,诏罢尚方锦绣绫罗之工,四民欲造,任之无禁。其御府衣服、金银、珠玉、绫罗、锦绣,太官杂器,太仆乘具,内库弓矢,出其太半,班赍百官及京师士庶,下至工商皁隶,逮于六镇戍士,各有差。戊申,诏曰:“朕惟上政不明,令民陷身罪戾。今寒气劲切,杖捶难任。自今月至来年孟夏,不听拷问罪人”又岁既不登,民多饥窘,轻系之囚,宜速决了,无令薄罪久留狱犴。”十有二月,诏秘书丞李彪、著作郎崔光改析国记,依纪传之体。是岁大饥,诏所在开仓赈恤。
十有二年春正月辛巳朔,初建五牛旌旗。乙未,诏曰:“镇戍流徙之人,年满七十,孤单穷独,虽有妻妾而无子孙,诸如此等,听解名还本。诸犯死刑者,父母、祖父母年老,更无成人子孙,旁无期亲者,具状以闻。”二月壬戌,高丽国遣使朝贡。三月丁亥,宕昌国遣使朝献。中散梁众保等谋反,伏诛。
夏四月,高丽、吐谷浑国并遣使朝贡。萧赜将陈显达等寇边。甲寅,诏豫州刺史元斤率众御之。甲子,大赦天下。乙丑,幸灵泉池;丁卯,遂幸方山。己巳,还宫。陈显达攻陷醴阳,左仆射、长乐王穆亮率骑一万讨之。五月丁酉,诏六镇、云中、河西及关内六郡,各修水田,通渠溉灌。壬寅,增置彝器于太庙。六月甲寅,宕昌国遣使朝贡。
秋七月己丑,幸灵泉池,遂幸方山。己亥,还宫。八月甲子,勿吉国贡楛矢、石砮。九月,吐谷浑、宕昌国遣使朝贡。甲午,诏曰:“日月薄蚀,阴阳之恆度耳。圣人惧人君之放怠,因之以设诫,故称‘日蚀修德,月蚀修刑’。乃癸巳夜,月蚀尽。公卿已下,宜慎刑罚以答天意。”丁酉,起宣文堂、经武殿。癸卯,侍中、司徒、淮南王他薨。吐谷浑、宕昌、武兴诸国各遣使朝贡。闰月甲子,帝观筑圆丘于南郊。乙丑,高丽国遣使朝贡。辛未,幸灵泉池。癸酉,还宫。十有一月,诏以二雍、豫三州民饥,开仓赈恤。梁州刺史、临淮王提坐贪纵,徙配北镇。十有二月,蠕蠕伊吾戍主高羔子率众三千以城内附。以侍中、安丰王猛为开府仪同三司。
十有三年春正月辛亥,车驾有事于圆丘,于是初备大驾。乙丑,兗州民王伯恭聚众劳山,自称齐王。东莱镇将孔伯孙讨斩之。戊辰,萧赜遣众寇边,淮阳太守王僧俊击走之。
二月壬午,高丽国遣使朝献。庚子,引群臣访政道得失损益之宜。三月甲子,吐谷浑国遣使朝献。夏州刺史章武王彬以贪赇削封。
夏四月丁丑,诏曰:“升楼散物,以赍百姓,至使人马腾践,多有毁伤。今可断之,以本所费之物,赐穷老贫独者。”丁亥,幸灵泉池,遂幸方山。己丑,还宫。吐谷浑国遣使朝贡。州镇十五大饥,诏所在开仓赈恤。五月庚戌,车驾有事于方泽。六月,汝阴王天赐、南安王桢并坐赃贿免为庶人。高丽国遣使朝贡。
秋七月甲辰,阴平国遣使朝贡。丙寅,幸灵泉池,与群臣御龙舟,赋诗而罢。立孔子庙于京师。八月乙亥,诏兼员外散骑常侍邢产、兼员外散骑侍郎侯灵绍使于萧赜。戊子,诏诸州镇有水田之处,各通溉灌,遣匠者所在指授。中尺国遣使朝贡。九月丁未,吐谷浑、武兴、宕昌诸国各遣使朝献。出宫人以赐北镇人贫鳏无妻者。
冬十月甲申,高丽国遣使朝贡。十有一月己未,安丰王猛薨。十有二月丙子,侍中、司空、河东王苟颓薨。甲午,萧赜遣使朝贡。己亥,以尚书令尉元为司徒,左仆射穆亮为司空。是岁,蠕蠕别帅叱吕勤率众内附。
十有四年春正月乙丑,行幸方山。二月辛未,行幸灵泉池。壬申,还宫。戊寅,初诏定起居注制。己卯,诏遣侍臣循行州郡,问民疾苦。三月壬申,吐谷浑、宕昌、武兴、阴平诸国并遣使朝贡。
夏四月,地豆于频犯塞,甲戌,征西大将军、阳平王颐击走之。甲午,诏兼员外散骑常侍邢产、兼员外散骑侍郎苏季连使于萧赜。五月己酉,库莫奚犯塞,安州都将楼龙兒击走之。沙门司马惠御自言圣王,谋破平原郡,擒获伏诛。
秋七月甲辰,诏罢都牧杂制。丙午,行幸方山;丙辰,遂幸灵泉池。高丽国遣使朝贡。八月丙寅朔,车驾还宫。辛卯,宕昌国遣使朝贡。诏议国之行次。九月癸丑,太皇太后冯氏崩。壬戌,高丽国遣使朝贡。诏听蕃镇曾经内侍者前后奔赴。
冬十月戊辰,诏曰:“自丁荼苦,奄逾晦朔。仰遵遗旨,祖奠有期。朕将亲侍龙舆,奉诀陵隧。诸常从之具,悉可停之。其武卫之官,防侍如法。”癸酉,葬文明太皇太后于永固陵。甲戌,车驾谒永固陵。群臣固请公除,帝不许。己卯,车驾谒永固陵。庚辰,帝居庐,引见群僚于太和殿,太尉、东阳王丕等据权制固请,帝引古礼往复,群臣乃止。语在《礼志》。京兆王太兴有罪,免官削爵。诏曰:“公卿屡依金册遗旨,中代权式,请过葬即吉。朕思遵远古,终三年之制。依礼,既虞卒哭。此月二十一日授服,以葛易麻。既衰服在上,公卿不得独释于下,故于朕之授服,变从练礼,已下复为节降,斟酌今古,以制厥衷,且取遗旨速除之一端,粗申臣子罔极之巨痛。”癸未,诏曰:“朕远遵古式,欲终三年之礼。百辟群官,据金册顾命,将夺朕心,从先朝之制。朕仰惟金册,俯自推省,取诸二衷,不许众议。以衰服过期,终四节之慕。又奉圣训,聿修诰旨;不敢暗默自居,以旷机政。庶不愆遗令之意,差展哀慕之情。普下州镇,长至三元,绝告庆之礼。”甲申,车驾谒永固陵。辛卯,诏曰:“群官以万机事重,请求听政。朕仰祗遗命,亦思无怠。但哀慕缠绵,心神迷塞,未堪自力以亲政事。近侍先掌机衡者,皆谋猷所寄,且可任之,如有疑事,当时与论决。”十有一月甲寅,诏曰:“垂及至节,感慕崩摧,凡在臣列,谁不哽切。内外职人先朝班次及诸方杂客,冬至之日,尽听入临。三品已上衰服者至夕复临。其余,唯旦临而已。其拜哭之节,一依别仪。”丁巳,萧赜遣使朝贡。十有二月壬午,诏依准丘井之式,遣使与州郡宣行条制,隐口漏丁,即听附实。若朋附豪势,陵抑孤弱,罪有常刑。
十五年春正月丁卯,帝始听政于皇信东室。初分置左右史官。吐谷浑国遣使朝贡。二月乙亥,桴罕镇将长孙百年请讨吐谷浑所置洮阳、泥和二戍,许之。己丑,萧颐遣使朝贡。三月甲辰,车驾谒永固陵。己酉,悉万斤等五国遣使朝贡。
夏四月癸亥,帝始进蔬食。乙丑,谒永固陵。自正月不雨,至于癸酉,有司奏祈百神。诏曰:“昔成汤遇旱,齐景逢灾,并不由祈山川而致雨,皆至诚发中,澍润千里。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今普天丧恃,幽显同哀,神若有灵,犹应未忍安飨,何宜四气未周,便欲祀事?唯当考躬责己,以待天谴。”甲戌,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尚书郎公孙阿六头使于萧赜。己卯,经始明堂,改营太庙。五月己亥,议改律令,于东明观折疑狱。乙卯,百年攻洮阳、泥和二戍,克之,俘获三千余人,诏悉免归。高丽国遣使朝献。丙辰,诏造五辂。六月丁未,济阴王郁以贪残赐死。
秋七月乙丑,谒永固陵,规建寿陵。戊寅,吐谷浑国遣使朝贡。己卯,诏议祖宗,以道武为太祖。乙酉,车驾巡省京邑,听讼而还。八月壬辰,议养老,又议肆类上帝、禋于六宗之礼,帝亲临决。诏郡国有时物可以荐宗庙者,贡之。戊戌,移道坛于桑乾之阴,改曰崇虚寺。己亥,诏诸州举秀才,先尽才学。乙巳,亲定禘祫之礼。丁巳,议律令事,仍省杂祀。九月辛巳,萧赜遣使朝贡。壬午,吐谷浑、高丽、宕昌、邓至诸国并遣使朝献。
冬十月庚寅,车驾谒永固陵。是月,明堂、太庙成。十有一月丁卯,迁七庙神主于新庙。乙亥,大定官品。戊寅,考诸牧守。诏假通直散骑常侍李彪、假散骑侍郎蒋少游使萧赜。丙戌,初罢小岁贺。丁亥,诏二千石考在上上者,假四品将军,赐乘黄马一匹;上中者,五品将军;上下者,赐衣一袭。十有二月壬辰,迁社于内城之西。癸巳,颁赐刺史已下衣冠。以安定王休为太傅,齐郡王简为太保。帝为高丽王琏举哀于城东行宫。己酉,车驾迎春于东郊。辛亥,诏简选乐官。
十有六年春正月戊午朔,飨群臣于太华殿。帝始为王公兴,悬而不乐。己未,宗祀显祖献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遂升灵台,以观云物;降居青阳左个,布政事。每朔,依以为常。辛酉,始以太祖配南郊。壬戌,诏定行次,以水承金。甲子,诏罢祖祼。乙丑,制诸远属非太祖子孙及异姓为王,皆降为公,公为侯,侯为伯,子男仍旧,皆除将军之号。戊辰,帝临思义殿,策问秀孝。丙子,始以孟月祭庙。二月戊子,帝移御永乐宫。庚寅,坏太华殿,经始太极殿。辛卯,罢寒食飨。壬辰,幸北部曹,历观诸省,巡省京邑,听理冤讼。甲午,初朝日于东郊,遂以为常。丁酉,诏祀唐尧于平阳,虞舜于广宁,夏禹于安邑,周文于洛阳。丁未,改谥宣尼曰文圣尼父,告谥孔庙。三月丁卯,巡省京邑。癸酉,省西郊郊天杂事。乙亥,车驾初迎气南郊,自此为常。辛巳,以高丽王琏孙云为其国王。萧赜遣使朝贡。是月,高丽、邓至国并遣使朝贡。
四月丁亥朔,班新律令,大赦天下。癸巳,契啮国遣使朝贡。甲寅,幸皇宗学,亲问博士经义。五月癸未,诏群臣于皇信堂更定律条,流徒限制,帝亲临决之。六月己丑,高丽国遣使朝贡。甲辰,诏曰:“务农重谷,王政所先;劝率田畴,君人常事。今四气休序,时泽滂润,宜用天分地,悉力东亩。然京师之民,游食者众,不加督劝,或芸耨失时。可遣明使检察勤惰以闻。”
秋七月庚申,吐谷浑世子贺虏头来朝。壬戌,诏曰:“王者设官分职,垂拱责成,振网举纲,众目斯理。朕德谢知人,岂能一见鉴识,徒乖为君委授之义。自今选举,每以季月,本曹与吏部铨简。”甲戌,诏兼员外散骑常侍宋弁、兼员外散骑侍郎房亮使于萧赜。八月庚寅,车驾初夕月于西郊,遂以为常。辛卯,高丽国遣使朝贡。乙未,诏阳平王赜、左仆射陆睿督十二将七万骑北讨蠕蠕。丙午,宕昌王梁弥承来朝。司徒尉元以老逊位。己酉,以尉元为三老,游明根为五更。又养国老、庶老。将行大射之礼,雨,不克成。癸丑,诏曰:“文武之道,自古并行,威福之施,必也相藉。故三、五至仁,尚有征伐之事;夏殷明睿,未舍兵甲之行。然则天下虽平,忘战者殆;不教民战,可谓弃之。是以周立司马之官,汉置将军之职,皆所以辅文强武,威肃四方者矣。国家虽崇文以怀九服,修武以宁八荒,然于习武之方,犹为未尽。今则训文有典,教武阙然。将于马射之前,先行讲武之式,可敕有司豫修场埒。其列阵之仪,五戎之数,别俟后敕。”九月甲寅朔,大序昭穆于明堂,祀文明太皇太后于玄室。辛未,帝以文明太皇太后再周忌日,哭于陵左,绝膳二日,哭不辍声。辛巳,武兴王杨集始来朝。
冬十月乙酉,邓至国遣使朝献。己亥,以太傅、安定王休为大司马,特进冯诞为司徒。甲辰,诏以功臣配飨太庙。丙午,高丽国遣使朝献。庚戌,太极殿成,大飨群臣。十有一月乙卯,依古六寝,权制三室,以安昌殿为内寝,皇信堂为中寝,四下为外寝。十有二月,赐京邑老人鸠杖。是月,萧赜遣使朝贡。
十有七年春正月壬子朔,帝飨百僚于太极殿。乙丑,诏曰:“夫骏奔入觐,臣下之常式;锡马赐车,君人之恆惠。今诸边君蕃胤,皆虔集象魏,趋锵紫庭。贡飨既毕,言旋无远。各可依秩赐车旗衣马,务令优厚。其武兴、宕昌,各赐锦缯纩一千;吐谷浑世子八百;邓至世子,虽因缘至都,亦宜赍及,可赐三百。命数之差,皆依别牒。”诏兼员外散骑侍郎刘承叔使于萧赜。乙亥,勿吉国遣使朝献。丙子,以吐谷浑伏连筹为其国王。庚辰,蠲大司马、安定王休,太保、齐郡王简朔望之朝。二月乙酉,诏赐议律令之官各有差。己丑,车驾始籍田于都南。三月戊辰,改作后宫,帝幸永兴园,徙御宣文堂。吐谷浑国遣使朝献。
夏四月戊戌,立皇后冯氏。是月,萧赜征虏将军、直阖将军、蛮酋田益宗率部落四千余户内属。五月乙卯,宕昌、阴平、契丹、库莫奚诸国并遣使朝献。壬戌,宴四庙子孙于宣文堂,帝亲与之齿,行家人之礼。甲子,帝临朝堂,引见公卿已下,决疑政,录囚徒。丁丑,以旱撤膳。襄阳蛮酋雷婆思等率一千三百余户内徙,居于太和川。六月丙戌,帝将南伐,诏造河桥。己丑,诏免徐、南豫、陕、岐、东徐、洛、豫七州军粮。丁未,讲武。乙巳,诏曰:“六职备于周经,九列炳于汉晋,务必有恆,人守其职。此百秩虽陈,事典未叙。自八元树位,躬加省览,远依往籍,近采时宜,作《职员令》二十一卷。事迫戎期,未善周悉。虽不足纲范万度,永垂不朽,且可释滞目前,厘整时务。须侍军回,更论所阙,权可付外施行。其有当局所疑而令文不载者,随事以闻,当更附之。”立皇子恂为皇太子。戊申,高丽国遣使朝献。
秋七月癸丑,以皇太子立,诏赐民为人后者爵一级,为公士;曾为吏属者爵二级,为上造;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人粟五斛。戊午,中外戒严。是月,萧赜死,孙昭业僭立。八月乙酉,三老、山阳郡公尉元薨。丙戌,车驾类于上帝,遂临尉元丧。丁亥,帝辞永固陵。己丑,车驾发京师,南伐,步骑百余万。太尉丕奏请以宫人从。诏曰:“临戎不语内事,宜停来请。”壬寅,车驾至肆州,民年七十已上,赐爵一级。路见眇跛者,停驾亲问,赐衣食终身。戊申,幸并州。亲见高年,问所疾苦。九月壬子,诏兼员外散骑常侍高聪、兼员外散骑侍郎贾祯使于萧昭业。丁巳,诏以车驾所经,伤民秋稼者,亩给谷五斛。戊辰,济河。诏洛、怀、并、肆所过四州之民:百年以上假县令,九十以上赐爵三级,八十以上赐爵二级,七十以上赐爵一级;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帛二匹;孝悌廉义、文武应求者,皆以名闻。又诏厮养之户不得与士民婚;有文武之才、积劳应进者同庶族例,听之。庚午,幸洛阳,周巡故宫基址。帝顾谓侍臣曰:晋德不修,早倾宗祀,荒毁至此,用伤朕怀。”遂咏《黍离》之诗,为之流涕。壬申,观洛桥,幸太学,观《石经》。乙亥,邓至王像舒彭遣子旧诣阙朝贡,并奉表,求以位授旧。诏许之。丙子,诏六军发轸。丁丑,戎服执鞭,御马而出。群臣稽颡于马前,请停南伐。帝乃止。仍定迁都之计。
冬十月戊寅朔,幸金墉城。诏征司空穆亮与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爵经始洛京。己卯,幸河南城。乙酉,幸豫州。癸巳,次于石济。乙未,解严,设坛于滑台城东,告行庙以迁都之意。大赦天下。起滑台宫。又诏京师及诸州从戎者赐爵一级,应募者加二级,主将加三级。癸卯,幸鄴城。乙巳,诏安定王休率从官迎家于代京,车驾送于漳水上。初,帝之南伐也,起宫殿于鄴西;十有一月癸亥,宫成,徙御焉。十有二月戊寅,巡省六军。庚寅,阴平国遣使朝贡。乙未,诏隐恤军士,死亡疾病务令优给。
十有八年春正月丁未朔,朝群臣于鄴宫澄鸾殿。丁巳,高丽国遣使朝献。癸亥,车驾南巡。诏相、兗、豫三州:百年以上假县令,九十以上赐爵二级,七十以上赐爵一级;孤老鳏寡不能自存者,赐粟五石、帛二匹;孝悌廉义、文武应求者,皆以名闻。戊辰,经殷比干之墓,祭以太牢。乙亥,幸洛阳西宫。二月乙丑,行幸河阴,亲规方泽之所。丙申,河南王干徙封赵郡,颍川王雍徙封高阳。壬寅,车驾北巡。癸卯,济河。萧昭业遣使朝贡。甲辰,诏天下,喻以迁都之意。闰月癸亥,次句注陉南,皇太子朝于蒲池。壬申,至平城宫。癸酉,临朝堂,部分迁留。甲戌,谒永固陵。三月庚辰,罢西郊祭天。壬辰,帝临太极殿,谕在代群臣以迁移之略。夏五月乙亥,诏罢五月五日、七月七日飨。六月己巳,诏兼员外散骑常侍卢昶、兼员外散骑侍郎王清石使于萧昭业。
秋七月乙亥,以宋王刘昶为大将军。壬午,侍中、大司马、安定王休薨。辛卯,高丽国遣使朝贡。壬辰,车驾北巡。戊戌,谒金陵。辛丑,幸朔州。是月,岛夷萧鸾杀其主萧昭业,立昭业弟昭文。八月癸卯,皇太子朝于行宫。甲辰,行幸阴山,观云川。丁未,幸阅武台,临观讲武。癸丑,幸怀朔镇。己未,幸武川镇。辛酉,幸抚冥镇。甲子,幸柔玄镇。乙丑,南还。所过皆亲见高年,问民疾苦,贫窘孤老赐以粟帛。丙寅,诏六镇及御夷城人,年八十以上而无子孙兄弟,终身给其廪粟;七十以上家贫者,各赐粟十斛。又诏诸北城人,年满七十以上及废疾之徒,校其元犯,以准新律。事当从坐者,听一身还乡,又令一子抚养,终命之后,乃遣归边;自余之处,如此之犯,年八十以上,皆听还。戊辰,车驾次旋鸿池。庚午,谒永固陵。辛未,还平城宫。九月壬申朔,诏曰:“三载考绩,自古通经;三考黜陟,以彰能否。今若待三考然后黜陟,可黜者不足为迟,可进者大成赊缓。是以朕今三载一考,考即黜陟,欲令愚滞无妨于贤者,才能不壅于下位。各令当曹考其优劣,为三等。六品以下,尚书重问;五品以上,朕将亲与公卿论其善恶。上上者迁之,下下者黜之,中中者守其本任。”壬午,帝临朝堂,亲加黜陟。壬辰,阴平王杨炅来朝。
冬十月甲辰,以太尉、东阳王丕为太傅。戊申,亲告太庙,奉迁神主。辛亥,车驾发平城宫。壬戌,次于中山之唐湖。乙丑,分遣侍臣巡问民所疾苦。己巳,奉信都。庚午,诏曰:“比闻缘边之蛮,多有窃掠,致有父子乖离,室家分绝,既亏和气,有伤仁厚。方一区宇,子育万姓,若苟如此,南人岂知朝德哉?可诏荆、郢、东荆三州勒敕蛮民,勿有侵暴。”是月,萧鸾废杀其主萧昭文而僭立。十有一月辛未朔,诏冀、定二州民:百年以上假以县令,九十以上赐爵三级,八十以上赐爵二级,七十以上赐爵一级;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赐以谷帛;孝义廉贞、文武应求者具以名闻。丁丑,车驾幸鄴。甲申,经比干之墓,伤其忠而获戾,亲为吊文,树碑而刊之。己丑,车驾至洛阳。萧鸾雍州刺史曹虎据襄阳请降。十有二月辛丑朔,遣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四将出襄阳,大将军刘昶出义阳,徐州刺史元衍出钟离,平南将军刘藻出南郑。壬寅,革衣服之制。癸卯,诏中外戒严。戊申,优复代迁之户租赋三岁。己酉,诏王、公、侯、伯、子、男开国食邑者:王食半,公三分食一,侯伯四分食一,子男五分食一。辛亥,车驾南伐。丁卯,诏郢豫二州之民:百龄以上假县令,九十以上赐爵三级,八十以上赐爵二级,七十以上赐爵一级;孤寡鳏老不能自存者,赐以谷帛;缘路之民复田租一岁;孝悌廉义、文武应求具以名闻。戊辰,车驾至悬瓠。己巳,诏寿阳、钟离、马头之师所获男女之口皆放还南。
十有九年春正月辛未朔,朝飨群臣于悬瓠。癸酉,诏禁淮北之民不得侵掠,犯者以大辟论。甲戌,檄喻萧鸾。丙子,鸾龙阳县开国侯王朗自涡阳来降。壬午,讲武于汝水之西,大赍六军。丙申,平南将军王肃频破萧鸾将,擒其宁州刺史董峦。己亥,车驾济淮。二月甲辰,幸八公山。路中雨甚,诏去盖;见军士病者,亲隐恤之。戊申,车驾巡淮而东,民皆安堵,租运属路。壬子,高丽国遣使朝献。丙辰,车驾至钟离。戊午,军士擒萧鸾三千卒。帝曰:“在君为君,其民何罪?”于是免归。辛酉,车驾发钟离,将临江水。司徒冯诞薨。壬戌,乃诏班师。丁卯,遣使临江数萧鸾杀主自立之罪恶。三月戊寅,幸邵阳。戊子,太师冯熙薨。乙未,幸下邳。邓至国遣使朝贡。
夏四月庚子,车驾幸彭城。辛丑,帝为太师冯熙举哀于行在所。丁未,曲赦徐豫二州,其运漕之士,复租赋三年。辛亥,诏赐百岁以上假县令,九十以上赐爵三级,八十以上赐爵二级,七十以上赐爵一级;孤寡老疾不能自存者,赐以谷帛;德著丘园者具以名闻;萧鸾民降者,给复十五年。癸丑,幸小沛,遣使以太牢祭汉高祖庙。己未,行幸瑕丘,遣使以太牢祠岱岳。诏宿卫武官增位一级。庚申,行幸鲁城,亲祠孔子庙。辛酉,诏拜孔氏四人、颜氏二人为官。诏兗州刺史举部内士人才堪军国及守宰治行,具以名闻。又诏赐兗州民爵及粟帛如徐州。又诏选诸孔宗子一人,封崇圣侯,邑一百户,以奉孔子之祀。又诏兗州为孔子起园柏,修饰坟垅,更建碑铭,褒扬圣德。戊辰,行幸碻磝。太和庙成。五月己巳,城阳王鸾赭阳失利,降为定襄县王。广川王谐薨。庚午,迁文成皇后冯氏神主于太和庙。甲戌,行幸滑台。丙子,次于石济。庚辰,皇太子朝于平桃城。高丽、吐谷浑国并遣使朝贡。癸未,车驾至自南伐,告于太庙。甲申,灭闲官禄以裨军国之用。乙酉,行饮至之礼,班赐有差。甲午,皇太子冠于庙。六月己亥,诏不得以北俗之语言于朝廷,若有违者,免所居官。辛丑,诏复军士从驾渡淮者租赋三年。癸卯,诏皇太子赴平城宫。壬子,诏济州、东郡、荥阳及河南诸县车驾所经者,百年以上赐假县令,九十以上赐爵三级,八十以上赐爵二级,七十以上赐爵一级;孤老鳏寡不能自存,赐以谷帛;孝悌廉义、文武应求者具以名闻。癸丑,诏求天下遗书,秘阁所无、有裨益时用者加以优赏。乙卯,曲赦梁州,复民田租三岁。丙辰,诏迁洛之民,死葬河南,不得还北。于是代人南迁者,悉为河南洛阳人。戊午,诏改长尺大斗,依《周礼》制度,班之天下。
八月甲辰,幸西宫,路见坏冢露棺,驻辇殣之。乙巳,诏选天下武勇之士十五万人为羽林、虎贲,以充宿卫。丁巳,诏诸从兵从征被伤者皆听还本。金墉宫成。甲子,引群臣历宴殿堂。九月庚午,六宫及文武尽迁洛阳。丙戌,行幸鄴。丁亥,诏曰:“诸有旧墓、铭记见存、昭然为时人所知者,三公及位从公者去墓三十步,尚书令仆、九列十五步,黄门、五校十步,各不听垦殖。”壬辰,遣黄门郎以太牢祭比干之墓。乙未,车驾还宫。
冬十月甲辰,曲赦相州。民百年以上假郡守,九十以上假县令,八十以上赐爵三级,七十以上赐爵二级;孤老痼疾不能自存者,赐以谷帛。丙辰,车驾至自鄴。辛酉,诏州郡诸有士庶经行修敏、文思遒逸,才长吏治、堪干政事者,以时发遣。壬戌,诏诸州牧精品属官,考其得失,为三等之科以闻,将亲览而升降焉。诏徐、兗、光、南青、荆、洛六州纂严戎备,应须赴集。十有一月,行幸委粟山。议定圆丘。甲申,有事于圆丘。丙戌,大赦天下。十有二月乙未朔,引见群臣于光极堂,宣示品令,为大选之始。辛酉,骠骑大将军、司州牧、咸阳王禧为长兼太尉,前南安王桢复本封,以特进、广陵王羽为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甲子,引见群臣于光极堂,班赐冠服。
二十年春正月丁卯,诏改姓为元氏。壬辰,改封始平王勰为彭城王,以定襄县王鸾复封城阳王。二月辛丑,帝幸华林,听讼于都亭。壬寅,诏自非金革,听终三年丧。丙午,诏畿内七十以上暮春赴京师,将行养老之礼。庚戌,幸华林,听讼于都亭。癸丑,诏介山之邑,听为寒食,自余禁断。三月丙寅,宴群臣及国老、庶老于华林园。诏曰:“国老黄耇以上,假中散大夫、郡守;耆年以上,假给事中、县令;庶老,直假郡县。各赐鸠杖、衣裳。”丁丑,诏诸州中正各举其乡之民望,年五十以上守素衡门者,授以令长。
夏四月甲辰,广州刺史薛法护南叛。五月丙子,诏曰:“农惟政首,稷实民先,澍雨丰洽,所宜敦励。其令畿内严加课督,惰业者申以楚挞,力田者具以名闻。”丙戌,初营方泽于河阴。遣使者以太牢祭汉光武及明、章三帝陵。又诏汉、魏、晋诸帝陵,各禁方百步不得樵苏践蹋。丁亥,车驾有事于方泽。
七月,废皇后冯氏。戊寅,帝以久旱,咸秩群神;自癸未不食至于乙酉,是夜澍雨大洽。丁亥,诏曰:“炎阳爽节,秋另卷澍,在予之责,实深悚栗,故辍令膳三晨,以命上诉。灵鉴诚款,曲流云液。虽休勿休,宁敢愆怠。将有贤人湛德,高士凝栖,虽加铨采,未能招致。其精访幽谷,举兹贤彦,直言极谏,匡予不及。又邪佞毁朝,固唯治蠹;贪夫窃位,大政以亏。主者弹劾不肖,明黜盗禄。又法为治要,民命尤重,在京之囚,悉命条奏,朕将亲案,以时议决。又疾苦六极,人神所矜,宜时访恤,以拯穷废。鳏寡困乏、不能自存者,明加矜恤,令得存济。又轻徭薄赋,君人常理,岁中恆役,具以状闻。又夫妇之道,生民所先,仲春奔会,礼有达式,男女失时者以礼会之。又京民始业,农桑为本,田稼多少,课督以不,具以状言。”八月壬辰朔,幸华林园,亲录囚徒,咸降本罪二等决遣之。戊戌,车驾幸嵩高。甲寅,还宫。丁巳,南安王桢薨。幸华林园听讼。九月戊辰,车驾阅武于小平津。癸酉,还宫。丁亥,将通洛水入谷,帝亲临观。
冬十月戊戌,以代迁之士皆为羽林、虎贲;司州之民,十二夫调一吏,为四年更卒,岁开番假,以供公私力役。己酉,曲赦京师。十有一月乙酉,复封前汝阴王天赐孙景和为汝阴王,前京兆王太兴为西河王。闰月丙辰,右将军元隆大破汾州叛胡。十有二月甲子,以西北州郡旱俭,遣侍臣循察,开仓赈恤。乙丑,开盐池之禁,与民共之。丙寅,废皇太子恂为庶人;丁卯,告太庙。戊辰,置常平仓。恆州刺史穆泰等在州谋反,遣行吏部尚书任城王澄案治之。乐陵王思誉坐知泰阴谋不告,削爵为庶人。
二十有一年春正月丙申,立皇子恪为皇太子,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己亥,遣兼侍中张彝、崔光,兼散骑常侍刘藻,巡方省察,问民疾苦,黜陟守宰,宣扬风化。乙巳,车驾北巡。
二月壬戌,次于太原。亲见高年,问所不便。乙丑,诏并州士人年六十已上,假以郡守。先是,定州民王金钩讹言惑众,自称应王。丙寅,州郡捕斩之。癸酉,车驾至平城。甲戌,谒永固陵。癸未,行幸云中。三月庚寅,车驾至自云中。辛卯,谒金陵。乙未,车驾南巡。己酉,次离石。叛胡归罪,宥之。甲寅,诏汾州民百年以上假县令,九十以上赐爵三级,八十以上赐爵二级,七十以上赐爵一级。丙辰,车驾次平阳,遣使者以太牢祭唐尧。
夏四月庚申,幸龙门,遣使者以太牢祭夏禹。癸亥,行幸蒲坂,遣使者以太牢祭虞舜。戊辰,诏修尧、舜、夏禹庙。辛未,行幸长安。壬申,武兴王杨集始来朝。乙亥,亲见高年,问所疾苦。丙子,遣侍臣分省县邑,赈赐谷帛。戊寅,幸未央殿、阿房宫,遂幸昆明池。癸未,大将军、宋王刘昶薨。丙戌,遣使者以太牢祀汉帝诸陵。五月丁亥朔,卫大国遣使朝贡。己丑,车驾东旋,泛渭入河。庚寅,诏雍州士人百年以上假华郡太守,九十以上假荒郡,八十以上假华县令,七十以上假荒县;庶老以年各减一等,七十以上赐爵三级;其营船之夫,赐爵一级;孤寡鳏贫、穷疴废疾,各赐帛二匹,谷五斛;其孝友德义、文学才干,悉仰贡举。壬辰,遣使者以太牢祭周文王于酆,祭武王于镐。癸卯,遣使祭华岳。六月庚申,车驾至自长安。壬戌,诏冀、定、瀛、相、济五州发卒二十万,将以南讨。癸亥,司空穆亮逊位。丁卯,部分六师,以定行留。
秋七月甲午,立昭仪冯氏为皇后。戊辰,以前司空穆亮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为京兆王,怿为清河王,怀为广平王。壬申,行幸河南城。甲戌,讲武于华林园。庚辰,车驾南讨。九月丙申,诏曰:“哀贫恤老,王者所先,鳏寡六疾,尤宜矜愍。可敕司州洛阳之民,年七十已上无子孙,六十以上无期亲,贫不自存者,给以衣食;及不满六十而有废痼之疾,无大功之亲,穷困无以自疗者,皆于别坊遣医救护,给医师四人,豫请药物以疗之。”丁酉,诏河南尹李崇讨梁州叛羌,受征西源怀节度。辛丑,帝留诸将攻赭阳,引师而南。癸卯,至宛城,夜袭其郛,克之。丁未,车驾发南阳,留太尉咸阳王禧、前将军元英攻之。己酉,车驾至新野。
冬十月丁巳,四面进攻,不克,诏左右军筑长围以守之。乙亥,追废贞皇后林氏为庶人。十有一月甲午,萧鸾前军将军韩秀方、弋阳太守王副之、后军将军赵祖悦等十五将来降。丁酉,大破贼军于沔北,获其将军王伏保等。于是民皆复业,九十以上假以郡守,六十五以上假以县令。新野民张睹栅万余家,拒守不下。十有二月庚申,破之,俘斩万余。丁卯,诏流徒之囚,皆勿决遣,有登城之际,令其先锋自效。庚午,车驾临沔,遂巡沔东还。戊寅,车驾还新野。己卯,亲行营垒,隐恤六军。萧鸾将王昙纷等万余人寇南青州黄郭戍,戍主崔僧渊击破之,悉虏其众。以齐郡王子琛绍河间王若后。高昌国遣使朝贡。
二十有二年春正月癸未朔,朝飨群臣于新野行宫。丁亥,拔新野,获萧鸾辅国将军、新野太守刘忌,斩之于宛。戊子,鸾湖阳戍主蔡道福弃城遁走。辛卯,鸾赭阳戍主成公期、军主胡松弃城遁走。壬辰,鸾辅国将军、舞阴戍主黄瑶起及直阁将军、台军主鲍举、南乡太守席谦相寻遁走,瑶起、鲍举为军人所获送。庚戌,行幸南阳。二月乙卯,进攻宛北城。甲子,拔之,鸾冠军将军、南阳太守房伯玉面缚出降。庚午,车驾幸新野。辛未,诏以穰民首归大顺终始若一者,给复三十年,标其所居曰“归义乡”;次降者给复十五年。三月壬午朔,大破鸾平北将军崔惠景、黄门郎萧衍军于邓城,斩获首虏二万有余。庚寅,行幸樊城,观兵襄沔,耀武而还。曲赦二荆、鲁阳郡。镇南将军王肃攻鸾义阳。鸾遣将裴叔业寇涡阳。乙未,诏将军郑思明、严虚敬、宇文福等三军继援。辛丑,行幸湖阳。乙未,次比阳。戊申,诏荆州诸郡之民,初降次附,复同穰县。辛亥,行幸悬瓠。
夏四月甲寅,从征武直之官进位三阶,文官二级,外官一阶。庚午,发州郡兵二十万人,限八月中旬集悬瓠。赵郡王干薨。五月丙午,诏在征身丧者,四品已下及卑兼之职给帛有差。
六月庚申,诏诸王将士战没皆加优赠。
秋七月壬午,诏曰:“朕以寡德,属兹靖乱,实赖群英,凯清南夏,宜约躬赏效,以劝茂绩。后之私府,便可损半;六宫嫔御,五服男女,常恤恆供,亦令减半;在戎之亲,三分省一。”是月,萧鸾死,子宝卷僭立。八月辛亥,皇太子自京师来朝。壬子,萧宝卷奉朝请邓学拥其齐兴郡内属。敕勒树者相率反叛。诏平北将军、江阳王继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壬午,高丽国遣使朝献。九月己亥,帝以萧鸾死,礼不伐丧,乃诏反旆。庚子,仍将北伐叛虏。丙午,车驾发悬瓠。
冬十月己酉朔,曲赦二豫殊死已下,复民田租一岁。十有一月辛巳,幸鄴。十有二月甲寅,以江阳王继定敕勒,乃诏班师。
二十有三年春正月戊寅朔,朝群臣,以帝疾瘳上寿,大飨于澄鸾殿。壬午,幸西门豹祠,遂历漳水而还。萧宝卷遣太尉陈显达寇荆州。癸未,诏前将军元英讨之。乙酉,车驾发鄴。戊戌,至自鄴。庚子,告于庙社。癸卯,行饮至策勋之礼。甲辰,大赦天下。太保、齐郡王简薨。二月辛亥,以长兼太尉、咸阳王禧为正太尉。癸亥,以中军大将军、彭城王勰为司徒,复乐陵王思誉本封。癸酉,显达攻陷马圈戍。三月庚辰,车驾南伐。癸未,次梁城。甲申,以顺阳被围危急,诏振武将军慕容平城率骑五千赴之。丙戌,帝不豫,司徒、彭城王勰侍疾禁中,且摄百揆。丁酉,车驾至马圈。诏镇南大将军、广阳王嘉断均口,邀显达归路。戊戌,频战破之。其夜,显达及崔惠景、曹虎等宵遁。己亥,收其戎资亿计,班赐六军。诸将追奔及于汉水,斩获及赴水而死者十八九,斩宝卷左军将军张于达等。贼将蔡道福、成公期率数万人弃顺阳遁走。庚子,帝疾甚,车驾北次谷塘原。甲辰,诏赐皇后冯氏死。诏司徒勰征太子于鲁阳践阼。诏以侍中、护军将军、北海王详为司空公,镇南将军王肃为尚书令,镇南大将军、广阳王嘉为尚书左仆射,尚书宋弁为吏部尚书,与侍中、太尉公禧,尚书右仆射、任城王澄等六人辅政。顾命宰辅曰:“粤尔太尉、司空、尚书令、左右仆射、吏部尚书,惟我太祖丕丕之业,与四象齐茂;累圣重明,属鸿历于寡昧。兢兢业业,思纂乃圣之遗踪。迁都嵩极,定鼎河瀍,庶南荡瓯吴,复礼万国,以仰光七庙,俯济苍生。困穷早灭,不永乃志。公卿其善毗继子,隆我魏室,不亦善欤?可不勉之!”夏四月丙午朔,帝崩于谷塘原之行宫,时年三十三。秘讳,至鲁阳发哀,还京师。上谥曰孝文皇帝,庙曰高祖。五月丙申,葬长陵。
帝幼有至性,年四岁,显祖曾患痈,帝亲自吮脓。五岁受禅,悲泣不能自胜。显祖问帝,帝曰:“代亲之感,内切于心。”显祖甚叹异之。文明太后以帝聪圣,后或不利于冯氏,将谋废帝。乃于寒月,单衣闭室,绝食三朝。召咸阳王禧,将立之。元丕、穆泰、李冲固谏,乃止。帝初不有憾,唯深德丕等。抚念诸弟,始终曾无纤介,惇睦九族,礼敬俱深。虽于大臣持法不纵,然性宽慈,每垂矜舍。进食者曾以热羹伤帝手,又曾于食中得虫秽之物,并笑而恕之。宦者先有谮帝于太后,太后大怒,杖帝数十。帝默然而受,不自申明。太后崩后,亦不以介意。听览政事,莫不从善如流。哀矜百姓,恆思所以济益。天地、五郊、宗庙二分之礼,常必躬亲,不以寒暑为倦。尚书奏案,多自寻省。百官大小,无不留心,务于周洽。每言:凡为人君,患于不均,不能推诚御物。苟能均诚,胡越之人亦可亲如兄弟。常从容谓史官曰:“直书时事,无讳国恶。人君威福自己,史复不书,将何所惧?”南北征巡,有司奏请治道,帝曰:“粗修桥梁,通舆马便止,不须去草铲令平也。”凡所修造,不得已而为之,不为不急之事损民力也。巡幸淮南,如在内地,军事须伐民树者,必留绢以酬其直,民稻粟无所伤践。诸有禁忌禳厌之方非典籍所载者,一皆除罢。雅好读书,手不释卷。《五经》之义,览之便讲,学不师受,探其精奥。史传百家,无不该涉。善谈《庄》、《老》,尤精释义。才藻富赡,好为文章,诗赋铭颂,任兴而作。有大文笔,马上口授,及其成也,不改一字。自太和十年已后诏册,皆帝之文也。自余文章,百有余篇。爱奇好士,情如饥渴。待纳朝贤,随才轻重,常寄以布素之意。悠然玄迈,不以世务婴心。又少而善射,有膂力。年十余岁,能以指弹碎羊膊骨。及射禽兽,莫不随所志毙之。至年十五,便不复杀生,射猎之事悉止。性俭素,常服浣濯之衣,鞍勒铁木而已。帝之雅志,皆此类也。
史臣曰:有魏始基代朔,廓平南夏,辟壤经世,咸以威武为业,文教之事,所未遑也。高祖幼承洪绪,早著睿圣之风。时以文明摄事,优游恭己,玄览独得,著自不言,神契所标,固以符于冥化。及躬总大政,一日万机,十许年间,曾不暇给;殊途同归,百虑一致。至夫生民所难行,人伦之高迹,虽尊居黄屋,尽蹈之矣。若乃钦明稽古,协御天人,帝王制作,朝野轨度,斟酌用舍,焕乎其有文章,海内生民咸受耳目之赐。加以雄才大略,爱奇好士,视下如伤,役己利物,亦无得而称之。其经纬天地,岂虚谥也!
帝纪第八 世宗纪
世宗宣武皇帝,讳恪,高祖孝文皇帝第二子。母曰高夫人,初,梦为日所逐 ,避于床下。日化为龙,绕己数匝,寤而惊悸,既而有娠。太和七年闰四月,生帝于平城宫。二十一年正月甲午,立为皇太子。
二十三年夏四月丁巳,即皇帝位于鲁阳,大赦天下。帝居谅暗,委政宰辅。五月丙子朔,高丽国遣使朝贡。六月乙卯 ,分遣侍臣巡行郡国,问民疾苦,考察守令,黜陟幽明。文武应求、道著丘园者,皆加褒礼。戊辰,追尊皇妣曰文昭皇后。秋八月戊申,遵遗诏,高祖三夫人已下悉归家。癸丑,宫臣增位一级。癸亥,南徐州刺史沈陵南叛。
冬十月辛未,邓至国王像舒彭来朝。丙戌,车驾谒长陵。丁酉,有事于太庙。十有一月,幽州民王惠定聚众反 ,自称明法皇帝,刺史李肃捕斩之。是岁,州镇十八水,民饥,分遣使者开仓赈恤。高丽国遣使朝献。
景明元年春正月壬寅,车驾谒长陵。乙巳,大赦,改年。丁未,萧宝卷豫州刺史裴叔业以寿春内属 ,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勰帅车骑十万赴之。二月戊戌,复以彭城王勰为司徒。宝卷将胡松、李居士率众万余屯宛,陈伯之水军溯淮而上,以逼寿春。
夏四月丙申,彭城王勰、车骑将军王肃大破之,斩首万数。己亥,皇弟恌薨。五月甲寅,以北镇大饥 ,遣兼侍中杨播巡抚赈恤。六月丙子,司徒、彭城王勰进位大司马,车骑将军王肃加开府仪同三司。癸未,大阳蛮酋田育丘等率户内附。
秋七月,宝卷又遣陈伯之寇淮南。庚子,吐谷浑国遣使朝献。八月乙酉,彭城王勰破伯之于肥口。乙未,高丽国遣使朝贡。九月乙丑 ,东豫州刺史田益宗破宝卷将吴子阳、邓元起于长风。齐州民柳世明聚众反。
冬十月丁卯朔,车驾谒长陵。庚寅,齐、兗二州讨世明,平之。丁亥,改授彭城王勰为司徒、录尚书事。甲午 ,诏寿春置兵四万人。十有一月巳亥,荆州刺史桓道进攻宝卷下笮戍,拔之,降者二千余户。丁巳,阳平王颐薨。是岁,十七州大饥,分遣使者开仓赈恤。是冬,岛夷萧衍起兵东下,伐其主萧宝卷。
二年春正月丙申朔,车驾谒长陵。庚戌,帝始亲政。遵遗诏,听司徒、彭城王勰以王归第。太尉、咸阳王禧进位太保,司空、北海王详为大将军、录尚书事。丁巳 ,引见群臣于太极前殿,告以览政之意。辛酉,高丽国遣使朝献。壬戌,以太保、咸阳王禧领太尉,大将军、广陵王羽为司徒。诏曰:“朕幼承宝历,艰忧在疚,庶事不亲,风化未洽。今始览政务,义协惟新,思使四方风从率善,可分遣大使,黜陟幽明。”二月庚午,宿卫之官进位一级。甲戌,大赦天下。三月乙未朔,诏曰:“比年以来,连有军旅,役务既多,百姓雕弊。宜时矜量,以拯民瘼。正调之外,诸妨害损民一时蠲罢。”辛亥,诏曰:“诸州刺史,不亲民事,缓于督察,郡县稽逋,旬月之间,才一览决。淹狱久讼,动延时序,百姓怨嗟,方成困弊。尚书可明条制,申下四方,令日亲庶事,严勒守宰,不得因循,宽怠亏政。”壬戌,诏曰:“治尚简静,任贵应事。州府佐史,除板稍多,方成损弊,无益政道。又京师百司,僚局殷杂,官有闲长者,亦同此例。苟非称要,悉从蠲省。”青、齐、徐、兗四州大饥,民死者万余口。是月,萧衍立宝卷弟南康王宝融为主,年号中兴,东赴建业。
夏五月壬子,广陵王羽薨。壬戌,太保、咸阳王禧谋反,赐死。六月丁亥,考诸州刺史 ,加以黜陟。
秋七月乙巳,蠕蠕犯塞。乙未,东豫州刺史田益宗破萧宝卷将黄天赐于赤亭。辛酉,大赦天下。壬戌,车骑将军、仪同三司王肃薨。九月丁酉 ,发畿内夫五万人筑京师三百二十三坊,四旬而罢。己亥,立皇后于氏。乙卯,免寿春营户为扬州民。
冬十月丁卯,吐谷浑国遣使朝献。辛未,萧宝卷零陵戍主华候率户内属。十有一月丙申,以骠骑大将军穆亮为司空。丁酉,大将军、北海王详为太傅 ,领司徒。壬寅,改筑圆丘于伊水之阳。乙卯,仍有事焉。十二月,高丽国遣使朝贡。是月,宝卷直后张齐杀其主宝卷降萧衍,衍克建业。三年春二月戊寅,诏曰:“自比阳旱积时,农民废殖;寤言增愧,在予良多。申下州郡,有骸骨暴露者,悉可埋瘗。”三月,鲁阳蛮反。萧宝卷弟建安王宝夤来降。
夏四月,诏抚军将军李崇讨鲁阳反蛮。是月,萧衍又废其主宝融而僭立,自称曰梁。闰月丁巳,司空穆亮薨。五月 ,扬州小岘戍主党法宗袭萧衍大岘戍,破之,擒其龙骧将军邾菩萨,送之京师。
秋七月癸酉,于阗国遣使朝献。诏加文官从征显达宿卫者二阶,闲散者一阶。八月癸卯,萧宝融镇南大将军、江州刺史陈伯之遣使请降。乙卯,以前太傅、平阳公丕为三老。九月丁巳 ,车驾行幸鄴。丁卯,诏使者吊殷比干墓。戊寅,阅武于鄴南。庚辰,武兴国世子杨绍先遣使朝献。
冬十月庚子,帝亲射,远及一里五十步,群臣勒铭于射所。甲辰,车驾还宫。十有一月己卯 ,诏:“京洛兵芜,岁逾十纪。先皇定鼎旧都,惟新魏历,翦扫榛荒,创兹云构,鸿功茂绩,规模长远。今庙社乃建,宫极斯崇,便当以来月中旬,蠲吉徙御。仰寻遗意,感庆交衷。既礼盛周宣《斯干》之制,事高汉祖壮丽之仪,可依典故,备兹考告,以称遐迩人臣之望。”十有二月戊子,诏曰:“民本农桑,国重蚕籍,粢盛所凭,冕织攸寄。比京邑初基,耕桑暂缺,遗规往旨,宜必祗修。今寝殿显成,移御维始,春郊无远,拂羽有辰。便可表营千亩,开设宫坛,秉耒援筐,躬劝亿兆。”壬寅,飨群臣于太极前殿,赐布帛有差,以初成也。甲辰,扬州破萧衍将张嚣之,斩级二千。是岁,疏勒、罽宾、婆罗捺、乌苌、阿喻陀、罗婆、不仑、陀拔罗、弗波女提、斯罗、哒舍、伏耆奚那太、罗般、乌稽、悉万斤、朱居般、诃盘陀、拨斤、厌味、朱沴洛、南天竺、持沙那斯头诸国并遣使朝贡。河州大饥,死者二千余口。
四年春正月乙亥,车驾籍田于千亩。梁州氐杨会反。诏行梁州事杨椿、左将军羊祉讨之。三月己巳,皇后先蚕于北郊。庚辰,扬州破萧衍将于阴山,斩其龙骧将军吴道爽等数千级。
夏四月癸未朔,以萧宝夤为镇东将军、东扬州刺史,封丹阳郡开国公、齐王。庚寅,南天竺国献辟支佛牙。戊戌,诏曰:“酷吏为祸,绵古同患;孝妇淫刑,东海焦壤。今不雨十旬,意者其有冤狱乎?尚书鞫京师见囚,务尽听察之理。”己亥,帝以旱减膳彻悬。辛丑,澍雨大洽。五月甲戌,杨椿、羊祉大破反氐,斩首数千级。六月壬午朔,封皇弟悦为汝南王。丙戌,发冀、定、瀛、相、并、济六州二万人、马千匹,增配寿春。
秋七月乙卯,三老、平阳公丕薨。庚午,诏还收盐池利以入公。辛未,以彭城王勰为太师。
八月庚子,以吏部尚书元英假镇南将军,攻萧衍义阳。勿吉国贡楛矢。辛丑,行幸河南城离宫。冬十有一月壬子,扬州大破萧衍军,斩其徐州刺史潘佃怜,擒司马明素。己未,以武兴国世子杨绍先为其国王。癸亥,诏尚书左仆射源怀抚劳代都、北镇,随方拯恤。乙亥,镇南将军元英大破萧衍将吴子阳于白沙,擒斩千数。十有二月庚寅,诏镇南将军李崇讨东荆反蛮。丙申,诏曰:“先朝制立轨式,庶事惟允。但岁积人移,物情乖惰。比或擅有增损,废坠不行;或守旧遗宜,时有舛妨;或职分错乱,互相推委。其下百司,列其疑阙,速以奏闻。”癸卯,萧衍梁州刺史平阳县开国侯翟远、徐州刺史永昌县开国侯陈虎牙降。
正始元年春正月庚戌,江州刺史曲江公陈伯之破萧衍将赵祖悦于东关。丙辰,东荆州刺史杨大眼大破群蛮樊季安等。丙寅,大赦,改年。二月戊子,萧衍将姜庆真袭陷寿春外郭,州军击走之。丁酉,扬州统军刘思祖大破衍众于邵阳,擒其冠军将军、邵阳县开国侯张惠绍,骁骑将军、祁阳县开国男赵景悦等十将,斩获数千级。三月壬申,元英破衍将王僧炳于樊城。
夏四月辛卯,高丽国遣使朝献。五月丁未朔,太傅、北海王详以罪废为庶人。六月,以旱彻乐减膳。癸巳,诏曰:“朕以匪德,政刑多舛,阳旱历旬,京甸枯瘁,在予之责,夙宵疚怀。有司可循案旧典,祗行六事:囹圄冤滞,平处决之;庶尹废职,量加修举;鳏寡困穷,在所存恤;役赋殷烦,咸加蠲省;贤良谠直,以礼进之;贪残佞谀,时加屏黜;男女怨旷,务令媾会。称朕意焉。”甲午,帝以旱亲荐享于太庙。戊戌,诏立周旦、夷、齐庙于首阳山。庚子,以旱见公卿已下,引咎责躬。又录京师见囚,殊死已下皆减一等,鞭杖之坐悉皆原之。
秋七月癸丑,萧衍角城戍主柴庆宗以城来降。李崇大破诸蛮帅樊素安。八月丙子,元英破萧衍将马仙琕于义阳。诏洛阳令有大事听面敷奏。乙酉,元英攻义阳,拔之,擒送萧衍冠军将军蔡灵恩等十余将。辛卯,英又大破衍将,仍清三关。丁酉,封元英为中山王。戊戌,西羌宋万率户四千内附。九月丙午,诏缘淮南北所在镇戍,皆令及秋播麦,春种粟稻,随其土宜,水陆兼用,必使地无遗利,兵无余力,比及来稔,令公私俱济也。又诏诸州蠲停徭役,不得横有征发。甲子,诏中山王英所执萧衍冠军将军、监司州事蔡灵恩等随才擢叙。乙丑,肃衍霍州刺史田道龙、义州刺史张宗之遣使内附。蠕蠕犯塞,诏左仆射源怀讨之。
冬十月乙未,诏断群官白衣募吏。十有一月戊午,诏曰:“古之哲王,创业垂统,安民立化,莫不崇建胶序,开训国胄,昭宣《三礼》,崇明四术,使道暢群邦,风流万宇。自皇基徙构,光宅中区,军国务殷,未遑经建。靖言思之,有惭古烈。可敕有司依汉魏旧章,营缮国学。”十有二月丙子,以苑牧公田分赐代迁之户。己卯,诏群臣议定律令。己亥,行幸伊阙。闰月癸卯朔,萧衍行梁州事夏侯道迁据汉中来降,假尚书邢峦镇西将军,率众以赴之。乙丑,骠骑大将军、高阳王雍为司空,尚书令、广阳王嘉加仪同三司。
二年春正月丙子,以宕昌国世子梁弥博为其国王。邓至国遣使朝贡。二月,梁州氐反,绝汉中运路。刺史邢峦频大破之。
夏四月己未,城阳王鸾薨。乙丑,诏曰:“任贤明治,自昔通规;宣风赞务,实惟多士。而中正所铨,但存门第,吏部彝伦,仍不才举。遂使英德罕升,司务多滞。不精厥选,将何考陟?八座可审议往代贡士之方,擢贤之体,必令才学并申,资望兼致。”丙寅,以仇池氐叛,诏光禄大夫杨椿假平西将军,率众以讨之。邢峦遣统军王足西伐,频破萧衍诸军,遂入剑阁,执衍辅国将军范始男送京师。五月辛巳,氐贼囗虎率众降。
六月己丑,诏曰:“先朝勋臣,或身罹谴黜,子孙沉滞;或宦途失次,有替旧流。因而弗采,何以奖劝?言念前绩,情有亲疏。宗及庶族,祖曾功绩可纪而无朝官、有官而才堪优引者随才铨授。”甲寅,萧衍冠军将军李畋等置营始平郡东、涪水之北。王足逆击败之,斩衍冠军将军张汤,辅国将军马市,宁朔将军李当、姜见祖,辅国将军冯文豪,龙骧将军何营之等。甲子,诏尚书李崇、太府卿于忠、散骑常侍游肇、谏议大夫邓羡,崇、忠使持节并兼侍中,羡兼黄门,俱为大使,纠断外州畿内,其守令之徒咎失彰露者,即便施决;州镇重职,听为表闻。乙丑,萧衍冠军将军王景胤、辅国将军鲁方达等攻竹亭,王足大破之,斩其辅国将军王明达、龙骧将军张方炽。丁卯,扬州刺史薛真度大破萧衍将王超宗,俘斩三千级。戊辰,萧衍将鲁方达屯戍新城,足又遣统军卢祖迁等击败之,斩衍冠军将军杨伯仁、宁朔将军任安定。
秋七月甲戌,诏曰:“朕纂驭宝历,于今七载。德泽未敷,鉴不烛远;人之冤瘼,所在犹滋;而纠察之狱未暢于下,贤愚靡分,皁白均贯,非所以革民耳目,使善恶励心。今分遣大使,省方巡检,随其愆负与风响相符者,即加纠黜,以明雷霆之威,以申旄轩之举。因以观风辨俗,采访功过,褒赏贤者,纠罚淫慝,理穷恤弊,以称朕心。”戊子,王足击破萧衍军,斩其龙骧将军喻增晖、宁朔将军库保寿、辅国将军鲁天惠、建武将军王文标。王足逼涪城。壬辰,萧衍巴西太守庾域,冠军将军、统军主李畋等逆战,足击破之,俘斩千数。八月壬寅,诏中山王英南讨襄、沔。庚戌,王足遣统军纪洪雅、卢祖迁等攻破衍军,斩其秦梁二州刺史鲁方达等十五人。壬子,王足又遣统军卢祖迁等击破衍军,斩其都督、冠军将军、梓潼县开国子王景胤,刘达等二十四将军。甲寅,扬州击衍将姜庆真于羊石,破之。是月,衍沔东太守田青喜率郡七、县三十一、户万九十内附。九月己巳,扬州刺史元嵩击破衍湘州刺史杨公则等,斩获数千。冬十有一月戊辰朔,武兴国王杨绍先叔父集起谋反,诏光禄大夫杨椿讨之。王足围涪城,益州诸郡戍降者十二三,民送编籍者五万余户。既而足引军而退。十有二月庚申,又诏骠骑大将军源怀慎,令讨武兴反氐。
三年春正月丁卯朔,皇子生,大赦天下。壬申,梁秦二州刺史邢峦连破氐贼,克武兴。萧衍冀州刺史桓和入寇南青州,州军击走之。秦州民王智等聚众二千,自号王公。寻推秦州主簿吕苟兒为主,年号建明。己卯,杨集起兄弟相率降。二月丙辰,诏曰:“昔虞戒面从,昌言屡进;周任谏辅,王阙必箴。朕仰缵鸿基,伏膺宝历,思康庶绩,一日万几,是以侧望忠言,虚求谠直。而良策弗进,规画无闻,岂所谓弼谐元首,匡救不逮者乎?可诏王公已下,其有嘉谋深图、直言忠谏、利国便民、矫时厉俗者,咸令指事陈奏,无或依违。”戊午,诏右卫将军元丽等讨吕苟兒。乙丑,平南将军陈伯之破萧衍徐州刺史昌义之于梁城。是月,衍将萧昞率众五万寇淮阳。三月己巳,以戎旅大兴,诏罢诸作。己卯,诏荆州刺史赵怡、平南将军奚康生赴淮阳。乐良王长命坐杀人赐死,国除。戊子,名皇子曰昌。庚寅,平南将军、曲江县开国公陈伯之自梁城南奔。
夏四月乙未,诏罢盐池禁。甲辰,诏遣使者巡慰北边酋庶。庚戌,以中山王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道诸军事,指授边将。萧衍江州刺史王茂先寇荆州,屯于河南城,诏平南将军杨大眼讨之。辛酉,大破之,斩其辅国将军王花,首虏二千余。进攻河南城,茂先逃溃,追奔至于汉水,拔其五城。将军宇文福略衍司州,俘获千余口而还。五月乙丑朔,诏尚书拯义阳初附之户。丙寅,诏曰:“掩骼埋胔,古之令典;顺辰修令,朝之恆式。今时泽未降,春稼已旱。或有孤老馁疾,无人赡救,因以致死,暴露沟堑者,洛阳部尉依法棺埋。”壬申,萧衍将张惠绍入寇,陷宿豫。乙亥,衍将萧容陷梁城。辛巳,衍将韦睿陷合肥城。壬午,诏尚书元遥率众南讨。癸未,以秦陇未平,诏征西将军于劲节度诸军。己丑,衍将又陷羊石、霍丘二城。六月辛丑,又陷小岘戍。乙巳,安西将军元丽大破秦贼,斩贼帅王智五人,枭首六千。丁未,假平南将军奚康生破萧衍将张惠绍,斩其徐州刺史宋黑。丁巳,诏尚书邢峦出讨徐兗。
秋七月丙寅,衍将桓和寇孤山,陷固城。庚辰,元丽大破秦贼,降吕苟兒及其王公三十余人。秦泾二州平。戊子,中山王英大破衍徐州刺史王伯敖于阴陵,斩其将二十五人,首虏五千有余。己丑,诏发定、冀、瀛、相、江、肆六州十万人以济南军。八月壬寅,安东将军邢峦破萧衍将桓和于孤山,斩首万余级。将军元恆别克固城,斩衍冠军将军桓方庆。统军毕祖朽别克蒙山,斩衍龙骧将军矫道仪等,斩贼及赴沂死者四千余人。兗州平。己酉,诏平南将军、安乐王诠督后发诸军以赴淮南。壬戌,曲赦泾、秦、岐、凉、河五州。
九月癸酉,邢峦大破衍军于宿豫,斩其大将蓝怀恭等四十余人。张惠绍弃宿豫,萧昞弃淮阳南走,追斩数万级。徐州平。己丑,中山王英大破衍军于淮南,衍中军大将军、临川王萧宏,尚书右仆射柳惔,徐州刺史昌义之等弃梁城沿淮东走。追奔次于马头,衍冠军将军、戍主朱思远弃城宵遁,擒送衍将四十余人,斩获士卒五万有余。英遂攻钟离。高丽国遣使朝贡。萧衍遣将士卒三万寇义阳。丁酉,夜遁走。郢州刺史娄悦追击,破之。戊申,蠕蠕国遣使朝贡。己未,征虏将军赵遐大破衍众于灙城桑坪。十有一月甲子,帝为京兆王愉、清河王怿、广平王怀、汝南王悦讲《孝经》于式乾殿。庚寅,诏曰:“往岁陇右扇逆,合境不民。其中犹有卒能自守,无豫衅乱。疾风知劲,良在可嘉。尚书可甄量报赏,以表诚义。”是月,梁州再破反獠。
四年春二月丙午,吐谷浑、宕昌国并遣使朝献。己未,勿吉国贡楛矢。三月丙子,叠伏罗国遣使朝贡。
夏四月戊戌,钟离大水。中山王英败绩而还。壬寅,吐谷浑、鸠磨罗、阿拔磨拔切磨勒、悉万斤诸国并遣使朝献。六月己丑朔,诏曰:“高祖德格两仪,明并日月,播文教以怀远人,调礼学以旌俊造;徙县中区,光宅天邑,总霜露之所均,一姬卜于洛涘。戎缮兼兴,未遑儒教。朕纂承鸿绪,君临宝历,思模圣规,述遵先志。今天平地宁,方隅无事,可敕有司准访前式,置国子,立太学,树小学于四门。”丙午,萧衍龙骧将军、冯翊太守宇文子生等七郡相率内附。丁未,社兰达那罗、舍弥、比罗直诸国并遣使朝献。秋八月辛卯,契丹国遣使朝献。己亥,中山王英、齐王萧宝夤坐钟离败退,并除名为民。庚子,库莫奚、宕昌、吐谷浑诸国遣使朝献。辛丑,敦煌民饥,开仓赈恤。九月己未,诏曰:“朕秉历承天,履年将纪,徙正宫极,岁浃归余。台懿茂亲,祗勤已久;列司英彦,庸绩未酬。非所谓有功见知,赏以时及。其以司空、高阳王雍为太尉,尚书令、广阳王嘉为司空,百官悉进位一级。”庚申,夏州长史曹明谋反,伏诛。甲子,开斜谷旧道。疏勒、车勒阿驹、南天竺、婆罗等诸国遣使朝献。丙戌,司州民饥,开仓赈恤。闰月甲午,禁大司马门不得车马出入。
冬十月丁巳,高丽、半社、悉万斤、可流伽、比沙、疏勒、于阗等诸国并遣使朝献。丁卯,皇后于氏崩。戊辰,疏勒国遣使朝贡。庚午,淮阳太守安乐以城南叛。辛未,嚈哒、波斯、渴槃陀、渴文提不那杖忸杖提等诸国,并遣使朝献。乙酉,葬顺皇后于永泰陵。十有一月丁未,禁河南畜牝马。自碣石至于剑阁,东西七千里,置二十二都督。巳酉,阿与陀、呵罗槃、陀跋吐罗诸国并遣使朝献。十有二月戊午,诏兵士钟离没落者,复一房田租三年。辛酉,特那杖提莎钵离阿失勒摩致钵诸国遣使朝贡。甲子,蠕蠕、高车民他莫孤率部来降。丁丑,钵仑、波利伏佛胄善、乾达诸国遣使朝贡。
永平元年春正月戊戌,颍川太守王神念奔于萧衍。二月辛未,勿吉、南天竺国并遣使朝献。
三月戊子,皇子昌薨。己亥,斯罗、阿陀、比罗、阿夷义多、婆那伽、伽师达、于阗诸国并遣使朝献。丙午,以去年旱俭,遣使者所在赒恤。
夏四月,阿伏至罗国遣使朝贡。五月癸未,高丽国遣使朝献。辛卯,帝以旱故,减膳撤悬。六月壬申,诏曰:“慎狱重刑,著于往诰。朕御兹宝历,明鉴未远,断决烦疑,实有攸愧。可依洛阳旧图,修听讼观,农隙起功,及冬令就。当与王公卿士亲临录问。”癸酉,高车国遣使朝贡。
秋七月辛卯,高车、契丹、汗畔、罽宾诸国并遣使朝献。甲午,以夫人高氏为皇后。乙未,诏曰:“察狱以情,审之五听;枷杖小大,各宜定准。然比廷尉、司州、河南、洛阳、河阴及诸狱官,鞫讯之理,未尽矜恕;掠拷之苦,每多切酷,非所以祗宪量衷、慎刑重命者也。推滥究枉,良轸于怀。可付尚书精检枷杖违制之由,断罪闻奏。”八月癸亥,冀州刺史、京兆王愉据州反。乙丑,假尚书李平镇北将军、行冀州事以讨之。丁卯,大赦,改年。庚午,吐谷浑、库莫奚国并遣使朝贡。九月辛巳朔,李平大破元愉于草桥。丙戌,复前中山王英本封。壬辰,蠕蠕国遣使朝贡。定州刺史、安乐王诠大破元愉于信都北。戊戌,杀侍中、太师、彭城王勰。辛丑,诏赦冀州民杂工役为元愉所诖误者。其能斩获逆党,别加优赏。癸卯,李平克信都,元愉北走,斩其所署冀州牧韦超、右卫将军睦雅、尚书仆射刘子直、吏部尚书崔朏等。统军叔孙头执愉送信都。群臣请诛愉,帝弗许,诏送京师。冀州平。庚子,郢州司马彭珍、治中督荣祖等谋叛,潜引萧衍众入义阳。郢州刺史娄悦击走之。诏将军胡季智、屈祖等南赴义阳。三关戍主侯登、阳凤省等以城南叛,娄悦婴城固守。遣中山王英督步骑三万以赴之。
冬十月丁巳,诏复故北海王详本封,葬以王礼。豫州彭城人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据城南叛,萧衍遣将齐苟仁等四将以助之。诏尚书邢峦行豫州事,督将军崔暹率骑讨之。丙子,邢峦大破早生及苟仁军于鲍口。丁丑,前宿豫戍主成安乐子景俊杀宿豫戍主严仲贤,以城南叛。十有一月庚寅,诏安东将军杨椿率众四万攻宿豫。十有二月己未,邢峦克悬瓠,斩白早生,擒齐苟仁等,俘萧衍卒三千余人,分赐王公已下。癸亥,中山王英破衍将于楚城,擒衍宁朔将军张疑等。郢州刺史娄悦破衍将马仙琕于金山。壬申,汉东蛮民一万七千户相率内附。丙子,高丽国遣使朝献。是岁,高昌国王麹嘉遣其兄子私署左卫将军孝亮奉表来朝,因求内徙,乞师迎接。
二年春正月,萧衍遣王神念寇南兗。诏辅国将军长孙稚假平南将军为都督,率统军邴虬等五军以讨之。丁亥,胡密、步就磨、忸密、般是、悉万斤、辛豆那、越拔忸诸国并遣使朝献。壬辰,嚈哒、薄知国遣使来朝,贡白象一。乙未,高昌国遣使朝贡。丙申,中山王英进逼萧衍长薄戍。戊戌,宵溃,杀伤千数。丁酉,拔武阳关,擒衍云骑将军、松滋县开国侯马广,冠军将军、迁陵县开国子彭甕生,骁骑将军、当阳县开国伯徐元季等二十六将,俘获七千余人。进攻黄岘、西关。衍将马仙琕弃西关,李元履弃黄岘遁走。是月,泾州沙门刘慧汪聚众反。诏华州刺史奚康生讨之。二月乙卯,诏曰:“比军役频兴,仗多毁败,在库戎器,见有无几。安不忘危,古人所戒;五兵之器,事须充积,经造既殷,非众莫举。今可量造四万人杂仗。”三月癸未,磨石罗、阿曜社苏突阇、地伏罗诸国并遣使朝献。
夏四月己酉,诏以武川镇饥,开仓赈恤。甲子,诏曰:“圣人济世,随物污隆,或正或权,理无恆在。先朝以云驾甫迁,嵩基始构;河洛民庶,徙旧未安,代来新宅,尚不能就;伊阙西南,群蛮填聚;沔阳贼城,连邑作戍;蠢尔愚巴,心未纯款,故暂抑造育之仁,权缓肃奸之法。今京师天固,与昔不同。杨郢荆益,皆悉我有;保险诸蛮,罔不归附;商洛民情,诚倍往日。唯樊襄已南,仁乖道政,被拘隔化,非民之咎。而无赖之徒,轻相劫掠,屠害良善,离人父兄。衍之为酷,实亦深矣。便可放彼掠民,示其大惠,舍此残贼,未令之愆。并敕缘边州镇,自今已后,不听境外寇盗,犯者罪同境内。若州镇主将,知容不纠,坐之如律。”五月,高丽国遣使朝献。辛丑,帝以旱故,减膳彻悬,禁断屠杀。甲辰,幸华林都亭,亲录囚徒,犯死罪已下降一等。六月,高昌国遣使朝献。辛亥,诏曰:“江海方同,车书宜一。诸州轨辙南北不等,今可申敕四方,使远近无二。”
秋七月癸未,契丹国遣使朝献。八月丁未,邓至国遣使朝献。戊申,以邓至国世子像览蹄为其国王。高昌、勿吉、库莫奚诸国并遣使朝献。九月辛巳,封故北海王子颢为北海王。壬午,诏定诸门闼名。
冬十月癸丑,以司空、广阳王嘉为司徒。庚午,郢州献七宝床,诏不纳。十有一月甲申,诏禁屠杀含孕,以为永制。己丑,帝于式乾殿为诸僧、朝臣讲《维摩诘经》。十有二月,诏曰:“五等诸侯,比无选式。其同姓者出身:公正六下,侯从六上,伯从六下,子正七上,男正七下。异族出身:公从七上,侯从七下,伯正八上,子正八下,男从八上。清修出身:公从八下,侯正九上,伯正九下,子从九上,男从九下。可依此叙之。”叠伏罗、弗菩提、朝陀咤、波罗诸国并遣使朝献。
三年春二月丙午,高昌、邓至国并遣使朝献。壬子,秦州沙门刘光秀谋反。州郡捕斩之。癸亥,秦州陇西羌杀镇将赵俊,阻兵反叛。州军讨平之。三月丙戌,皇子生,大赦天下。高丽、吐谷浑、宕昌诸国并遣使朝献。
夏四月,平阳郡之禽昌、襄陵二县大疫,自正月至此月,死者二千七百三十人。五月丁亥,诏以冀定二州旱俭,开仓赈恤。六月壬寅,诏重求遗书于天下。丁卯,名皇子曰诩。闰月己亥,吐谷浑、高丽、契丹诸国各遣使朝贡。
秋七月己未,吐谷浑国遣使朝贡。八月巳卯,勿吉国遣使朝贡。九月壬寅,乌苌、伽秀沙尼诸国并遣使朝献。丙辰,高车别帅可略汗等率众一千七百内属。
冬十月辛卯,中山王英薨。丙申,诏曰:“朕乘乾御历,年周一纪,而道谢击壤,教惭刑厝。至于下民之茕鳏疾苦,心常愍之。此而不恤,岂为民父母之意也!可敕太常于闲敞之处,别立一馆,使京畿内外疾病之徒,咸令居处。严敕医署,分师疗治,考其能否,而行赏罚。虽龄数有期,修短分定,然三疾不同,或赖针石,庶秦扁之言,理验今日。又经方浩博,流传处广,应病投药,卒难穷究。更令有司,集诸医工,寻篇推简,务存精要,取三十余卷,以班九服。郡县备写,布下乡邑,使知救患之术耳。”戊戌,高车、龟兹、难地、那竭、库莫奚等诸国并遣使朝献。十有二月己卯,高丽、比沙杖国遣使朝献。辛巳,江阳王继坐事除名。甲申,诏于青州立高祖庙。殿中侍御史王敞谋反伏诛。
四年春正月丁巳,汾州刘龙驹聚众反。诏谏议大夫薛和率众讨之。甲子,阿悦陀、不数罗国并遣使朝献。二月壬午,青、齐、徐、兗四州民饥甚,遣使赈恤。三月癸卯,婆比幡弥、乌苌、比地、乾达诸国并遣使朝献。壬戌,司徒、广阳王嘉薨。
夏四月,琅邪民王万寿斩萧衍辅国将军、琅邪东莞二郡太守刘晣首,以朐山来降。徐州刺史卢昶遣琅邪戍主傅文骥率众据之。甲戌,薛和大破山胡。萧衍遣其镇北将军张稷及马仙琕寇朐山。诏卢昶率众赴之。五月己亥,迁代京铜龙置天渊池。丙辰,诏禁天文之学。六月乙亥,乾达、阿婆罗、达舍、越伽使密、不流沙诸国并遣使朝献。
秋七月辛酉,吐谷浑、契丹国并遣使朝献。八月辛未,阿婆罗、达舍、越伽使密、不流沙等诸国并遣使朝献。癸巳,勿吉国献楛矢。九月甲寅,萧衍九山戍主苟仁以戍来降。嚈哒、朱居槃波罗、莫伽陀、移婆仆罗、俱萨罗、舍弥、罗乐陀等诸国并遣使朝献。
冬十月丁丑,婆比幡弥、乌苌、比地、乾达等诸国并遣使朝献。十有一月甲午,宕昌国遣使朝献。己亥,诏李崇、奚康生等治兵寿春,以分朐山之寇。戊申,难地、伏罗国并遣使朝献。朐城陷,卢昶大败而还。十有二月壬申,诏曰:“进善退恶,治之通规;三载考察,政之明典。正始二年以来,于今未考,功过难齐,宁无升降?从景明二年至永平四年,通考以闻。”戊子,大罗汗、婆来伽国遣使朝献。
延昌元年春正月乙巳,以频水旱,百姓饥弊,分遣使者开仓赈恤。戊申,疏勒国遣使朝献。丙辰,以车骑大将军、尚书令高肇为司徒公,光禄大夫、清河王怿为司空,司州牧、广平王怀进号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三月辛卯朔,渴槃陀国遣使朝献。甲午,州郡十一大水,诏开仓赈恤。以京师谷贵,出仓粟八十万石以赈贫者。己未,安乐王诠薨。
夏四月,诏以旱故,食粟之畜皆断之。丁卯,诏曰:“迁京嵩县,年将二纪,虎闱阙唱演之音,四门绝讲诵之业。博士端然,虚禄岁祀;贵游之胄,叹同子衿。靖言念之,有兼愧慨。可严敕有司,国子学孟冬使成,太学、四门明年暮春令就。”戊辰,以旱,诏尚书与群司鞠理狱讼,诏河北民就谷燕恆二州。辛未,诏饥民就谷六镇。丁丑,帝以旱故,减膳撤悬。癸未,诏曰:“肆州地震陷裂,死伤甚多。言念毁没,有酸怀抱。亡者不可复追,生病之徒宜加疗救。可遣太医、折伤医,并给所须之药,就治之。”乙酉,大赦,改年。诏立理诉殿、申讼车,以尽冤穷之理。五月辛卯,疏勒及高丽国并遣使朝献。丙午,诏天下有粟之家,供年之外,悉贷饥民。自二月不雨至于是晦。六月壬申,澍雨大洽。戊寅,通河南牝马之禁。己卯,诏曰:“去岁水灾,今春炎旱。百姓饥馁,救命靡寄,虽经蚕月,不能养绩。今秋输将及,郡县期于责办,尚书可严勒诸州,量民资产,明加检校,以救艰弊。”庚辰,诏出太仓粟五十万石,以赈京师及州郡饥民。
秋七月,吐谷浑、契丹国并遣朝献。八月壬戌,吐谷浑国遣使朝贡。丁亥,勿吉国贡楛矢。
冬十月乙亥,立皇子诩为皇太子。是月,嚈哒、于阗、高昌及库莫奚诸国并遣使朝献。十有一月丙申,诏曰:“朕运承天休,统御宸宇。太子体藉灵明,肇建宫华。明两既孚,三善方洽,宜泽均率壤,荣泛庶胤。其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孝子、顺孙、廉夫、节妇旌表门闾,量给粟帛。”十有二月己巳,诏守宰为御史所弹遇赦免者、及考在中第,皆代之。
二年春正月戊戌,帝御申讼车,亲理冤讼。高丽国遣使朝献。二月丙辰朔,赈恤京师贫民。甲戌,以六镇大饥,开仓赈赡。己卯,太尉、高阳王雍进位太保。庚辰,萧衍郁州民徐玄明等斩送衍镇北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张稷首,以州内附。诏前南兗州刺史樊鲁率众赴之。闰二月辛丑,以苑牧之地赐代迁民无田者。癸卯,定奴良之制,以景明为断。三月丙寅,高昌国遣使朝献。是春,民饥,饿死者数万口。
夏四月庚子,以绢十五万匹赈恤河南郡饥民。五月,寿春大水,遣平东将军奚康生等步骑数千赴之。高丽国遣使朝献。六月乙酉,青州民饥,诏使者开仓赈恤。甲午,曲赦扬州。辛亥,帝御申讼车,亲理冤讼。是夏,州郡十三大水。秋八月辛卯,诏曰:“顷水旱互侵,频年饥俭,百姓窘弊,多陷罪辜。烦刑之愧,朕用惧矣。其杀人、掠卖人、群强盗首,及虽非首而杀伤财主、曾经再犯公断道路劫夺行人者,依法行决;自余恕死。徒流已下各准减降。”庚戌,嚈哒、于阗、槃陀及契丹、库莫奚诸国并遣使朝献。九月丙辰,以贵族豪门崇习奢侈,诏尚书严立限级,节其流宕。是月,勿吉、吐谷浑、邓至国并遣使朝贡。
冬十月,诏以恆、肆地震,民多死伤,蠲两河一年租赋。十有二月丙戌,丐洛阳、河阴二县租赋。乙巳,诏以恆、肆地震,民多离灾,其有课丁没尽、老幼单辛、家无受复者,各赐廪以接来稔。高丽国遣使朝献。
三年春二月乙未,诏曰:“肆州秀容郡敷城县、雁门郡原平县,并自去年四月以来,山鸣地震,于今不巳。告谴彰咎,朕甚惧焉;祗畏兢兢,若临渊谷。可恤瘼宽刑,以答灾谪。”三月,三关别将李世哲大破群蛮,斩萧衍龙骧将军文思之、文天生。
夏四月,青州民饥。辛巳,开仓赈恤。乙巳,上御申讼车,亲理冤讼。六月,南荆州刺史桓叔兴大破萧衍军于九山,斩其虎旅将军、新丰县开国子蔡令孙,冠军将军席世兴,贞义将军蓝次孙。
秋七月丙子,勿吉国遣使朝贡。八月甲申,帝临朝堂,考百司而加黜陟。九月,吐谷浑、契丹、勿吉诸国并遣使朝贡。
冬十月庚辰,诏骁骑将军马义舒慰谕蠕蠕。库莫奚国遣使朝贡。十有一月庚戌,南天竺、佐越费实诸国并遣使朝献。辛亥,诏司徒高肇为大将军、平蜀大都督,步骑十万西伐。益州刺史傅竖眼出巴北,平南将军羊祉出涪城,安西将军奚康生出绵竹,抚军将军甄琛出剑阁。乙卯,以中护军元遥为征南将军、东道都督,镇遏梁楚。丁巳,幽州沙门刘僧绍聚众反,自号净居国明法王。州郡捕斩之。甲戌,高丽国遣使朝献。十有二月庚寅,诏立明堂。
四年春正月甲寅,帝不豫,丁巳,崩于式乾殿,时年三十三。二月甲戌朔,上尊谥曰宣武皇帝,庙号世宗。甲午,葬景陵。
帝幼有大度,喜怒不形于色。雅性俭素。初,高祖欲观诸子志尚,乃大陈宝物,任其所取,京兆王愉等皆竞取珍玩,帝唯取骨如意而已。高祖大奇之。庶人恂失德,高祖谓彭城王勰曰:“吾固疑此兒有非常志相,今果然矣。”乃立为储贰。雅爱经史。尤长释氏之义,每至讲论,连夜忘疲。善风仪,美容貌,临朝渊默,端严若神,有人君之量矣。
史臣曰:世宗承圣考德业,天下想望风化,垂拱无为,边徼稽服。而宽以摄下,从容不断,太和之风替矣。比夫汉世,元、成、安、顺之俦欤?
帝纪第九 肃宗纪
肃宗孝明皇帝,讳诩,世宗宣武皇帝之第二子。母曰胡充华。永平三年三月丙戌,帝生于宣光殿之东北,有光照于庭中。延昌元年十月乙亥 ,立为皇太子。
四年春正月丁巳夜,即皇帝位。戊午,大赦天下。己未,征下西讨东防诸军。庚申,诏太保、高阳王雍入居西柏堂 ,决庶政。又诏任城王澄为尚书令,百官总己以听于二王。己巳,勿吉、达般、地豆和、尼步伽、拔但、佐越费实等诸国遣使朝献。二月庚辰,尊皇后高氏为皇太后。辛巳,司徒高肇至京师,以罪赐死。萧衍宁州刺史任太洪率众寇关城,益州长史成兴孙击破之。癸未,太保、高阳王雍进位太傅、领太尉,司空、清河王怿为司徒,骠骑大将军、广平王怀为司空。己亥,尊胡充华为皇太妃。宕昌国遣使朝献。三月甲辰朔,皇太后出俗为尼,徙御金墉。丙辰,诏进宫臣位一级。先是,萧衍于浮山堰淮,规为扬徐之害,诏平南将军杨大眼讨之。乙丑,进文武群官位一级。
夏四月,梁州刺史薛怀古破反氐于沮水。五月甲寅,南秦州刺史崔暹击破氐贼,解武兴围。六月,沙门法庆聚众反于冀州 ,杀阜城令,自称大乘。
秋七月癸卯,蠕蠕国遣使朝献。丁未,诏假右光禄大夫元遥征北大将军,攻讨法庆。宕昌国遣使朝献。八月乙亥,领军于忠矫诏杀左仆射郭祚、尚书裴植 ,免太傅、领太尉、高阳王雍官,以王还第。丙子,尊皇太妃为皇太后。己卯,吐谷浑国遣使朝献。庚辰,萧衍定州刺史田超秀率众三千请降。戊子,帝朝皇太后于宣光殿,大赦天下。己丑,司徒、清河王怿进位太傅,领太尉;司空、广平王怀为太保,领司徒;骠骑大将军、任城王澄为司空。庚寅,车骑大将军于忠为尚书令,特进崔光为车骑大将军,并仪同三司。壬辰,复前江阳王继本国;以济南王彧复先封,为临淮王。群臣奏请皇太后临朝称制。
九月乙巳,皇太后亲览万机。诏曰:“高祖革礼成治,遗泽在民。世宗纂承丕业,圣德昭远。朕以冲孺,属当宝图 ,洪基至重,若履冰薄。王公百辟群牧庶官,皆受遇先朝,宠荣自昔,宜各勉崇,共康世道,戮力竭诚,以匡辅不逮。其有怀道丘园、昧迹板筑、山栖谷饮、舒卷从时者,宜广戋帛,缉和鼎饪。有能谠言直谏、济世益时者,在所以闻,当待以不次之位。孝子、顺孙、义夫、节妇,表其门闾,以彰厥美。高年孤独不能自存者,赡以粟帛。若因饥失业、天属流离,或卖鬻男女以为仆隶者,各听归还。比冀方未肃,徐城寇扰,将统久劳,士卒疲弊,并遣抚慰,赐以衣马。缘边州镇,固捍之劳,朔方酋庶,北面所委,亦令劳赍,以副其心。其有先朝舅事寝而不举、顷来便习不依轨式者,并可疏闻,当加览裁。若益时利治、不拘常制者,自依别例。其明相申约,称朕意焉。”甲寅,征北元遥破斩法庆及渠帅百余人,传首京师。安定王燮薨。庚申,高昌、库莫奚、契丹诸国并遣使朝献。萧衍将赵祖悦袭据硖石。癸亥,诏定州刺史崔亮假镇南将军,率诸将讨之;冀州刺史萧宝夤为镇东将军,次淮堰。戊辰,邓至国遣使朝贡。
冬十月庚午朔,勿吉国贡楛矢。壬午,高丽、吐谷浑国并遣使朝献。乙酉,以安定公胡国珍为中书监、仪同三司。甲午,萧衍弘化太守杜桂举郡内属。十有二月辛丑 ,以高阳王雍为太师。己酉,镇南崔亮破祖悦,遂围硖石。丁卯,帝、皇太后谒景陵。高车国遣使朝献。
熙平元年春正月戊辰朔,大赦,改年。荆沔都督元志大破萧衍军,斩其恆农太守王世定等。以吏部尚书李平为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 ,节度讨硖石诸军。二月乙巳,镇东萧宝夤大破衍将于淮北。癸亥,初听秀才对策,第居中上已上,叙之。乙丑,镇南崔亮、镇军李平等克硖石,斩衍豫州刺史赵祖悦,传首京师,尽俘其众。是月,吐谷浑、宕昌、邓至诸国并遣朝贡。三月辛未,以扬州刺史李崇为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壬辰,以硖石俘虏分赐百僚。
夏四月戊戌,以瀛州民饥,开仓赈恤。高昌、阴平国并遣使朝献。五月丁卯朔,诏曰:“炎旱积辰,苗稼萎悴 ,比虽微澍,犹未沾洽。晚种不纳,企望忧劳,在予之责,思自兢厉。尚书可厘恤狱犴,察其淹枉,简量轻重,随事以闻,无使一人怨嗟,增伤和气。土木作役,权皆休罢,劝农省务,肆力田畴。庶嘉泽近降,丰年可必。”萧衍衡州刺史张齐寇益州,复以傅竖眼为刺史以讨之,频破贼军,斩其将任太洪首。庚午,诏放华林野兽于山泽。丙戌,吐谷浑遣使朝献。
秋七月庚午,重申杀牛之禁。丙子,诏兵士征硖石者复租赋一年。傅竖眼大破张齐,齐遁走。乙酉,高昌国遣使朝献。八月乙巳 ,以侍中、中书监、仪同三司、安定郡开国公胡国珍为都督雍泾岐华东秦豳六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丙午,诏曰:“先贤列圣,道冠生民,仁风盛德,焕乎图史。暨历数永终,迹随物变,陵遂沓蔼,鞠为茂草,古帝诸陵,多见践藉。可明敕所在,诸有帝王坟陵,四面各五十步勿听耕稼。”宕昌国遣使朝贡。九月丁丑,淮堰破,萧衍缘淮城戍村落十余万口,皆漂入于海。十有二月癸巳,诏洛阳、河阴及诸曹杂人年七十巳上、鳏寡贫困不能自存,及年虽少而痼疾长废、穷苦不济者,研实具列以闻。
二年春正月,大乘余贼复相聚结,攻瀛州。刺史宇文福讨平之。甲戌,大赦天下。戊子,勿吉国遣使朝贡。庚寅 ,诏遣大使巡行四方,问疾苦,恤孤寡,黜陟幽明。又诏:“选曹用人,务在得才,广求栖遁,共康治道。州镇城隍,各令严固。斋会聚集,纠执妖諠。囹圄皆令造屋,桎梏务存轻小。工巧浮迸,不得隐藏。绢布缯彩,长短合式。偷窃军阶,亦悉沙汰。籍贯不实,普使纠案,听自归首,逋违加罪。”诏中尉元匡考定权衡。癸丑,地伏罗、罽宾国并遣使朝献。二月庚子,契丹、邓至、宕昌诸国并遣使朝献。丁未,封御史中尉元匡为东平王。三月甲戌,吐谷浑国遣使朝献。丁亥,太保、领司徒、广平王怀薨。
夏四月甲午,高丽、波斯、疏勒、嚈哒诸国并遣使朝献。丁酉,诏京尹所统,百年以上赐大郡板,九十以上赐小郡板。戊申 ,以中书监、开府仪同三司胡国珍为司徒公,特进、汝南王悦为中书监、仪同三司。乙卯,皇太后幸伊阙石窟寺,即日还宫。安定王超改封北平王。五月辛酉,诏曰:“扬州硖石、荆山、新淮、酂城兵士战没者,追给敛财,复一房五年;若无妻子,复其家一人二年。身被三创,赏一阶;虽一创而四体废落者,亦同此赏。”庚辰,重申天文之禁,犯者以大辟论。乙酉,邓至国遣使朝贡。
秋七月乙丑,地伏罗、罽宾国并遣使朝献。乙亥,中书监、仪同三司、汝南王悦坐杀人免官,以王还第。己巳,车驾有事于太庙。八月戊戌 ,宴太祖以来宗室年十五以上于显阳殿,申家人之礼。己亥,诏庶族子弟年未十五不听入仕。诏曰:“皇魏开基,道迈周汉,蝉连二都,德盛百祀。虽帝胤蕃衍,亲贤并茂,而犹沉屈素履,巾褐衡门,非所谓广命戚族,翼屏王室者也。今可依世近远,叙之列位。”庚子,诏咸阳、京兆二王子女还附属籍。壬寅,吐谷浑国遣使朝献。丁未,诏侍中、太师、高阳王雍入居门下,参决尚书奏事。己酉,契丹国遣使朝贡。九月辛酉,吐谷浑国遣使朝贡。丙寅,诏曰:“察讼理冤,实维政首;躬亲听览,民信所由。比日谅暗之中,治纲未振,狱犴繁广,嗟诉骤闻,虽曰司存,每多诬壅。曾是寡德,实深矜慨。自今月望,当暂出城闉,亲纳滞枉。主者可宣诸近远,咸使闻知。”是月,城青、齐、兗、泾、平、营、肆七州所治东阳、历城、瑕丘、平凉、肥如、和龙、九原七城。
冬十月庚寅,以幽、冀、沧、瀛四州大饥,遣尚书长孙稚,兼尚书邓羡、元纂等巡抚百姓,开仓赈恤。丁酉 ,勿吉国贡楛矢。戊戌,以光州饥弊,遣使赈恤。乙卯,诏曰:“北京根旧,帝业所基,南迁二纪,犹有留住。怀本乐故,未能自遣,若未迁者,悉可听其仍停,安堵永业。门才术艺、应于时求者,自别征引,不在斯例。周之子孙,汉之刘族,遍于海内,咸致蕃衍,岂拘南北千里而已哉。”十有一月甲子,萧衍平西将军、巴州刺史牟汉宠遣使请降。十有二月丁未,蠕蠕国遣使朝贡。
神龟元年春正月甲子,诏以氐酋杨定为阴平王。丙寅,以特进、江阳王继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壬申,诏曰:“朕冲昧抚运,政道未康 ,民之疾苦,弗遑纪恤。夙宵矜慨,鉴寐深怀,眷彼百龄,悼兹六极。京畿百年以上给大郡板,九十以上给小郡板,八十以上给大县板,七十以上给小县板;诸州百姓,百岁以上给小郡板,九十以上给小县板,八十以上给中县板;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赐粟五斛、帛二匹。”庚辰,诏以杂役之户或冒入清流,所在职人皆五人相保,无人任保者夺官还役。乙酉,加特进、汝南王悦仪同三司。秦州羌反。幽州大饥,民死者三千七百九十九人,诏刺史赵邕开仓赈恤。二月戊申,嚈哒、高丽、勿吉、吐谷浑、宕昌、疏勒、久未陀、末久半诸国,并遣使朝献。己酉,诏以神龟表瑞,大赦改年。东益州氐反。蠕蠕国遣使朝贡。三月辛酉,以尚书右仆射于忠为仪同三司。辛巳,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于忠薨。南秦州氐反,遣龙骧将军崔袭持节喻之。吐谷浑国遣使朝贡。
夏四月丁酉,司徒胡国珍薨。甲辰,江阳王继改封京兆王。辛亥,舍摩国遣使朝献。五月,高丽、高车、高昌诸国并遣使朝贡。自正月不雨至于六月辛卯 ,澍雨乃降。
秋七月,河州民却铁匆聚众反,自称水池王。诏行台源子恭讨之。闰月戊戌,吐谷浑国遣使朝贡。甲辰,开恆州银山之禁 ,与民共之。丁未,波斯、疏勒、乌苌、龟兹诸国并遣使朝献。八月癸丑朔,诏曰:“朕冲昧纂历,未闲政道,皇太后殷忧在疚,始览万几。故狱犴淹枉,百姓冤弊,言念繁刑,思存降省。京师见囚,殊死以下可悉减一等。”丁巳,诏曰:“顷年以来,戎车频动,服制未终,夺哀从役。罔极之痛弗申,鞠育之恩靡报,非所谓敦崇至道者也。自今虽金革之事,皆不得请起居丧。”甲子,勿吉国遣使朝贡。铁匆相率降于行台源子恭。九月癸未朔,以右光禄大夫刘腾为卫将军、仪同三司。戊申,皇太后高氏崩于瑶光寺。冬十月丁卯,以尼礼葬于北邙。十有二月辛未,诏曰:“民生有终,下归兆域。京邑隐赈,口盈亿万,贵贱攸凭,未有定所。为民父母,尤宜存恤。今制乾脯山以西,拟为九原。”
二年春正月丁亥,诏曰:“朕以冲眇,纂承宝位,夙夜惟寅,若涉渊海。赖皇太后慈仁 ,被以夙训。自临朝践极,岁将半纪,天平地成,四海宁乂。天道高远,巍巍难名,犹以捴挹自居,称号弗备,非所以崇奉坤元,允协亿兆者也。宜遵旧典,称诏宇内,以副黎蒸元元之望。”是月,改葬文昭皇太后高氏。二月乙丑,齐郡王祐薨。庚午,羽林千余人焚征西将军张彝第,殴伤彝,烧杀其子始均。吐谷浑、宕昌国并遣使朝贡。乙亥,大赦天下。丁丑,诏求直言,诸有上书者听密封通奏。壬寅,诏曰:“农要之月,时泽弗应,嘉谷未纳,二麦枯悴。德之无感,叹惧兼怀。可敕内外,依旧雩祈,率从祀典。察狱理冤,掩胔埋骼。冀瀛之境,往经寇暴,死者既多,白骨横道,可遣专令收葬。赈穷恤寡,救疾存老,准访前式,务令周备。”三月甲辰,澍雨大洽。
夏四月乙丑,嚈哒国遣使朝贡。五月戊戌,以司空、任城王澄为司徒,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京兆王继为司空。秋八月己未,御史中尉、东平王匡坐事削除官爵。辛未 ,以左光禄大夫皇甫集为征西将军、仪同三司。九月庚寅,皇太后幸崧高山;癸巳,还宫。瀛州民刘宣明谋反,事觉伏诛。冬十有一月乙酉,蠕蠕莫缘梁贺侯豆率男女七百人来降。十有二月癸丑,司徒、任城王澄薨。庚申,大赦天下。诏除淫祀,焚诸杂神。是岁,高丽王云死,以世子安为其国王。
正光元年春正月乙酉,诏曰:“建国纬民,立教为本;尊师崇道,兹典自昔。来岁仲阳,节和气润 ,释奠孔颜,乃其时也。有司可豫缮国学,图饰圣贤,置官简牲,择吉备礼。”
夏四月丙辰,诏尚书长孙稚巡抚北籓,观察风俗。五月辛巳,诏曰:“朕以寡薄,运膺宝图 ,虽未明求衣,惕惧终日,而暗昧多阙,炎旱为灾,在予之愧,无忘寝食。今刑狱繁多,囹圄尚积,宜敷仁惠,以济斯民。八座可推鞠见囚,务申枉滥。”癸未,诏曰:“攘灾招应,修政为本,民乃神主,实宜率先。刺史守令与朕共治天下,宜哀矜勿喜,视民如伤。况今炎旱历时,万姓雕弊,而不抚恤穷冤,理决庶狱。可严敕州郡,善加绥隐,务尽聪明,加之祗肃,必使事允人神,时政灵应。其赋役不便于民者,具以状闻,便当蠲罢。”
秋七月丙子,侍中元叉、中侍刘腾奉帝幸前殿,矫皇太后诏曰:“魏有天下,奕叶重光。高祖孝文皇帝,以英圣驭天 ,徙京定鼎。世宗宣武皇帝,以睿明承业,廓宁区夏,而鸿勋未半,早已登遐。乃令车书弗同,鲸寇尚炽。幼主稚弱,夙纂宝历,曾是宗祏,莫克祗奉。朕所以敬顺群请,临朝总政。帝年以长,久思退身,所以往岁殷勤,具陈情旨。百官内外,已照此怀。而佥尔众意,苦见勤夺,僶俯从事,以迄于兹。自此春来,先疾屡发,药石摄疗,莫能善瘳。夏首及今,数加动剧,便不堪日厘万务,巨细兼省。帝齿周星纪,识学逾跻,日就月将,人君道茂,足以抚缉万邦,谐决百揆。朕当率前志,敬逊别宫,远惟复子明辟之义,以自绥养。实望群公逮于黎庶,深鉴斯理。如此,则上下休嘉,天地清晏,魏道熙隆,人神庆悦,不其善欤?”乃幽皇太后于北宫,杀太傅、领太尉、清河王怿,总勒禁旅,决事殿中。辛卯,帝加元服,大赦,改年,内外百官进位一等。八月甲寅,相州刺史、中山王熙举兵欲诛叉、腾,不果见杀。九月壬辰,蠕蠕主阿那环来奔。戊戌,以太师、高阳王雍为丞相,加后部羽葆、鼓吹、班剑四十人。
冬十月乙卯,以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汝南王悦为太尉公。十有一月己亥,诏曰:“蠕蠕世雄朔方,擅制漠裔,邻通上国 ,百有余载。自神鼎南底,累纪于兹,虔贡虽违,边燧静息,凭心象魏,潜款弥纯。今其主阿那瑰属离时难,邦分亲析,万里远驰,庇命有道。悲同申、伍,忠孝足矜。方存兴灭之师,以隆继绝之举,宜且优以宾礼,期之立功,疏爵胙土,大启河岳,可封朔方郡开国公、蠕蠕王,食邑一千户。赐以衣冕,加以轺车,禄恤仪卫,同乎戚蕃。”十有二月壬子,诏曰:“蠕蠕王阿那瑰,遭离寇祸,远来投庇,邦分众析,犹无定主,而永怀北风,思还绥集。启诉情切,良用愍然。夫存亡恤败,自古通典。可差国使及彼前后三介,与阿那瑰相随;并敕怀朔都督,简锐骑二千,躬自率护,送达境首,令观机招纳。若彼候迎,宜锡筐篚车马之属,务使优隆,礼饯而返;如不容受,任听还阙。其行装资遣,付尚书量给。”辛酉,以司空、京兆王继为司徒公。
二年春正月,南秦州氐反。二月庚戌,假光禄大夫邴虬抚军将军以讨之。癸亥,车驾幸国子学,讲《孝经》。三月庚午 ,帝幸国子学祠孔子,以颜渊配。甲午,右卫将军奚康生于禁内将杀元叉,不果,为叉矫害。以仪同三司刘腾为司空公。
夏四月庚子,司徒、京兆王继进位太保。壬寅,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崔光为司徒公。萧衍义州刺史文僧明率众内属。五月辛巳,南荆州刺史桓叔兴自安昌南叛。乙酉,乌苌国遣使朝贡。闰月丁巳 ,居密、波斯国并遣使朝贡。六月己巳,高昌国遣使朝贡。癸巳,勿吉国遣使朝贡。
秋七月癸丑,诏曰:“时泽弗降,禾稼形损。在予之责,夙宵震惧,虽克躬撤降 ,仍无招感。有司可修案旧典,祗行六事:圄犴淹枉,随速鞫决;庶尹废职,量加修厉;鳏独困穷,在所存恤;役赋烦民,咸加蠲省;贤良谠直,以时升进;贪残邪佞,即就屏黜;男女怨旷,务令会偶。庶革止惩违,有弭灾沴。”八月己巳,伏罗国遣使朝贡。蠕蠕后主郁久闾侯匿伐来奔怀朔镇。十有一月乙未朔,高昌国遣使朝贡。戊申,卫大将军、仪同三司皇甫集薨。癸丑,侍中、车骑大将军侯刚加仪同三司。十有二月甲戌,诏司徒崔光、安丰王延明等议定服章。庚辰,以东益、南秦氐反,诏中军将军、河间王琛讨之,失利。
三年春正月辛亥,帝耕籍田。
夏四月庚辰,以高车国主覆罗伊匐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开国公、高车王。六月己巳,诏曰:“朕以冲昧,夙纂宝历,不能祗奉上灵,感延和气,致令炎旱频岁,嘉雨弗洽,百稼焦萎,晚种未下,将成灾年,秋稔莫觊。在予之责,忧惧震怀。今可依旧分遣有司,驰祈岳渎及诸山川百神能兴云雨者,尽其虔肃,必令感降,玉帛牲牢,随应荐享。上下群官,侧躬自厉,理冤狱,止土功,减膳撤悬,禁止屠杀。”
秋七月壬子,波斯、不汉、龟兹诸国遣使朝贡。
冬十月己巳,吐谷浑国遣使朝贡。十有一月乙巳,车驾有事于圆丘。丙午,诏曰:“治历明时,前王茂轨;考辰正律,奕代通规。是以北平革定于汉年,杨伟草算于魏世。自皇运肇基,典章犹缺,推步晷曜,未尽厥理。先朝仍世,每所慨然。至神龟中,始命儒官,改创疏踳,回度易宪,始会璇衡。今天正斯始,阳煦将开,品物初萌,宜变耳目,所谓魏虽旧邦,其历维新者也。便可班宣内外,号曰《正光历》。又首节嘉辰,获展丘禘,神人交和,理契幽显,思与亿兆共此维新,可大赦天下。”十有二月癸酉,以左光禄大夫皇甫度为仪同三司。乙酉,以车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元钦为仪同三司,太保、京兆王继为太傅,司徒崔光为太保。丁亥,以牧守妄立碑颂,辄兴寺塔;第宅丰侈,店肆商贩,诏中尉端衡,肃厉威风,以见事纠劾;七品、六品,禄足代耕,亦不听锢贴店肆,争利城市。四年春二月壬辰,追封故咸阳王禧为敷城王,京兆王愉为临洮王,清河王怿为范阳王,以礼加葬。丁丑,河间王琛、章武王融,并以贪污削爵除名。己卯,以蠕蠕主阿那瑰率众犯塞,遣尚书左丞元孚兼尚书,为北道行台,持节喻之。蠕蠕后主侯匿伐来朝京师。宕昌国遣使朝贡。司空刘腾薨。
夏四月,阿那瑰执元孚,驱掠畜牧北遁。甲申,诏骠骑大将军、尚书令李崇,中军将军、兼尚书右仆射元纂率骑十万讨蠕蠕,出塞三千余里,不及而还。
秋七月辛亥,诏曰:“达尊斯在,齿预一焉,崇敬黄耇,先代通训。故方叔以元老处位,充国缘自强见留。虽七十致仕,明乎典故,然以德尚壮,许其絷维。今庶僚之中,或年迫悬车,循礼宜退。但少收其力,老弃其身,言念勤旧,眷然未忍。或戴白在朝,未当外任;或停私历纪,甫受考级;如此之徒,虽满七十,听其莅民,以终常限。或新解郡县,或外佐始停,已满七十,方求更叙者,吏部可依令不奏。其有高名俊德、老成髦士、灼然显达、为时所知者,不拘斯例。若才非秀异,见在朝官,依令合解者,可给本官半禄,以终其身。使辞朝之叟,不恨归于闾巷矣。”八月己巳,诏曰:“狂蠢肆暴,陵窃北垂。虽军威时接,贼徒慑遁,然獯虐所过,多离其祸。言念斯弊,有轸深怀。可敕北道行台,遣使巡检,遭寇之处,饥馁不粒者,厚加赈恤,务令存济。”戊寅,诏曰:“朕以眇暗,忝承鸿绪,因祖宗之基,托王公之上,每鉴寐属虑,思康亿兆。比雨旱愆时,星运舛错,政理阙和,灵祗表异,永寻夕惕,载恧于怀。宜诏百司各勤厥职,诸有鳏寡穷疾冤滞不申者,并加厘恤。若孝子顺孙、廉贞义节、才学超异、独行高时者,具以言上,朕将亲览,加以旌命。”癸未,追复故范阳王泽为清河王。九月丁酉,库莫奚国遣使朝献。诏侍中、太尉、汝南王悦入居门下,与承相、高阳王雍参决尚书奏事。冬十有一月丙申,赵郡王谧薨。丁酉,太保崔光薨。十有二月,萧衍遣将寇边,诏假征南将军崔延伯讨之。以太尉、汝南王悦为太保。徐州刺史、北海王颢坐贪污削除官爵。
五年春正月辛丑,车驾有事于南郊。闰二月癸巳,嚈哒国遣使朝贡。
三月,沃野镇人破落汗拔陵聚众反,杀镇将,号真王元年。诏临淮王彧为镇军将军,假征北将军,都督北征诸军事以讨之。
夏四月,高平酋长胡琛反,自称高平王,攻镇以应拔陵。别将卢祖迁击破之,琛北遁。五月,临淮王彧败于五原,削除官爵。壬申,诏尚书令李崇为大都督,率广阳王渊等北讨。六月,秦州城人莫折太提据城反,自称秦王,杀刺史李彦。诏雍州刺史元志讨之。南秦州城人孙掩、张长命、韩祖香据城反,杀刺史崔游以应太提。太提遣城人卜朝袭克高平,杀镇将赫连略、行台高元荣。太提寻死,子念生代立,僭称天子,号年天建,置立百官。丁酉,大赦。
秋七月甲寅,诏吏部尚书元脩义兼尚书仆射,为西道行台,率诸将西讨。戊午,复河间王琛、临淮王彧本封。都督崔暹失利于白道,大都督李崇率众还平城,坐长史祖莹截没军资,免除官爵。丁丑,念生遣其都督杨伯年、樊元、张朗等攻仇鸠、河池二戍,东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将尹祥、黎叔和击破之,斩樊元首,杀贼千余人。是月,凉州幢帅于菩提、呼延雄执刺史宋颖据州反。念生遣其兄高阳王天生下陇东寇。八月甲午,元志大败于陇东,退守岐州。丙申,诏曰:“赏贵宿劳,明主恆德;恩沾旧绩,哲后常范。太祖道武皇帝应期拨乱,大造区夏;世祖太武皇帝纂戎丕绪,光阐王业,躬率六师,扫清逋秽;诸州镇城人,本充牙爪,服勤征旅,契阔行间,备尝劳剧。逮显祖献文皇帝,自北被南,淮海思乂,便差割强族,分卫方镇。高祖孝文皇帝,远遵盘庚,将迁嵩洛,规遏北疆,荡辟南境,选良家酋帅,增戍朔垂,戎捍所寄,实惟斯等。先帝以其诚效既亮,方加酬锡,会宛郢驰烽,朐泗告警,军旗频动,兵连积岁,兹恩仍寝,用迄于今。怨叛之兴,颇由于此。朕叨承乾历,抚驭宇宙,调风布政,思广惠液,宜追述前恩,敷兹后施。诸州镇军贯,元非犯配者,悉免为民,镇改为州,依旧立称。此等世习干戈,率多劲勇,今既甄拔,应思报效。可三五简发,讨彼沙陇。当使人齐其力,奋击先驱,妖党狂丑,必可荡涤。冲锋斩级,自依恆赏。”丁酉,南秀容牧子于乞真反,杀太仆卿陆延。别将尔朱荣讨平之。戊戌,莫折念生遣都督窦双攻盘头郡。东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将窦念祖讨之,斩双,擒斩千余人。九月壬申,诏尚书左仆射、齐王萧宝夤为西道行台大都督,率征西将军、都督崔延伯,又诏复抚军将军、北海王颢官爵,为都督,并率诸将西讨。乙亥,帝幸明堂,饯宝夤等。是月,萧衍遣将裴邃、虞鸿袭据寿春外城,刺史长孙稚击走之,邃退屯黎浆。诏河间王琛总众援之。衍又遣将寇淮阳,诏秘书监、安乐王鉴率众讨之。吐谷浑主伏连筹兵讨凉州,于菩提弃城走,追斩之。城民赵天安复推宋颍为刺史。
冬十月,营州城人刘安定、就德兴据城反,执刺史李仲遵。城人王恶兒斩安定以降。德兴东走,自号燕王。胡琛遣其将宿勤明达寇豳、夏、北华三州。壬午,诏都督、北海王景率诸将讨之。十有一月戊申,莫折天生攻陷岐州,执都督元志及刺史裴芬之。高平人攻杀卜朝,共迎胡琛。十有二月壬辰,诏太傅、京兆王继为太师、大将军,率诸将讨之。嚈哒、契丹、地豆于、库莫奚诸国并遣使朝贡。汾州正平、平阳山胡叛逆。诏复征东将军、章武王融封爵,为大都督,率众讨之。山南行台、东益州刺史魏子建招降南秦氐民,复六君十二戍,又斩贼王韩祖香。南秦贼王张长命畏逼,乃告降于萧宝夤。是月,莫折念生遣兵攻凉州,城人赵天安复执刺史以应之。
孝昌元年春正月庚申,徐州刺史元法僧据城反,害行台高谅,自称宋王,号年天启,遣其子景仲归于萧衍。衍遣其将胡龙牙、成景隽、元略等率众赴彭城。诏秘书监、安乐王鉴回师以讨之。鉴于彭城南击元略,大破之,尽俘其众。既而不备,为法僧所败。衍遣其豫章王综入守彭城,法僧拥其僚属、守令、兵戍及郭邑士女万余口南入。诏镇军将军、临淮王彧,尚书李宪为都督,卫将军、国子祭酒、安丰王延明为东道行台,复仪同三司李崇官爵,为东道大都督,俱讨徐州。崇以疾不行。癸亥,萧宝夤、崔延伯大破秦贼于黑水,斩获数万。天生退走入陇西,泾、岐及陇东悉平。以太师、大将军、京兆王继为太尉,余官如故。
二月,以领军将军元叉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诏追复乐良王长命本爵,以其子忠绍之。侍中、特进、卫大将军穆绍为仪同三司。戊戌,大赦。壬辰,莫折念生遣都督杨鲊、梁下辩、姜齐等攻仇池郡城,行台、东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将盛迁击破之,斩下辩、齐等首。壬寅,诏曰:“劝善黜恶,经国茂典。其令每岁一终,郡守列令长,刺史列守相,以定考课,辩其能否。若有滥谬,以考功失衷论。”是月,齐州魏郡民房伯和聚众反。会赦,乃散。三月己巳,诏太尉、西道都督、京兆王继班师。壬申,诏曰:“丞相高阳王,道德渊广,明允笃诚,仪型太阶,垂风下国,实所以予违汝弼,致治责成,宜班新制,宣之遐迩。其州郡先上司徒公文,悉可改上相府施行,符告皆亦如之。”甲戌,诏曰:“选众而举,其来自昔。朕缵承大业,综理万几,求贤致治,心焉若渴。知人则哲,振古所难,宜博访公卿,采兹声实。可令第一品以下五品以上,人各荐其所知,不限素身居职。必使精辩器艺,具注所能,然后依牒简擢,随才收叙。庶济济之美,无替往时;謇謇之直,有申兹岁。”萧衍遣其北梁州长史锡休儒、司马鱼和、上康太守姜平洛等入寇直城,梁州刺史傅竖眼遣息敬绍率众拒击,大破之,擒斩三千余人;休儒等走还魏兴。是月,齐州清河民崔畜杀太守董遵,广川民傅堆执太守刘莽反。青州刺史、安乐王鉴讨平之。是月,破落汗拔陵别帅王也不卢等攻陷怀朔镇。
夏四月,萧衍益州刺史萧渊猷遣将樊文炽、萧世澄等率众围小剑戍。益州刺史邴虬遣子子达、行台魏子建遣别将淳于诞拒击之。辛卯,皇太后复临朝摄政,引郡臣面陈得失。诏曰:“朕以寡昧,夙承天历,茫若涉海,罔知所济,实凭宗社降祐之灵,庶勉幼志,以康世道。而神龟之末,权臣擅命,元叉、刘腾阴相影响,遂使皇太后幽隔后宫,太傅、清河王无辜致害,相州刺史、中山王熙横被夷灭,右卫将军奚康生仍见诛翦。从此已后,无所畏忌,恣诸侵求,任所与夺。无君之心,积习稍久;不臣之迹,缘事弥彰。蔽耳目之明,专生杀之柄,天下为之不康,四郊由兹多垒。此而可忍,孰不可怀!虽屡经赦宥,未容致之于法,犹宜辨正,以射朝野。腾身既往,可追削爵位。叉之罪状,诚合徽纆,但以宗枝舅戚,特加全贷,可除名为民。”壬辰,征西将军、都督崔延伯大败于泾川,战殁。五月戊辰,淳于诞等大破萧衍军,俘斩万计,擒萧世澄等十一将。文识仅以身免,走成都。戊子,骠骑大将军、仪司三司李崇薨。六月癸未,大赦,改年。诏文武之官,从军二百日,文官优一级,武官优二级。蠕蠕主阿那瑰率众大破拔陵,斩其将孔雀等。诸将逼彭城,萧综夜潜出降,萧衍诸将奔退,众军追蹑,免者十一二。
秋八月癸酉,诏断远近贡献珍丽,违者免官。柔玄镇人杜洛周率众反于上谷,号年真王,攻没郡县,南围燕州。戊子,莫折念生遣都督杜黑兒、杜光等攻仇池郡。行台魏子建遣将成迁击破之,斩杜光首。九月乙卯,诏减天下诸调之半。丙辰,诏左将军、幽州刺史常景为行台,征虏将军元谭为都督,以讨洛周。辛酉,诏曰:“追功表德,为善者劝。祖宗功臣,勒铭王府;而子孙废替,沦于凡民,爵位无闻,迁流有失。颍川名守,重泉令宰,惠风美政,结于民心,而犹同常品,未蒙褒陟,非所谓爱及甘棠,彝伦攸叙者也。其功臣名将为先朝所知,子孙屈塞不见齿叙,牧守令长声称卓然者,皆仰有司具以名闻。朕将振彼幽滞,用阐治风。”壬戌,诏百官五品已上,各举所知。辛未,曲赦南、北两秦州。
冬十月,蠕蠕国主阿那瑰遣使朝贡。是月,吐谷浑国复讨赵天安,降之。河州长史元永平、治中孟宾等推嚈哒使主高徽行州事,而前刺史梁钊子景进攻杀之,景进又自行州事。十有一月辛亥,诏曰:“大孝荣亲,著之昔典,故安平耄耋,诸子满朝。自今诸有父母年八十以上者,皆听居官禄养,温清朝夕。”时四方多事,诸蛮复反。
十有二月壬午,诏曰:“高祖以大明定功,世宗以下武宁乱,声溢朔南,化清中宇,业盛隆周,祚延七百。朕幼龄纂历,夙驭鸿基,战战兢兢,若临渊谷。暗于治道,政刑未孚,权臣擅命,乱我朝式。致使西秦跋扈,朔漠构妖,蠢尔荆蛮,氛埃不息。孔炽甚于泾阳,出军切于细柳。而师旅盘桓,留滞不进,北淯悬危,南阳告急,将亏荆沔之地,以致蹙国之忧。今茅毂扼腕,爪牙叹愤,并欲摧挫封豕,剿截长蛇,使人神两泰,幽明献吉。朕将躬驭六师,扫荡逋秽。其配衣六军,分隶熊虎,前驱后队,左翼右师,必令将帅雄果,军吏明济,粮仗车马,速度时须。其有失律亡军、兵戍逃叛、盗贼劫掠伏窜山泽者,免其往咎,录其后效,别立募格,听其自新,广下州郡,令赴军所。今先讨荆蛮,疆理南服;戈旗东指,扫平淮外。然后奋七萃于西戎,腾五牛于北狄;躬抚乱离之苦,面恤饥寒之患。尔乃还跸嵩宇,饮至庙庭,沉璧河洛,告成泰岱,岂不盛欤!百官内外、牧守军宰,宜各肃勤,用明尔职。”山胡刘蠡升反,自称天子,置官僚。是月,以临淮王彧为征南大将军,率众讨鲁阳蛮。
二年春正月庚戌,封广平王怀庶长子、太常少卿诲为范阳王。壬子,以太保、汝南王悦领太尉。是月,都督元谭次于军都,为洛周所败。五原降户鲜于脩礼反于定州,号鲁兴元年。诏左光禄大夫长孙稚为使持节、假骠骑将军、大都督、北讨诸军事,与都督河间王琛率将讨之。
二月甲申,帝、皇太后临大夏门,亲览冤讼。是月,叠伏罗国遣使朝贡。三月庚子,以骠骑大将军、徐州刺史、安丰王廷明为仪同三司。追复中山王熙本爵,子叔仁绍之。甲寅,西部敕勒斛律洛阳反于桑乾,西与河西牧子通连。别将尔朱荣击破之。
夏四月,大赦天下。癸巳,以侍中、车骑大将军、城阳王徽为仪同三司。朔州城人鲜于阿胡、库狄丰乐据城反。丁未,都督李琚次于蓟城之北,又为洛周所败,琚战没。戊申,以骠骑大将军、开府、齐王宝夤为仪同三司。北讨都督河间王琛、长孙稚失利奔还,诏免琛、稚官爵。库莫奚国遣使朝贡。五月丁未,车驾将北讨,内外戒严。前给事黄门侍郎元略自萧衍还朝,封义阳王。以丞相、高阳王雍为大司马;吏部尚书、广阳王渊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为大都督,率都督章武王融北讨脩礼。戊申,燕州刺史崔秉率众弃城南走中山。乙丑,以安西将军、光禄大夫宗正珍孙为都督,讨汾州反胡。六月己巳,曲赦齐州。绛蜀陈双炽聚众反,自号始建王。曲赦平阳、建兴、正平三郡。诏假镇西将军、都督长孙稚讨双炽,平之。丙子,义阳王略改封东平王。卫大将军、西道都督元恆芝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戊寅,诏复京兆王继本封江阳王。戊子,诏曰:“自运属艰棘,历载于兹,烽驿交驰,旌鼓不息。祖宗盛业,危若缀旒;社稷鸿基,殆将沦坠。朕威德不能遐被,经略无以及远,俾令苍生罹此涂炭,何以苟安黄屋,无愧黔黎?今便避居正殿,蔬餐素服。当亲自招募,收集忠勇。其有直言正谏之士,敢决徇义之夫,二十五日悉集华林东门,人别引见,共论得失。班告内外,咸使闻知。”乙未,以卫将军、东平王略为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秋七月丙午,杜洛周遣其别帅曹纥真寇掠幽州。行台常景遣都督于荣邀于粟园,大破之,斩纥真,获三十余级,牛驴二万余头。戊申,恆州陷,行台元纂奔冀州。甲子,萧衍将元树、湛僧珍等寇寿春。八月丙子,进封广川县开国公元邵为常山王。以骠骑大将军、东道行台、临淮王彧为仪同三司。戊寅,帝幸南石窟寺,即日还宫。戊子,进散骑常侍、御史中尉、武城县开国公子攸为长乐王。都督伊甕生讨巴,失利战殁。癸巳,贼帅元洪业斩鲜于脩礼,请降,为贼党葛荣所杀。都督尔朱荣于肆州执刺史尉庆宾,令其从叔羽生统州事。九月辛亥,葛荣败都督广阳王渊、章武王融于博野白牛逻,融殁于阵。荣自称天子,号曰齐国,年称广安。甲申,常景又破洛周,斩其武川王贺拔文兴、别帅侯莫陈升,生擒男女四百口,牛驴五千余头。就德兴攻陷平州,杀刺史王买奴。是月,莫折天生请降,萧宝夤使行台左丞崔士和入据秦州。天生复叛,送士和于胡琛,杀之。冬十有一月戊戌,杜洛周攻陷幽州,执刺史王延年及行台常景。丙午,税京师田租,亩五升;借赁公田者,亩一斗。闰月,税市人出入者各一钱,店舍为五等。齐州平原民刘树、刘苍生聚众反,州军破走之。刘树奔萧衍。衍将元树逼寿春,扬州刺史李宪力屈,以城降之。初留州、郡、县及长史、司马、戍主副质子于京师。衍又遣将攻逼新野,诏都督魏承祖讨之。诏曰:“顷旧京沦覆,中原丧乱,宗室子女,属籍在七庙之内,为杂户滥门所拘辱者,悉听离绝。”
三年春正月甲戌,以司空公皇甫度为司徒,仪同三司萧宝夤为司空,车骑将军、北海王颢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徐州民任道棱聚众反,袭据萧城以叛。州军讨平之。辛巳,葛荣陷殷州,刺史崔楷固节死之,遂东围冀州。甲申,诏峻铸钱之制。萧宝夤、元恆芝大败于泾州,大陇都督、南平王仲冏,小陇都督高聿并相寻退散。东秦州刺史潘义渊以汧城降贼。高平虏贼逼岐州,城人执刺史魏兰根,以城应之。豳州刺史毕祖晖、行台羊深并奔退,祖晖于阵殁。北海王颢寻亦败走。贼帅胡引祖据北华州以应之。贼帅叱干骐麟入据豳州。曲赦关西及正平、平阳、建兴。戊子,以司徒皇甫度为太尉。己丑,以四方未平,诏内外戒严,将亲出讨。辛卯,萧衍将湛僧珍围东豫州,诏散骑常侍元暐为都督以讨之。是月,衍又遣将彭群、王辩等率众数万逼琅邪,诏青州、南青二州讨之。二月丁酉,诏曰:“关陇遭罹寇难,燕赵贼逆凭陵,苍生波流,耕农靡业,加诸转运,劳役已甚,州仓储实,无宜悬匮。自非开输赏之格,何以息漕运之烦?凡有能输粟入瀛、定、岐、雍四州者,官斗二百斛赏一阶;入二华州者,五百石赏一阶。不限多少,粟毕授官。”虏贼据潼关。丁未,追复故东平王匡爵,改封济南王。庚申,东郡民赵显德反,杀太守裴烟,自号都督,立其兄子为太守。诏都督李仁叔讨之。是月,萧衍将成景隽寇彭城,诏员外常侍,崔孝芬为行台,率将击走之。
三月甲子,诏将西讨,中外戒严。虏贼走,复潼关。戊辰,诏将回驾北讨。诏金紫光禄大夫源子邕为大都督,讨葛荣。辛未,齐州广川民刘钧执清河太守邵怀,聚众反,自署大行台。清河民房须自署大都督,屯据昌国城。
夏四月,别将元斌之讨东郡,斩显德。己酉,蠕蠕国遣使朝贡。六月,蠕蠕国遣使朝贡。是月,诏都督李叔仁讨刘钧,平之。
秋七月,陈郡民刘获、郑辩反于西华,号年天授,州军讨平之。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据州反。己丑,大赦天下。是月,青州刺史、彭城王劭,南青州刺史胡平,遣将斩萧衍将彭群首,俘获二千余人。八月,都督源子邕、李轨、裴衍攻鄴。丁未,斩鉴,相州平。仍令子邕等讨葛荣。九月辛卯,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以城南叛。戊子,蠕蠕国遣使朝贡。秦州城民杜粲杀莫折念生,自行州事。南秦州城民辛琛自行州事,遣使归罪。
冬十月戊申,曲赦恆农已西,河北、正平、平阳、邵郡及关西诸州。辛亥,以卫将军、讨虏大部都督尔朱荣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甲寅,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自号曰齐,年称隆绪。诏尚书右仆射长孙稚讨之。十有一月己丑,葛荣攻陷冀州,执刺史元孚,逐出居民,冻死者十六七。十有二月戊申,都督源子邕、裴衍与葛荣战,败于阳平东北漳水曲,并战殁。是月,杜粲为骆超所杀,超遣使归罪。
武泰元年春正月癸亥,以北海王颢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乙丑,定州为杜洛周所陷,执刺史杨津。瀛州刺史元宁以城降于洛周。皇女生,秘言皇子。丙寅,大赦,改元。丙子,长孙稚平潼关。丁丑,雍州城人侯终德相率攻宝夤,宝夤携南阳公主及子,与百余骑渡渭而走,雍州平。
二月,以长孙稚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兼尚书仆射、西道行台。群盗烧劫巩县以西,关口以东,公路涧以南。诏武卫将军李神轨为都督,讨平之。
癸丑,帝崩于显阳殿,时年十九。甲寅,皇子即位,大赦天下。皇太后诏曰:“皇家握历受图,年将二百;祖宗累圣,社稷载安。高祖以文思先天,世宗以下武经世,股肱惟良,元首穆穆。及大行在御,重以宽仁,奉养率由,温明恭顺。朕以寡昧,亲临万国,识谢涂山,德惭文母。属妖逆递兴,四郊多故。实望穹灵降祐,麟趾众繁。自潘充华有孕椒宫,冀诞储两,而熊罴无兆,维虺遂彰。于时直以国步未康,假称统胤,欲以底定物情,系仰宸极。何图一旦,弓剑莫追,国道中微,大行绝祀。皇曾孙故临洮王宝晖世子钊,体自高祖,天表卓异,大行平日养爱特深,义齐若子,事符当璧。及翊日弗愈,大渐弥留,乃延入青蒲,受命玉几。暨陈衣在庭,登策靡及,允膺大宝,即日践阼。朕是用惶惧忸怩,心焉靡洎。今丧君有君,宗祏惟固,宜崇赏卿士,爰及百辟,凡厥在位,并加陟叙。内外百官文武、督将征人,遭艰解府,普加军功二阶;其禁卫武官,直阁以下直从以上及主帅,可军功三阶;其亡官失爵,听复封位。谋反大逆削除者,不在斯限。清议禁锢,亦悉蠲除。若二品以上不能自受者,任授兒弟。可班宣远迩,咸使知之。”乙卯,幼主即位。仪同三司、大都督尔朱荣抗表请入奔赴,勒兵而南。是月,杜洛周为葛荣所并。
三月癸未,葛荣攻陷沧州,执刺史薛庆之,居民死者十八九。甲申,上尊谥曰孝明皇帝。乙酉,葬于定陵,庙号肃宗。
夏四月戊戌,尔朱荣济河。庚子,皇太后、幼主崩。
史臣曰:魏自宣武已后,政纲不张。肃宗冲龄统业,灵后妇人专制,委用非人,赏罚乖舛。于是衅起四方,祸延畿甸,卒于享国不长。抑亦沦胥之始也,呜呼!
帝纪第十 孝庄纪
孝庄皇帝,讳子攸,彭城王勰之第三子。母曰李妃。肃宗初,以勰有鲁阳翼卫之勋,封武城县开国公。幼侍肃宗书于禁内。及长 ,风神秀慧,姿貌甚美。拜中书侍郎、城门校尉、兼给事黄门侍郎,雅为肃宗所亲待,长直禁中。迁散骑常侍、御史中尉。孝昌二年八月,进封长乐王。转侍中、中军将军。三年十月,以兄彭城王劭事,转为卫将军、左光禄大夫、中书监,实见出也。
及武泰元年春二月,肃宗崩,大都督尔朱荣将向京师,谋欲废立。以帝家有忠勋,且兼民望 ,阴与帝通,荣乃率众来赴。
夏四月丙申,帝与兄弟夜北渡河;丁酉,会荣于河阳。戊戌,南济河,即帝位。以兄彭城王劭为无上王 ,弟霸城公子正为始平王。以荣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封太原王。己亥,百僚相率,有司奉玺绂,备法驾,奉迎于河梁。庚子,车驾巡河,西至陶渚。荣以兵权在己,遂有异志,乃害灵太后及幼主,次害无上王劭、始平王子正,又害丞相高阳王雍、司空公元钦、仪同三司元恆芝、仪同三司东平王略、广平王悌、常山王邵、北平王超、任城王彝、赵郡王毓、中山王叔仁、齐郡王温,公卿已下二千余人。列骑卫帝,迁于便幕。既而荣悔,稽颡谢罪。语在《荣传》。辛丑,车驾入宫,御太极殿,诏曰:“太祖诞命应期,龙飞燕代,累世重光,载隆帝绪。冀欲阐兹洪业,永在无穷。岂图多难,遘兹百六,致使妖悖四起,内外竞侵,朝无恤政之臣,野多怨酷之士,实由女主专朝,致兹颠覆。孝明皇帝大情冲顺,深存隐忍,奄弃万国,众用疑焉。苟求胡出,入守神器,凡厥有心,莫不解体。太原王荣,世抱忠孝,功格古今,赴义晋阳,大会河洛,乃推翼朕躬,应兹大命。德谢少康,道愧前绪,猥以眇身,君临万国,如涉渊海,罔知所济。可大赦天下,改武泰为建义元年。从太原王督将军士,普加五阶;在京文官两阶,武官三级。复天下租役三年。”壬寅,太原王尔朱荣上表,请追谥无上王为皇帝。余死于河阴者,诸王、刺史赠三司,三品者令仆,五品者刺史,七品以下及民郡、镇。诸死者子孙,听立后,授封爵。诏从之。癸卯,以前太尉公、江阳王继为太师、司州牧;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北海王颢为太傅、开府,仍刺史;平东将军、光禄大夫、清渊县开国侯李延实为太保,进封阳平王,寻转太傅;安南将军、并州刺史元天穆为太尉公,封上党王;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杨椿为司徒公;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顿丘郡开国公穆绍为司空公,领尚书令,进爵为王;使持节、车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上党公长孙稚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王,寻改封冯翊王;中军将军、殿中尚书元谌为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封魏郡王;中军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元顼为东海王;金紫光禄大夫、广陵王恭为仪同三司。甲辰,追复故广阳王渊、故安乐王鉴爵。通直散骑常侍、敷城王坦为咸阳王,谏议大夫元贵平为东莱王,直阁将军元肃为鲁郡王,秘书郎中元晔为长广王,冯翊郡开国公源绍景复先爵陇西王,扶风郡开国公冯冏、东郡公陆子彰、北平公长孙悦并复其先王爵,以北平王超还复为安定王。丁未,诏内外解严。庚戌,封大将军尔朱荣次子叉罗为梁郡王。诏蠕蠕主阿那瑰赞拜不名,上书不称臣。
是月,汝南王悦、北海王颢、临淮王彧前后奔萧衍,郢州刺史元愿达据城南叛。五月丁巳朔,加大将军尔朱荣北道大行台。以尚书右仆射元罗为东道大使,征东将军、光禄勋元欣副之 ,巡方黜陟,先行后闻。辛酉,大将军尔朱荣还晋阳,帝饯于邙阴。丙寅,诏曰:“自孝昌之季,法令昏泯。怀忠守素,拥隔莫申;深怨宿憾,控告靡所。其有事在通途,横被疑异,名例无爽,枉见排抑。或选举不平,或赋役烦苛,诸如此者不可具说。其有诉人经公车注不合者,悉集华林东门,朕当亲理冤狱,以申积滞。”己巳,齐州郡民贾皓聚众反,夜袭州城,会明退走。乙亥,晋州刺史樊子鹄克唐州,斩刺史崔元珍、行台郦恽,传首京师。壬午,诏求德行、文艺、政事强直者,县令、太守、刺史皆叙其志业,具以表闻。得三人以上,县令、太守、刺史赏一阶;举非其人,亦黜一阶。又以旧叙军勋不过征虏,自今以后宜依前式以上,余阶积而为品。其从舆驾北来之徒,不在此例。悉不听破品受阶,破阶请帛。先是,萧衍遣其将曹义宗寇荆州。癸未,以中军将军、吏部尚书费穆为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节度荆州刺史王罴以讨之。
六月丁亥朔,追封兄真定县开国公子直为陈留王。庚寅,以镇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李虔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特进。辛卯,南荆州刺史李志据城南叛。通直散骑常侍高乾邕及弟等,率合流民、起兵于齐州之平原 ,频破州军。诏东道大使元欣喻旨,乃降。是月,葛荣饥,使其仆射任褒率车三万余乘南寇,至沁水。癸卯,以高昌王世子光为平西将军、瓜州刺史,袭爵泰临县开国伯、高昌王。太尉公、上党王天穆为大都督、东北道诸军事,率都督宗正珍孙、奚毅、贺拔胜、尔朱阳都等讨任褒。帝以寇难未夷,避正殿,责躬撤膳。又班募格,收集忠勇。其有直言正谏之士、敢决徇义之夫、陈国家利害之谋、赴君亲危难之节者,集华林园,面论事。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间邢杲,率河北流民十余万户反于青州之北海,自署汉王,号年天统。戊申,以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李叔仁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率众讨之。诏直寝纪业持节募新免牧户,有投名效力者授九品官。己酉,诏诸有私马仗从戎者,职人,优两大阶,亦授实官;白民,出身外优两阶,亦授实官。若武艺超伦者,虽无私马,亦依前条;虽不超伦,但射槊翘关一艺而胆略有施者,依第出身外,特优一大阶,授实官。若无姓第者,从八品出身,阶依前加,特授实官。辛亥,诏曰:“朕当亲御六戎,扫静燕代。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率精甲十万为左军,上党王天穆总众八万为前军,司徒公杨椿勒兵十万为右军,司空公穆绍统卒八万为后军。”是月,葛荣众退屯相州之北。
秋七月丁巳,诏从四品以上从征者不得优阶,正四品者优一阶。军级从三品以上从征,四品者优一大阶。正五品以下,还依前格 ,若有征阶十余,计入四品、三品。限授五阶。己未,诏前试守东郡太守唐景宣为持节、都督,于东郡召募侨居流民二千人,渡河随便为栅,准望台军。是月,齐献武王于鄴西北慰喻葛荣别帅称王者七人,众万余,降之。乙丑,加大将军尔朱荣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辛巳,尚书奏断百官公给衣冠、剑佩、绶舄。壬子,光州人刘举聚众数千反于濮阳,自称皇武大将军。是月,高平镇人万俟丑奴僭称大位,署置百官。是月,临淮王彧自江南还朝。八月,太山太守羊侃据郡引萧衍将军王辩攻兗州。甲辰,诏大都督宗正珍孙率南广州刺史、都督郑先护讨刘举于濮阳,破平之。以侍中、骠骑大将军、临淮王彧为仪同三司。是月,葛荣率众围相州。九月乙丑,诏太尉公、上党王天穆讨葛荣,次于朝歌之南。己巳,以征东将军、齐州刺史元欣为沛郡王。壬申,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率骑七万讨葛荣于滏口,破擒之,余众悉降。冀、定、沧、瀛、殷五州平。乙亥,以平葛荣,大赦天下,改为永安元年。辛巳,以柱国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以荣子平昌郡开国公文殊、昌乐郡公文暢并进爵为王,以司徒公杨椿为太保,城阳王徽为司徒。
冬十月丁亥,尔朱荣槛送葛荣于京师。帝临阊阖门,荣稽颡谢罪,斩于都市。丙申,以抚军将军、太常卿、太原王世子菩提为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丁酉 ,以冀州之长乐、相州之南赵、定州之博陵、沧州之浮阳、平州之辽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渔阳七郡,各万户,增封太原王尔朱荣为太原国。戊戌,又加荣太师。庚戌,以侍中、镇南将军、太原郡开国公于晖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与齐献武王讨羊侃。壬子,太师、江阳王继薨。癸丑,以胶东县开国侯李侃希复其祖爵南郡王。是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李叔仁讨邢杲于潍水,失利而还。大都督费穆大破萧衍军,擒其将曹义宗,槛送京师。萧衍以北海王颢为魏王,号年孝基,入据南兗之铚城。十有一月戊午,以无上王世子韶为彭城王,陈留王子宽为陈留王,宽弟刚为浮阳王,刚弟质为林虑王。癸亥,齐献武王、行台于晖,与徐兗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大破羊侃于瑕丘,侃奔萧衍。兗州平。戊寅,以上党王天穆为大将军、开府,世袭并州刺史。封前将军、太中大夫元凝为东安王。十有二月庚子,诏行台于晖回师讨邢杲,次于历下。是岁,葛荣余党韩楼复据幽州反。
二年春正月甲寅,于晖所部都督彭乐率二千余骑北走于韩楼,乃班师。
二月癸未朔,诏诸禁卫之官从戎有功及伤夷者,赴选先叙。甲午,尊皇考为文穆皇帝,庙号肃祖,皇妣为文穆皇后。燕州民王庆祖聚众于上党,自称为王。柱国大将军尔朱荣讨擒之。壬寅,诏散骑常侍、济阴王晖业兼行台尚书,督都督李德龙、丘大千镇梁国。三月壬戌,诏大将军、上党王天穆与齐献武王讨邢杲。
夏四月癸未,迁肃祖文穆皇帝及文穆皇后神主于太庙,内外百僚普泛加一级。曲赦畿内,死罪至流人减一等,徒刑以下悉免。庚子,诏太原王尔朱荣下将士并泛加二级。辛丑,上党王天穆、齐献武王大破邢杲于齐州之济南。杲降,送京师,斩于都市。元颢攻陷考城,执行台元晖业、都督丘大千。五月壬子朔,元颢克梁国。丁巳,以抚军将军、前徐州刺史扬昱为使持节、镇东将军、东南道大都督,率众镇荥阳;尚书仆射尔朱世隆镇虎牢;侍中尔朱世承镇崿岅。辛酉,诏私马仗从戎优阶授官。壬戌,又诏募士一依征葛荣。甲子,又诏职人及民出马,优阶各有差。乙丑,内外戒严。癸酉,元颢陷荥阳,执杨昱。尔朱世隆弃虎牢遁还。甲戌,车驾北巡,乙亥,幸河内。丙子,元颢入洛。丁丑,进封城阳县开国公元祉为平原王,安昌县开国侯元鸷为华山王,并加仪同三司。戊寅,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破元颢后军都督侯暄于梁国,斩之,擒其卒三千人。以侍中、车骑将军、尚书右仆射尔朱世隆为使持节、行台仆射、本将军、相州刺史,镇鄴城,以便宜从事。又诏上党百年以下九十以上板三品郡,八十以上四品郡,七十以上五品郡。太原王尔朱荣会车驾于长子,即日反旆。上党王天穆北渡,会车驾于河内。六月己丑,仪同三司费穆为颢所害。壬寅,克河内,斩太守元袭、都督宗正珍孙。
秋七月戊辰,都督尔朱兆、贺拔胜从硖石夜济,破颢子冠受及安丰王延明军,元颢败走。庚午,车驾入居华林园,升大夏门,大赦天下。以使持节、车骑将军、都督、颍川郡开国公尔朱兆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诏以前朝勋书多窃冒,宜一切焚弃之。若立效灼然为时所知者,别加科赏。蕃客及边酋翻城降,有勋未叙者,不在焚断之限。北来军士及随驾文武、马渚立义,加泛五级;河北执事之官,二级;河南立义及迎驾之官,并中途扈从,亦二级。壬申,以柱国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加前后部羽葆、鼓吹。癸酉,临颍县卒江丰斩元颢,传首京师。甲戌,以将军、上党王天穆为太宰,司徒公、城阳王微为大司马、太尉公。乙亥,晏劳天柱大将军尔朱荣、上党王天穆及北来督将于都亭,出宫人三百、缯绵杂彩数万匹,班赐有差。又诸州郡遣使奉表行宫者,并加一大阶。丁丑,获元颢弟顼,斩于都市。诏受元颢爵赏、阶级,悉追夺之。己卯,以镇东将军、南青州刺史元旭为襄城王,平南将军、南兗州刺史元暹为汝阳王。闰月辛巳,帝始居宫内。辛卯,以车骑将军、兼吏部尚书杨津为司空。巴州刺史严始欣据州南叛,萧衍遣其将萧玩、张鸿、江茂达等率众赴援。
八月庚戌朔,诏诸有公私债负,一钱以上巨万以还,悉皆禁断,不得征责。已未,以侍中、太傅李延实为司徒公。丁卯,封瓜州刺史元太荣为东阳王。甲戌,侍中、太保杨椿致仕。乙亥,诏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奚毅板授天柱大将军尔朱荣、太宰天穆下勋及祖父叔伯耆年老者牧守有差。九月,大都督侯渊讨韩楼于蓟,破斩之。幽州平。万俟丑奴攻东秦城,陷之,杀刺史高子朗。
冬十月丁丑,以前司空公、丹阳王萧赞为司徒公。十有一月己卯,就德兴自营州遣使请降。丁亥,诏群官休停在外者皆令赴阙,程会有差。丙午,以大司马、太尉公、城阳王徽为太保,司徒公、丹阳王萧赞为太尉公,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长孙稚为司徒公。十有二月辛亥,萧衍兗州刺史张景邕、荆州刺史李灵起、雄信将军萧进明来降。
三年春正月己丑,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史元俊等,遣将与征巴州都督元景夏讨严始欣,斩之。萧衍都督萧玩、何难尉、陈愁败走,斩玩首,俘获万余人。辛丑,东徐州城民吕文欣、王赦等杀刺史元太宾,据城反。以抚军将军、都官尚书樊子鹄兼右仆射,为行台,督征南将军、都督贾显智,征东将军、徐州刺史严思达以讨之。二月甲寅,克之。东徐平。
三月,丑奴大行台尉迟菩萨寇岐州,大都督贺拔岳、可朱浑道元大破之。
夏四月丁巳,以侍中、太尉公、丹阳王萧赞为使持节、都督齐济兗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齐州刺史。丁卯,雍州刺史尔朱天光讨丑奴、萧宝夤于安定,破擒之,囚送京师。甲戌,以关中平,大赦天下。丑奴斩于都市,宝夤赐死于驼牛署。六月戊午,诏胡氏亲属受爵于朝者黜附编民。嚈达国献师子一。是月,白马龙涸胡王庆云僭称大位于水洛城,署置百官。
秋七月丙子,天光平水洛城,擒庆云,坑其城民一万七千。癸巳,萧衍民革虬、卜汤世率堡聚内附。庚子,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李叔仁坐事除名为民。九月辛卯,天柱大将军尔朱荣、上党王天穆自晋阳来朝。戊戌,帝杀荣、天穆于明光殿,及荣子仪同三司菩提。乃升阊阖门,诏曰:
盖天道忌盈,人伦嫉恶,疏而不漏,刑之无舍。是以吕霍之门,祸谴所伏;梁董之家,咎征斯在。顷孝昌之末,天步孔艰,女主乱政,监国无主。尔朱荣爰自晋阳,同忧王室,义旗之建,大会盟津,与世乐推,共成鸿业。论其始图,非无劳效。但致远恐泥,终之实难,曾未崇朝,豺声已露。河阴之役,安忍无亲。王公卿士,一朝涂地,宗戚靡遗,内外俱尽。假弄天威,殆危神器。时事仓卒,未遑问罪。寻以葛贼横行,马首南向,舍过责成,用平丑虏。及元颢问鼎,大驾北巡,复致勤王,展力行所。以此论功,且可补过。既位极宰衡,地逾齐、鲁,容养之至,岂复是过?但心如猛火,山林无以供其暴;意等漏卮,江河无以充其溢。既见金革稍宁,方隅渐泰,不推天功,专为己力。与夺任情,臧否肆意,无君之迹,日月以甚。拔发数罪,盖不足称;斩竹书愆,岂云能尽。方复托名朝宗,阴图衅逆,睥睨天居,窥觎圣历。乃有裂冠毁冕之心,将为拔本塞源之事。天既厌乱,人亦悔祸,同恶之臣,密来投告。将而必诛,罪无容舍。又元天穆宗室末属,名望素微,遭逢际会,颇参义举。不能竭其忠诚以奉家国,乃复弃本逐末,背同即异,为之谋主,成彼祸心。是而可忍,孰不可恕!并以伏辜,自贻伊戚。元恶既除,人神庆泰,便可大赦天下。
遣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率兵镇北中。是夜,仆射尔朱世隆、荣妻乡郡长公主,率荣部曲焚西阳门,出屯河阴。己亥,攻河桥,擒毅等于途,害之;据北中城,南逼京邑。诏以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广宗郡开国公尔朱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以侍中、司空公杨津为使持节、督并肆燕恆云朔显汾蔚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兼尚书令、北道大行台,经略并肆。庚子,诏诸旧代人赴华林园,帝将亲简叙。以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高乾邕为侍中、河北大使,招集骁勇。
冬十月癸卯朔,封安南将军、大鸿胪卿元宝炬为南阳王,大宗正卿、汝阳县开国公元修平阳王,通直散骑常侍、龙骧将军、新阳县开国伯元诞为昌乐王。复通直散骑常侍、琅邪县开国公李叔仁官爵,仍为使持节、大都督,以讨世隆。以魏郡王谌徙封赵郡王,谌弟子赵郡王置改封平昌王。仪同三司李虔薨。丁未,班募攻河桥格,赏帛授官各有差。戊申,皇子生,大赦天下,文武百僚泛二级。以平南将军、中书令魏兰根兼尚书左仆射,为河北行台,定相殷三州禀兰根节度。乙卯,通直散骑常侍、假平西将军、都督李苗以火船焚河桥,尔朱世隆退走。丙辰,诏大都督、兼尚书仆射、行台源子恭率步骑一万出自西道,行台杨昱领都督李侃希等部募勇士八千往从东路,防讨之。子恭仍镇太行丹谷。世隆至建州,刺史陆希质拒守。城陷,尽屠之,唯希质获免。以中军将军、前东荆州刺史元显恭为使持节、都督晋建南汾三州诸军事、镇西将军、晋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为征西道行台,节度都督薛善乐、薛修义、裴元俊、薛崇礼、薛憘族等。丁卯,诏以世隆北叛,河内固守,其在城督将文武普加二级,兵士给复三年。壬申,尔朱世隆停建兴之高都,尔朱兆自晋阳来会之,共推太原太守、行并州刺史长广王晔为主,大赦所部,号年建明,普泛四级。徐州刺史尔朱仲远反,率众向京师。十有一月癸酉朔,诏车骑将军、左卫将军郑先护为使持节、大将军、大都督,与都督李侃希赴行台杨昱以讨之。乙亥,以使持节、兼尚书令、西道大行台、司徒公长孙稚为太尉公,侍中、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临淮王彧为司徒公。丙子,以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广宗郡开国公尔朱天光开府,进爵为王。丁丑,尔朱仲远陷西兗州,执刺史王衍。癸未,以右卫将军贺拔胜为东征都督。壬辰,又以左卫将军、大都督郑先护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与胜并讨仲远。戍戌,诏罢魏兰根行台,以后将军、定州刺使薛昙尚为使持节、兼尚书,为北道行台,随机召发。行豫州刺史元崇礼杀后行州事阴导和,擅摄豫州。庚子,贺拔胜与仲远战于滑台东,失利,仍奔之。
十有二月壬寅朔,尔朱兆寇丹谷,都督崔伯凤战殁,都督羊文义、史五龙降兆,大都督源子恭奔退。甲辰,尔朱兆、尔朱度律自富平津上,率骑涉渡,以袭京城。事出仓卒,禁卫不守。帝出云龙门。兆逼帝幸永宁佛寺,杀皇子,并杀司徒公、临淮王彧,左仆射、范阳王诲。戊申,元晔大赦天下。尔朱度律自镇京师。甲寅,尔朱兆迁帝于晋阳;甲子,崩于城内三级佛寺,时年二十四。并害陈留王宽。
是月,河西人纥豆陵步蕃、破落韩常大败尔朱兆于秀容。齐州城人赵洛周据西城反,应尔朱兆。刺史、丹阳王萧赞弃城走。南阳太守赵脩延执荆州刺史李琰之,自行州事。中兴二年谥为武怀皇帝,太昌元年又谥孝庄皇帝,庙号敬宗。十一月,葬于静陵。
史臣曰:魏自孝昌之末,天下淆然,外侮内乱,神器固将无主。庄帝潜思变化,招纳勤王,虽时事孔棘,而卒有四海。猾逆既翦,权强擅命,抑是兆谋运智之秋,劳谦夕惕之日也。未闻长辔之策,遽深负刺之恐,谋谟罕术,授任乖方,猜嫌行戮,祸不旋踵。鸣呼!胡丑之为衅也,岂周衰晋末而已哉!至于高祖不祀,武宣享庙,三后降鉴,福禄固不永矣。
帝纪第十一 前废帝广陵王 后废帝 安定王〓出帝平阳王
前废帝,讳恭,字修业,广陵惠王羽之子也。母曰王氏。少端谨,有志度。长而好学 ,事祖母、嫡母以孝闻。正始中,袭爵。延昌中,拜通直散骑常侍。神龟中,进兼散骑常侍。正光二年,正常侍,领给事黄门侍郎。帝以元叉擅权,遂称疾不起。久之,因托喑病。五年,就除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建义元年,除仪同三司。王既绝言,垂将一纪,居于龙花寺,无所交通。永安末,有白庄帝者,言王不语,将有异图;民间游声,又云有天子之气。王惧祸,逃匿上洛,寻见追蹑,执送京师,拘禁多日,以无状获免。及庄帝崩,尔朱世隆等以元晔疏远,又非人望所推,以王潜默晦身,有过人之量,将谋废立。恐实不语,乃令王所亲申其意,且兼迫胁。王遂答曰:“天何言哉!”世隆等大悦。
春二月己巳,晔进至邙南,世隆等奉王东郭之外,行禅让之礼。群臣上表曰:“否泰沿时,殷忧启圣 ,故六飞在御,三石兴符。伏惟陛下运属千龄,智周万物,独昭系象,妙极天人。宝历有归,光宅攸属,而将安独善,不务兼济,灵命徘徊,幽明载伫。伏愿时顺讴谣,念兹宗祏,用舍劳疾,允答人神。”王答曰:“自量眇身,是以让执。然王公勤至,不可拒违。今敬承所陈,惟愧弗堪负荷耳。”太尉公尔朱度律奉进玺绶哀冕之服。乃就辂车,百官侍卫,入自建春、云龙门,升太极前殿,群臣拜贺。礼毕,登阊阖门,诏曰:“朕以寡薄,抚临万邦,思与亿兆同兹庆泰,可大赦天下,以魏为大魏,改建明二年为普泰元年。其税市及税盐之官,可悉废之。百杂之户,贷赐民名,官任仍旧。天下调绢,四百一匹。内外文武,普泛四阶;合叙未定第者,亦沾级。除名免官者,特复本资,品封依旧。颍川王尔朱兆,彭城王尔朱仲远,陇西王尔朱天光,乐平王尔朱世隆,常山王尔朱度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齐献武王,都督斛斯椿下军士,普泛六级。”庚午,诏曰:“朕以眇身,临王公之上,夕惕祗怀,若履冰谷。赖七庙之灵,百辟忠诚之举,庶免坠殁。夫三皇称皇,五帝云帝,三代称王,迭冲挹也。自秦之末,竞为皇帝。忘负乘之深殃,垂贪鄙于万叶。予今称帝,已为褒矣!可普告令知。”是月,镇远将军清河崔祖螭聚青州七郡之众十余万人围东阳。幽州刺史刘灵助起兵于蓟。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兼侍中、河北大使高乾邕及弟平北将军、通直散骑常侍敖曹,率众夜袭冀州,执刺史元嶷,杀监军孙白鹞,共推前河内太守封隆之行州事。
三月癸酉,封长广王晔为东海王。诏太师、骠骑大将军、青州刺史、鲁郡王肃还为太师;特进、车骑大将军、沛郡王欣为太傅、司州牧,改封淮阳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彭城王尔朱仲远,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陇西王尔朱天光,并为大将军;柱国大将军、并州刺史、颍川王尔朱兆为天柱大将军;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左卫将军、大都督、晋州刺史、平阳郡开国公齐献武王封勃海王 ,增邑五百户;特进、车骑大将军、清河王亶为仪同三司;侍中、太傅、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乐平王尔朱世隆为太保;开府、前司徒公长孙稚为太尉公、录尚书事;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赵郡王谌为司空公。稚固辞,寻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丙子,帝引见尚书右仆射元罗及皇宗于显阳殿,劳勉之。丁丑,加骠骑大将军、北华州刺史公孙略仪同三司。己卯,诏右卫将军贺拔胜并尚书一人募伎作及杂户从征者,正入出身,皆授实官,私马者优一大阶。庚辰,以侍中、卫将军、咸阳王坦,卫将军、尚书左仆射、南阳王宝炬,侍中、征东将军、平阳王脩,并仪同三司。乙酉,诏简北来及在京二官员外剩置者。己丑,以持节、骠骑将军、泾州刺史贺拔岳为仪同三司、岐州刺史,使持节、车骑大将军、渭州刺史侯莫陈悦为仪同三司、秦州刺史。庚寅,诏天下有德孝仁贤忠义志信者,可以礼召赴阙,不应召者以不敬论。丙申,刘灵助率众次于安国城,定州刺史侯渊破斩之,传首京师。戊戌,以使持节、侍中、车骑大将军斛斯椿,侍中、卫将军元受,并特进仪同三司。诏曰:“顷官方失序,仍令沙汰,定员简剩,已有判决。退下之徒,微亦可愍。诸在简下,可特优一级,皆授将军,豫参选限,随能补用。”是春,冠军将军、南青州刺史茹怀朗使其部将何宝率步骑三千击萧衍守将于琅邪,擒其尚书左仆射、仪同三司、云麾将军、徐兗二州刺史刘相如。
夏四月癸卯,幸华林都亭燕射,班锡有差。太乐奏伎有倡优为愚痴者,帝以非雅戏,诏罢之。壬子 ,有事于太庙。癸丑,诏以齐献武王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东道大行台、冀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安定王尔朱智虎为开府仪同三司、肆州刺史。乙卯,以右卫将军贺拔胜、武卫将军大野拔并为仪同三司。己未,帝于显阳殿简试通直散骑常侍、散骑侍郎、通直郎,剩员非才他转之。癸亥,陇西王尔朱天光大破宿勤明达,擒送京师,斩之。丙寅,以侍中、骠骑大将军尔朱彦伯为司徒公。诏有司不得复称伪梁,罢细作之条,无禁邻国往还。诏员外谏议大夫、步兵校尉、奉车都尉、羽林监、给事中、积射将军、奉朝请、殿中将军、宫门仆射、殿中司马督、治礼郎十一官,得俸而不给力,老合外选者,依常格,其未老欲外选者,听解。其七品以上,朔望入朝,若正员有阙,随才进补。前员外简退优阶者追之,称事简下者,仍优一级。先是,南阳太守赵修延执刺史李琰之;五月丙子,荆州城民斩修延,送首,还推琰之为刺史。尔朱仲远使其都督魏僧勖等讨崔祖螭于东阳,擒斩之。六月庚申,齐献武王以尔朱逆乱,始兴义兵于信都。西定殷州,斩其刺史尔朱羽生,命南赵郡太守李元忠为刺史,镇广阿。癸亥,帝临显阳殿,亲理冤讼。戊辰,以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尔朱弼为仪同三司。
秋七月壬申,尔朱世隆等害前太保杨椿、前司空公杨津及其家。丙戊,司徒公尔朱彦伯以旱逊位。戊子,除彦伯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庚寅,以侍中、太保、开府、尚书令、乐平王尔朱世隆为仪同三司 ,位次上公。八月庚子,诏陇西王尔朱天光下文武讨宿勤明达者,泛三级。颍川王尔朱兆度步骑二万出井陉,趋殷州,李元忠弃城还信都。丙午,常山王尔朱度律、彭城王尔朱仲远等率众出抗义旗。九月丁丑,以侍中、骠骑将军卢同,骠骑大将军杜德,车骑大将军桥宁并为仪同三司。己卯,以使持节、都督东道诸军事、兼尚书令、东道大行台、彭城王尔朱仲远为太宰。庚辰,加使持节、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兼尚书令、西道大行台、陇西王尔朱天光为大司马。骠骑大将军、青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穆绍薨。癸巳,追尊皇考为先帝,皇妣王氏为先太妃;封皇弟永业为高密王,皇子子恕为勃海王。
冬十月壬寅,齐献武王推勃海太守元朗即皇帝位于信都。
二年春三月,齐献武王败尔朱天光等于韩陵。
夏四月辛巳,齐献武王与废帝至邙山,使魏兰根尉谕洛邑,且观帝之为人。兰根忌帝雅德,还致毁谤,竟从崔忄夌议,废帝于崇训佛寺,而立平阳王修为帝。帝既失位,乃赋诗曰:“朱门久可患,紫极非情玩。颠覆立可待,一年三易换。时运正如此,唯有修真观。”
太昌初,帝殂于门下外省,时年三十五。出帝诏百司赴会,大鸿胪监护丧事,葬用王礼,加以九旒、銮辂、黄屋、左纛,班剑百二十人,二卫、羽林备仪卫。后废帝,讳朗,字仲哲,章武王融第三子也。母曰程氏。少称明悟。永安二年,为肆州鲁郡王后军府录事参军、仪同开府司马。元晔之建明二年正月戊子,为冀州勃海太守。及齐献武王起义兵,将诛暴逆,乃推戴之。
冬十月壬寅,即皇帝位于信都城西。升坛焚燎,大赦,称中兴元年。文武百官普泛四级。以齐献武王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增邑三万户;以兼侍中、抚军将军、河北大使高乾邕为侍中、司空公;前平北将军、通直散骑常侍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以终其身;以前刺史元嶷为仪同三司。己酉,尔朱度律、尔朱仲远、斛斯椿、贺拔胜、贾显智次于阳平,将抗义师。齐献武王纵反间构之,遂与尔朱兆相疑,败散而还。辛亥,齐献武王大破尔朱兆于广阿,虏其卒五千余人。诏将士泛五级,留守者二级。诏征东将军、吏部尚书封隆之为使持节、北道大使,随方处分。十有一月己巳,诏曰:“王度创开,彝伦方始,所班官秩,不改旧章。而无识之徒,因兹侥幸,谬增军级,虚名显位,皆言前朝所授,理难推抑。自非严为条制,无以防其伪窃。诸有虚增官号,为人发纠,罪从军法。若入格检核无名者,退为平民,终身禁锢。”庚辰,齐献武王率师攻鄴城。是年,南兗城民王乞德逼前刺史刘世明以州降萧衍,衍使其将元树入据谯城。
二年春正月壬午,拔鄴,擒刺史刘诞。诏诸将士泛四级。封侯、增邑九十七人,各有差等。癸未,诏曰:“自中兴草昧,典制权舆,郡县之官,率多行、督。假有正者,风化未均。眷彼周余,专为渔猎。朕所以夙兴夜寐,有惕于怀。有司明加纠罚,称朕意焉。”二月辛亥,上孝庄皇帝谥曰武怀皇帝。甲子,以齐献武王为大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增封三万户,并前为六万户。
三月丙寅,以齐文襄王起家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丙子,以侍中、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孙腾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丁丑,车驾幸鄴。乙酉,诏文武家属自信都赴鄴城。闰月乙未,以安北将军、光禄大夫、博野县开国伯尉景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丙申,以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库狄干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壬寅,尔朱天光、兆、度律、仲远等屯于洹水之南。癸丑,齐献武王出顿紫陌。庚申,尔朱兆率轻骑三千夜袭鄴城,叩西门,不克,退走。壬戌,齐献武王大破尔朱天光等四胡于韩陵,前废帝镇国将军贺拔胜、徐州刺史杜德于陈降。尔朱兆走趣并州,仲远奔东郡,天光、度律将赴洛阳。大都督斛斯椿、贾显智倍道先还。
夏四月甲子朔,椿等据河桥,惧罪自劾。寻擒天光、度律于河桥。西北大行台长孙稚、都督贾显智等率骑入京师,执尔朱世隆、彦伯,斩于都街;囚送天光、度律于齐献武王。辛未,前废帝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侯景据城降,仍除仪同三司、兼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甲戍,以车骑将军、尚书右仆射魏兰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乙亥,以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中军大都督高盛兼尚书仆射、北道行台,随机处分。尔朱仲远奔萧衍。青州刺史尔朱弼为其部下冯绍隆所杀,传首京师。丙子,前废帝安东将军辛永,右将军、建州大都督张悦举城降。
辛巳,车驾至河阳,逊位于别邸。太昌元年五月,封安定郡王,邑一万户。后以罪殂于门下外省,时年二十。永熙二年葬于鄴西南野马冈。出帝,讳修,字孝则,广平武穆王怀之第三子也。母李氏。性沉厚少言,好武事。始封汝阳县开国公,拜通直散骑侍郎,转中书侍郎。建义初,除散骑常侍,寻迁平东将军、兼太常卿,又为镇东将军、宗正卿。永安三年,封平阳王。普泰初,转侍中、镇东将军、仪同三司、兼尚书右仆射,又加侍中、尚书左仆射。
中兴二年夏四月,安定王自以疏远,未允四海之心,请逊大位。齐献武王与百僚会议,佥谓高祖不可无后,乃共奉王。戊子,即帝位于东郭之外,入自东阳、云龙门,御太极前殿,群臣朝贺。礼毕,升阊阖门,诏曰:“否泰相沿,废兴互有,玄天无所隐,精灵弗能谕。大魏统乾,德渐区宇,牢笼九服,旁礴三光。而上天降祸,运踵多难,礼乐崩沦,宪章漂没。赫赫宗周,翦为戎寇;肃肃清庙,将成茂草。胡羯乘机,肆其昏虐,杀君害王,刳剔海内。竞其吞噬之意,不识醉饱之心。自书契以来,未有若斯者已!大丞相勃海王忠存本朝,精贯白日,爰举义旗,志雪国耻。故广阿之军,貔虎夺气;鄴下之师,金汤失险。近者四胡相率,实繁有徒,驱天下之兵,尽华戎之锐。桴鼓暂交,一朝荡灭,元凶授首,大憝斯擒。扬旆济河、扫清伊洛,士民安堵,不失旧章。社稷危而复安,洪基毁而还构。朕以托体宸极,猥当乐推,祗握宝图,承兹大业。得以眇身,托于王公之上,若涉渊水,罔识攸津。思与兆民同兹嘉庆,可大赦天下。改中兴二年为太昌元年。”诏前御史中尉樊子鹄起复本官,兼尚书左仆射、东南道大行台,都督仪同三司、徐州刺史杜德讨元树。齐献武王上言,建义之家枉为尔朱氏籍没者,悉皆蠲免。帝以世易,复除齐献武王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增封九万,并前十五万户。庚寅,加齐文襄王侍中、开府仪同,余如故。壬辰,齐献武王还鄴,车驾饯别于乾脯山。
五月丙申,前废帝广陵王殂。以太傅、淮阳王欣为太师,封沛郡王;司徒公、赵郡王谌为太保;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清河王亶仪同三司;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州牧、南阳王宝炬为太尉公;侍中、太保、录尚书事长孙稚为太傅;侍中、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元罗仪同三司、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吏部尚书元世俊仪同三司。戊戌,以齐献武王固让,听解天柱大将军,灭封五万户,余悉如故。幸丑,以前司空高乾邕复为司空公。乙巳,帝幸华林都亭,宴群臣,班赍有差。羽林队主唐猛突入称庆,帝以猛犯禁卫,杖之。猛辞色有忤,斩之阶下。丁未,诏曰:“无侮茕独,事炳前经;惠此鳏寡,声留往册。朕以薄德,作民父母,乃眷元元,寤言增叹。今理运惟新,哀矜伊始,如有孤老、疾病、无所依归者,有司明加隐括,依格赈赡。”又诏曰:“理有一准,则民无觊觎;法启二门,则吏多威福。前主为律,后主为令,历世永久,实用滋章。非所以准的庶品,提防万物。可令执事之官四品以上,集于都省,取诸条格,议定一途。其不可施用者,当局停记。新定之格,勿与旧制相连。务在约通,无致冗滞。”己酉,以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清河王亶为司徒公。庚戌,诏曰:“顷西土年饥,百姓流徒,或身倚沟渠,或命悬道路,皆见弃草土,取厌乌鸢。言念于此,有警夜寐。掩骼之礼,诚所庶几;行墐之义,冀亦可勉。其诸有露尸,令所在埋覆。可宣告天下。”乙卯,诏外内解严。六月癸亥朔,帝于华林园纳讼。丙寅,蠕蠕、嚈哒、高丽、契丹、库莫奚国并遣使朝贡。丁卯,太尉公、司州牧、南阳王宝炬坐事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王如故,归第,令羽林卫守。改谥武怀皇帝曰孝庄。癸酉,蠕蠕、嚈哒国遣使朝贡。戊寅,诏内外百司普泛六级。在京百僚加中兴四级,义师将士并加军泛六级,在鄴百官三级,河北同义之州两级,河桥建义者加五级,关西二级。诸受建明、普泰封爵、泛级、优特之阶,悉追。己卯,帝临显阳殿纳讼。乙酉,高丽、契丹、库莫奚国遣使朝贡。丙戌,以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斛斯椿还为前官。诏曰:“间者,凶权诞恣,法令变常;遂立夷貊轻赋,冀收天下之意;随以箕敛之重,终纳十倍之征。掩目捕雀,何能过此?朕属念蒸黎,无忘寝食。加田桑始事,生业未滋,若顿依常格,或不周展。今岁租调,且两收一丐,来年复旧。”辛卯,以使持节、卫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贾显度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秋七月乙未,诏曰:“顷永安驭运,载育皇储,遂锡泛阶,以申国庆。近经普泰,便尔中追。今罪人既殄,旧章斯复。宜述往旨,用卒前恩。皇子泛二级,悉可还授。文穆庙泛,故宜停寝,若已受者,依例追之。”庚子,以骠骑大将军、开府、南阳王宝炬为太尉公。壬寅,齐献武王率众入自滏口,大都督库狄干入自井陉,讨尔朱兆。乙巳,齐献武王以尔朱天光、尔朱度律送之京师,斩于都市。己酉,以兼尚书左仆射、东南道大行台樊子鹄为仪同三司。庚戌,诏侍中、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高隆之为使持节、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兼尚书左仆射、北道行台,率步骑十万趋太行,会齐献武王。隆之解行台,仍为大丞相军司。齐献武王次于武乡。尔朱兆大掠晋阳,北走秀容。并州平。乙卯,帝临显阳殿,亲理冤狱。丙辰,以宗师、东莱王贵平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是月,夏州徙民郭迁据宥州反,刺史元嶷弃城走。诏行台侯景率齐州刺史尉景、济州刺史祭俊等攻讨之。城陷,迁奔萧衍。东南道大行台樊子鹄大破萧衍军于谯城,擒其鄴王元树及谯州刺史朱文开。八月壬戌朔,齐文襄王来朝,燕射,班赍部下各有差。丁卯,以西中郎将元宁为高平王。甲戌,以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李琰之为仪同三司。庚寅,以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崔秉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辛卯,以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高岳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九月癸未,以侍中、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封津为仪同三司。庚子,帝幸华林都亭,引见元树及公卿百僚蕃使督将等,宴射,班赍各有差。癸卯,燕郡开国公贺拔允进爵为王。乙巳,帝幸都水,南过洛汭,遂至瀍涧。己酉,复田于北原。癸丑,以太师、沛王欣为广陵王,前废帝子勃海王子恕改封沛郡王。甲寅,以侍中、骠骑大将军封隆之、任祥并为仪同三司。以车骑大将军、河南尹元仲景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乙卯,车驾谒山陵。丙辰,蠕蠕、高昌国遣使朝贡。庚申,以卫将军、前吏部尚书李神隽,抚军将军、右卫将军娄昭并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冬十月甲子,以使持节、卫将军、光州刺史高仲密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丁卯,以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潘蛮为仪同三司。己卯,以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高琛为特进、骠骑、开府仪同三司。庚寅,以使持节、骠骑将军、肆州刺史刘贵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十有一月甲午,以车骑将军、扬州刺史斛斯敦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丁酉,日南至,车驾有事于圆丘。戊戌,朝会百官于太极前殿。甲辰,安定王朗及东海王晔坐事死。乙巳,蠕蠕国遣使朝贡。己酉,以前太尉公、汝南王悦为侍中、大司马、开府。葬灵太后胡氏。十有二月丙寅,以骠骑大将军、领御史中尉綦隽为仪同三司。乙亥,以侍中、广平王赞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丁亥,杀大司马、汝南王悦。大赦天下,改太昌为永兴,以太宗号,寻改为永熙元年。
二年春正月庚寅朔,朝飨群臣于太极前殿。甲午,齐献武王自晋阳出讨尔朱兆。丁酉,大破之于赤洪岭。兆遁走,自杀。己亥,车驾幸岭高石窟灵岩寺。庚子,又幸,散施各有差。庚戌,仪同三司李琰之薨。丁巳,追尊皇考为武穆帝,皇太妃冯氏为武穆后,皇妣李氏为皇太妃。以骠骑将军、前沧州刺史高聿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萧衍劳州刺史曹凤、东荆州刺史雷能胜等举城内属。
二月庚申,以使持节、镇东将军、行汾州事张琼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辛酉,以司空公高乾邕为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咸阳王坦为司空公。三月己丑朔,加骠骑大将军、沧州刺史贾显智开府仪同三司。辛卯,诏以前普解诸行台,今阿至罗相度降款,复以齐献武王为大行台,随机裁处。甲午,以车骑将军、蔚州刺史窦泰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高乾邕坐事赐死。太师、鲁郡王肃薨。戊申,以使持节、都督河渭部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世袭河州刺史梁景睿为仪同三司。丁巳,以侍中、太保、司州牧、赵郡王谌为太尉公,加羽葆鼓吹;侍中、太尉公、南阳王宝炬为太尉、开府、尚书令。
夏四月戊辰,诏诸参佐自三府以下爰及外州,皆不得复加常侍及兼两员,虽已授者亦悉追之。是月,青州人耿翔袭据胶州,杀刺史裴粲,通于萧衍。五月庚寅,诏诸幽枉未申,事经一周已上,悉集华林,将亲览察;脱事已经年,有司不列者,听其人各自陈诉;若事连州郡、由缘淹岁者,亦仰尚书总集以闻。壬寅,以使持节、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齐州刺史侯渊复为开府仪同三司。乙巳,诏曰:“大夫之职,位秩贵显;员外之官,亦为匪贱。而下及胥吏,带领非一,高卑浑杂,有损彝章。自今已后,京官乐为称事小职者,直加散号将军,愿罢卑官者听为大夫及员外之职,不宜仍前散实参领。其中旨特加者,不在此例。”东徐州城民王早、简实等杀刺史崔庠,据州入萧衍。六月壬申,以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樊子鹄为青胶大使,督济州刺史、大都督察俊讨耿翔。丁丑,以骠骑大将军、前行南兗州事念贤为仪同三司。
秋七月辛卯,以使持节、镇北将军、大都督、秦州刺史万俟普拨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壬辰,以太师、司州牧、广陵王欣为大司马、侍中,以太尉公、赵郡王谌为太师,并开府。庚戌,以前司徒公、燕郡王贺拔允为太尉公。八月乙丑,齐文襄王来朝,帝燕于华林都亭,班赍部下各有差。以骠骑大将军、前南岐州刺史司马子如为仪同三司。戊辰,车驾饯文襄王于河梁,仍济河而返。癸酉,齐献武王上表固让王爵,不许;请分邑十万户,节降为品,回授勋义,从之。九月壬子,以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崔孝芬为仪同三司。
冬十月癸未,以卫将军、瓜州刺史、泰临县开国伯、高昌王麹子坚为仪同三司,进爵郡王。十有一月癸巳,持节、征北将军、殷州刺史邸珍为徐州大都督、东道行台仆射,率将讨东徐州。十有二月丁巳,车驾狩于嵩阳。己巳,遂幸温汤。丁丑,车驾还宫。
三年春正月壬辰,齐献武王讨费也头于河西苦洩河,大破之,获其帅纥豆陵伊利,迁其部落于内地。
二月,东梁州为夷民侵逼,诏使持节、车骑大将军、行东雍州事泉企为东梁州行台、都督以讨之。己未,萧衍假节、豫州刺史、南昌王毛香举城内附,授以持节、安南将军、信州刺史、义昌王。壬戌,大赦天下。丙子,帝亲释奠礼先师。辛巳,幸洪池陂,遂游田。壬午,以卫将军、前徐州刺史元祐为卫大将军、仪同三司,以骠骑将军、左卫将军元斌之为颍川王。三月壬寅,以前侍中、车骑大将军李彧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夏四月戊午,契丹国遣使朝贡。辛未,高平王宁坐事降爵为公。丙子,高丽国遣使朝贡。五月丙戌,增置勋府庶子,厢别六百人;又增骑官,厢别二百人,依第出身,骑官秩比直斋。辛卯,诏曰:“大魏得一居宸,乘六驭宇。考风云之所会,宅日月之所中。自北而南,东征西怨,后来其苏,无思不偃。而句吴负险,久遗度外。世祖太武皇帝,握金镜以照耀,击玉鼓以铿锵,神武之所牢笼,威风之所兰轹,莫不云彻雾卷,瓦解冰消。长江已北,尽为魏土。顷天步中圮,国纲时屯,凶竖因机,互窥上国,疆场侵噬,州郡沦胥。乃眷东顾,无忘寝食。自非五牛警旆,七萃按部,何以复文武之旧业,拯涂炭于遗黎?朕将亲总六军,径临彭、汴。一劳永逸,庶保无疆。内外百僚,便可严备。出顿之期,更听后敕。”时帝为斛斯椿、元毗、王思政、魏光等谄佞间阻,贰于齐献武王,托讨萧衍,盛暑征发河南诸州之兵,天下怪恶之。语在《斛斯椿传》。丙申,以使持节、侍中、大司马、开府、司州牧、广陵王欣为左军大都督,太傅、录尚书事长孙稚为中军四面大都督。丁酉,帝幸华林都亭,集京畿都督及军士三千余人,慰勉之。庚子,又幸华林都亭纳讼。壬寅,又以长孙稚为后军大都督。六月丁卯,大都督源子恭镇胡阳,汝阳王暹守石济,仪同三司贾显智率豫州刺史斛斯寿东趋济州。庚午,吐谷浑国遣使朝贡。丙子,诏曰:“顷年以来,天步时阻,干戈不戢,荆棘斯生。或徇节感恩,奋不顾命;或临戎对敌,赴难如归。身首横分,骸骨不敛。勋诚靡录,荣赠莫加。寤寐矜之,良有嗟悼。可普告内外,所在言列。若无亲近,听故友陈之。尚书检实,随状科赠。庶粗慰冤魂,少申恻隐。”庚辰,以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中军大都督斛律沙门为开府仪同三司。
秋七月辛巳朔,以镇东将军、前大鸿胪卿、太原王昶特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己丑,帝亲总六军十余万众次于河桥。以斛斯椿为前军大都督,寻诏椿镇虎牢。又诏荆州刺史贺拔胜赴于行所。胜率所部次于汝水。庚子,以使持节、征西将军、岐州刺史越肱特为仪同三司。丁未,帝为椿等迫胁,遂出于长安。己酉,齐献武王入洛,贺拔胜走还荆州。
八月甲寅,推司徒公、清河王亶为大司马,承制总万几,居尚书省。辛酉,齐献武王西迎车驾。戊辰,制曰:“晦为明始,乱实治基,爰著天道,又符人事。故姬祚中微,践土有勤王之役;刘氏将倾,北军致左袒之举。用能隆此远年,克兹卜世。永熙之季,权佞擅朝,群小是崇,勋贤见害。官缘价以贵贱,狱因货而死生。宗祏飘若缀旒,民命弃如草莽。大丞相位居晋郑,任属桓文,兴甲汾川,问罪伊洛。群奸畏威,拥迫人主,以自蔽卫,远出秦方。虽车驾流移,未即返御,然权佞将除,天下延颈。魏邦虽旧,其化惟新,思与兆民,同兹更始。可大赦天下。”行台侯景讨荆州,贺拔胜战败,走奔萧衍。
九月癸巳,以卫大将军、河南尹元子思为使持节、行台仆射,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军将军娄昭为西道大都督,并率左右侍官西迎车驾。己酉,椿党毛鸿宾守潼关,齐献武王破擒之。是日,齐献武王东还于洛。是月,东清河人傅晶杀太守韩子捷,据郡反。会赦,乃降。
冬十月戊辰,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行青州事侯渊克东阳,斩刺史东莱王贵平,传首京师。
闰十二月癸巳,帝为宇文黑獭所害,时年二十五。
史臣曰:广陵废于前,中兴废于后,平阳猜惑,自绝宗庙。普泰雅道居多,永熙悖德为甚。是俱亡灭,天下所弃欤!
帝纪第十二 孝静纪
孝静皇帝,讳善见,清河文宣王亶之世子也。母曰胡妃。永熙三年,拜通直散骑侍郎。八月,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出帝既入关 ,齐献武王奉迎不克,乃与百僚会议,推帝以奉肃宗之后,时年十一。
冬十月丙寅,即位于城东北,大赦天下,改永熙三年为天平元年。庚午,以太师、赵郡王谌为大司马 ,以司空、咸阳王坦为太尉,以开府仪同三司高盛为司徒,以开府仪同三司高昂为司空。壬申,有事于太庙。诏曰:“安安能迁,自古之明典;所居靡定,往昔之成规。是以殷迁八城,周卜三地。吉凶有数,隆替无恆。事由于变通,理出于不得已故也。高祖孝文皇帝式观乾象,俯协人谋,发自武州,来幸嵩县。魏虽旧国,其命惟新。及正光之季,国步孔棘,丧乱不已,寇贼交侵,俾我生民,无所措手。今远遵古式,深验时事,考龟袭吉,迁宅漳滏。庶克隆洪基,再昌宝历。主者明为条格,及时发迈。”丙子,车驾北迁于鄴。诏齐献武王留后部分。改司州为洛州,以卫大将军、尚书令元弼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洛州刺史,镇洛阳。诏从迁之户,百官给复三年,安居人五年。十有一月,兗州刺史樊子鹄、南青州刺史大野拔据瑕丘反。庚寅,车驾至鄴,居北城相州之廨。改相州刺史为司州牧,魏郡太守为魏尹,徙鄴旧人西径百里,以居新迁之人。分鄴置临漳县,以魏郡、林虑、广平、阳丘、汲郡、黎阳、东濮阳、清河、广宗等郡为皇畿。十有二月丁卯,燕郡王贺拔允薨。庚午,诏内外解严,百司悉依旧章,从容雅服,不得以矛钐从事。丙子,遣侍中封隆之等五人为大使,巡谕天下。丁丑,赦畿内。闰月,萧衍以元庆和为镇北将军、魏王,入据平濑乡。宇文黑獭既害出帝,乃以南阳王宝炬僭尊号。初置四中郎将,于僵石桥置东中,蒲泉置西中,济北置南中,洛水置北中。
二年春正月,宝炬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拥部来降,齐献武王迎纳之,赈其廪食。己巳,诏以齐献武王为相国 ,假黄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余悉如故。王固让不受。乙亥,兼尚书右仆射、东南道行台元晏讨元庆和,破走之。二月壬午,以太尉、咸阳王坦为太傅,以司州牧、西河王忭为太尉。己丑,前南青州刺史大野拔斩樊子鹄以降,兗州平。戊戌,萧衍司州刺史陈庆之寇豫州,刺史尧雄击走之。三月辛酉,以司徒高盛为太尉,以司空高昂为司徒,济阴王晖业为司空。齐献武王讨平山胡刘蠡升,斩之。其子南海王复僭帝号,献武王进击,破擒之,及其弟西海王、皇后、夫人已下四百人,并逋逃之人二万余户。辛未,以旱故,诏京邑及诸州郡县收瘗骸骨。是春,高丽、契丹并遣使朝贡。
夏四月,前青州刺史侯渊反,攻掠青齐。癸未,济州刺史蔡俊讨平之。壬辰,降京师见囚。
五月,大旱,勒城门、殿门及省、府、寺、署、坊门浇人,不简王公,无限日,得雨乃止。六月,元庆和寇南豫州,刺史尧雄大破之。
秋七月甲戌,封汝南王悦孙绰为琅邪王。八月辛卯,司空、济阴王晖业坐事免。甲午,发众七万六千人营新宫。九月,齐献武王以治民之官多不奉法,请选朝士清正者,州别遣一人,问疾苦。丁巳,以开府仪同三司、襄城王旭为司空。冬十有一月丁未,萧衍将柳仲礼寇荆州,刺史王元击破之。癸丑,祀圆丘。甲寅,阊阖门灾,龙见并州人家井中。丙寅,诏齐文襄王起家为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十有二月壬午,车驾狩于鄴东。甲午,文武百官,量事各给禄。
三年春正月癸卯朔,飨群臣于前殿。戊申,诏百官举士,举不称才者两免之。齐献武王袭宝炬西夏州,克之。诏加齐献武王九锡之礼,侍中元子思敦谕,固让乃止。二月丁未,萧衍光州刺史郝树以州内附。丁酉,诏加齐文襄王使持节、尚书令、大行台、大都督,以鲜卑、高车酋庶皆隶之。三月甲寅,以开府仪同三司、华山王鸷为大司马。丁卯,阳夏太守卢公纂据郡南叛,大都督元整破之。
夏四月丁酉,昌乐王诞薨。五月癸卯,赐鳏寡孤独贫穷者衣物各有差。丙辰,以录尚书事、西河王忭为司州牧。戊辰,大尉高盛薨。六月辛巳,赵郡王谌薨。
秋七月庚子,大赦天下。萧衍夏州刺史田独鞞、颍川防城都督刘鸾庆并以州内附。八月,并、肆、汾、建四州陨霜,大饥。九月壬寅,以定州刺史侯景兼尚书右仆射、南道行台,节度诸军南讨。丙辰,阳平人路季礼聚众反。辛酉,御史中尉窦泰讨平之。冬十有一月戊申,诏尚书可遣使巡检河北流移饥人,邢陉、滏口所经之处,若有死尸,即为藏掩。勿使灵台枯骨,有感于通梦;广汉露骸,时闻于夜哭。侯景攻克萧衍楚州,获刺史桓和。十有二月,以并州刺史尉景为太保。辛未,遣使者板假老人官,百岁已下各有差。壬申大司马、清河王亶薨。丁丑,齐献武王自晋阳西讨,次于蒲津,司徒公、大都督高敖曹趋上洛,车骑大将军窦泰入自潼关。癸未,以太傅、咸阳王坦为太师。乙酉,勿吉国遣使朝贡。是岁,高丽国遣使朝贡。
四年春正月,禁十五日相偷戏。窦泰失利自杀。丁巳,高敖曹攻上洛,克之,擒宝炬骠骑大将军、洛州刺史泉企。以汝阳王暹为录尚书事。
夏四月辛未,迁七帝神主入新庙,大赦天下,内外百官普进一阶。先是,荥阳人张俭等聚众反于大騩山,通宝炬。壬辰,武卫将军高元盛讨破之。
六月己巳,幸华林园理讼。辛未,诏尚书掩骼埋胾,推录囚徒。壬午,阊阖门灾。先是,萧衍因益州刺史傅和请通好。秋七月甲辰,遣兼散骑常侍李谐、兼吏部郎中卢元明、兼通直散骑常侍李鄴使于萧衍。八月,宝炬、宇文黑獭寇陕州,城陷,刺史李徽伯为黑獭所杀。九月,侍中元子思与其弟子华谋西入,并赐死。闰月乙丑,卫将军、右光禄大夫蒋天乐谋反,伏诛。禁京师酤酒。
冬十月,以咸阳王坦为录尚书事。壬辰,齐献武王西讨,至沙苑,不克而还。己酉,宝炬行台宫景寿、都督杨白驹寇洛州,大都督韩延大破之。宝炬又遣其子大行台元季海、大都督独孤如愿逼洛州,刺史广阳王湛弃城退还。季海、如愿遂据金墉。颍州长史贺若微执刺史田迅西叛,引宝炬都督梁回据城。宝炬又遣其都督赵继宗、右丞韦孝宽等攻陷豫州。十有一月丙子,以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万俟普为太尉。十有二月甲寅,萧衍遣使朝贡。河间人邢摩纳、范阳人卢仲礼等各聚众反。是岁,高丽、蠕蠕国并遣使朝贡。
元象元年春正月,有巨象自至易郡陂中,南兗州获送于鄴。丁卯,大赦,改元。大都督贺拔仁攻宝炬南汾州。己卯,拔之,擒其刺史韦子粲。行台任祥率豫州刺史尧雄等与大行台侯景、司徒高敖曹、大都督万俟受洛干等于北豫相会,俱讨颍州。梁回等弃城遁走。颍州平。二月,豫州刺史尧雄攻扬州,拔之,擒宝炬义州刺史韩显、扬州长史丘岳,送京师。丙辰,遣兼散骑常侍郑伯猷使于萧衍。三月,齐献武王固请解大丞相,诏从之。
夏四月庚寅,曲赦畿内。壬辰,齐献武王还晋阳,请开酒禁。六月壬辰,帝幸华林都堂听讼。是夏,山东大水,虾蟆鸣于树上。
秋七月乙亥,高丽国遣使朝贡。行台侯景、司徒公高敖曹围宝炬将独孤如愿于金墉,宝炬、宇文黑獭并来赴救。大都督库狄于率诸将前驱,齐献武王总众继进。八月辛卯,战于河阴,大破之。斩其大都督、仪同三司寇洛生等二十余人,俘获数万。司徒公高敖曹、大都督李猛、宋显并战没。宝炬留其将长孙子彦守金墉。壬辰,齐献武王济河,子彦弃城走。九月,大都督贺拔仁击邢摩纳、卢仲礼等,破平之。
冬十月,萧衍遣使朝贡。十有一月庚寅,遣陆操使于萧衍。齐献武王来朝。十有二月甲辰,还晋阳。
兴和元年春正月辛酉,以尚书令孙腾为司徒。三月甲寅朔,封常山郡王劭第二子曜为陈郡王。夏五月,齐文襄王来朝。甲戌,立皇后高氏。乙亥,大赦天下。是月,高丽国遣使朝贡。六月乙酉,以尚书左仆射司马子如为山东黜陟大使,寻为东北道大行台,差选勇士。庚寅,前颍州刺史奚思业为河南大使,简发勇士。丁酉,萧衍遣使朝贡。戊申,开府仪同三司、汝阳王暹薨。
秋七月丁丑,诏以齐献武王为相国、录尚书事、大行台。固辞相国。八月壬辰,兼散骑常侍王元景、兼通直散骑常侍魏收使于萧衍。九月甲子,发畿内民夫十万人城鄴城,四十日罢。辛未,曲赦畿内死罪以下各有差。冬十有一月癸亥,以新宫成,大赦天下,改元。八十以上赐绫帽及杖,七十以上赐帛,及有疾废者赐粟帛。筑城之夫,给复一年。
二年春正月壬申,以太保尉景为太傅,以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库狄于为太保。丁丑,徒御新宫,大赦,内外百官普进一阶,营构主将别优一阶。三月己卯,萧衍遣使朝贡。夏五月己酉,西魏行台宫延和、陕州刺史宫元庆率户内属,置之河北。新附赈廪各有差。壬子,遣兼散骑常侍李象使于萧衍。闰月己丑,封皇兄景植为宜阳王,皇弟威为清河王,谦为颍川王。六月壬子,大司马华山王鸷薨。
冬十月丁未,萧衍遣使朝贡。十有二月乙卯,遣兼散骑常侍崔长谦使于萧衍。是岁,蠕蠕、高丽、勿吉国并遣使朝贡。
三年春二月甲辰,阿至罗出吐拔那浑大率部来降。三月己酉,梁州人公孙贵宾聚众反,自号大王。阳夏镇将讨擒之。
夏四月戊申,阿至罗国主融伏罗越居子去宾来降,封为高车王。六月乙丑,萧衍遣使朝贡。
秋七月,齐文襄王如晋阳。己卯,宜阳王景植薨。八月甲子,遣兼散骑常侍李骞使于萧衍。
冬十月癸卯,齐文襄王自晋阳来朝。先是,诏文襄王与群臣于麟趾阁议定新制,甲寅,班于天下。己巳,发夫五万人筑漳滨堰,三十五日罢。癸亥,车驾狩于西山。十有一月戊寅,还宫。丙戌,以开府仪同三司、彭城王韶为太尉,以度支尚书胡僧敬为司空。是岁,蠕蠕、高丽、勿吉国并遣使朝贡。
四年春正月丙辰,萧衍遣使朝贡。夏四月丙寅,遣兼散骑常侍李绘使于萧衍。乙酉,以侍中、广阳王湛为太尉,以尚书右仆射高隆之为司徒,以太尉、彭城王韶为录尚书事。丁亥,太傅尉景坐事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辛卯,以太保库狄于为太傅,以领军将军娄昭为大司马,封祖裔为尚书右仆射。
五月辛巳,齐献武王来朝,请令百官月一面敷政事,明扬仄陋,纳谏屏邪,亲理狱讼,褒黜勤怠;牧守有愆,节级相坐;椒掖之内,进御以序;后园鹰犬,悉皆放弃。六月,还晋阳。丙申,复前侍中、乐浪王忠爵。丁酉,复陈留王景皓、常山王绍宗、高密王永业爵。秋八月庚戌,以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侯景为兼尚书仆射、河南行台,随机讨防。
冬十月甲寅,萧衍遣使朝贡。齐献武王围宝炬玉壁。十有一月壬午,班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西河王忭薨。十有二月辛亥,遣兼散骑常侍阳斐使于萧衍。是岁,蠕蠕、高丽、吐谷浑国并遣使朝贡。
武定元年春正月壬戌朔,大赦天下,改元。己巳,车驾搜于邯郸之西山;癸酉,还宫。二月壬申,北豫州刺史高仲密据虎牢西叛。三月,宝炬遣其子突与宇文黑獭率众来援仲密。庚子,围河桥南城。丙午,帝亲纳讼。戊申,齐献武王讨黑獭,战于邙山,大破之,擒宝炬兄子临洮王森,蜀郡王荣宗,江夏王升,钜鹿王阐,谯郡王亮,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太子詹事赵善,督将参僚等四百余人,俘斩六万余,甲仗牛马不可胜数。豫洛二州平。齐献武王追奔至恆农而还。
夏四月,封彭城王韶弟袭为武安王。五月壬辰,以克复虎牢,降天下死罪以下囚。乙未,以吏部尚书侯景为司空。六月乙亥,萧衍遣使朝贡。戊寅,封前员外散骑侍郎元长春为南郡王。秋八月乙未,以汾州刺史斛律金为大司马。壬午,遣兼散骑常侍李浑使于萧衍。是月,齐献武王召夫五万于肆州北山筑城,西自马陵戍,东至土隥。四十日罢。冬十有一月甲午,车驾狩于西山。乙巳,还宫。是岁,吐谷浑、高丽、蠕蠕国并遣使朝贡。
二年春正月,地豆于国遣使朝贡。二月丁卯,徐州人刘乌黑聚众反。遣行台慕容绍宗讨平之。三月,萧衍遣使朝贡。以旱故,宥死罪以下囚。丙午,以开府仪同三司孙腾为太保。壬子,以齐文襄王为大将军,领侍中,其文武职事、赏罚众典,询禀之。中书监元弼为录尚书,左仆射司马子如为尚书令,以今上为右仆射。
夏四月,室韦国遣使朝贡。五月甲午,遣散骑常侍御季景使于萧衍。丁酉,太尉、广阳王湛薨。秋八月癸酉,尚书令司马子如坐事免。九月甲申,以开府仪同三司、济阴王晖业为太尉。太师、咸阳王坦坐事免,以王还第。
冬十月丁巳,太保孙腾、大司马高隆之各为括户大使,凡获逃户六十余万。十有一月,西河地陷,有火出。甲申,以司徒高隆之为尚书令,以前大司马娄昭为司徒。齐文襄王如晋阳。庚子,车驾有事于圜丘。辛丑,萧衍遣使朝贡。壬寅,齐文襄王从献武王讨山胡,破之,俘获一万余户,分配诸州。是岁,吐谷浑、高丽、蠕蠕、勿吉国并遣使朝贡。
三年春正月丙申,遣兼散骑常侍李奖使于萧衍。丁未,齐献武王请于并州置晋阳宫,以处配没之口。二月庚申,吐谷浑国奉其从妹以备后庭,纳为容华嫔。夏五月甲辰,大赦天下。
秋七月庚子,萧衍遣使朝贡。
冬十月,遣中书舍人尉瑾使于萧衍。乙未,齐献武王请邙山之俘,释其桎梏,配以人间寡妇。十有二月,以司空侯景为司徒,以中书令韩轨为司空。戊子,以太保孙腾为录尚书事。是岁,高丽、吐谷浑、蠕蠕国并遣使朝贡。
四年夏五月壬寅,萧衍遣使朝贡。六月庚子,以司徒侯景为河南大行台,应机讨防。
秋七月壬寅,遣兼散骑常侍元廓使于萧衍。八月,移洛阳汉魏《石经》于鄴。齐献武王自鄴帅众西伐,文襄王会于晋州。九月,围玉壁以挑之,宝炬、黑獭不敢应。冬十有一月,齐献武王有疾,班师。文襄王如晋阳。是岁,室韦、勿吉、地豆于、高丽、蠕蠕国,并遣使朝贡。
五年春正月丙午,齐献武王薨于晋阳,秘不发丧。辛亥,司徒侯景反,颍州刺史司马世云以城应之。景入据颍城,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暴显等。遣司空韩轨,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贺拔胜、可朱浑道元,左卫将军刘丰等帅众讨之。景乃遣使降于宝炬,请师救援。宝炬遣其将李景和、王思政帅骑赴之。思政等入据颍川,景乃出走豫州。乙丑,萧衍遣使朝贡。二月,侯景复背宝炬,归于萧衍。衍署景河南大将军,承制。
夏四月壬申,大将军齐文襄王来朝。甲午,遣兼散骑常侍李纬使于萧衍。五月丁酉朔,大赦天下。戊戌,以尚书右仆射、襄城王旭为太尉。甲辰,以太原公今上为尚书令,领中书监,余如故,询以政事。以青州刺史尉景为大司马,以开府仪同三司库狄于为太师,以录尚书事孙腾为太傅,以汾州刺史贺仁为太保,以司空韩轨为司徒,以领军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司空,以司徒高隆之录尚书事,以除州刺史慕容绍宗为尚书左仆射,高阳王斌为右仆射。戊午,大司马尉景薨。六月,司徒韩轨、司空可朱浑道元等自颍州班师。乙酉,帝为齐献武王举哀于东堂,服缌缞。诏尚书右仆射、高阳王斌兼大鸿胪卿,赴晋阳监护丧事;太尉、襄城王旭兼尚书令,奉诏宣慰。
秋七月戊戌,诏赠王假黄钺、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齐王玺绂,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轻车介士,兼备九锡之礼,谥曰献武王。以齐文襄王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壬寅,诏王摄理军国,遣中使敦谕。八月,齐文襄王入朝,固辞丞相,诏复授大将军,余如故。甲申,葬齐献武王于鄴城西北,车驾祖于漳滨。九月,齐文襄王还晋阳。辛酉,萧衍遣其兄子贞阳侯渊明帅众寇徐州,堰泗水于寒山,灌彭城,以应侯景。
冬十月乙酉,以尚书左仆射慕容绍宗为东南道行台,与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高岳,潘相乐讨渊明。十有一月,大破之,擒渊明及其二子瑀、道,将帅二百余人,俘斩五万级,冻乏赴水死者不可胜数。十有二月乙亥,萧渊明至阙,帝御阊阖门让而宥之。岳等回师讨侯景。是岁,高丽、勿吉国并遣使朝贡。
六年春正月己亥,大都督高岳等于涡阳大破侯景,俘斩五万余人,其余溺死于涡水,水为之不流。景走淮南。己未,齐文襄王来朝,请以寒山获士赐百官及督将等,各有差。二月己卯,萧衍遣使款阙乞和,并修书吊齐文襄王。文襄王还晋阳。三月癸巳,以太尉、襄城王旭为大司马,以开府仪同三司高岳为太尉。辛亥,以冬春亢旱,赦罪人各有差。
夏四月甲子,吏部令史张永和、青州人崔阔等伪假人官,事觉,纠检,首者六万余人。秋八月甲戌,以尚书左仆射慕容绍宗为大行台,与太尉高岳、司徒韩轨、大都督刘丰等讨王思政于颍川,引洧水灌其城。九月乙酉,萧衍遣使朝贡。
冬十月戊申,侯景济江,推萧衍弟子临贺王正德为主,以攻建业。是岁,高丽、室韦、蠕蠕、吐谷浑国并遣使朝贡。
七年春正月戊辰,萧衍弟子北徐州刺史、封山侯萧正表以钟离内属,封兰陵郡开国公、吴郡王。三月丁卯,侯景克建业,还以萧衍为主。衍弟子北兗州刺史、定襄侯萧祗,相谭侯萧退来降。衍江北郡国皆内属。
夏四月,大行台慕容绍宗、大都督刘丰遇暴风,溺水死。甲辰,诏以齐文襄王为相国、齐王,绿綟绶,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食冀州之勃海、长乐、安德、武邑,瀛州之河间五郡,邑十五万户,余如故。王固让。是月,侯景杀萧衍,立子纲为主。五月,齐文襄王师众自鄴赴颍川。六月丙申,克颍州,擒宝炬大将军、尚书左仆射、东道大行台、太原郡开国公王思政,颍州刺史皇甫僧显等,及战士一万余人,男女数万口。齐文襄王遂如洛州。
秋七月,齐文襄王至自南讨,请宥思政之罪。八月辛卯,诏立皇子长仁为皇太子。齐文襄王薨于第,秘不发丧。癸巳,大赦天下,内外百官并加二级。甲午,齐王如晋阳。
冬十月癸未,以开府仪同三司、咸阳王坦为太傅。甲午,以开府仪同三司潘相乐为司空。十有二月甲辰,吴郡王萧正表薨。己酉,以并州刺史彭乐为司徒。是岁,蠕蠕、地豆于、室韦、高丽、吐谷浑国并遣使朝贡。
八年春正月辛酉,帝为齐文襄王举哀于东堂。丁卯,诏赠齐文襄王假黄钺、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齐王玺绶,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轻车介士,备九锡之礼,谥曰文襄王。戊辰,诏齐王为使持节、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大行台、齐郡王,食邑一万户。甲戌,地豆于、契丹国并遣使朝贡。二月甲申,葬齐文襄王,车驾祖于漳滨。庚寅,以尚书令高隆之为太保。三月庚申,进齐郡王爵为齐王。
夏四月乙巳,蠕蠕遣使朝贡。五月甲寅,诏齐王为相国,总百揆,封冀州之勃海、长乐、安德、武邑,瀛州之河间、高阳、章武,定州之中山、常山、博陵十郡,二十万户,备九锡之礼;以齐国太妃为王太后,王妃为王后。丙辰,诏归帝位于齐国,即日逊于别宫。
齐天保元年五月己未,封帝为中山王,邑一万户;上书不称臣,答不称诏,载天子旌旗,行魏正朔,乘五时副车;封王诸子为县公,邑各一千户;奉绢三万匹,钱一千万,粟二万石,奴婢三百人,水碾一具,田百顷,园一所;于中山国立魏宗庙。二年十二月己酉,中山王殂,时年二十八。三年二月,奉谥曰孝静皇帝,葬于漳西山岗。其后发之,陵崩,死者六十人。
帝好文学,美容仪。力能挟石师子以逾墙,射无不中。嘉辰宴会,多命郡臣赋诗,从容沉雅,有孝文风。齐文襄王嗣事,甚忌焉,以大将军中兵参军崔季舒为中书黄门侍郎,令监察动静,小大皆令季舒知。文襄与季舒书曰:“痴人复何似?痴势小差未?”帝尝与猎于鄴东,驰逐如飞。监卫都督乌那罗受工伐从后呼帝曰:“天子莫走马,大将军怒。”文襄尝侍饮,大举觞曰:“臣澄劝陛下酒。”帝不悦,曰:“自古无不亡之国,朕亦何用此活!”文襄怒曰:“朕!朕!狗脚朕!”文襄使季舒殴帝三拳,奋衣而出。明日,文襄使季舒劳帝,帝亦谢焉。赐绢,季舒未敢受,以启文襄,文襄使取一段。帝束百匹以与之,曰:“亦一段耳!”帝不堪忧辱,咏谢灵运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常侍侍讲荀济知帝意,乃与华山王大器、元瑾密谋,于宫内为山,而作地道向北城。至千秋门,门者觉地下响动,以告文襄。文襄勒兵入宫,曰:“陛下何意反邪!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负陛下邪!”将杀诸妃嫔。帝正色曰:“王自欲反,何关于我?我尚不惜身,何况妃嫔!”文襄下床叩头,大啼谢罪。于是酣饮,夜久乃出。居三日,幽帝于含章堂,大器、瑾等皆见烹于市。及将禅位于文宣,襄城王旭及司徒潘相乐、侍中张亮、黄门郎赵彦琛等求入奏事。帝在昭阳殿见之。旭曰:“五行递运,有始有终。齐王圣德钦明,万姓归仰。臣等昧死闻奏,愿陛下则尧禅舜。”帝便敛容答曰:“此事推挹已久,谨当逊避。”又云:“若尔,须作诏书。”侍郎崔劭、裴让之奏云:“诏已作讫。”即付杨愔,进于帝,凡十条。书讫,帝曰:“将安朕何所?复若为而去?”杨愔对曰:“在北城别有馆宇,还备法驾,依常仗卫而去。”帝乃下御座,步就东廊,口咏范尉宗《后汉书赞》云:“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四百,永作虞宾。”所司奏请发,帝曰:“古人念遗簪弊履,欲与六宫别,可乎?”高隆之曰:“今天下犹陛下之天下,况在后宫。”乃与夫人妃嫔已下诀,莫不欷歔掩涕。嫔赵国李氏诵陈思王诗云:“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皇后已下皆哭。直长赵德以故犊车一乘候于东上阁。帝上车,德超上车持帝。帝肘之曰:“朕畏天顺人,授位相国,何物奴,敢逼人!”赵德尚不下。及出云龙门,王公百僚衣冠拜辞。帝曰:“今日不减常道乡公、汉献帝。”众皆悲怆,高隆之泣洒。遂入北城下司马子如南宅。及文宣行幸,常以帝自随。帝后封太原公主,常为帝尝食以护视焉。竟遇酖而崩。
列传第一 皇后列传
汉因秦制,帝之祖母曰太皇太后,母曰皇太后,妃曰皇后,余则多称夫人 ,随世增损,非如《周礼》有夫人、嫔妇、御妻之定数焉。魏晋相因,时有升降,前史言之具矣。
魏氏王业之兆虽始于神元,至于昭成之前,世崇俭质,妃嫱嫔御,率多阙焉 ,惟以次第为称。而章、平、思、昭、穆、惠、炀、烈八帝,妃后无闻。太祖追尊祖妣,皆从帝谥谥为皇后,始立中宫,余妾或称夫人,多少无限,然皆有品次。世祖稍增左右昭仪及贵人、椒房、中式数等,后庭渐已多矣。又魏故事,将立皇后必令手铸金人,以成者为吉,不成则不得立也。又世祖、高宗缘保母劬劳之恩,并极尊崇之义,虽事乖典礼,而观过知仁。高祖改定内官,左右昭仪位视大司马,三夫人视三公,三嫔视三卿,六嫔视六卿,世妇视中大夫,御女视元士。后置女职,以典内事。内司视尚书令、仆。作司、大监、女侍中三官视二品。监,女尚书,美人,女史、女贤人、书史、书女、小书女五官,视三品。中才人、供人、中使女生、才人、恭使宫人视四品,春衣、女酒、女飨、女食、奚官女奴视五品。
神元皇后窦氏,没鹿回部大人宾之女也。宾临终,诫其二子速侯、回题,令善事帝。及宾卒,速侯等欲因帝会丧为变 ,语颇漏泄。帝闻之,知其终不奉顺,乃先图之。于是伏勇士于宫中,晨起以佩刀杀后,驰使告速侯等,言后暴崩。速侯等惊走来赴,因执而杀之。
文帝皇后封氏,生桓、穆二帝,早崩。桓帝立,乃葬焉。高宗初,穿天渊池 ,获一石铭,称桓帝葬母封氏,远近赴会二十余万人。有司以闻,命藏之太庙。
次妃兰氏,生二子,长子曰蓝,早卒;次子,思帝也。
桓帝皇后祁氏,生三子,长曰普根,次惠帝,次炀帝。平文崩,后摄国事,时人谓之女国。后性猛忌,平文之崩,后所为也。
平文皇后王氏,广宁人也。年十三,因事入宫,得幸于平文,生昭成帝。平文崩,昭成在衤强衤保。时国有内难,将害诸皇子。后匿帝于裤中,惧人知,咒曰:“若天祚未终者,汝便无声。”遂良久不啼,得免于难。昭成初欲定都于氵垒源川,筑城郭,起宫室,议不决。后闻之,曰:“国自上世,迁徙为业。今事难之后,基业未固。若城郭而居,一旦寇来,难卒迁动。”乃止。烈帝之崩,国祚殆危,兴复大业,后之力也。十八年崩,葬云中金陵。太祖即位,配飨太庙。
昭成皇后慕容氏,元真之女也。初,帝纳元真妹为妃,未几而崩。元真复请继好。遣大人长孙秩逆后,元真送于境上。后至,有宠,生献明帝及秦明王。后性聪敏多知,沉厚善决断,专理内事,每事多从。初,昭成遣卫辰兄悉勿祈还部落也,后戒之曰:“汝还,必深防卫辰。辰奸猾,终当灭汝。”悉勿祈死,其子果为卫辰所杀,卒如后言。建国二十三年崩。太祖即位,配飨太庙。
献明皇后贺氏,父野于,东部大人。后少以容仪选入东宫,生太祖。苻洛之内侮也,后与太祖及故臣吏避难北徙。俄而,高车奄来抄掠,后乘车与太祖避贼而南。中路失辖,后惧,仰天而告曰:“国家胤胄,岂止尔绝灭也!惟神灵扶助。”遂驰,轮正不倾。行百余里,至七介山南而得免难。
后刘显使人将害太祖,帝姑为显弟亢泥妻,知之,密以告后,梁眷亦来告难。后乃令太祖去之。后夜饮显使醉。向晨,故惊厩中群马,显使起视马。后泣而谓曰:“吾诸子始皆在此,今尽亡失。汝等谁杀之?”故显不使急追。太祖得至贺兰部,群情未甚归附。后从弟外朝大人悦,举部随从,供奉尽礼。显怒,将害后。后夜奔亢泥家,匿神车中三日。亢泥举室请救,乃得免。会刘显部乱,始得亡归。
后后弟染干忌太祖之得人心,举兵围逼行宫。后出谓染干曰:“汝等今安所置我,而欲杀吾子也?”染干惭而去。
后后少子秦王觚使于燕,慕容垂止之。后以觚不返,忧念寝疾,皇始元年崩,时年四十六,祔葬于盛乐金陵。后追加尊谥,配飨焉。
道武皇后慕容氏,宝之季女也。中山平,入充掖庭,得幸。左丞相卫王仪等奏请立皇后,帝从群臣议,令后铸金人,成,乃立之,告于郊庙。封后母孟为漂阳君。后崩。
道武宣穆皇后刘氏,刘眷女也。登国初,纳为夫人,生华阴公主,后生太宗。后专理内事,宠待有加,以铸金人不成,故不得登后位。魏故事,后宫产子将为储贰,其母皆赐死。太祖末年,后以旧法薨。太宗即位,追尊谥号,配飨太庙。自此后宫人为帝母,皆正位配飨焉。
明元昭哀皇后姚氏,姚兴女也,兴封西平长公主。太宗以后礼纳之,后为夫人。后以铸金人不成,未升尊位,然帝宠幸之,出入居处,礼秩如后焉。是后犹欲正位,而后谦让不当。泰常五年薨,帝追恨之,赠皇后玺绶,而后加谥焉。葬云中金陵。
明元密皇后杜氏,魏郡鄴人,阳平王超之妹也。初以良家子选入太子宫,有宠,生世祖。及太宗即位,拜贵嫔。泰常五年薨,谥曰密贵嫔,葬云中金陵。世祖即位,追尊号谥,配飨太庙。又立后庙于鄴,刺史四时荐祀。以魏郡太后所生之邑,复其调役。后甘露降于庙庭。高祖时,相州刺史高闾表修后庙。诏曰:“妇人外成,理无独祀,阴必配阳以成天地,未闻有莘之国,立太姒之飨。此乃先皇所立,一时之至感,非经世之远制。便可罢祀。”
先是,世祖保母窦氏,初以夫家坐事诛,与二女俱入宫。操行纯备,进退以礼。太宗命为世祖保母。性仁慈,勤抚导。世祖感其恩训,奉养不异所生。及即位,尊为保太后,后尊为皇太后,封其弟漏头为辽东王。太后训厘内外,甚有声称。性恬素寡欲,喜怒不形于色,好扬人之善,隐人之过。世祖征凉州,蠕蠕吴提入寇,太后命诸将击走之。真君元年崩,时年六十三。诏天下大临三日,太保卢鲁元监护丧事,谥曰惠,葬崞山,从后意也。初,后尝登崞山,顾谓左右曰:“吾母养帝躬,敬神而爱人,若死而不灭,必不为贱鬼。然于先朝本无位次,不可违礼以从园陵。此山之上,可以终托。”故葬焉。别立后寝庙于崞山,建碑颂德。
太武皇后赫连氏,赫连屈丐女也。世祖平统万,纳后及二妹俱为贵人,后立为皇后。高宗初崩,祔葬金陵。
太武敬哀皇后贺氏,代人也。初为夫人,生恭宗。神元年薨,追赠贵嫔,葬云中金陵。后追加号谥,配飨太庙。
景穆恭皇后郁久闾氏,河东王毗妹也。少以选入东宫,有宠。真君元年,生高宗。世祖末年薨。高宗即位,追尊号谥。葬云中金陵,配飨太庙。
高宗乳母常氏,本辽西人。太延中,以事入宫,世祖选乳高宗。慈和履顺,有劬劳保护之功。高宗即位,尊为保太后,寻为皇太后,谒于郊庙。和平元年崩,诏天下大临三日,谥曰昭,葬于广宁磨笄山,俗谓之鸣鸡山,太后遗志也。依惠太后故事,别立寝庙,置守陵二百家,树碑颂德。
文成文明皇后冯氏,长乐信都人也。父朗,秦、雍二州刺史、西城郡公。母乐浪王氏。后生于长安,有神光之异。朗坐事诛,后遂入宫。世祖左昭仪,后之姑也,雅有母德,抚养教训。年十四,高宗践极,以选为贵人,后立为皇后。高宗崩,故事:国有大丧,三日之后,御服器物一以烧焚,百官及中宫皆号泣而临之。后悲叫自投火中,左右救之,良久乃苏。
显祖即位,尊为皇太后。丞相乙浑谋逆,显祖年十二,居于谅暗,太后密定大策,诛浑,遂临朝听政。及高祖生,太后躬亲抚养。是后罢令,不听政事。太后行不正,内宠李弈。显祖因事诛之,太后不得意。显祖暴崩,时言太后为之也。
承明元年,尊曰太皇太后,复临朝听政。太后性聪达,自入宫掖,粗学书计。及登尊极,省决万机。高祖诏曰:“朕以虚寡,幼纂宝历,仰恃慈明,缉宁四海。欲报之德,正觉是凭,诸鸷鸟伤生之类,宜放之山林。其以此地为太皇太后经始灵塔。”于是罢鹰师曹,以其地为报德佛寺。太后与高祖游于方山,顾瞻川阜,有终焉之志。因谓群臣曰:“舜葬苍梧,二妃不从。岂必远祔山陵,然后为贵哉!吾百年之后,神其安此。”高祖乃诏有司营建寿陵于方山,又起永固石室,将终为清庙焉。太和五年起作,八年而成,刊石立碑,颂太后功德。太后以高祖富于春秋,乃作《劝戒歌》三百余章,又作《皇诰》十八篇,文多不载。太后立文宣王庙于长安,又立思燕佛图于龙城,皆刊石立碑。太后又制:内属五庙之孙,外戚六亲缌麻,皆受复除。性俭素,不好华饰,躬御缦缯而已。宰人上膳,案裁径尺,羞膳滋味减于故事十分之八。太后尝以体不安,服庵{艹闾}子。宰人昏而进粥,有蝘蜓在焉,后举匕得之。高祖侍侧,大怒,将加极罚。太后笑而释之。
自太后临朝专政,高祖雅性孝谨,不欲参决,事无巨细,一禀于太后。太后多智略,猜忍,能行大事,生杀赏罚,决之俄顷,多有不关高祖者。是以威福兼作,震动内外。故杞道德、王遇、张祐、苻承祖等拔自微阉,岁中而至王公;王叡出入卧内,数年便为宰辅,赏赉财帛以千万亿计,金书铁券,许以不死之诏。李冲虽以器能受任,亦由见宠帷幄,密加锡赉,不可胜数。后性严明,假有宠待,亦无所纵。左右纤介之愆,动加捶楚,多至百余,少亦数十。然性不宿憾,寻亦待之如初,或因此更加富贵。是以人人怀于利欲,至死而不思退。
太后曾与高祖幸灵泉池,燕群臣及籓国使人、诸方渠帅,各令为其方舞。高祖帅群臣上寿,太后忻然作歌,帝亦和歌。遂命群臣各言其志,于是和歌者九十人。
太后外礼民望元丕、游明根等,颁赐金帛舆马。每至褒美叡等,皆引丕等参之,以示无私。又自以过失,惧人议己,小有疑忌,便见诛戮。迄后之崩,高祖不知所生。至如李、李惠之徒,猜嫌覆灭者十余家,死者数百人,率多枉滥,天下冤之。
十四年,崩于太和殿,时年四十九。其日,有雄雉集于太华殿。高祖酌饮不入口五日,毁慕过礼。谥曰文明太皇太后,葬于永固陵。日中而反,虞于鉴玄殿。诏曰:“尊旨从俭,不申罔极之痛;称情允礼,仰损俭训之德。进退思惟,倍用崩感。又山陵之节,亦有成命:内则方丈,外裁掩坎;脱于孝子之心有所不尽者,室中可二丈,坟不得过三十余步。今以山陵万世所仰,复广为六十步。辜负遗旨,益以痛绝。其幽房大小,棺椁质约,不设明器。至于素帐、缦茵、瓷瓦之物,亦皆不置。此则遵先志,从册令,俱奉遗事。而有从有违,未达者或以致怪。梓宫之里,玄堂之内,圣灵所凭,是以一一奉遵,仰昭俭德。其余外事,有所不从,以尽痛慕之情。其宣示远近,著告群司,上明俭诲之善,下彰违命之失。”及卒哭,孝文服衰,近臣从服,三司已下外臣衰服者,变服就练,七品已下尽除即吉。设祔祭于太和殿,公卿已下始亲公事。高祖毁瘠,绝酒肉,不内御者三年。
初,高祖孝于太后,乃于永固陵东北里余,豫营寿宫,有终焉瞻望之志。及迁洛阳,乃自表缠西以为山园之所,而方山虚宫至今犹存,号曰“万年堂”云。
文成元皇后李氏,梁国蒙县人,顿丘王峻之妹也。后之生也,有异于常,父方叔恆言此女当大贵。及长,姿质美丽。世祖南征,永昌王仁出寿春,军至后宅,因得后。及仁镇长安,遇事诛,后与其家人送平城宫。高宗登白楼望见,美之,谓左右曰:“此妇人佳乎?”左右咸曰“然”。乃下台,后得幸于斋库中,遂有娠。常太后后问后,后云:“为帝所幸,仍有娠。”时守库者亦私书壁记之,别加验问,皆相符同。及生显祖,拜贵人。太安二年,太后令依故事,令后具条记在南兄弟及引所结宗兄洪之,悉以付托。临诀,每一称兄弟,辄拊胸恸泣,遂薨。后谥曰元皇后,葬金陵,配飨太庙。
献文思皇后李氏,中山安喜人,南郡王惠之女也。姿德婉淑,年十八,以选入东宫。显祖即位,为夫人,生高祖。皇兴三年薨,上下莫不悼惜。葬金陵。承明元年追崇号谥,配飨太庙。
孝文贞皇后林氏,平原人也。叔父金闾,起自阉官,有宠于常太后,官至尚书、平凉公。金闾兄胜为平凉太守。金闾,显祖初为定州刺史。未几为乙浑所诛,兄弟皆死。胜无子,有二女,入掖庭。后容色美丽,得幸于高祖,生皇子恂。以恂将为储贰,太和七年后依旧制薨。高祖仁恕,不欲袭前事,而禀文明太后意,故不果行。谥曰贞皇后,葬金陵。及恂以罪赐死,有司奏追废后为庶人。
孝文废皇后冯氏,太师熙之女也。太和十七年,高祖既终丧,太尉元丕等表以长秋未建,六宫无主,请正内位。高祖从之,立后为皇后。高祖每遵典礼,后及夫、嫔以下接御皆以次进。车驾南伐,后留京师。高祖又南征,后率六宫迁洛阳。及后父熙、兄诞薨,高祖为书慰以叙哀情。及车驾还洛,恩遇甚厚。高祖后重引后姊昭仪至洛,稍有宠,后礼爱渐衰。昭仪自以年长,且前入宫掖,素见待念,轻后而不率妾礼。后虽性不妒忌,时有愧恨之色。昭仪规为内主,谮构百端。寻废后为庶人。后贞谨有德操,遂为练行尼。后终于瑶光佛寺。
孝文幽皇后,亦冯熙女。母曰常氏,本微贱,得幸于熙,熙元妃公主薨后,遂主家事。生后与北平公夙。文明太皇太后欲家世贵宠,乃简熙二女俱入掖庭,时年十四。其一早卒。后有姿媚,偏见爱幸。未几疾病,文明太后乃遣还家为尼。高祖犹留念焉。岁余而太后崩。高祖服终,颇存访之。又闻后素疹痊除,遣阉官双三念玺书劳问,遂迎赴洛阳。及至,宠爱过初,专寝当夕,宫人稀复进见。拜为左昭仪,后立为皇后。
始以疾归,颇有失德之闻。高祖频岁南征,后遂与中官高菩萨私乱。及高祖在汝南不豫,后便公然丑恣,中常侍双蒙等为其心腹。中常侍剧鹏谏而不从,愤惧致死。是时,彭城公主,宋王刘昶子妇也,年少嫠居。北平公冯夙,后之同母弟也,后求婚于高祖,高祖许之。公主志不愿,后欲强之。婚有日矣,公主密与侍婢及家僮十余人,乘轻车,冒霖雨,赴悬瓠奉谒高祖,自陈本意,因言后与菩萨乱状。高祖闻而骇愕,未之全信而秘匿之,惟彭城王侍疾左右,具知其事。此后,后渐忧惧,与母常氏求托女巫,祷厌无所不至,愿高祖疾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辅少主称命者,赏报不赀。又取三牲宫中妖祠,假言祈福,专为左导。母常或自诣宫中,或遣侍婢与相报答。高祖自豫州北幸鄴,后虑还见治检,弥怀危怖,骤令阉人托参起居,皆赐之衣裳,殷勤托寄,勿使漏泄。亦令双蒙充行,省其信不。然惟小黄门苏兴寿密陈委曲。高祖问其本末,敕以勿泄。至洛,执问菩萨、双蒙等六人,迭相证举,具得情状。高祖以疾卧含温室,夜引后,并列菩萨等于户外。后临入,令阉人搜衣中,稍有寸刃便斩。后顿首泣谢,乃赐坐东楹,去御筵二丈余。高祖令菩萨等陈状,又让后曰:“汝母有妖术,可具言之。”后乞屏左右,有所密启。高祖敕中侍悉出,唯令长秋卿白整在侧,取卫直刀柱之。后犹不言。高祖乃以绵坚塞整耳,自小语呼整再三,无所应,乃令后言。事隐,人莫知之。高祖乃唤彭城、北海二王令入坐,言:“昔是汝嫂,今乃他人,但入勿避。”二王固辞,不获命。及入,高祖云:“此老妪乃欲白刃插我肋上!可穷问本末,勿有所难。”高祖深自引过,致愧二王。又云:“冯家女不能复相废逐,且使在宫中空坐,有心乃能自死,汝等勿谓吾犹有情也。”高祖素至孝,犹以文明太后故,未便行废。良久,二王出,乃赐后辞死诀。再拜稽首,涕泣歔欷。令入东房。及入宫后,帝命阉人有所问于后。后骂曰:“天子妇,亲面对,岂令汝传也!”高祖怒,敕后母常入,示与后状,常挞之百余乃止。高祖寻南伐,后留京师。虽以罪失宠,而夫人嫔妾奉之如法。惟令世宗在东宫,无朝谒之事。高祖疾甚,谓彭城王勰曰:“后宫久乖阴德,自绝于天。若不早为之所,恐成汉末故事。吾死之后,可赐自尽别宫,葬以后礼,庶掩冯门之大过。”高祖崩,梓宫达鲁阳,乃行遗诏。北海王详奉宣遗旨,长秋卿白整等入授后药。后走呼不肯引决,曰:“官岂有此也,是诸王辈杀我耳!”整等执持,强之,乃含椒而尽。殡以后礼。梓宫次洛南,咸阳王禧等知审死,相视曰:“若无遗诏,我兄弟亦当作计去之,岂可令失行妇人宰制天下,杀我辈也。”谥曰幽皇后,葬长陵茔内。
孝文昭皇后高氏,司徒公肇之妹也。父扬,母盖氏,凡四男三女,皆生于东裔。高祖初,乃举室西归,达龙城镇,镇表后德色婉艳,任充宫掖。及至,文明太后亲幸北部曹,见后姿貌,奇之,遂入掖庭,时年十三。
初,后幼曾梦在堂内立,而日光自窗中照之,灼灼而热,后东西避之,光犹斜照不已。如是数夕,后自怪之,以白其父扬,扬以问辽东人闵宗。宗曰:“此奇徵也,贵不可言。”扬曰:“何以知之?”宗曰:“夫日者,君人之德,帝王之象也。光照女身,必有恩命及之。女避犹照者,主上来求,女不获已也。昔有梦月入怀,犹生天子,况日照之徵。此女必将被帝命,诞育人君之象也。”遂生世宗。后生广平王怀,次长乐公主。及冯昭仪宠盛,密有母养世宗之意。后自代如洛阳,暴薨于汲郡之共县,或云昭仪遣人贼后也。世宗之为皇太子,三日一朝幽后,后拊念慈爱有加。高祖出征,世宗入朝,必久留后宫,亲视栉沐,母导隆备。
其后有司奏请加昭仪号,谥曰文昭贵人,高祖从之。世宗践阼,追尊配飨。后先葬城西长陵东南,陵制卑局。因就起山陵,号终宁陵,置邑户五百家。肃宗诏曰:“文昭皇太后,德协坤仪,美符文姒,作合高祖,实诞英圣,而夙世沦晖,孤茔弗祔。先帝孝感自衷,迁奉未遂,永言哀恨,义结幽明。废吕尊薄,礼伸汉代。”又诏曰:“文昭皇太后尊配高祖,祔庙定号,促令迁奉,自终及始,太后当主,可更上尊号称太皇太后,以同汉晋之典,正姑妇之礼。庙号如旧。”文昭迁灵榇于长陵兆西北六十步。初开终宁陵数丈,于梓宫上获大蛇长丈余,黑色,头有“王”字,蛰而不动。灵榇既迁,置蛇旧处。
宣武顺皇后于氏,太尉烈弟劲之女也。世宗始亲政事,烈时为领军,总心膂之任,以嫔御未备,因左右讽谕,称后有容德,世宗乃迎入为贵人。时年十四,甚见宠爱,立为皇后,谒于太庙。后静默宽容,性不妒忌,生皇子昌,三岁夭殁。其后暴崩,宫禁事秘,莫能知悉,而世议归咎于高夫人。葬永泰陵,谥曰顺皇后。
宣武皇后高氏,文昭皇后弟偃之女也。世宗纳为贵人,生皇子,早夭,又生建德公主。后拜为皇后,甚见礼重。性妒忌,宫人希得进御。及肃宗即位,上尊号曰皇太后。寻为尼,居瑶光寺,非大节庆,不入宫中。建德公主始五六岁,灵太后恆置左右,抚爱之。神龟元年,太后出觐母武邑君。时天文有变,灵太后欲以后当祸,是夜暴崩,天下冤之。丧还瑶光佛寺,嫔葬皆以尼礼。初,高祖幽后之宠也,欲专其爱,后宫接御,多见阻遏。高祖时言于近臣,称妇人妒防,虽王者亦不能免,况士庶乎?世宗暮年,高后悍忌,夫人嫔御有至帝崩不蒙侍接者。由是在洛二世,二十余年,皇子全育者,惟肃宗而已。
宣武灵皇后胡氏,安定临泾人,司徒国珍女也。母皇甫氏,产后之日,赤光四照。京兆山北县有赵胡者,善于卜相,国珍问之。胡云:“贤女有大贵之表,方为天地母,生天地主。勿过三人知也。”后姑为尼,颇能讲道,世宗初,入讲禁中。积数岁,讽左右称后姿行,世宗闻之,乃召入掖庭为承华世妇。而椒掖之中,以国旧制,相与祈祝,皆愿生诸王、公主,不愿生太子。唯后每谓夫人等言:“天子岂可独无兒子,何缘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冢嫡乎?”及肃宗在孕,同列犹以故事相恐,劝为诸计。后固意确然,幽夜独誓云:“但使所怀是男,次第当长子,子生身死,所不辞也。”既诞肃宗,进为充华嫔。先是,世宗频丧皇子,自以春秋长矣,深加慎护。为择乳保,皆取良家宜子者,养于别宫,皇后及充华嫔皆莫得而抚视焉。及肃宗践阼,尊后为皇太妃,后尊为皇太后。临朝听政,犹称殿下,下令行事。后改令称诏,群臣上书曰陛下,自称曰朕。太后以肃宗冲幼,未堪亲祭,欲傍《周礼》夫人与君交献之义,代行祭礼,访寻故式。门下召礼官、博士议,以为不可。而太后欲以帏幔自鄣,观三公行事,重问侍中崔光。光便据汉和熹邓后荐祭故事,太后大悦,遂摄行初祀。
太后性聪悟,多才艺,姑既为尼,幼相依托,略得佛经大义。亲览万机,手笔断决。幸西林园法流堂,命侍臣射,不能者罚之。又自射针孔,中之。大悦,赐左右布帛有差。先是,太后敕造申讼车,时御焉,出自云龙大司马门,从宫西北,入自千秋门,以纳冤讼。又亲策孝秀、州郡计吏于朝堂。太后与肃宗幸华林园,宴群臣于都亭曲水,令王公已下各赋七言诗。太后诗曰:“化光造物含气贞。”帝诗曰:“恭己无为赖慈英。”王公已下赐帛有差。
太后父薨,百僚表请公除,太后不许。寻幸永宁寺,亲建刹于九级之基,僧尼士女赴者数万人。及改葬文昭高后,太后不欲令肃宗主事,乃自为丧主,出至终宁陵,亲奠遣事,还哭于太极殿。至于讫事,皆自主焉。后幸嵩高山,夫人、九嫔、公主已下从者数百人,升于顶中。废诸淫祀,而胡天神不在其列。后幸左藏,王公、嫔、主已下从者百余人,皆令任力负布绢,即以赐之,多者过二百匹,少者百余匹。唯长乐公主手持绢二十匹而出,示不异众而无劳也。世称共廉。仪同、陈留公李崇,章武王融并以所负过多,颠仆于地,崇乃伤腰,融至损脚。时人为之语曰:“陈留、章武,伤腰折股。贪人败类,秽我明主。”寻幸阙口温水,登鸡头山,自射象牙簪,一发中之,敕示文武。
时太后得志,逼幸清河王怿,淫乱肆情,为天下所恶。领军元叉、长秋卿刘腾等奉肃宗于显阳殿,幽太后于北宫,于禁中杀怿。其后太后从子都统僧敬与备身左右张车渠等数十人,谋杀叉,复奉太后临朝。事不克,僧敬坐徙边,车渠等死,胡氏多免黜。后肃宗朝太后于西林园,宴文武侍臣,饮至日夕。叉乃起至太后前,自陈外云太后欲害己及腾。太后答云“无此语”。遂至于极昏。太后乃起执肃宗手下堂,言:“母子不聚久,今暮共一宿,诸大臣送我入。”太后与肃宗向东北小阁,左卫将军奚康生谋欲杀叉,不果。
自刘腾死,叉又宽怠。太后与肃宗及高阳王雍为计,解叉领军。太后复临朝,大赦改元。自是朝政疏缓,威恩不立,在下牧守,所在贪惏。郑俨污乱宫掖,势倾海内;李神轨、徐纥并见亲侍,一二年中,位总禁要,手握王爵,轻重在心,宣淫于朝,为四方之所厌秽。文武解体,所在乱逆,土崩鱼烂,由于此矣。僧敬又因聚集亲族,遂涕泣谏曰:“陛下母仪海内,岂宜轻脱如此!”后大怒,自是不召僧敬。
太后自以行不修,惧宗室所嫌,于是内为朋党,防蔽耳目。肃宗所亲幸者,太后多以事害焉。有蜜多道人,能胡语,肃宗置于左右。太后虑其传致消息,三月三日于城南大巷中杀之。方悬赏募贼,又于禁中杀领左右、鸿胪少卿谷会、绍达,并帝所亲也。母子之间,嫌隙屡起。郑俨虑祸,乃与太后计,因潘充华生女,太后诈以为男,便大赦改年。肃宗之崩,事出仓卒,时论咸言郑俨、徐纥之计。于是朝野愤叹。太后乃奉潘嫔女言太子即位。经数日,见人心已安,始言潘嫔本实生女,今宜更择嗣君。遂立临洮王子钊为主,年始三岁,天下愕然。
及武泰元年,尔朱荣称兵渡河,太后尽召肃宗六宫皆令入道,太后亦自落发。荣遣骑拘送太后及幼主于河阴。太后对荣多所陈说,荣拂衣而起。太后及幼主并沉于河。太后妹冯翊君收瘗于双灵佛寺。出帝时,始葬以后礼而追加谥。
孝明皇后胡氏,灵太后从兄冀州刺史盛之女。灵太后欲荣重门族,故立为皇后。肃宗颇有酒德,专嬖充华潘氏,后及嫔御并无过宠。太后为肃宗选纳,抑屈人流。时博陵崔孝芬、范阳卢道约、陇西李瓚等女,但为世妇。诸人诉讼,咸见忿责。武泰初,后既入道遂居于瑶光寺。
孝静皇后高氏,齐献武王之第二女也。天平四年,娉以为皇后。王前后固辞,帝不许。兴和初,诏侍中、司徒公孙腾,司空公、襄城王旭,兼尚书令、司州牧、西河王忭,兼太常卿及宗正卿元孝友等奉诏致礼,并备宫官侍卫,以后驾迎于晋阳之丞相第。五月,立为皇后,大赦天下。齐受禅,降为中山王妃。后降于尚书左仆射杨遵彦。
史臣曰:始祖生自天女,克昌后叶。灵后淫恣,卒亡天下。倾城之戒,其在兹乎?钩弋年稚子幼,汉武所以行权,魏世遂为常制。子贵母死,矫枉之义不亦过哉!高祖终革其失,良有以也。
列传第二 神元平文诸帝子孙
上谷公纥罗,神元皇帝之曾孙也。初,从太祖自独孤如贺兰部,招集旧户,得三百家 ,与弟建议,劝贺讷推太祖为主。及太祖登王位,纥罗常翼卫左右。又从征伐,有大功。纥罗有援立谋,特见优赏。及即帝位,与弟建同日赐爵为公。卒。
子题,少以雄武知名,赐爵襄城公。从征中山,受诏徇下诸郡,抚慰新城 ,皆安化乐业。进爵为王。击慕容驎于义台,中流矢薨。帝以太医令阴光为视疗不尽术,伏法。子悉袭,降爵为襄城公。卒,赠襄城王。
建德公婴文,神元皇帝之后也。少明辩,有决断,太宗器之。典出纳诏命,常执机要。世祖践阼 ,拜护军夷校尉,进爵建德公,镇辽西。卒。
真定侯陆,神元皇帝之后也。世祖时,以武功颇蒙恩遇,拜散骑常侍,赐爵真定侯。卒。
陆曾孙轨,字法寄,稍迁洛阳令。时天下多事,轨惟以深刻遇下,死多酷滥,识者非之。孝静时,鄴宫创制,以轨为营构使。除徐州刺史。轨风望既陋,又无学术,虽历名位,时人轻之。卒于州。
武陵侯因,章帝之后也。从太祖平中原,以功封曲逆侯。世祖时,改爵武陵。
长乐王寿乐,章帝之后也。位选部尚书、南安王,改封长乐王。高宗即位,寿乐有援立功,拜太宰、大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矜功,与尚书令长孙渴侯争权,并伏法。
望都公颓,昭帝之后也。随太祖平中原,赐爵望都侯。世祖以颓美仪容,进止可观,使迎左昭仪于蠕蠕,进爵为公。卒。
曲阳侯素延,桓帝之后也。以小统从太祖征讨诸部,初定并州,为刺史。太祖之惊于柏肆也,并州守将封窦真为逆,素延斩之。时太祖意欲抚悦新附,悔参合之诛,而素延杀戮过多,坐免官。中山平,拜幽州刺史。豪奢放逸,左迁上谷太守。后赐爵曲阳侯。时太祖留心黄老,欲以纯风化俗,虽乘舆服御,皆去雕饰,咸尚质俭,而素延奢侈过度,太祖深衔之。积其过,因征,坐赐死。
顺阳公郁,桓帝之后也。少忠正亢直。初以羽林中郎内侍,勤干有称。高宗时,位殿中尚书。从高宗东巡临海,以劳赐爵顺阳公。高宗崩,乙浑专权,隔绝内外,百官震恐,计无所出。郁率殿中卫士数百人从顺德门入,欲诛浑。浑惧,逆出问郁曰:“君入何意?”郁曰:“不见天子,群臣忧惧,求见主上。”浑窘怖,谓郁曰:“今大行在殡,天子谅暗,故未接百官,诸郡何疑?”遂奉显祖临朝。后浑心规为乱,朝臣侧目,郁复谋杀浑,为浑所诛。显祖录郁忠正,追赠顺阳王,谥曰简。
宜都王目辰,桓帝之后也。初以羽林郎从太祖南伐至江。高宗即位,以劳累迁侍中、尚书左仆射,封南平公。乙浑之谋乱也,目辰与兄郁议欲杀浑,事泄被诛,目辰逃隐得免。显祖传位,有定策勋。高祖即位,迁司徒,封宜都王,除雍州刺史,镇长安。目辰性亢直耿介,不为朋党,朝臣咸惮之。然好财利,在州,政以贿成。有罪伏法,爵除。
穆帝长子六修,少而凶悖。穆帝五年,遣六修为前锋,与辅相卫雄、范班及姬澹等救刘琨。帝躬统大兵为后继。刘粲惧,焚烧辎重,突围遁走。纵骑追之,杀伤甚众。帝因大猎于寿阳山,陈阅皮肉,山为变赤。及晋怀帝为刘聪所执,穆帝遣六脩与桓帝子普根率精骑助刘琨。初穆帝少子比延有宠,欲以为后。六修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六修有骅骝骏马,日行五百里,穆帝欲取以给比延。后六修来朝,穆帝又命拜比延,六修不从。穆帝乃坐比延于己所乘步辇,使人导从出游。六修望见,以为穆帝,谒伏路左,及至,乃是比延,惭怒而去。召之,不还。穆帝怒,率众伐之。帝军不利,六修杀比延。帝改服微行民间,有贱妇人识帝,遂暴崩。普根先守于外,闻难,率众来赴。攻六修,灭之。
吉阳男比干,太祖族弟也。以司卫监讨白涧丁零有功,赐爵吉阳男。后为南道都将,战没。
江夏公吕,太祖族弟也。从世祖平凉州有功,封江夏公,位外都大官,委以朝政,大见尊重。卒,赠江夏王,陪葬金陵。
高凉王孤,平文皇帝之第四子也。多才艺,有志略。烈帝之前元年,国有内难,昭成如襄国。后烈帝临崩,顾命:迎昭成立之,社稷可安。及崩,群臣咸以新有大故,内外未安,昭成在南,来未可果,比至之间,恐生变诈,宜立长君以镇众望。次弟屈,刚猛多变,不如孤之宽和柔顺,于是大人梁盖等杀屈,共推孤。孤曰:“吾兄居长,自应继位,我安可越次而处大业。”乃自诣鄴奉迎,请身留为质。石虎义而从之。昭成即位,乃分国半部以与之。薨。
子斤,失职怀怒,构实君为逆,死于长安。太祖时,以孤勋高,追封高凉王,谥曰神武。
斤子乐真,频有战功,后袭祖封。太宗初,改封平阳王。薨。
子礼,袭本爵高凉王。薨,谥懿王。
子那,袭爵。拜中都大官。骁猛善攻战。正平初,坐事伏法。显祖即位,追那功,命子纥绍封。薨。
子大曹,性愿直。高祖时,诸王非太祖子孙者,例降爵为公。以大曹先世让国功重,曾祖乐真勋著前朝,改封太原郡公。卒,无子,国除。世宗又以大曹从兄子洪威绍。恭谦好学,为颍川太守,有政绩。孝静初,在颍川聚众应关西,齐献武王遣将讨平之。
礼弟陵,世祖赐爵襄邑男。进爵为子。卒。
子瑰,位柔玄镇司马。
瑰子鸷,字孔雀。容貌魁壮,腰带十围。为羽林队仗副。高祖末,以征讨有功,赐爵晋阳男。累迁领军、畿部都督。武泰元年,尔朱荣至河阴,杀戮朝士,鸷与荣共登高冢俯而观之,自此后与荣合。元颢之逼也,鸷从驾北迎。既到河内,欲入城,鸷奏曰:“河内昼则闭门,夜引驾入,此之意趣,难以测量。本图有在,愿便发迈。”帝从之,前至长子,以尔朱荣赴援,除鸷车骑将军,封华山王。庄帝既杀尔朱荣,荣从子兆为乱。帝欲率诸军亲讨,鸷与兆阴通,乃劝帝曰:“黄河万仞,宁可卒渡!”帝遂自安。及兆入殿,鸷又约止卫兵。帝见逼,京邑破,皆由鸷之谋。孝静初,入为大司马,加侍中。
鸷有武艺,木讷少言,性方厚,每息直省,虽暑月不解衣冠。曾于侍中高岳之席,咸阳王坦恃力使酒,陵侮一坐,众皆下之,不敢应答。坦谓鸷曰:“孔雀老武官,何因得王?”鸷即答曰:“斩反人元禧首,是以得之。”众皆失色,鸷怡然如故。兴和三年薨,赠假黄钺、尚书令、司徒公。
子大器,袭爵。后与元瑾谋害齐文襄王,见害。
孤孙度,太祖初赐爵松滋侯,位比部尚书。卒。
子乙斤,袭爵襄阳侯。显祖崇旧齿,拜外都大官,甚见优重。卒。
子平,字楚国,袭世爵松滋侯。以军功赐艾陵男。卒。
子苌,高祖时,袭爵松滋侯,例降侯,赐艾陵伯。苌性刚毅,虽有吉庆事,未尝开口而笑。高祖迁都,苌以代尹留镇。除怀朔镇都大将,因别赐苌酒,虽拜饮,而颜色不泰。高祖曰:“闻公一生不笑,今方隔山,当为朕笑。”竟不能得。高祖曰:“五行之气,偏有所不入。六合之间,亦何事不有?”左右见者,无不扼腕大笑。世宗时,为北中郎将,带河内太守。苌以河桥船絙路狭,不便行旅,又秋水泛涨,年常破坏,乃为船路,遂广募空车从京出者,率令输石一双,累以为岸。桥阔,来往便利,近桥诸郡,无复劳扰,公私赖之。历位度支尚书、侍中、雍州刺史。卒,谥曰成。苌中年以后,官位微达,乃自尊倨,闺门无礼,昆季不穆,性又贪虐,论者鄙之。
苌子子华,字伏荣,袭爵。孝庄初,除齐州刺史。先是,州境数经反逆,邢杲之乱,人不自保。而子华抚集豪右,委之管籥,众皆感悦,境内帖然。而性甚褊急,当其急也,口不择言,手自捶击。长史郑子湛,子华亲友也,见侮骂,遂即去之。子华虽自悔厉,终不能改。在官不为矫洁之行,凡有馈赠者,辞多受少,故人不厌其取。鞠狱讯囚,务加仁恕。齐人树碑颂德。
后除济州刺史。尔朱兆之入洛也,齐州城人赵洛周逐刺史丹阳王萧赞,表济南太守房士达摄行州事。洛周子元显先随子华在济州,邀路改表,请子华复为齐州刺史。子华母房氏,曾就亲人饮食,夜还大吐,人以为中毒,甚忧惧,子华遂掬吐尽啖之,其母乃安。寻以母忧还都。
孝静初,除南兗州刺史。弟子思通使关西,朝廷使右卫将军郭琼收之。子思谓琼仆曰:“速可见杀,何为久执国士!”子华谓子思曰:“由汝粗疏,令我如此。”以头叩床,涕泣不自胜。子思以手捋须,顾谓子华曰:“君恶体气。”寻与子思俱死于门下外省。
子思,字众念,性刚暴,恆以忠烈自许。元天穆当朝权,以亲从荐为御史中尉。先是,兼尚书仆射元顺奏,以尚书百揆之本,至于公事,不应送御史。至子思,奏曰:
案《御史令》云:“中尉督司百僚;治书侍御史纠察禁内。”又云:“中尉出行,车辐前驱,除道一里,王公百辟避路。”时经四帝,前后中尉二十许人,奉以周旋,未曾暂废。府寺台省,并从此令。唯肃宗之世,为临洮举哀,故兼尚书左仆射臣顺不肯与名,又不送簿。故中尉臣郦道元举而奏之。而顺复启云:“尚书百揆之本,令仆纳言之贵,不宜下隶中尉,送名御史。”寻亦蒙敕,听如其奏。从此迄今,使无准一。
臣初上台,具见其事,意欲申请决议,但以权兼,未宜便尔。日复一日,遂历炎凉。去月朔旦,台移尚书索应朝名帐,而省稽留不送。寻复移催并主吏,忽为尚书郎中裴献伯后注云:“案旧事,御史中尉逢台郎于复道,中尉下车执板,郎中车上举手礼之。以此而言,明非敌体。”臣既见此,深为怪愕。旋省二三,未解所以。正谓都省别被新式,改易高祖旧命,即遣移问,事何所依?又获尚书郎中王元旭报,出蔡氏《汉官》,似非穿凿。始知裴、王亦规坏典谟,两人心欲自矫。臣案《汉书宣秉传》云:“诏徵秉为御史中丞,与司隶校尉、尚书令俱会殿庭,并专席而坐,京师号之为三独坐。”又寻《魏书崔琰传》、晋文阳囗《傅嘏传》,皆云:既为中丞,百僚震悚。以此而言,则中丞不揖省郎盖已久矣;宪台不属都堂,亦非今日。又寻《职令》云:“朝会失时,即加弹纠。”则百官簿帐,应送上台,灼然明矣。又皇太子以下违犯宪制,皆得纠察,则令仆朝名宜付御史,又亦彰矣。不付名至,否臧何验?臣顺专执,未为平通,先朝曲遂,岂是正法?
谨案尚书郎中臣裴献伯、王元旭等,望班士流,早参清宦,轻弄短札,斐然若斯;苟执异端,忽焉至此!此而不纲,将隳朝令。请以见事免献伯等所居官,付法科处。尚书纳言之本,令仆百揆之要,同彼浮虚,助之乖失,宜明首从,节级其罪。
诏曰:“国异政,不可据之古事。付司检高祖旧格,推处得失以闻。”寻从子思奏。仍为元天穆所忿,遂停。元颢之败,封安定县子。孝静时,位侍中而死。
苌弟珍,字金雀,袭爵艾陵男。世宗时,曲事高肇,遂为帝宠昵。彭城王勰之死,珍率壮士害之。后卒于尚书左仆射。
平弟长生,位游、骑击将军。卒。孝庄时,以子天穆贵盛,赠司空。
天穆,性和厚,美形貌,善射,有能名。年二十,起家员外郎。六镇之乱,尚书令李崇、广阳王深北讨,穆箔奉使慰劳诸军。路出秀容,尔朱荣见其法令齐整,有将领气,深相结托,约为兄弟。未几,荣请天穆为行台,朝廷不许,改授别将,令赴秀容。是时,北镇纷乱,所在峰起,六镇荡然,无复蕃捍,惟荣当职路冲,招聚散亡。天穆为荣腹心,除并州刺史。及荣赴洛,天穆参其始谋,乃令天穆留后,为之继援。庄帝践阼,天穆以荣之眷昵,特除太尉,封上党王,徵赴京师。荣之讨葛荣,诏天穆为前军都督,率京师之众以赴之。荣擒葛荣,天穆增封,通前三万户。寻监国史,录尚书事,开府,世袭并州刺史。
初,杜洛周、鲜于脩礼为寇,瀛冀诸州人多避乱南向。幽州前北平府主簿河间邪杲,拥率部曲,屯据鄚城,以拒洛周、葛荣,垂将三载。及广阳王深等败后,杲南渡居青州北海界。灵太后诏流人所在皆置命属郡县,选豪右为守令以抚镇之。时青州刺史元世俊表置新安郡,以杲为太守,未报。会台申汰简所授郡县,以杲从子子瑶资廕居前,乃授河间太守。杲深耻恨,于是遂反。所在流人先为土人凌忽,闻杲起逆,率来从之,旬朔之间,众逾十万。劫掠村坞,毒害民人,齐人号之为“沓榆贼”。先是,河南人常笑河北人好食榆叶,故因以号之。杲东掠光州,尽海而还。又破都督李叔仁军。诏天穆与齐献武王讨,大破之。杲乃请降,传送京师,斩之。增天穆邑万户。时元颢乘虚陷荥阳,天穆闻庄帝北巡,自毕公垒北渡,会车驾于河内。尔朱荣以天时炎热,欲还师。天穆苦执不可,荣乃从之。庄帝还宫,加太宰,羽葆、鼓吹;增邑,通前七万户。
天穆以疏属,本无德望,凭藉尔朱,爵位隆极,当时熏灼,朝野倾悚,王公已下每旦盈门,受纳财货,珍宝充积。而宽柔容物,不甚见疾于时。庄帝以其荣党,外示宠敬,诏天穆乘车马出入大司马门。天穆与荣相倚,情寄特甚。荣常以兄礼事之,而尔朱世隆等虽荣子侄,位遇已重,畏惮天穆,俯仰承迎。天穆曾言世隆之失,荣即加杖,其相亲任如此。庄帝内畏恶之,与荣同时见杀。前废帝初,赠丞相、柱国大将军、雍州刺史,假黄钺,谥曰武昭。
子俨,袭,美才貌。位都官尚书。及齐受禅,闻敕召,假病,遂怖而卒。
西河公敦,平文帝之曾孙也。太祖初,从征,被坚执锐,名冠诸将。后从征中山,所向无前。太宗时,拜中都大官。世祖时,进爵西河公,宠遇弥笃。卒,子拨袭。
司徒石,平文帝之玄孙也。忠勇有胆略,尤善骑射。从世祖南讨,至瓜步。位尚书令,雍州刺史。历比部侍郎、华州刺史,累迁征南大将军。卒,赠司徒公。
武卫将军谓,烈帝之第四子也。宽雅有将略,常从太祖征讨有功,除武卫将军。后谢老归家,显祖善礼遇之,赐几杖服物,致膳于第。卒,赐秘器。
子乌真,膂力绝人。随太祖征伐,屡有战功,官至钜鹿太守。
子兴都,聪敏刚毅。高宗时,为河间太守,赐爵乐城子。为政严猛,百姓惮之。显祖初,以子丕贵重,进爵乐城侯。谢老归家,显祖益礼之,赐几杖服物,致膳于第。其妻娄氏,为东阳王太妃。卒,追赠定州刺史、河间公,谥曰宣。
子提,袭父侯爵。
提弟丕,世祖擢拜羽林中郎。从驾临江,赐爵兴平子。显祖即位,累迁侍中。丞相乙浑谋反,丕以奏闻。诏丕帅元贺、牛益得收浑,诛之。迁尚书令,改封东阳公。
高祖时,封东阳王,拜侍中、司徒公。时有诸疑事三百余条,敕丕制决,率皆平允。丕子超生,车驾亲幸其第,特加赏赐。以执心不二,诏赐丕入八议,传示子孙,犯至百,听责数恕之。放其同籍丁口杂使役调,永受复除;若有奸邪人方便谗毁者,即加斩戮。寻迁太尉、录尚书事。时淮南王他、淮阳王尉元、河东王苟颓并以旧老见礼,每有大事,引入禁中,乘步挽,杖于朝,进退相随。丕、他、元三人,皆容貌庄伟,腰带十围,大耳秀眉,须鬓斑白,百僚观胆,莫不祗耸。唯苟颓小为短劣,姿望亦不逮之。高祖、文明太后重年敬旧,存问周渥,赐以珍宝。丕声气高朗,博记国事,飨宴之际,恆居坐端,必抗音大言,叙列既往成败。帝、后敬纳焉。然谄事要人,骄侮轻贱,每见王睿、苻承祖,常倾身下之。时文明太后为王睿造宅,故亦为丕造甲第。第成,帝、后亲幸之,率百官文武飨落焉。使尚书令王睿宣诏,赐丕金印一纽。太后亲造《劝式歌辞》以赐群官,丕上疏赞谢。太后令曰:“臣哉邻哉,邻或臣哉。君则亡逸于上,臣则履冰于下。若能如此,太平岂难致乎?”及丕妻段氏卒,谥曰恭妃。又特赐丕金券。
高祖、文明太后引见公卿于皇信堂,太后曰:“今京师旱俭,欲听饥贫之人出关逐食。如欲给过所,恐稽延时日,不救灾窘;若任其外出,复虑奸良难辨。卿等可议其所宜。”丕议:“诸曹下大夫以上,人各将二吏,别掌给过所,州郡亦然,不过三日,给之便讫,有何难也?”高祖从之,四日而讫。丕请立东宫,诏曰:“年尚幼小,有何急之?”丕曰:“臣年在西夕,思观盛礼,于臣实急。”不许。后例降王爵,封平阳郡公。求致仕,诏不许。
及车驾南伐,丕与广陵王羽留守京师,并加使持节。诏丕、羽曰:“留守非贤莫可。太尉年尊德重,位总阿衡;羽朕之懿弟,温柔明断。故使二人留守京邑,授以二节,赏罚在手。其祗允成宪,以称朕心。”丕对曰:“谨以死奉诏。”羽对曰:“太尉宜专节度,臣但可副贰而已。”高祖曰:“老者之智,少者之决,何得辞也。”及高祖还代,丕请作歌,诏许之。歌讫,高祖曰:“公倾朕还车,故亲歌述志。今经构既有次第,故暂还旧京,愿后时亦同兹适。”
及高祖欲迁都,临太极殿,引见留守之官大议。乃诏丕等,如有所怀,各陈其志。燕州刺史穆罴进曰:“移都事大,如臣愚见,谓为未可。”高祖曰:“卿便言不可之理。”罴曰:“北有猃狁之寇,南有荆扬未宾,西有吐谷浑之阻,东有高句丽之难。四方未平,九区未定。以此推之,谓为不可。征伐之举,要须戎马,如其无马,事不可克。”高祖曰:“卿言无马,此理粗可。马常出北方,厩在此置,卿何虑无马?今代在恆山之北,为九州之外,以是之故,迁于中原。”罴曰:“臣闻黄帝都涿鹿。以此言之,古昔圣王不必悉居中原。”高祖曰:“黄帝以天下未定,居于涿鹿;既定之后,亦迁于河南。”尚书于果曰:“臣诚不识古事,如闻百姓之言,先皇建都于此,无何欲移,以为不可。中原其如是所由拟,数有篡夺。自建邑平城以来,与天地并固,日月齐明。臣虽管见肤浅,性不昭达,终不以恆代之地,而拟伊洛之美。但以安土重迁,物之常性,一旦南移,惧不乐也。”丕曰:“陛下去岁亲御六军讨萧氏,至洛,遣任城王澄宣旨,敕臣等议都洛。初奉恩旨,心情惶越。凡欲迁移,当讯之卜筮,审定吉否,然后可。”高祖谓丕曰:“往在鄴中,司徒公诞、咸阳王礻喜、尚书李冲等皆欲请龟占移洛吉凶之事。朕时谓诞等曰,昔周邵卜宅伊洛,乃识至兆。今无若斯之人,卜亦无益。然卜者所以决疑,此既不疑,何须卜也?昔轩辕卜兆龟焦,卜者请访诸贤哲,轩辕乃问天老,天老谓为善。遂从其言,终致昌吉。然则至人之量未然,审于龟矣。朕既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迟速无常。南移之民,朕自多积仓储,不令窘乏。”丕曰:“臣仰奉慈诏,不胜喜舞。”高祖诏群官曰:“卿等或以朕无为移徙也。昔平文皇帝弃背率土,昭成营居盛乐,太祖道武皇帝神武应天,迁居平城。朕虽虚寡,幸属胜残之运,故移宅中原,肇成皇宇。卿等当奉先君令德,光迹洪规。”前怀州刺史青龙,前秦州刺史吕受恩等仍守愚固,帝皆抚而答之,辞屈而退。
帝又将北巡,丕迁太傅、录尚书事。频表固让,诏断表启,就家拜授。及车驾发代,丕留守,诏曰:“中原始构,须朕营视,在代之事,一委太傅。”赐上所乘车马,往来府省。丕雅爱本风,不达新式,至于变俗迁洛,改官制服,禁绝旧言,皆所不愿。高祖知其如此,亦不逼之,但诱示大理,令其不生同异。至于衣冕已行,朱服列位,而丕犹常服列在坐隅。晚乃稍加弁带,而不能修饰容仪。高祖以丕年衰体重,亦不强责。及罢降非太祖子孙及异姓王者,虽较于公爵,而利享封邑,亦不快。高祖南征,丕表乞少留,思更图后举。会司徒冯诞薨,诏六军反旆。丕又以熙薨于代都,表求銮驾亲临。诏曰:“今洛邑肇构,跂望成劳,开辟暨今,岂有以天子之重,远赴舅国之丧?朕纵欲为孝,其如大孝何?纵欲为义,其如大义何?天下至重,君臣道悬,岂宜苟相诱引,陷君不德。令、仆已下可付法官贬之。”又诏以丕为都督,领并州刺史。后诏以平阳畿甸,改封新兴公。
初,李冲又德望所属,既当时贵要,有杖情,遂与子超娶冲兄女,即伯尚妹也。丕前妻子隆同产数人,皆与别居。后得宫人,所生同宅共产。父子情因此偏。丕父子大意不乐迁洛。高祖之发平城,太子恂留于旧京。及将还洛,隆与超等密谋留恂,因举兵断关,规据陉北。时丕以老居并州,虽不预其始计,而隆、超咸以告丕。丕外虑不成,口虽致难,心颇然之。及高祖幸平城,推穆泰等首谋,隆兄弟并是党。丕亦随驾至平城,每于测问,令丕坐观。隆、超与元业等兄弟并以谋逆伏诛。有司奏处孥戮,诏以丕应连坐,但以先许不死之诏,躬非染逆之身,听免死,仍为太原百姓,其后妻二子听随。隆、超母弟及余庶兄弟,皆徙敦煌。丕时年垂八十,犹自平城力载,随驾至洛阳。高祖每遣左右慰勉之,乃还晋阳。
高祖崩,丕自并州来赴,世宗引见之。以丕旧老,礼有加焉。寻敕留洛阳。后宴于华林都亭,特令二子扶侍坐起。丕仕历六世,垂七十年,位极公辅,而还为民庶,然犹心恋京邑,不能自绝人事。寻诏以丕为三老。景明四年薨,年八十二。诏赠左光禄大夫、冀州刺史,谥曰平。
长子隆,先以反诛。隆弟乙升、超,亦同诛。超弟俊、邕,并有军功。俊封新安县男,邕封泾县男。
淮陵侯大头,烈帝之曾孙也。善骑射,擢为内三郎。从世祖有战功,赐爵。高宗初,封淮陵。性谨密,帝甚重之。位宁北将军,迁右将军。卒,赠高平公,谥曰烈。
河间公齐,烈帝之玄孙也。少雄杰魁岸,世祖爱其勇壮,引侍左右。从征赫连昌,世祖马蹶,贼众逼帝,齐以身蔽捍,决死击贼,贼乃退,世祖得上马。是日,微齐,世祖几至危殆。世祖以微服入其城,齐固谏,不许,乃与数人从世祖入。城内既觉,诸门悉闭。世祖及齐等因入其宫中,得妇人裙,系之槊上,世祖乘而上,因此得拔,齐有力焉。赐爵浮阳侯。从征和龙,以功拜尚书,进爵为公。后与新兴王俊讨秃发保周,坐事免官爵。刘义隆将裴方明陷仇池,世祖复授齐前将军,与建兴公古弼讨之,遂克仇池,威振羌氐。复赐爵河间公,与武都王杨保宗对镇骆谷。时保宗弟文德说保宗闭险自固,有期矣,秦州主簿边因知之,密告齐。齐晨诣保宗,呼曰:“古弼至,欲宣诏。”保宗出,齐叱左右扶保宗上马,驰驿送台。诸氐遂推文德为主,求援于刘义隆。义隆遣将房亮之、苻昭、啖龙等率众助文德。齐击斩杀龙,擒亮之。氐遂平。以功拜内都大官。卒,谥曰敬。
长子陵,袭爵。陵性抗直,天安初,为乙浑所害。
陵弟兰,以忠谨见宠。高祖初,赐爵建阳子。卒于武川镇将。
子志,字猛略。少清辩强干,历览书传,颇有文才。为洛阳令,不避强御,与御史中尉李彪争路,俱入见,面陈得失。彪言:御史中尉避承华车盖,驻论道剑鼓,安有洛阳县令与臣抗衡?志言:神乡县主,普天之下谁不编户?岂有俯同众官,避中尉?高祖曰:“洛阳我之丰沛,自应分路扬镳。自今以后,可分路而行。”及出,与彪折尺量道,各取其半。高祖谓邢峦曰:“此兒竟可,所谓王孙公子,不镂自雕。”峦曰:“露枝霜条,故多劲节,非鸾则凤,其在本枝也。”员外郎冯俊,昭仪之弟,恃势恣挝所部里正。志令主吏收系,处刑除官。由此忤旨,左迁太尉主簿。俄为从事中郎。
车驾南征,高祖微服观战所,有箭欲犯帝,志以身障之,高祖便得免。矢中志目,因此一目丧明。以志行恆州事。世宗时,除荆州刺史,还朝,御史中尉王显奏志在州日,抑买良人为婢,兼乘请供朝。会赦免。肃宗初,兼廷尉卿。后除扬州刺史,赐爵建忠伯。志在州威名虽减李崇,亦为荆楚所惮。寻为雍州刺史。晚年躭好声伎,在扬州日,侍侧将百人;器服珍丽,冠于一时。及在雍州,逾尚华侈,聚敛无极,声名遂损。
及莫折念生反,诏志为西征都督讨之。念生遣其弟天生屯陇口,与志相持。为贼所乘,遂弃大众奔还岐州。贼遂攻城。刺史裴芬之疑城人与贼潜通,将尽出之,志不听。城人果开门引贼,锁志及芬之送念生,见害。前废帝初,赠尚书仆射、太保。
扶风公处真,烈帝之后也。少以壮烈闻。位殿中尚书,赐爵扶风公,委以大政,甚见尊礼。吐京胡曹仆浑等叛,招引朔方胡为援。处真与高凉王那等讨灭之。性贪婪,在军烈暴,坐事伏法。
文安公泥,国之疏族也。性忠直壮烈,有智画。太祖厚遇之,赐爵文安公,拜安东将军。卒。
子屈,袭爵。太宗时居门下,出纳诏命。性明敏,善奏事,每合上旨。赐爵元城侯,加功劳将军,与南平公长孙嵩、白马侯崔玄伯等并决狱讼。太宗东巡,命屈行右丞相,山阳侯奚斤行左丞相,命掌军国,甚有声誉。后吐京胡与离石胡出以兵等叛,置立将校,外引赫连屈丐。屈督会稽公刘洁、永安侯魏勤捍之。勤没于陈,洁坠马,胡执送屈丐,唯屈从犹存。太宗以屈没失二将,欲斩之。时并州刺史元六头荒淫怠事,乃赦屈令摄州事。屈纵酒,颇废政事,太宗积其前后失,槛车徵还,斩于市。
子磨浑,少为太宗所知。元绍之逆也,太宗潜隐于外,磨浑与叔孙俊诈云太宗所在。绍使帐下二人随磨浑往,规为逆。磨浑既得出,便缚帐下诣太宗斩之。太宗得磨浑,大喜,因为羽翼。以勋赐爵长沙公,拜尚书,出为定州刺史。卒。
列传第三 昭成子孙
实君者,昭成皇帝之庶长子也。性愚戆,安忍不仁。昭成季年,苻坚遣其行唐公苻洛等来寇南境,昭成遣刘库仁逆战于子岭。昭成时不胜 ,不能亲勒众军,乃率诸部避难阴山,度漠北。高车四面寇抄,复度漠南。苻洛军退,乃还云中。初,昭成以弟孤让国,乃以半部授孤。孤卒,子斤失职怀怨,欲伺隙为乱。是时,献明皇帝及秦明王翰皆先终,太祖年六岁,昭成不豫,慕容后子阏婆等虽长,而国统未定。斤因是说实君曰:“帝将立慕容所生,而惧汝为变,欲先杀汝,是以顷日以来,诸子戎服,夜持兵仗,绕汝庐舍,伺便将发。吾愍而相告。”时苻洛等军犹在君子津,夜常警备,诸皇子挟仗傍徨庐舍之间。实君视察,以斤言为信,乃率其属尽害诸皇子,昭成亦暴崩。其夜,诸皇子妇及人奔告苻洛军。坚将李柔、张蚝勒兵内逼,部从离散。苻坚闻之,召燕凤问其故,以状对。坚曰:“天下之恶一也。”乃执实君及斤,轘之于长安西市。
实君孙勿期,位定州刺史,赐爵林虑侯。卒。
子六状,真定侯。
秦明王翰,昭成皇帝第三子。少有高气,年十五便请率骑征讨。帝壮之,使领二千骑。及长统兵,号令严信,周旋征讨,多有克捷。建国十年卒。太祖即位,追赠秦王,谥曰明。
子仪,长七尺五寸,容貌甚伟,美须髯,有算略,少能舞剑,骑射绝人。太祖幸贺兰部,侍从出入。登国初,赐爵九原公。从破诸部,有谋战功。
及太祖将图慕容垂,遣仪观衅。垂问仪太祖不自来之意。仪曰:“先人以来,世据北土,子孙相承,不失其旧。乃祖受晋正朔,爵称代王,东与燕世为兄弟。仪之奉命,理谓非失。”垂壮其对,因戏曰:“吾威加四海,卿主不自见吾,云何非失?”仪曰:“燕若不修文德,欲以兵威自强,此乃本朝将帅之事,非仪所知也。”及还,报曰:“垂死乃可图,今则未可。”太祖作色问之。仪曰:“垂年已暮,其子宝弱而无威,谋不能决。慕容德自负才气,非弱主之臣。衅将内起,是可计之。”太祖以为然。后改封平原公。
太祖征卫辰,仪出别道,获卫辰尸,传首行宫。太祖大喜,徙封东平公。命督屯田于河北,自五原至棝杨塞外,分农稼,大得人心。慕容宝之寇五原,仪摄据朔方,要其还路。及并州平,仪功多,迁尚书令。从围中山。慕容德之败也,太祖以普驎妻周氏赐仪,并其僮仆财物。寻迁都督中外诸军事、左丞相,进封卫王。中山平,复遣仪讨鄴,平之。太祖将还代都,置中山行台,诏仪守尚书令以镇之,远近怀附。寻徵仪以丞相入辅。又从征高车。仪别从西北破其别部。又从讨姚平,有功,赐以绢布绵牛马羊等。仪膂力过人,弓力将十石;陈留公虔,槊大称异。时人云:“卫王弓,桓王槊。”
世祖之初育也,太祖喜,夜召仪入。太祖曰:“卿闻夜唤,乃不怪惧乎?”仪曰:“臣推诚以事陛下,陛下明察,臣辄自安。忽奉夜诏,怪有之,惧实无也。”太祖告以世祖生,仪起拜而歌舞,遂对饮申旦。召群臣入,赐仪御马、御带、缣锦等。
先是,上谷侯岌、张衮,代郡许谦等有名于时,学博今古,初来入国,闻仪待士,先就仪。仪并礼之,共谈当世之务,指画山河,分别城邑,成败要害,造次备举。谦等叹服,相谓曰:“平原公有大才不世之略,吾等当附其尾。”
太祖以仪器望,待之尤重,数幸其第,如家人礼。仪矜功恃宠,遂与宜都公穆崇谋为乱,伏武士伺太祖,欲为逆。崇子遂留在伏士中,太祖召之,将有所使。遂留闻召,恐发,逾墙告状,太祖秘而恕之。天赐六年,天文多变,占者云“当有逆臣伏尸流血”。太祖恶之,颇杀公卿,欲以厌当天灾。仪内不自安,单骑遁走。太祖使人追执之,遂赐死,葬以庶人礼。仪十五子。
子纂,五岁,太祖命养于宫中。少明敏,动止有礼,太祖爱之,恩与诸皇子同。世祖践阼,除定州刺史,封中山公,进爵为王,赐步挽几以优异之。纂好酒爱佞,政以贿成。世祖杀其亲嬖人。后悔过修谨,拜内大将军。居官清约简慎,更称廉平。纂于宗属最长,宗室有事,咸就谘焉。薨,谥曰简。
纂弟良,性忠笃。太宗追录仪功,封南阳王以绍仪后。
良弟干,机悟沉勇,善弓马,少有父风。太宗即位,拜内将军、都将,入备禁中。太宗出游于白登之东北,干以骑从。有双鸱飞鸣于上,太宗命左右射之,莫能中。鸱旋飞稍高,干自请射之,以二箭下双鸱。太宗嘉之,赐御马弓矢金带一,以旌其能。军中于是号曰“射鸱都将”。从世祖南巡,进爵新蔡公。高宗即位,拜都官尚书。卒,谥曰昭。
子祯,通解诸方之语,便骑射。世祖时,为司卫监。从征蠕蠕,忽遇贼别部,多少不敌,祯乃就山解鞍放马,以示有伏。贼果疑而避之。高祖初,赐爵沛郡公。后拜南豫州刺史。大胡山蛮时时钞掠,前后守牧多羁縻而已。祯乃设画,召新蔡、襄城蛮魁三十余人,祯盛武装,于州西为置酒,使之观射。先选左右能射者二十余人,祯自发数箭皆中,然后命左右以次而射,并中。先出一囚犯死罪者,使服军衣,亦参射限。命射不中,祯即责而斩之。蛮魁等伏伎畏威,相视股忄栗。又预教左右取死囚十人,皆著蛮衣,云是钞贼。祯乃临坐,伪举目瞻天,微有风动,祯谓蛮曰:“风气少暴,似有钞贼入境,不过十人,当在西南五十里许。”即命骑追掩,果缚送十人。祯告诸蛮曰:“尔乡里作贼如此,合死以不?”蛮等皆叩头曰:“合万死。”祯即斩之。乃遣蛮还,并加慰谕。诸蛮大服,自是境无暴掠。淮南之人相率投附者三千余家,置之城东汝水之侧,名曰归义坊。
初,豫州城豪胡丘生数与外交通。及祯为刺史,丘生尝有犯,怀恨图为不轨,诈以婚进城人告云:“刺史欲迁城中大家,送之向代。”共谋翻城。城人石道起以事密告祯,速掩丘生并诸预谋者。祯曰:“吾不负人,人何以叛?但丘生诳误。若即收掩,众必大惧。吾静以待之,不久自当悔服。”语未讫,而城中三百人自缚诣州门,陈丘生谲诳之罪。丘生单骑逃走。祯恕而不问。后徵为都牧尚书。薨,赠侍中、仪同三司,谥简公。有八子。
第五子瑞。初瑞母尹氏,有娠致伤。后昼寝,梦一老翁具衣冠告之曰:“吾赐汝一子,汝勿忧之。”寤而私喜。又问筮者,筮者曰:“大吉。”未几而生瑞,祯以为协梦,故名瑞,字天赐。位太中大夫。卒,赠太常卿。
仪弟烈,刚武有智略。元绍之逆,百僚莫敢有声,惟烈行出外,诈附绍募执太宗。绍信之,自延秋门出,遂迎立太宗。以功进爵阴平王。薨,谥曰熹。子裘袭。
烈弟觚,勇略有胆气,少与兄仪从太祖,侍卫左右。使于慕容垂。垂末年,政在群下,遂止觚以求赂。太祖绝之。觚率左右数十骑,杀其卫将走归。为慕容宝所执,归中山。垂待之逾厚。觚因留心学业,诵读经书数十万言,垂之国人咸称重之。太祖之讨中山,慕容普驎既自立,遂害觚以固众心。太祖闻之哀恸。及平中山,发普驎柩,斩其尸,收议害觚者高霸、程同等,皆夷五族,以大刃锉杀之。乃改葬觚,追谥秦愍王,封子夔为豫章王以绍觚。
常山王遵,昭成子寿鸠之子也。少而壮勇,不拘小节。太祖初,有佐命勋,赐爵略阳公。慕容宝之败也,别率骑七百邀其归路,由是有参合之捷。及平中山,拜尚书左仆射,加侍中,领勃海之合口。及博陵、勃海群盗起,遵讨平之。迁州牧,封常山王。遵好酒,天赐四年,坐醉乱失礼于太原公主,赐死,葬以庶人礼。
子素,太宗从母所生,特见亲宠。少引内侍,频历显官,赐爵尚安公,拜外都大官。世祖初,复袭爵。休屠郁原等叛,素讨之,斩渠率,徙千余家于涿鹿之阳,立平原郡以处之。及平统万,以素有威怀之略,拜假节、征西大将军以镇之。后拜内都大官。高宗即位,务崇宽征,罢诸杂调。有司奏国用不足,固请复之。惟素曰:“臣闻:‘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帝善而从之。诏群臣议定皇子名,素及司徒陆丽议曰:“古帝王之制名,其体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伏惟陛下当盛明之运,应昌发之期,诞生皇子,宜以德命。”高宗从之。素宗属之懿,又年老,帝每引入,访以治国政事。固辞疾归第。雅性方正,居官五十载,终始如一,时论贤之。薨,谥曰康,陪葬金陵,配飨庙庭。
长子可悉陵,年十七,从世祖猎,遇一猛虎,陵遂空手搏之以献。世祖曰:“汝才力绝人,当为国立事,勿如此也。”即拜内行阿干。又从平凉州。沮渠茂虔令一骁将与陵相击,两槊皆折。陵抽箭射之,坠马。陵恐其救至,未及拔剑,以刀子戾其颈,使身首异处。世祖壮之,即日拜都幢将,封暨阳子。卒于中军都将。
弟陪斤,袭爵,坐事国除。
陪斤子昭,小字阿倪,尚书张彝引兼殿中郎。高祖将为齐郡王简举哀,而昭乃作宫悬。高祖大怒,诏曰:“阿倪愚騃,谁引为郎!”于是黜彝白衣守尚书,昭遂停废。世宗时,昭从弟晖亲宠用事,稍迁左丞。世宗崩,于忠执政,昭为黄门郎,又曲事之。忠专权擅威,枉陷忠贤,多昭所指导也。灵太后临朝,为尚书、河南尹。聋而佷,理务峭急,所在患之。寻出为雍州刺史,在州贪虐,大为人害。后入为尚书,谄事刘腾,进号征西将军。卒,赠尚书左仆射。纳货元叉,所以赠礼优越。
昭子玄,字彦道,以节俭知名。庄帝时,为洛阳令。及前废帝即位,玄上表乞葬庄帝,时议善之。后除尚书左丞。出帝即位,以孙腾为左仆射,腾即齐献武王心膂。仗入省,玄依法举劾,当时咸为玄惧,出帝重其强正,封临淄县子。后从帝入关。
昭弟绍,字丑伦。少聪慧。迁尚书右丞。绍断决不避强御。世宗诏令检赵脩狱,以脩妄幸,因此遂加杖罚,令其致死。帝责绍不重闻。绍曰:“脩奸佞甚于董贤,臣若不因衅除之,恐陛下复被哀帝之名。”以其言正,遂不罪焉。及出,广平王怀拜绍,贺曰:“阿翁乃皇家之正直,虽朱云、汲黯何以仰过?”绍曰:“但恨戮之稍晚,以为愧耳。”卒于凉州刺史。
陪斤弟忠,字仙德。少沉厚,以忠谨闻。高祖时,累迁右仆射,赐爵城阳公,加侍中、镇西将军。有赞选之勤,百僚咸敬之。太和四年,病笃辞退,养疾于高柳。舆驾亲送都门之外,赐杂彩二百匹,群僚侍臣执别者,莫不涕泣。及卒,皆悼惜之。谥曰宣,命有司为立碑铭。有十七子。
子盛,字始兴,袭爵,位谒者仆射。卒。
盛弟寿兴,少聪慧好学。世宗初,为徐州刺史,在官贪虐,失于人心。其从兄侍中晖,深害其能,因谮之于帝,诏尚书崔亮驰驿检覆。亮发日,受晖旨,遂鞭挞三寡妇,令其自诬,称寿兴压己为婢。寿兴终恐不免,乃令其外弟中兵参军薛脩义将车十乘,运小麦经其禁之旁。寿兴因逾墙出。脩义以大木函盛寿兴,其上加麦,载之而出。遂至河东,匿脩义家。逢赦,乃出见世宗,自陈为晖所谮,世宗亦更无所责。
初,寿兴为中庶子时,王显在东宫,贱,因公事寿兴杖之三十。及显有宠,为御史中尉,奏寿兴在家每有怨言,诽谤朝廷。因帝极饮,无所觉悟,遂奏其事,命帝注可,直付寿兴赐死。帝书半不成字,当时见者亦知非本心,但惧晖等威,不敢申拔。及行刑日,显自往看之。寿兴命笔自作《墓志铭》曰:“洛阳男子,姓元名景,有道无时,其年不永。”余文多不载。顾谓其子曰:“我棺中可著百张纸,笔两枚,吾欲讼显于地下。若高祖之灵有知,百日内必取显。如遂无知,亦何足恋。”及世宗崩,显寻被杀。寿兴之死,时论亦以为前任中尉弹高囗谗讽所致。灵太后临朝,三公郎中崔鸿上疏理寿兴,诏追雪,赠豫州刺史,谥曰庄。寿兴弟益生,少亡。
忠弟德,封河间公。卒于镇南将军,赠曹州刺史。
德子悝,颍川太守。卒于光州刺史,谥曰恭。
子嶷,字子仲。出帝初,授兗州刺史。于时城人王奉伯等相扇谋逆。弃城出走,悬门发断嶷要囗而出。诏齐州刺史尉景、本州刺史蔡隽各部在州士往讨之。嶷返,复任。封濮阳县伯。孝静时,转尚书令,摄选部。嶷虽居重任,随时而已。薨于瀛州刺史,赠司徒公,谥曰靖懿。
忠子晖,字景袭。少沉敏,颇涉文史。世宗即位,拜尚书主客郎。巡省风俗,还,奏事称旨,为给事黄门侍郎。
初,高祖迁洛,而在位旧贵皆难于移徙,时欲和合众情,遂许冬则居南,夏便居北。世宗颇惑左右之言,外人遂有还北之问,至乃榜卖田宅,不安其居。晖乃请间言事。世宗曰:“先皇迁都之日,本期冬南夏北,朕欲聿遵成诏,故有外人之论。”晖曰:“先皇移都,为百姓恋土,故发冬夏二居之诏,权宁物意耳。乃是当时之言,实非先皇深意。且北来迁人,安居岁久,公私计立,无复还情。陛下终高祖定鼎之业,勿信邪臣不然之说。”世宗从之。
再迁侍中,领右卫将军。虽无补益,深被亲宠。凡在禁中要密之事,晖别奉旨藏之于柜,唯晖入乃开,其余侍中、黄门莫有知者。侍中卢昶亦蒙恩眄,故时人号曰“饿虎将军,饥鹰侍中”。
迁吏部尚书,纳货用官,皆有定价,大郡二千匹,次郡一千匹,下郡五百匹,其余官职各有差,天下号曰“市曹”。出为冀州刺史,下州之日,连车载物,发信都,至汤阴间,首尾相继,道路不断。其车少脂角,即于道上所逢之牛,生截取角以充其用。晖检括丁户,听其归首,出调绢五万匹。然聚敛无极,百姓患之。
肃宗初,徵拜尚书左仆射,诏摄吏部选事。上疏曰:“臣闻治人之本,实委牧守之官。得其才则政平物理,失其人则讼兴怨结。自非察访善恶,明加贬赏,将何以黜彼贪怠,陟此清勤也!窃以大使巡省,必广迎送之费;御史驰纠,颇回威滥之刑。且暂尔往还,理不委悉,纵有简举,良未平当。愚谓宜令三司、八座、侍中、黄门,各布耳目,外访州镇牧将、治人、守令能不。若德教有方,清白独著,宜以名闻,即加褒陟。若治绩无效,贪暴远闻,亦便示牒,登加贬退。如此则不出庭户,坐知四方,端委垂拱,明赏审罚矣。”又表以“御史之职,鹰鹯是任,必逞爪牙,有所噬搏。若选后生年少、血气方刚者,恐其轻肆劲直,伤物处广。愚谓宜简宿官经事、忠良平慎者为之。”诏付外,依此施行。
后诏晖与任城王澄、京兆王愉、东平王匡共决门下大事。晖又上书论政要:“其一曰:御史之职,务使得贤。必得其人,不拘阶秩,久于其事,责其成功。其二曰:安人宁边,观时而动。顷来边将,亡远大之略,贪万一之功,楚梁之好未闻,而蚕妇之怨屡结,斯乃庸人所为,锐于奸利之所致也。平吴之计,自有良图,不在于一城一戍也。又河北数州,国之基本,饥荒多年,户口流散。方今境上兵复徵发,即如此日,何易举动。愚谓数年以来,唯宜静边以息占役,安人劝农,惠此中夏。请严敕边将,自今有贼戍求内附者,不听辄遣援接,皆须表闻,违者虽有功,请以违诏书论。三曰:国之资储,唯藉河北。饥馑积年,户口逃散,生长奸诈,因生隐藏,出缩老小,妄注死失。收人租调,割入于己。人困于下,官损于上。自非更立权制,善加检括,损耗之来,方在未已。请求其议,明宣条格。”帝纳之。
晖颇爱文学,招集儒士崔鸿等撰录百家要事,以类相从,名为《科录》,凡二百七十卷,上起伏羲,迄于晋、宋,凡十四代。晖疾笃,表上之。神龟元年卒,赐东园秘器,赠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司空公,谥曰文宪。将葬,给羽葆、班剑、鼓吹二十人,羽林百二十人。
陈留王虔,昭成子纥根之子也。少以壮勇知名。登国初,赐爵陈留公。与卫王仪破黜弗部。从攻卫辰。慕容宝来寇,虔绝其左翼。宝败,垂恚愤来桑乾。虔勇而轻敌,于陈战没。
虔姿貌魁杰,武力绝伦。每以常槊细短,大作之犹患其轻,复缀铃于刃下。其弓力倍加常人。以其殊异于世,代京武库常存而志之。虔常临阵,以槊刺人,遂贯而高举。又尝以一手顿槊于地,驰马伪退,敌人争取,引不能出。虔引弓射之,一箭杀二三人,摇槊之徒亡魂而散。徐乃令人取槊而去。每从征讨,常先登陷阵,勇冠当时,敌无众寡,莫敢抗其前者。及薨,举国悲叹,为之流涕。太祖追惜,伤恸者数焉。追谥陈留桓王,配飨庙庭。封其子悦为朱提王。
悦外和内佷,太祖常以桓王死王事,特加亲宠。为左将军,袭封。后为宗师。悦恃宠骄矜,每谓所亲王洛生之徒言曰:“一旦宫车晏驾,吾止避卫公,除此谁在吾前?”卫王仪,美髯,为内外所重,悦故云。初,姚兴之赎狄伯支,悦送之。路由雁门,悦因背诱奸豪,以取其意,后遇事谴,逃亡,投雁门,规收豪杰,欲为不轨,为土人执送,太祖恕而不罪。太宗即位,引悦入侍,仍怀奸计,说帝云:“京师杂人,不可保信,宜诛其非类者。又雁门人多诈,并可诛之。”欲以雪其私忿。太宗不从。悦内自疑惧,怀刀入侍,谋为大逆。叔孙俊疑之,窃视其怀,有刀,执而赐死。
弟崇,世祖诏令袭桓王爵。崇性沉厚。初,卫王死后,太祖欲敦宗亲之义,诏引诸王子弟入宴。常山王素等三十余人咸谓与卫王相坐,疑惧,皆出逃遁,将奔蠕蠕,唯崇独至。太祖见之甚悦,厚加礼赐,遂宠敬之,素等于是亦安。久之,拜并州刺史,有政绩。从征蠕蠕,别督诸军出大泽,越涿邪山,威慑漠北。薨,谥曰景王。
子建,袭,降爵为公。位镇北将军、怀荒镇大将。卒。
建子琛,位恆朔二州刺史。
琛子翌,尚书左仆射。
虔兄顗,性严重少言,太祖常敬之。雅有谋策,从平中山,以功赐爵蒲城侯、平卢太守,特见宠厚,给鼓吹羽仪,礼同岳牧。莅政以威信著称。居官七年,乃以元易干代顗为郡。时易干子万言得宠于太祖,易干恃其子,轻忽于顗,不告其状,轻骑卒至,排顗坠床而据顗坐。顗不知代己,谓以罪见捕。既而知之,耻其侮慢,谓易干曰:“我更满被代,常也;汝无礼见辱,岂可容哉!”遂搏而杀之,以状具闻。太祖壮之。万言累以诉请,乃诏顗输赎。顗乃自请罪,太祖赦之,复免其赎。病卒。
子仑,世祖时袭父爵,以功除统万镇将。后从永昌王仁南征,别出汝阴。济淮,刘义隆将刘康祖屯于慰武亭以邀军路。师人患之。仑曰:“今大风既劲,若令推草车方轨并进,乘风纵烟火,以精兵自后乘之,破之必矣。”从之。斩康祖,传首行宫。高宗即位,除秦州刺史,进爵陇西公。卒,谥定公。子琛袭爵。
毗陵王顺,昭成子地干之子也。性疏佷。登国初,赐爵南安公。及太祖讨中山,留顺守京师。柏肆之败,军人有亡归者,言大军奔散,不知太祖所在。顺闻之,欲自立,纳莫题谏,乃止。时贺力眷等聚众作乱于阴馆,顺讨之不克,乃从留宫自白登南入繁畤故城,阻氵垒水为固,以宁人心。太祖善之,进封为王,位司隶校尉。太祖好黄老,数召诸王及朝臣亲为说之。在坐莫不祗肃,顺独坐寐欠伸,不顾而唾。太祖怒,废之。以王薨于家。
辽西公意烈,昭成子力真之子也。先没于慕容垂,太祖征中山,弃妻子迎于井陉。及平中原,有战获勋,赐爵辽西公,除广平太守。时和跋为鄴行台,意烈性雄耿,自以帝属,耻居跋下,遂阴结徒党,将袭鄴,发觉赐死。
子拔干,博知古今。父虽有罪,太祖以拔干宗亲,委之心腹。有计略,屡效忠勤。太宗践阼,除勃海太守,吏人乐之。赐爵武遂子。转平原镇将,得将士心。卒,谥曰灵公。
子受洛,袭,进爵武邑公,卒。
子叱奴,武川镇将。
叱奴子洪超,颇有学涉。大乘贼乱之后,诏洪超持节兼黄门侍郎绥慰冀部。还,上言:“冀土宽广,界去州六七百里,负海险远,宜分置一州,镇遏海曲。”朝议从之,后遂立沧州。卒于北军将、光禄大夫。
意烈弟勃,善射御,以勋赐爵彭城公。卒,陪葬金陵。
长子粟,袭。世祖时,督诸军屯漠南。蠕蠕囗表闻。粟亮直,善驭众,抚恤将士,必与之同劳逸。征和龙,以功进封为王。薨,陪葬金陵。
粟弟浑,少善弓马,世祖嘉之。会有诸方使命,浑射兽三头,发皆中之,举坐咸以为善。及为宰官尚书,颇以骄纵为失,坐事免。徙长社,为人所害。
子库汗,为羽林中郎将。从北巡,有兔起乘舆前,命库汗射之,应弦而毙。世祖悦,赐一金兔以旌其能。高宗起恭宗庙,赐爵阳丰侯。显祖即位,复造高宗庙,拜殿中给事,进爵为公。库汗明于断决,每奉使察行州镇,折狱以情,所历皆称之。秦州父老诣阙乞库汗为刺史者前后千余人,朝廷许之。未及遣,遇病卒。子古辰袭。
昭成子窟咄。昭成崩后,苻洛以其年长,逼徙长安,苻坚礼之,教以书学。因乱随慕容永东迁,永以为新兴太守。
刘显之败,遣弟亢泥等迎窟咄,遂逼南界。于是诸部骚动。太祖左右于桓等谋应之,同谋人单乌干以告。太祖虑骇人心,沉吟未发。后三日,桓以谋白其舅穆崇,崇又告之。太祖乃诛桓等五人,余莫题等七姓,悉原不问。太祖虑内难,乃北逾阴山,幸贺兰部,遣安同及长孙贺徵兵于慕容垂。贺亡奔窟咄,安同间行遂达中山。慕容垂遣子贺驎步骑六千以随之。安同与垂使人兰纥俱还,达牛川,窟咄兄子意烈捍之。安同乃隐藏于商贾囊中,至暮乃入空井,得免,仍奔贺驎。军既不至,而稍前逼。贺染干阴怀异端,乃为窟咄来侵北部。人皆惊骇,莫有固志。于是北部大人叔孙普洛节及诸乌丸亡奔卫辰。贺驎闻之,遽遣安同、朱谭等来。既知贺驎军近,众乃小定。太祖自弩山幸牛川。窟咄进屯高柳。太祖复使安同诣贺驎,因克会期。安同还,太祖逾参合,出代北与贺驎会于高柳。窟咄困迫,望旗奔走,遂为卫辰杀之,帝悉收其众。贺驎别帝,归于中山。
列传第四 道武七王
清河王 阳平王 河南王 河间王 长乐王 广平王 京兆王
道武皇帝十男。宣穆刘皇后生明元皇帝,贺夫人生清河王绍,大王夫人生阳平王熙,王夫人生河南王曜。河间王脩、长乐王处文二王母氏阙。段夫人生广平王连、京兆王黎。皇子浑及聪母氏并阙,皆早薨,无后。
清河王绍,天兴六年封。凶佷俭悖,不遵教训。好轻游里巷,劫剥行人,斫射犬豕,以为戏乐。太祖尝怒之,倒悬井中,垂死乃出。太宗常以义方责之,遂与不协,恆惧其为变。而绍母夫人贺氏有谴,太祖幽之于宫,将杀之。会日暮,未决。贺氏密告绍曰:“汝将何以救吾?”绍乃夜与帐下及宦者数人,逾宫犯禁。左右侍御呼曰:“贼至!”太祖惊起,求弓刀不获,遂暴崩。明日,宫门至日中不开,绍称诏召百僚于西宫端门前北面而立,绍从门扇间谓群臣曰:“我有父,亦有兄,公卿欲从谁也?”王公已下皆惊愕失色,莫有对者。良久,南平公长孙嵩曰:“从王。”群臣乃知宫车晏驾,而不审登遐之状。唯阴平公元烈哭泣而去。于是朝野凶凶,人怀异志。肥如侯贺护举烽于安阳城北,故贺兰部人皆往赴之,其余旧部亦率子弟招集族人,往往相聚。绍闻人情不安,乃出布帛班赐王公以下,上者数百匹,下者十匹。
先是,太宗在外,闻变乃还,潜于山中。使人夜告北新侯安同,众皆响应。太宗至城西,卫士执送绍。于是赐绍母子死,诛帐下阉官、宫人为内应者十数人,其先犯乘舆者,群臣于城南都街生脔割而食之。绍时年十六。绍母即献明皇后妹也,美而丽。初太祖如贺兰部,见而悦之,告献明后,请纳焉。后曰:“不可,此过美不善,且已有夫。”太祖密令人杀其夫而纳之,生绍,终致大逆焉。
阳平王熙,天兴六年封。聪达有雅操,为宗属所钦重。太宗治兵于东部,诏熙督十二军校阅,甚得军仪,太宗嘉之,赏赐隆厚。后讨西部越勤,有功。泰常六年薨,时年二十三。太宗哀恸不已,赐温明秘器,礼物备焉。熙有七子。
长子他,袭爵。身长八尺,美姿貌,性谨厚,武艺过人。从世祖讨山胡白龙于西河,屠其城,别破余党,斩首数千级。改封临淮王,拜镇东将军。寻改封淮南王,除使持节、都督豫洛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虎牢。威名甚著。后与武昌王提率并州诸军讨吐京叛胡曹仆浑于河西,平之。拜使持节、前锋大将军、都督诸军事,北讨蠕蠕,破之,运军储于比干城。刘义隆遣将寇边,他从征于悬瓠,破之。拜使持节、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镇长安。绥抚秦土,得民夷之心。时义隆寇南鄙,以他威信素著,复为虎牢镇都大将。高宗时,转使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镇西大将军、仪同如故。高祖初,入为中都大官,拜侍中,转征西大将军,迁司徒。赐安车几杖,入朝不趋。太和十二年薨,年七十三。时高祖有事宗庙,始荐,闻薨,为之废祭。舆驾亲临,哀恸,诏有司监护丧事,礼赗有加。追赠平东大将军、定州牧,司徒如故。谥曰靖王。他三子。
世子吐万,早卒,赠冠军、并州刺史、晋阳顺侯。
子显,袭祖爵。薨,谥曰亻喜王。
子世遵,袭。世宗时,拜前军将军、行幽州事、兼西中郎将,又行青州事。寻迁骁骑将军。出为征虏将军、幽州刺史。世遵性清和,推诚化导,百姓乐之。肃宗时,以本将军为荆州刺史。寻加前将军。初在汉阳,复有声迹,后颇行货贿,散费边储,由是声望有损。沔南蛮首及襄阳民望入密信引世遵,请以襄阳内附。世遵表求赴应,朝议从之,诏加世遵持节、都督荆州及沔南诸军事、平南将军,加散骑常侍,余如故。遣洛州刺史伊瓫生,冠军将军、鲁阳太守崔模为别将,率步骑二万受世遵节度。军至汉水,模等皆疑不渡。世遵怒,临之以兵,模乃济。而内应者谋泄,为萧衍雍州刺史所杀,筑门以自固。模焚襄阳邑郭,烧杀数万口。会是夜大风雨雪,模等班师,士卒冻死十二三。世遵及瓫生、模并坐免官。后除散骑常侍、平北将军、定州刺史,百姓安之。孝昌元年,薨于州。赠散骑常侍、征西将军、雍州刺史,谥曰康王。
子敬先,袭。历谏议大夫、散骑常侍,领主衣都统。元颢入洛,庄帝北巡。敬先与叔父均等于河梁起义,为颢所害。追赠侍中、车骑大将军、太尉公、定州刺史。
子宣洪,袭。历谏议大夫、光禄少卿。武定中,与元瑾谋反,诛,国除。
世遵弟均,字世平。累迁通直常侍、征虏将军。以河梁立义之功,封安康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除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卒,赠使持节、征东将军、青州刺史。出帝时,复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均六子。
长子忻之,性粗武,幼有气力。释褐定州平北府中兵参军,稍迁尚书右中兵郎。以河渚起义之勋,赐爵东阿侯。初,孝庄之图尔朱荣、元天穆也,忻之密启:临事之日,乞得侍立,手斩二人。及荣之死,百僚入贺,忻之独蒙劳问。庄帝崩于晋阳,忻之内惧。及齐献武王起义河北,忻之奔赴。后废帝时,除散骑常侍、大丞相右长史。出帝初,袭先封安康县开国伯,除抚军将军、北徐州刺史。便道之州,属樊子鹄据瑕丘反,遂于中途遇害。以死王事,追赠使持节、都督定殷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定州刺史,谥曰文贞。
忻之弟庆鸾,武定末,司徒谘议参军。
庆鸾弟庆哲,终于司农少卿,赠中军将军、济州刺史。
均弟禹,容貌魁伟。起家司空参军,转符玺郎、太常丞、镇远将军、东海太守带峒峿戍主。禹颇好内学,每云晋地有福,孝昌末遂诣尔朱荣。建义元年,与荣同入洛。除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封鄄城县开国伯,邑五百户,为并州东面大都督,镇乐平。荣死之后,为土民王恶氈起义杀之。后赠征西将军、雍州刺史。
子长渊,袭。武定中,南青州长史。齐受禅,爵例降。
禹弟菩萨,给事中。卒,赠济南太守。
吐万弟钟葵,早卒。
长子法寿,侍御中散,累迁中散大夫。出除龙骧将军、安州刺史。法寿先令所亲微服入境,观察风俗,下车便大行赏罚,于是境内肃然。更满还朝,吏人诣阙诉乞,肃宗嘉之,诏复州任。后徵为太中大夫,加左将军。迁平东将军、光禄大夫。建义初,于河阴遇害,赠车骑将军、相州刺史。
子庆始,大司农丞。与父同时见害。赠前将军、广州刺史。
庆始弟庆遵,武定末,瀛州骑府司马。
庆遵弟庆智,美容貌,有几案才。著作佐郎、司徒中兵参军。卒于太尉主簿。
法寿弟法僧,自太尉行参军稍转通直郎,宁远将军,司徒、司马掾,龙骧将军,益州刺史。素无治干,加以贪虐,杀戮自任,威怒无恆。王贾诸姓,州内人士,法僧皆召为卒伍,无所假纵。于是合境皆反,招引外寇。萧衍遣将张齐率众攻逼,城门昼闭,行旅不通。法僧上表曰:“臣忝守遐方,变生虑表,贼众侜张,所在强盛。统内城戍悉已陷没,近州之民亦皆扰叛。唯独州治仅存而已,亡灭之期,非旦则夕。臣自思忖,必是死人,但恐不得谢罪阙庭,既忝宗枝,累辱不浅。若死为鬼,永旷天颜,九泉之下,实深重恨。今募使间行,偷路奔告,若台军速至,犹希全保。哭送使者,不知所言。”肃宗诏曰:“比敕傅竖眼倍道兼行,而犹未达,可更遣尚书郎堪干者一人驰驿催遣,庶令拔彼倒悬,救兹危急。”竖眼频破张齐,于是获全。徵拜光禄大夫,出为平东将军、兗州刺史,转安东将军、徐州刺史。孝昌元年,法僧杀行台高谅,反于彭城,自称尊号,号年天启。大军致讨,法僧携诸子,拥掠城内及文武,南奔萧衍。
钟葵弟笃,字阿成。太子右率、北中郎将、抚冥镇将、光禄卿。出除平北将军、幽州刺史。卒,谥曰贞。
长子浩,字洪达。太尉长史。
他弟浑,继叔父广平王连。
浑弟比陵,太延五年为司空,赐爵牁公。除安远将军、怀荒镇大将。卒。
子天琚,袭。高祖时征虏将军、青州刺史。从驾南征,拜后将军,寻降公为侯,除西中郎将。世祖时,征虏将军、夏州刺史。卒,赠本将军、济州刺史。子延伯袭。卒。
河南王曜,天兴六年封。五岁,尝射雀于太祖前,中之,太祖惊叹焉。及长,武艺绝人,与阳平王熙等并督诸军讲武,众咸服其勇。泰常七年薨,时年二十二。有七子。
长子提,骁烈有父风。世祖时,袭爵,改封颍川王。迎昭仪于塞北,时年十六,有夙成之量,殊域敬焉。后改封武昌。拜使持节、镇东大将军、平原镇都大将。在任十年,大著威名。后与淮南王他讨平吐京叛胡,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统万镇都大将,赐马百匹,羊千口,甚见宠待。太安元年薨,年四十七,谥曰成王。
长子平原,袭爵。忠果有智略。显祖时,蠕蠕犯塞,从驾击之,平原战功居多。拜假节、都督齐兗二州诸军事、镇南将军、齐州刺史。善于怀抚,边民归附者千有余家。
高祖时,妖贼司马小君,自称晋后,聚党三千余人,屯聚平陵,号年圣君。攻破郡县,杀害长吏。平原身自讨击,杀七人,擒小君,送京师斩之。又有妖人刘举,自称天子,扇惑百姓。复讨斩之。时岁谷不登,齐民饥馑,平原以私米三千余斛为粥,以全民命。北州戍卒一千余人,还者皆给路粮。百姓咸称讠永之。州民韩凝之等千余人,诣阙颂之,高祖览而嘉叹。及还京师,每岁率诸军屯于漠南,以备蠕蠕。迁都督雍秦梁益四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雍州刺史,镇长安。太和十一年薨。赠以本官,加羽葆、鼓吹,谥曰简王。有五子,长子和为沙门,舍其子显,以爵让其次弟鉴。鉴固辞。诏许鉴身终之后,令显袭爵,鉴乃受之。
鉴,字绍达。少有父风,颇览书传。沉重少言,宽和好士。拜通直散骑常侍,寻加冠军将军,守河南尹。车驾南伐,以鉴为平南将军,除左卫将军,出为征虏将军、齐州刺史。时革变之始,百度惟新,鉴上遵高祖之旨,下采齐之旧风,轨制粲然,皆合规矩。高祖览其所上,嗟美者久之,顾谓侍臣曰:“诸州刺史皆能如此,变风易俗,更有何难?”下诏褒美,班之天下,一如鉴所上。齐人爱讠永,咸曰耳目更新。高祖崩后,和罢沙门归俗,弃其妻子,纳一寡妇曹氏为妻。曹氏年齿已长,携男女五人随鉴至历城,干乱政事。和与曹及五子七处受纳,鉴皆顺其意,言无不从。于是狱以贿成,取受狼籍,齐人苦之。鉴治名大损。
世宗初,以本将军转徐州刺史。属徐兗大水,民多饥馑,鉴表加赈恤,民赖以济。先是,京兆王愉为徐州,王既年少,长史卢渊宽以驭下,郡县多不奉法。鉴表曰:“梁郡太守程灵虬,唯酒是耽,贪财为事,虐政残民,寇盗并起;黩音悖响,盈于道路,部境呼嗟,佥焉怨酷。梁郡密迩伪畿,丑声易布,非直有点清风,臣恐取嗤荒远。请免所居官,以明刑宪。”诏免灵虬郡,徵还京师。于是徐境肃然。
萧衍角城戍主柴庆宗,以城内附。鉴遣淮阳太守吴秦生率兵千余赴之。衍淮阴援军已来断路,秦生屡战破之,乘胜而进,遂克角城。世宗诏鉴曰:“知摧角城,威谋展称,良以欣然。此城襟带淮浒,川路冲要,自昔经算,未能克之,蚁固积纪,每成边害。将军渊规潜运,妙略克宣,辟境克城,功著不日,据要扼喉,津径势阻,可谓勋高三捷,朕甚嘉焉。守御诸宜,善以量度,矜慰之使,寻当别遣。”年四十二薨。赠卫大将军、齐州刺史,王如故,谥曰悼王。
长子伯宗,员外郎;次仲渊,兰陵太守。并早卒。仲渊弟季伟,武定中,太尉中兵参军。
和,字善意。鉴薨之后,与鉴子伯宗竞求承袭。尚书令肇奏:“和太和中出为沙门,让爵于鉴。鉴后以和子显年在弱冠,宜承基绪,求逊王爵以归正胤。先朝诏终鉴身,听如其请。鉴既薨逝,和求袭封。谨寻诏旨,听传子显,不许其身。和先让后求,有乖道素,请令伯宗承袭。”世宗诏曰:“和初以让鉴,而鉴还让其子,交让之道,于是乎著。其子早终,可听和袭。”寻拜谏议大夫、兼太子率更令,转通直散骑常侍、兼东中郎将。肃宗时,出为辅国将军、凉州刺史,坐事免。久之,除东郡太守。正光四年薨。赠安东将军、相州刺史。
子谦,字思义,袭爵。后拜前军将军、征蛮都督。庄帝初,于河阴遇害。赠散骑常侍、征东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刺史。子棽袭。齐受禅,爵例降。
鉴弟荣,字瓫生。高祖时直寝,从驾征新野。终于羽林监。
荣弟亮,字辟邪。威远将军、羽林监。卒,赠河间太守。
亮弟馗,字道明。太尉府行参军、司徒掾、镇远将军、太仆少卿。出除安西将军、东秦州刺史。建义初,卒于州。赠征东将军、青州刺史。
河间王修,天赐四年封。泰常元年薨,无子。
世祖继绝世,诏河南王曜之子羯兒袭修爵,改封略阳。后与永昌王健督诸军讨秃发保周于番和,徙张掖民数百家于武威,遂与诸将私自没入。坐贪暴,降爵为公。后统河西诸军袭蠕蠕,至于漠南。仍复王爵,加征西大将军。正平初,有罪赐死,爵除。
长乐王处文,天赐四年封。聪辩夙成。年十四,泰常元年薨。太宗悼伤之,自小敛至葬,常亲临哀恸。陪葬金陵。无子,爵除。
广平王连,天赐四年封。始光四年薨,无子。
世祖继绝世,以阳平王熙之第二子浑为南平王,以继连后,加平西将军。浑好弓马,射鸟,辄历飞而杀之,时皆叹异焉。世祖尝命左右分射,胜者中的,筹满,诏浑解之,三发皆中,世祖大悦。器其艺能,常引侍左右,赐马百匹,僮仆数十人。后拜假节、都督平州诸军事、领护东夷校尉、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平州刺史,镇和龙。在州绥导有方,民夷悦之。徙凉州镇将、都督西戎诸军事、领护西域校尉,赐御马二匹。临镇清慎,恩著凉土。更满还京,父老皆涕泣追送,若违所亲。太和十一年,从驾巡方山,道薨。
子飞龙,袭,后赐名霄。身长九尺,腰带十围,容貌魁伟。雅有风则,贞白卓然,好直言正谏,朝臣惮之。高祖特垂钦重,除宗正卿、右光禄大夫。诏曰:“自今奏事,诸臣相称可云姓名,惟南平王一人可直言其封。”迁左光禄大夫。太和十七年薨。赐朝服一具、衣一袭、东园第一秘器、绢千匹。高祖缌衰临霄丧,哀恸左右,宴不举乐。赠卫将军、定州刺史,赐帛五百匹。谥曰安王。
子纂,袭。纂亦有誉于时,除恢武将军,进平西将军,领西中郎将,出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景明元年,薨于平城。
子伯和,袭。永平三年薨。赠散骑侍郎,谥曰哀王。
阙一版统卒,赠凉州刺史。
子思略,武定末瀛州治中。
思略弟叔略,武定中太尉主簿。
京兆王黎,天赐四年封,神元年薨。
子根,袭,改封江阳王,加平北将军。薨,无子,显祖以南平王霄第二子继为根后。
继,字世仁。袭封江阳王,加平北将军。高祖时,除使持节、安北将军、抚冥镇都大将,转都督柔玄、抚冥、怀荒三镇诸军事、镇北将军、柔玄镇大将。入为左卫将军,兼侍中,又兼中领军,留守洛京。寻除持节、平北将军,镇摄旧都。
高车酋帅树者拥部民反叛,诏继都督北讨诸军事,自怀朔已东悉禀继节度。继表:“高车顽党,不识威宪,轻相合集,背役逃归。计其凶戾,事合穷极,若悉追戮,恐遂扰乱。请遣使镇别推检,斩愆首一人,自余加以慰喻,若悔悟从役者,即令赴军。”诏从之。于是叛徒往往归顺。高祖善之,顾谓侍臣曰:“江阳良足大任也。”车驾北巡,至鄴而高车悉降,恆朔清定。继以高车扰叛,频表请罪。高祖优诏喻之。
世宗时,除征虏将军、青州刺史,转平北将军、恆州刺史,入为度支尚书。继在青州之日,民饥馁,为家僮取民女为妇妾,又以良人为婢,为御史所弹,坐免官爵。后大将军高肇伐蜀,世宗以继为平东将军,镇遏徐扬。世宗崩,班师。
及灵太后临朝,继子叉先纳太后妹,复继尚书本封,寻除侍中、领军将军。又除特进、骠骑将军。侍中、领军如故。继频表固让,许之。又诏还依前授。太师、高阳王雍,太傅、清河王怿,太保、广平王怀及门下八座,奏追论继太和中慰喻高车、安辑四镇之勋,增邑一千五百户。继又上表陈让,诏听减户五百。灵太后以子叉姻戚,数与肃宗幸继宅,置酒高会,班赐有加。寻加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特进、领军如故。徙封京兆王。继疾患积年,枕养于家,每至灵太后与肃宗游幸于外,时令扶入,居守禁内。及节庆宴飨,皆力疾参焉。迁司空公,侍中如故。宽和容裕,号为长者。
神龟末,子叉得志,转司徒公,仍加侍中。继以蕃王,宿宦旧贵,高祖时历内外显任,意遇已隆。灵太后临朝,入居心膂,兼处门下,历转台司,叉又居权重,荣赫一世。继频表逊位,乞以司徒授崔光。诏遣侍中、安丰王延明,给事黄门侍郎卢同敦劝。继又启固让。转太保,侍中如故,加后部鼓吹。频表陈辞,不许。诏曰:“至节嘉辰,礼有朝庆;亲尊戚老,理宜优异。王位高年宿,可依齐郡王简故事,朝讫引坐,免其拜伏。”转太傅,侍中如故。频让不许,又遣使敦劝,乃受之。时叉执杀生之柄,威福自己,门生故吏遍于省闼。拜受之日,送者倾朝,当世以为荣,有识者为之致惧。太官给酒膳,供宾客。又诏令乘步挽至殿庭,两人扶侍,礼秩与丞相高阳王相埒。后除使持节、侍中、太师、大将军、录尚书事、大都督,节度西道诸军。及出师之日,车驾临饯,倾朝祖送,赏赐万计。转太尉公,侍中、太师、录尚书、都督并如故。寻诏班师。继启求还复江阳,诏从之。
继晚更贪婪,聚敛无已。牧守令长新除赴官,无不受纳货贿,以相托付。妻子各别请属,至乃郡县微吏,亦不得平心选举。凭叉威势,法官不敢纠擿,天下患之。叉黜,继废于家。初,尔朱荣之为直寝也,数以名马奉叉,叉接以恩意,荣甚德之。建义初,复以继为太师、司州牧。永安二年薨,赠假黄钺、都督雍华泾邠秦岐河梁益九州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大丞相、雍州刺史,王如故。谥曰武烈。
叉,继长子,字伯亻隽,小字夜叉。世宗时,拜员外郎。灵太后临朝,以叉妹夫,除通直散骑侍郎。叉妻封新平郡君,后迁冯翊郡君,拜女侍中。叉以此意势日盛,寻迁散骑常侍,光禄少卿,领尝食典御,转光禄卿。叉女夭,灵太后诏曰:“叉长女,年垂弱笄,奄致夭丧,悼念兼怀,可赠乡主。”寻迁侍中,余官如故,加领军将军。既在门下,兼总禁兵,深为灵太后所信委。太傅、清河王怿,以亲贤辅政,参决机事,以叉恃宠骄盈,志欲无限,怿裁之以法。叉轻其为人,每欲斥黜之。叉遂令通直郎宋维告司染都尉韩文殊欲谋逆立怿,怿坐禁止。后穷治无实,怿虽得免,犹以兵卫守于宫西别馆。久之,叉恐怿终为己害,乃与侍中刘腾密谋。灵太后时在嘉福,未御前殿,腾诈取主食中黄门胡玄度、胡定列诬怿,云许度等金帛,令以毒药置御食中以害帝;自望为帝,许度兄弟以富贵。腾以具奏,肃宗闻而信之,乃御显阳殿。腾闭永巷门,灵太后不得出。怿入,遇叉于含章殿后,欲入徽章东阁,叉厉声不听。怿曰:“汝欲反邪?”叉曰:“元叉不反,正欲缚反人。”叉命宗士及直斋等三十人执怿衣袂,将入含章东省,使数十人防守之。腾称诏召集公卿,议以大逆论,咸畏惮叉,无敢异者。唯仆射游肇执意不同。语在其《传》。叉、腾持公卿议入奏,俄而事可,夜中杀怿。于是假为灵太后辞逊之诏。叉遂与太师高阳王雍等辅政,常直禁中,肃宗呼为姨父。
自后专综机要,巨细决之,威振于内外,百僚重迹。相州刺史、中山王熙抗表起义,以讨叉为名,不果,见诛。叉寻迁卫将军,余如故。后灵太后与肃宗宴于西林园,日暮还宫,右卫将军奚康生复欲图叉,不克而诛。语在其《传》。是后,肃宗徙御徽音殿,叉亦入居殿右。既在密近,曲尽佞媚,以承上旨,遂蒙宠信。出入禁中,恆令勇士持刀剑以自先后,公私行止,弥加威防。叉于千秋门外厂下施木阑槛,有时出入,止息其中,腹心防守,以备窃发。人物求见者,遥对之而已。乃封其子亮平原郡开国公,食邑一千户。及拜,肃宗御南门临观,并赐御马,帛千匹。
初,叉之专政,矫情自饰,劳谦待士,时事得失,颇以关怀,而才术空浅,终无远致。得志之后,便骄愎,耽酒好色,与夺任情。乃于禁中自作别库掌握之,宝充牣其中。又曾卧妇人于食舆,以帕覆之,令人舆入禁内,出亦如之。直卫虽知,莫敢言者。轻薄趣势之徒,以酒色事之,姑姊妇女,朋淫无别。政事怠惰,纲纪不举,州镇守宰,多非其人。于是天下遂乱矣。
从刘腾死后,防卫微缓。叉颇亦自宽,时宿于外,每日出游,留连他邑。灵太后微察知之。叉积习生常,无复虞虑。其所亲谏叉,叉又不纳。正光五年秋,灵太后对肃宗谓君臣曰:“隔绝我母子,不听我往来兒间,复何用我为?放我出家,我当永绝人间,修道于嵩高闲居寺。先帝圣鉴,鉴于未然,本营此寺者正为我今日。”欲自下发。肃宗与群臣大惧,叩头泣涕,殷勤苦请。灵太后声色甚厉,意殊不回。肃宗乃宿于嘉福殿,积数日,遂与太后密谋图叉。肃宗内虽图之,外形弥密,灵太后真忿之言,欲得往来显阳之意,皆以告叉。又对叉流涕,叙太后欲出家,忧怖之心,如此密言,日有数四。叉殊不为疑,乃劝肃宗从太后意。于是太后数御显阳,二宫无复禁碍。
叉举其亲元法僧为徐州刺史,法僧据州反叛。灵太后数以为言,叉深愧悔。丞相、高阳王雍,虽位重于叉,而甚畏惮,欲进言于肃宗,而事无因。会太后与肃宗南游洛水,雍邀请,车驾遂幸雍第。日晏,肃宗及太后至雍内室,从者莫得而入,遂定图叉之计。后雍从肃宗朝太后,乃进言曰:“臣不虑天下诸贼,唯虑元叉。何者?叉总握禁旅,兵皆属之;父率百万之众,虎视京西;弟为都督,总三齐之众。元叉无心则已,若其有心,圣朝将何以抗?叉虽曰不反,谁见其心?而不可不惧。”太后曰:“然。元郎若忠于朝廷而无反心,何故不去此领军,以余官辅政?”叉闻之,甚惧,免冠求解。乃以叉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侍中、领左右。叉虽去兵权,然总任内外,殊不虑有黜废之理也。后叉出宿,遂解其侍中。旦欲入宫,门者不纳。寻除名为民。
初,咸阳王礻喜以逆见诛,其子树奔萧衍,衍封为鄴王。及法僧反叛后,树遗公卿百僚书曰:
魏室不造,奸竖擅朝,社稷阽危,缀旒非譬。元叉险慝狼戾,人伦不齿,属籍疏远,素无问望,特以太后姻娅,早蒙宠擢。曾不怀音,公行反噬,肆兹悖逆,人神同愤。自顷境土所传,皆云:叉狼心虿毒,藉权位而日滋;含忍谄诈,与日月而弥甚。无君之心,非复一日;篡逼之事,旦暮必行。
抑又闻之,夫名以出信,信以制义,山川隐疾,且犹不以名,成师兆乱,巨君不臣,求之史籍,有自来矣。元叉本名夜叉,弟罗实名罗刹,夜叉、罗刹,此鬼食人,非遇黑风,事同飘坠。呜呼魏境,离此二灾!恶木盗泉,不息不饮;胜名枭称,不入不为。况昆季此名,表能噬物,日露久矣,始信斯言。况乃母后幽辱,继主蒙尘,释位挥戈,言谋王室,不在今日,何谓人臣!诸贤或奕世载德,或将相继踵,或受任累朝,或职居机要,或姻戚匪他,或忠义是秉,俯眉逆手,见制凶威,臣节未申,徒有勤悴。
又闻自叉专政,亿兆离德,重以岁时灾厉,年年水旱,牛马殪踣,桑柘焦枯,饥馑相仍,菜色满道,妖灾告谴,人皆叹息。瀍涧西北,羌戎陆梁;泗汴左右,戍漕流离。加以剖斮忠贤,歼殄宗室,哀彼本邦,一朝横溃。今既率师,将除君侧。区区之怀,庶令冠屦得所,大憝同必诛之戮,魏祀无忽诸之非。
叉为远近所恶如此。
其后灵太后顾谓侍臣曰:“刘腾、元叉昔邀朕索铁券,望得不死,朕赖不与。”中书舍人韩子熙曰:“事关杀活,岂计与否?陛下昔虽不与,何解今日不杀?”灵太后怃然。未几,有人告叉及其弟爪谋反,欲令其党攻近京诸县,破市烧邑郭以惊动内外,先遣其从弟洪业率六镇降户反于定州,又令人勾鲁阳诸蛮侵扰伊阙,叉兄弟为内应。起事有日,得其手书。灵太后以妹婿之故,未忍便决。黄门侍郎李琰之曰:“元叉之罪,具腾遐迩,岂容复停,以惑视听。”黄门徐纥趋前欲谏,逡巡未敢。群臣固执不已,肃宗又以为言,太后乃从之。于是叉及弟爪并赐死于家。太后犹以妹故,复追赠叉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冀州刺史。
叉子亮,袭祖爵。齐受禅,例降。
叉庶长子稚,秘书郎中。叉死之后,遂亡奔萧衍。
叉弟罗,字仲纲,以俭素著称。起家司空参军事,转司徒主簿,领尝食典御、散骑侍郎、散骑常侍。虽父兄贵盛,而虚己谦退,恂恂接物。迁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叉当朝专政,罗望倾四海,于是才名之士王元景、刑子才、李奖等咸为其宾客,从游青土。时萧衍遣将寇边,以罗行抚军将军,都督青光南青三州诸军事。罢州,入为宗正卿。孝庄初,除尚书右仆射、东道大使。出帝时,迁尚书令,寻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梁州刺史。罗既懦怯,孝静初,萧衍遣将围逼,罗以州降。叉死之后,罗逼叉妻,时人秽之。或云其救命之计也。
罗弟爽,字景并。少而机警,尤为父所宠爱。解褐秘书郎,稍迁给事黄门侍郎、金紫光禄大夫。永熙二年卒,赠使持节、都督泾岐秦三州诸军事、卫将军、尚书左仆射、秦州刺史,谥曰懿。
爽子德隆,武定末,太子中庶子。
爽弟蛮,武定末,光禄卿。
爪字景邕,给事中。与兄叉同以罪诛。
继弟罗侯,迁洛之际,以坟陵在北,遂家于燕州之昌平郡。内丰资产,唯以意得为适,不入京师。有宾客往来者,必厚相礼遗,豪据北方,甚有声称。叉权重,以罗侯不乐入仕,就拜昌平太守。正光末,逆贼大俄佛保陷郡,见害。
子景遵,直寝,太常丞。
史臣曰:枭镜为物,天实生之,知母忘父,盖亦禽兽,元绍其人,此之不若乎!阳平以下,降年夭促,英才武略,未显于时。静、简二王,为时称首。鉴既有声,浑亦见器。霄荷遇高祖,继受任太和,苟无其才,名位岂徒及也。叉阶缘宠私,智小谋大,任重才弱,遂乱天下,杀身全祀,不亦幸哉!
列传第五 明元六王
乐平王 安定王 乐安王 永昌王 建宁王 新兴王
明元皇帝七男。杜密皇后生世祖太武皇帝。大慕容夫人生乐平戾王丕。安定殇王弥阙母氏。慕容夫人生乐安宣王范。尹夫人生永昌庄王健。建宁王崇、新兴王俊二王,并阙母氏。
乐平王丕,少有才干,为世所称。太宗以丕长,爱其器度,特优异之。泰常七年封,拜车骑大将军。后督河西、高平诸军讨南秦王杨难当,军至略阳,禁令齐肃,所过无私,百姓争致牛酒。难当惧,还仇池。而诸将议曰:“若不诛豪帅,军还之后,必聚而为寇;又以大众远出,不有所掠,则无以充军实,赏将士。”将从之。时中书侍郎高允参丕军事,谏曰:“今若诛之,是伤其向化之心,恐大军一还,为乱必速。”丕以为然,于是绥怀初附,秋毫无犯。初,冯弘之奔高丽,世祖诏遣送之。高丽不遣。世祖怒,将讨之。丕上疏,以为和龙新定,宜优复之,使广修农殖,以饶军实,然后进图,可一举而灭。帝纳之,乃止。后坐刘洁事,以忧薨。事在《洁传》。谥曰戾王。
子拔,袭爵。后坐事赐死,国除。
丕之薨及日者董道秀之死也,高允遂著《筮论》曰:“昔明元末起白台,其高二十余丈,乐平王尝梦登其上,四望无所见。王以问日者董道秀,筮之曰:‘大吉’。王默而有喜色。后事发,王遂忧死,而道秀弃市。道秀若推六爻以对王曰:‘《易》称“亢龙有悔”,穷高曰亢,高而无民,不为善也。’夫如是,则上宁于王,下保于己,福禄方至,岂有祸哉?今舍于本而从其末,咎衅之至不亦宜乎!”
安定王弥,泰常七年封。太宗讨滑台,留守京师。薨,谥殇王。无子,国除。
乐安王范,泰常七年封。雅性沉厚,宽和仁恕。世祖以长安形胜之地,非范莫可任者,乃拜范都督五州诸军事、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长安镇都大将,高选才能,以为僚佐。范谦恭惠下,推心抚纳,百姓称之。时秦土新罹寇贼,流亡者相继,范请崇易简之治,帝纳之。于是遂宽徭,与人休息。后刘洁之谋,范闻而不告。事发,因疾暴薨。
长子良。世祖未有子,尝曰:“兄弟之子犹子也。”亲抚养之。长而壮勇多知,常参军国大计。高宗时,袭王。拜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为内都大官。薨,谥曰简王。
永昌王健,泰常七年封。健姿貌魁壮,善弓马,达兵法,所在征战,常有大功。才艺比陈留桓王,而智略过之。从世祖破赫连昌,遂西略至木根山。讨和龙,健别攻拔建德。后平叛胡白龙余党于西河。世祖袭蠕蠕,越涿邪山。车驾还,诏健殿后。蠕蠕万骑追之,健与数十骑击之,矢不虚发,所中皆应弦而毙,遂退。威震漠北。寻从平凉州,健功居多。又讨破秃发保周,自杀,传首京师;复降沮渠无讳。无疾薨,谥曰庄王。
子仁,袭。仁亦骁勇,有父风,世祖奇之。后与濮阳王闾若文谋为不轨,发觉,赐死,国除。
建宁王崇,泰常七年封,拜辅国将军。从讨北虏有功。高宗时,封崇子丽济南王。后与京兆王杜元宝谋逆,父子并赐死。
新兴王俊,泰常七年封,拜镇东大将军。少善骑射,多才艺。坐法,削爵为公。俊好酒色,多越法度。又以母先遇罪死,而己被贬削,恆怀怨望,颇有悖心。后事发,赐死,国除。
列传第六 太武五王
晋王 东平王 临淮王 广阳王 南安王
太武皇帝十一男。贺皇后生景穆皇帝。越椒房生晋王伏罗。舒椒房生东平王翰。弗椒房生临淮王谭。伏椒房生楚王建。闾左昭仪生南安王余。其小兒、猫兒、真、虎头、龙头并阙母氏,皆早薨,无传。
晋王伏罗,真君三年封,加车骑大将军。后督高平、凉州诸军讨吐谷浑慕利延。军至乐都,谓诸将曰:“若从正道,恐军声先振,必当远遁。若潜军出其非意,此邓艾擒蜀之计也。”诸将咸难之。伏罗曰:“夫将军,制胜万里,择利,专之可也。”遂间道行。至大母桥,慕利延众惊奔白兰,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曲,斩首五千余级,降其一万余落。八年薨。无子,国除。
东平王翰,真君三年封秦王,拜侍中、中军大将军,参典都曹事。忠贞雅正,百僚惮之。太傅高允以翰年少,作《诸侯箴》以遗之,翰览之大悦。后镇枹罕,以信惠抚众,羌戎敬服。改封东平王。世祖崩,诸大臣等议欲立翰,而中常侍宗爱与翰不协,矫太后令立南安王余,遂杀翰。
子道符,袭爵,中军大将军。显祖践阼,拜长安镇都大将。皇兴元年,谋反,司马段太阳讨斩之,传首京师。
临淮王谭,真君三年封燕王,拜侍中,参都曹事。后改封临淮王。世祖南讨,授中军大将军。先是,刘义隆以邹山险固,有荣胡家,乃积粮为守御之备。谭率众攻之,获米三十万以供军储。义隆恃淮之阻,素不设备。谭造筏数十,潜军而济。贼众惊溃,遂斩其将胡崇,贼首万余级。薨,谥宣王。
子提,袭。为梁州刺史,以贪纵削除,加罚,徙配北镇。久之,提子员外郎颖免冠请解所居官,代父边戍,高祖不许。后诏提从驾南伐,至洛阳,参定迁都之议。寻卒。以预参迁都功,追封长乡县侯。世宗时,赠雍州刺史,谥曰懿。
提子昌,字法显。好文学,居父母丧,哀号孺慕,悲感行人。世宗时,复封临淮王,未拜而薨。赠齐州刺史,谥曰康王,追封济南。
子彧,字文若,绍封。彧少有才学,时誉甚美。侍中崔光见彧,退而谓人曰:“黑头三公,当此人也。”少与从兄安丰王延明、中山王熙并以宗室博古文学齐名,时人莫能定其优劣。尚书郎范阳卢道将谓吏部清河崔休曰:“三人才学虽无优劣,然安丰少于造次,中山皁白太多,未若济南风流沉雅。”时人为之语曰:“三王楚琳琅,未若济南备圆方。”彧姿制闲裕,吐发流靡,琅邪王诵有名人也,见之未尝不心醉忘疲。拜前军将军、中书侍郎。奏郊庙歌辞,时称其美。除给事黄门侍郎。彧本名亮,字仕明,时侍中穆绍与彧同署,避绍父讳,启求改名。诏曰:“仕明风神运吐,常自以比荀文若,可名彧,以取定体相伦之美。”彧求复本封,诏许,复封临淮,寄食相州魏郡。又长兼御史中尉。彧以为伦叙得之,不谢。领军于忠忿,言之朝廷曰:“临淮虽复风流可观,而无骨鲠之操,中尉之任,恐非所堪。”遂去威仪,单车而还,朝流为之叹息。累迁侍中、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兼尚书左仆射,摄选。
是时,萧衍遣将围逼温汤,进彧以本官为东道行台。会尔朱荣入洛,杀害元氏。彧抚膺恸哭,遂奔萧衍。衍遣其舍人陈建孙迎接,并观彧为人。建孙还报,称彧风神闲俊。衍亦先闻名,深相器待,见彧于乐游园,因设宴乐。彧闻乐声,歔欷,涕泪交下,悲感傍人,衍为之不乐。自前后奔叛,皆希旨称魏为伪,唯彧上表启,常云魏临淮王。衍体彧雅性,不以为责。及知庄帝践阼,彧以母老请还,辞旨恳切。衍惜其人才,又难违其意,遣其仆射徐勉私劝彧曰:“昔王陵在汉,姜维相蜀,在所成名,何必本土?”彧曰:“死犹愿北,况于生也。”衍乃以礼遣。彧性至孝,事父母尽礼,自经违离,不进酒肉,容貌憔悴,见者伤之。累除位尚书令、大司马、兼录尚书。
庄帝追崇武宣王为文穆皇帝,庙号肃祖。母李妃为文穆皇后,将迁神主于太庙。以高祖为伯考。彧表谏曰:“汉祖创业,香街有太上之庙;光武中兴,南顿立舂陵之寝。元帝之于光武,疏为绝服,犹尚身奉子道,入继大宗。高祖之于圣躬,亲实犹子。陛下既纂洪绪,岂宜加伯考之名?且汉宣之继孝昭,斯乃上后叔祖,岂忘宗承考妣,盖以大义斯夺。及金德将兴,宣王受寄,自兹而降,世秉威权。景王意存毁冕,文王心规裂冠,虽祭则魏王,而权归晋室,昆之与季,实倾曹氏。且子元,宣王冢胤,文王成其大业。故晋武继文祖宣,景王有伯考之称。以今类古,恐或非俦。又臣子一例,义彰旧典,禘祫失序,著讥前经。高祖德溢寰中,道超无外。肃祖虽勋格宇宙,犹曾奉贽称臣。穆皇后禀德坤元,复将配享乾位,此乃君臣并筵,嫂叔同室,历观坟籍,未有其事。”时庄帝意锐,朝臣无敢言者,唯彧与吏部尚书李神并有表闻。诏报曰:“文穆皇帝勋格四表,道迈百王,是用考循旧轨,恭上尊号。王表云汉太上于香街,南顿于舂陵。汉高不因瓜瓞之绪,光武又无世及之德,皆身受符命,不由父祖,别庙异寝,于理何差?文穆皇帝天眷人宅,历数有归;朕忝承下武,遂主神器。既帝业有统,汉氏非伦。若以昔况今,不当移寝,则魏太祖、晋景帝虽王迹已显,皆以人臣而终,岂得与余帝别庙,有阙余序。汉郡国立庙者,欲尊高祖之德,使飨遍天下,非关太庙神主,独在外祠荐。汉宣之父,亦非勋德所出,虽不追尊,不亦可乎?伯考之名,自是尊卑之称,何必准古而言非类也。复云君臣同列,嫂叔共室,当以文穆皇帝昔遂臣道,以此为疑。《礼》:‘天子元子犹士。’禘祫岂不得同室乎?且晋文、景共为一代,议者云,世限七,主无定数。昭穆既同,明有共室之理。《礼》既有祔,嫂叔何嫌?《礼》,士祖祢一庙,岂无妇舅共室也?若专以共室为疑,容可更议迁毁。”庄帝既逼诸妹之请,此辞意黄门侍郎常景、中书侍郎邢子才所替成也。
又追尊兄彭城王为孝宣皇帝。彧又面谏曰:“陛下中兴,意欲宪章前古,作而不法,后世何观?历寻书籍,未有其事。愿割友于之情,使名器无爽。”帝不从。及神主入庙,复敕百官悉陪从,一依乘舆之式。彧上表,以为爰自中古,迄于下叶,崇尚君亲,褒明功懿,乃有皇号,终无帝名。今若去帝,直留皇名,求之古义,少有依准。又不纳。
尔朱荣死,除彧司徒公。尔朱世隆率部北叛,诏彧防河阴。及尔朱兆率众奄至,彧出东掖门,为贼所获。见兆,辞色不屈,为群胡所殴薨。出帝赠太师、太尉公、雍州刺史。
彧美风韵,善进止,衣冠之下,雅有容则。博览群书,不为章句。所著文藻虽多亡失,犹有传于世者。然居官不能清白,所进举止于亲娅,为识者所讥。无子。
弟孝友,少有时誉,袭爵临淮王,累迁沧州刺史。为政温和,好行小惠,不能清白,而无所侵犯,百姓亦以此便之。孝静帝宴齐文襄王于华林园,孝友因醉自誉,又云陛下许赐臣能。帝笑曰:“朕恆闻王自道清。”文襄曰:“临淮王雅旨舍罪。”于是君臣俱笑而不罪。
孝友明于政理,尝奏表曰:
令制:百家为党族,二十家为闾,五家为比邻。百家之内,有帅二十五,徵发皆免,苦乐不均。羊少狼多,复有蚕食。此之为弊久矣。京邑诸坊,或七八百家,唯一里正、二史,庶事无阙,而况外州乎?请依旧置,三正之名不改,而百家为四闾,闾二比。计族省十二丁,得十二匹赀绢。略计见管之户,应二万余族,一岁出赀绢二十四万匹。十五丁出一番兵,计得一万六千兵。此富国安人之道也。
古诸侯娶九女,士有一妻二妾。《晋令》:诸王置妾八人,郡公、侯妾六人。《官品令》:第一、第二品有四妾,第三、第四有三妾,第五、第六有二妾,第七、第八有一妾。所以阴教聿修,继嗣有广。广继嗣,孝也;修阴教,礼也。而圣朝忽弃此数,由来渐久。将相多尚公主,王侯亦娶后族,故无妾媵,习以为常。妇人多幸,生逢今世,举朝略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设令人强志广娶,则家道离索,身事迍邅,内外亲知,共相嗤怪。凡今之人,通无准节。父母嫁女,则教之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劝以忌。持制夫为妇德,以能妒为女工。自云不受人欺,畏他笑我。王公犹自一心,已下何敢二意?夫妒忌之心生,则妻妾之礼废;妻妾之礼废,则奸淫之兆兴。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请以王公第一品娶八,通妻以备九女;称事二品备七;三品、四品备五;五品、六品则一妻二妾。限以一周,悉令充数,若不充数及待妾非礼,使妻妒加捶挞,免所居官。其妻无子而不娶妾,斯则自绝,无以血食祖、父,请科不孝之罪,离遣其妻。
臣之赤心,义唯家国,欲使吉凶无不合礼,贵贱各有其宜,省人帅以出兵丁,立仓储以丰谷食,设赏格以擒奸盗,行典令以示朝章,庶使足食足兵,人信之矣。又冒申妻妾之数,正欲使王侯、将相、功臣子弟,苗胤满朝,传祚无穷,此臣之志也。
诏付有司议奏不同。
孝友又言:“今人生为皁隶,葬拟王侯,存没异途,无复节制,崇壮丘垅,盛饰祭仪,邻里相荣,称为至孝。又夫妇之始,王化所先,共食合瓢,足以成礼。而今之富者弥奢,同牢之设,甚于祭槃。累鱼成山,山有林木,林木之上,鸾凤斯存。徒有烦劳,终成委弃,仰惟天意,其或不然。请自兹以后,若婚葬过礼者,以违旨论,官司不加纠劾,即与同罪。”
孝友在尹积年,以法自守,甚著声称。然性无骨鲠,善事权势,为正直者所讥。齐受禅,爵例降。
昌弟孚,字秀和。少有令誉。侍中游肇、并州刺史高聪、司徒崔光等见孚,咸曰:“此子当准的人物,恨吾徒衰暮,不及见耳。”累迁兼尚书右丞。灵太后临朝,宦者干政,孚乃总括古今名妃贤后,凡为四卷,奏之。迁左丞。
蠕蠕王阿那瑰既得返国,其人大饥,相率入塞,阿那瑰上表请台赈给。诏孚为北道行台,诣彼赈恤。孚陈便宜,表曰:
皮服之人,未尝粒食。宜从俗因利,拯其所无。昔汉建武中,单于款塞,时转河东米Я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给之。斯即前代和戎、抚新、柔远之长策也。乞以牸牛产羊糊其口命。且畜牧繁息,是其所便,毛血之利,惠兼衣食。
又尚书奏云:如其仍住七州,随宽置之。臣谓人情恋本,宁肯徙内?若依臣请,给赈杂畜,爱本重乡,必还旧土。如其不然,禁留益损。假令逼徙,事非久计。何者?人面兽心,去留难测;既易水草,疴恙将多,忧愁致困,死亡必甚。兼其余类尚在沙碛,脱出狂勃,翻归旧巢,必残掠邑里,遗毒百姓。乱而方塞,未若杜其未萌。
又贸迁起于上古,交易行于中世。汉与胡通,亦立关市。今北人阻饥,命悬沟壑,公给之外,必求市易。彼若愿求,宜见听许。
又云:
“营大者不计小名,图远者弗拘近利。虽戎狄衰盛,历代不同,叛服之情,略可论讨。周之北伐,仅获中规;汉氏外攘,裁收下策。昔在代京,恆为重备,将帅劳止,甲士疲力。前世苦之,计未能致。今天祚大魏,乱亡在彼。朝廷垂天覆之恩,廓大造之德。鸠其散亡,礼送令返。宜因此时,善思远策。
窃以理虽万变,可以一观;来事虽悬,易以往卜。昔汉宣之世,呼韩款塞,汉遣董忠、韩昌领边郡士马,送出朔方,因留卫助。又光武时,亦令中郎将段彬置安集掾史,随单于所在,参察动静。斯皆守吉之元龟,安边之胜策。计今朝廷成功,不减曩时;蠕蠕国弊,亦同畴日。宜准昔成谟,略依旧事。借其所闲地,听使田牧;粗置官属,示相慰抚;严戒边兵,以见保卫。驭以宽仁,縻以久策。使亲不至矫诈,疏不容叛反。今北镇诸将旧常云一人代外逻,因令防察。所谓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者也。”
又云:
先人有夺人之心,待降如受强敌。武非专外,亦以防内。若从处分割配,诸州镇辽远,非转输可到,悔叛之情,变起难测。又居人畜业,布在原野,戎夷性贪,见则思盗。防彼肃此,少兵不堪,浑流之际,易相干犯。驱之还本,未必乐去,配州内徙,复不肯从。既其如此,为费必大。
朝廷不许。
孚持白虎幡劳阿那瑰于柔玄、怀荒二镇间。阿那瑰众号三十万,阴有异意,遂拘留孚,载以韫车,日给酪一升,肉一段。每集其众,坐孚东厢,称为行台,甚加礼敬。阿那瑰遂南过至旧京,后遣孚等还,因上表谢罪。有司以孚事下廷尉,丞高谦之云孚辱命,处孚流罪。
后拜冀州刺史。孚劝课农桑,境内称为慈父,邻州号曰神君。先是,州人张孟都、张洪建、马潘、崔独怜、张叔绪、崔丑、张天宜、崔思哲等八家,皆屯保林野,不臣王命,州郡号曰八王。孚至,皆请入城,愿致死效力。后为葛荣所陷。为荣所执兄祐为防城都督,兄子子礼为录事参军。荣欲先害子礼,孚请先死以赎子礼,叩头流血,荣乃舍之。又大集将士议其死事,孚兄弟各诬己引过,争相为死。又孟都、潘绍等数百人皆叩头就法,请活使君。荣曰:“此魏之诚臣义士也。”凡同禁五百人,皆得免。荣平,还,除冀州刺史。
元颢入洛,授孚东道行台、彭城郡王。孚封颢逆书送朝廷,天子嘉之。颢平,封孚万年乡男。
永安末,乐器残缺,庄帝命孚监仪注。孚上表曰:“昔太和中,中书监高闾、太乐令公孙崇修造金石,数十年间,乃奏成功。时大集儒生,考其得失。太常卿刘芳请别营造,久而方就。复召公卿量校合否,论者沸腾,莫有适从。登被旨敕,并见施用。往岁大军入洛,戎马交驰,所有乐器,亡失垂尽。臣至太乐署,问太乐令张乾龟等,云承前以来,置宫悬四箱,簨虡六架。东北架编黄钟之磬十四,虽器名黄钟,而声实夷则,考之音制,不甚谐韵。姑洗悬于东北,太蔟编于西北,蕤宾列于西南,并皆器象差位,调律不和。又有仪钟十四,虚悬架首,初不叩击,今便删废,以从正则。臣今据《周礼》凫氏修广之规,磬氏倨句之法,吹律求声,叩钟求音,损除繁杂,讨论实录,依十二月为十二宫,各准辰次,当位悬设,月声既备,随用击奏,则会还相为宫之义,又得律吕相生之体。今量钟磬之数,各以十二架为定。”奏可。于时缙绅之士,咸往观听,靡不咨嗟叹服而返。太傅、录尚书长孙承业妙解声律,特复称善。
后从出帝入关。
广阳王建,真君三年封楚王,后改封广阳王。薨,谥曰简王。
子石侯,袭。薨,谥曰哀王。
子遗兴,袭。薨,谥曰定王。无子。
石侯弟嘉,少沉敏,喜愠不形于色,兼有武略。高祖初,拜徐州刺史,甚有威惠。后封广阳王,以绍建后。高祖南伐,诏嘉断均口。嘉违失指授,令贼得免。帝怒,责之曰:“叔祖定非世孙,何太不上类也!”及将大渐,遗诏以嘉为尚书左仆射,与咸阳王礻喜等辅政。迁司州牧。嘉表请于京四面,筑坊三百二十,各周一千二百步,乞发三正复丁,以充兹役,虽有暂劳,奸盗永止。诏从之。拜卫大将军、尚书令,除仪同三司。
嘉好饮酒,或沉醉,在世宗前言笑自得,无所顾忌。帝以其属尊年老,常优容之。与彭城、北海、高阳诸王每入宴集,极欢弥夜,数加赏赐。帝亦时幸其第。性好仪饰,车服鲜华,既居仪同,又任端首,出入容卫,道路荣之。后迁司空,转司徒。
嘉好立功名,有益公私,多所敷奏,帝雅委付之。爱敬人物,后来才俊未为时知者,侍坐之次,转加谈引,时人以此称之。薨,遗命薄葬。世宗悼惜之,赠侍中、太保,谥曰懿烈。
嘉后妃,宜都王穆寿孙女,司空从妹也,聪明妇人。及为嘉妃,多所匡赞,光益家道。
子深,字智远,袭爵。肃宗初,拜肆州刺史。预行恩信,胡人便之,劫盗止息。后为恆州刺史,在州多所受纳,政以贿成,私家有马千匹者必取百匹,以此为恆。累迁殿中尚书,未拜,坐淫城阳王徽妃于氏,为徽表讼。诏付丞相、高阳王雍等宗室议决其罪,以王还第。
及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反叛,临淮王彧讨之,失利,诏深为北道大都督,受尚书令李崇节度。时东道都督崔暹败于白道,深上书曰:
边竖构逆,以成纷梗,其所由来,非一朝也。昔皇始以移防为重,盛简亲贤,拥麾作镇,配以高门子弟,以死防遏,不但不废仕宦,至乃偏得复除。当时人物,忻慕为之。及太和在历,仆射李冲当官任事,凉州土人,悉免厮役,丰沛旧门,仍防边戍。自非得罪当世,莫肯与之为伍。征镇驱使,但为虞候白直,一生推迁,不过军主。然其往世房分留居京者得上品通官,在镇者便为清途所隔。或投彼有北,以御魑魅,多复逃胡乡。乃峻边兵之格,镇人浮游在外,皆听流兵捉之。于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独为匪人,言者流涕。
自定鼎伊洛,边任益轻,唯底滞凡才,出为镇将,转相模习,专事聚敛。或有诸方奸吏,犯罪配边,为之指踪,过弄官府,政以贿立,莫能自改。咸言奸吏为此,无不切齿憎怒。
及阿那瑰背恩,纵掠窃奔,命师追之,十五万众度沙漠,不日而还。边人见此援师,便自意轻中国。尚书令臣崇时即申闻,求改镇为州,将允其愿,抑亦先觉。朝廷未许。而高阙戍主率下失和,拔陵杀之,敢为逆命,攻城掠地,所见必诛。王师屡北,贼党日盛。此段之举,指望销平。其崔暹只轮不反,臣崇与臣逡巡复路。今者相与还次云中,马首是瞻,未便西迈,将士之情,莫不解体。今日所虑,非止西北,将恐诸镇寻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
时不纳其策。东西部敕勒之叛,朝议更思深言,遣兼黄门侍郎郦道元为大使,欲复镇为州,以顺人望。会六镇尽叛,不得施行。深后上言:“今六镇俱叛,二部高车,亦同恶党。以疲兵讨之,不必制敌。请简选兵,或留守恆州要处,更为后图。”
及李崇徵还,深专总戎政。拔陵避蠕蠕,南移渡河。先是,别将李叔仁以拔陵来逼,请求迎援。深赴之,前后降附二十万人。深与行台元纂表求恆州北别立郡县,安置降户,随宜赈赉,息其乱心。不从,诏遣黄门郎杨昱分散之于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谓纂曰:“此辈复为乞活矣,祸乱当由此作。”既而鲜于脩礼叛于定州,杜洛周反于幽州。其余降户,犹在恆州,遂欲推深为主。深乃上书乞还京师。令左卫将军杨津代深为都督,以深为侍中、右卫将军、定州刺史。时中山太守赵叔隆、别驾崔融讨贼失利,台使刘审考核,未讫,会贼逼中山,深乃令叔隆防境。审驰驿还京,云深擅相放纵。城阳王徽与深有隙,因此构之。乃徵深为吏部尚书,兼中领军。及深至都,肃宗不欲使徽、深相憾,敕因宴会令相和解。徽衔不已。
后河间王琛等为鲜于脩礼所败,乃除深仪同三司、大都督,章武王融为左都督,裴衍为右都督,并受深节度。徽因奏灵太后构深曰:“广阳以爱子握兵在外,不可测也。”乃敕章武王等潜相防备。融遂以敕示深。深惧,事无大小,不敢自决。灵太后闻之,乃使问深意状。乃具言曰:
往者元叉执权,移天徙日,而徽托附,无翼而飞。今大明反政,任寄唯重,以徽褊心,衔臣切骨。臣以疏滞,远离京辇,被其构阻,无所不为。然臣昔不在其后,自此以来,翻成陵谷。徽遂一岁八迁,位居宰相;臣乃积年淹滞,有功不录。
自徽执政以来,非但抑臣而已,北征之勋,皆被拥塞。将士告捷,终无片赏,虽为表请,多不蒙遂。前留元标据于盛乐,后被重围,析骸易子,倒悬一隅,婴城二载。贼散之后,依阶乞官,徽乃盘退,不允所请。而徐州下邳戍主贾勋,法僧叛后,暂被围逼,固守之勋,比之未重,乃立得州,即授开国。天下之事,其流一也,功同赏异,不平谓何?又骠骑李崇,北征之日,启募八州之人,听用关西之格。及臣在后,依此科赏,复言北道征者不得同于关西。定襄陵庙之至重,平城守国之要镇,若计此而论,功亦何负于秦楚?但以嫉臣之故,便欲望风排抑。
然其当途以来,何直退勋而已,但是随臣征者,即便为所嫉。统军袁叔和曾经省诉,徽初言有理,又闻北征隶臣为统,应时变色。复令臣兄子仲显异端讼臣,缉缉翩翩,谋相诽谤。言臣恶者,接以恩颜;称臣善者,即被嫌责。甄琛曾理臣屈,乃视之若仇雠;徐纥颇言臣短,即待之如亲戚。又骠骑长史祖莹,昔在军中,妄增首级,矫乱戎行,蠹害军府,获罪有司,避命山泽。直以谤臣之故,徽乃还雪其罪。臣府司马刘敬,比送降人,既到定州,翻然背叛。贼如决河,岂其能拥。且以臣府参僚,不免身首异处。徽既怒迁,舍其元恶。囗及胥徒。从臣行者莫不悚惧。
顷恆州之人,乞臣为刺史,徽乃斐然言不可测。及降户结谋,臣频表启,徽乃因执言此事。及向定州,远彼奸恶,又复论臣将有异志。翻覆如此,欲相陷没。致令国朝遽赐迁代。贼起之由,谁使然也?徽既优幸,任隆一世,慕势之徒,于臣何有?是故余人摄选,车马填门;及臣居边,宾游罕至。臣近比为虑其为梗,是以孜孜乞赴京阙。属流人举斧,元戎垂翅,复从后命,自安无所,僶俛先驱,不敢辞事。及臣出都,行尘未灭,已闻在后复生异议。言臣将兒自随,证为可疑之兆,忽称此以构乱。悠悠之人,复传音响,言左军臣融、右军臣衍,皆受密敕,伺察臣事。徽既用心如此,臣将何以自安!
窃以天步未夷,国难犹梗,方伯之任,于斯为急。徽昔临籓,乃有人誉,及居端右,蔑尔无闻。今求出之为州,使得申其利用。徽若外从所长,臣无内虑之切。脱蒙囗公私幸甚。
深以兵士频经退散,人无斗情,连营转栅,日行十里。行达交津,隔水而陈。贼脩礼常与葛荣谋,后稍信朔州人毛普贤,荣常衔之。普贤昔为深统军,及在交津,深使人谕之,普贤乃有降意。又使录事参军元晏说贼程杀鬼,果相猜贰。葛荣遂杀普贤、脩礼而自立。荣以新得大众,上下未安,遂北度瀛州。深便率众北转。荣东攻章武王融,战败于白牛还。深遂退走,趋定州。闻刺史杨津疑其有异志,乃止于州南佛寺。停三日夜,乃召都督毛谥等六七人,臂肩为约,危难之际,期相拯恤。谥疑深意异,乃密告津云:深谋不轨。津遣谥讨深,深走出,谥叫噪追蹑。深与左右行至博陵郡界,逢贼游骑,乃引诣葛荣。贼徒见深,颇有喜者。荣新自立,内恶之,乃害深。庄帝追复王爵,赠司徒公,谥曰忠武。
子湛,字士深,少有风尚。庄帝初,袭封。孝静初,累迁冀州刺史,所在聚敛,风政不立。入为侍中,后行司州牧。时齐献武王作相,以湛颇有器望,启超拜太尉公。薨,赠假黄钺、大司马、尚书令,谥曰文献。初,湛名位渐重,留连声色,始以婢紫光遗尚书郎中宋游道,后乃私耽,出为冀州,窃而携去。游道大致纷纷,乃云紫光湛父所宠,湛母遗己,将致公文。久乃停息,论者两非之。
湛弟瑾,尚书祠部郎。后谋杀齐文襄,事泄,合门伏法。
湛子法轮,紫光所生也。齐王矜湛覆灭,乃启原之,复其爵土。
南安王余,真君三年封吴王,后改封南安王。世祖暴崩,中常侍宗爱矫皇太后令,迎余而立之,然后发丧。大赦,改年为永平。余自以非次而立,厚赏群下,取悦于众。为长夜之饮,声乐不绝,旬月之间,帑藏空罄。尤好弋猎,出入无度。边方告难,余不恤之,百姓愤惋,而余晏如也。宗爱权恣日甚,内外惮之。余疑爱将谋变,夺其权。爱怒,因余祭庙,夜杀余。高宗葬以王礼,谥曰隐。
列传第七上 景穆十二王
阳平王 京兆王 济阴王 汝阴王 乐浪王 广平王
景穆皇帝十四男。恭皇后生文成皇帝。袁椒房生阳平幽王新成。尉椒房生京兆康王子推、济阴王小新成。阳椒房生汝阴灵王天赐。乐浪厉王万寿、广平殇王洛侯,母并阙。孟椒房生任城康王云。刘椒房生南安惠王桢、城阳康王长寿。慕容椒房生章武敬王太洛。尉椒房生乐陵康王胡兒。孟椒房生安定靖王休。赵王深早薨,无传,母阙。魏旧太子后庭未有位号,高宗即位,恭宗宫人有子者,并号为椒房。
阳平王新成,太安三年封,拜征西大将军。后为内都大官。薨,谥曰幽。
长子安寿,袭爵。高祖赐名颐。累迁怀朔镇大将,都督三道诸军事北讨。诏徵赴京,勖以战伐之事。对曰:“当仰仗庙算,使呼韩同渭桥之礼。”帝叹曰:“壮哉王言!朕所望也。”未发,遭母忧,诏遣侍臣以金革敦喻。既殡而发,与陆叡集三道诸将议军途所诣。于是中道出黑山,东道趋士卢河,西道向侯延河。军过大碛,大破蠕蠕。颐入朝,诏曰:“王之前言,果不虚也。”后除朔州刺史。及恆州刺史穆泰谋反,遣使推颐为主。颐密以状闻,泰等伏诛,帝甚嘉之。世宗景明元年,薨于青州刺史,谥曰庄王。传国至孙宗胤,肃宗时,坐杀叔父赐死,爵除。
颐弟衍,字安乐,赐爵广陵侯。位梁州刺史,表请假王,以崇威重。诏曰:“可谓无厌求也,所请不合。”转徐州刺史,至州病重,帝敕徐成伯乘传疗。疾差,成伯还,帝曰“卿定名医”,赉绢三千匹。成伯辞,请受一千。帝曰:“《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以是而言,岂惟三千匹乎?”其为帝所重如此。后所生母雷氏卒,表请解州。诏曰:“先君余尊之所厌,礼之明文,季末陵迟,斯典或废。侯既亲王之子,宜从余尊之义,便可大功。”后卒于雍州刺史,谥曰康侯。衍性清慎,所在廉洁,又不营产业,历牧四州,皆有称绩,亡日无敛尸具。子暢。
暢弟融,字叔融。貌甚短陋,骁武过人。庄帝谋杀尔朱荣,以融为直阁将军。及尔朱兆入洛,融逃人间。
衍弟钦,字思若。位中书监、尚书右仆射、仪同三司。钦色尤黑,故时人号为黑面仆射。钦淫从兄丽妻崔氏,为御史中尉封回劾奏,遇赦免。寻除司州牧。钦少好学,早有令誉,时人语曰:“皇宗略略,寿安、思若。”及晚年贵重,不能有所匡益,识者轻之。钦曾托青州人高僧寿为子求师,师至,未几逃去。钦以让僧寿。僧寿性滑稽,反谓钦曰:“凡人绝粒,七日乃死;始经五朝,便尔逃遁。去食就信,实有所阙。”钦乃大惭,于是待客稍厚。后除司空公,封钜平县公。于河阴遇害,赠假黄钺、太师、太尉公。
子子孝,字季业。早有令誉,年八岁,司徒崔光见而异之曰:“后生领袖,必此人也。”
京兆王子推,太安五年封。位侍中、征南大将军、长安镇都大将。子推性沉雅,善于绥接,秦雍之人,服其威惠。入为中都大官,察狱有称。显祖将禅位于子推,以大臣固谏,乃传高祖。高祖即位,拜侍中、本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未至,道薨。
子太兴,袭。拜长安镇都大将,以黩货,削除官爵。后除秘书监,还复前爵,拜统万镇将,改封西河。后改镇为夏州,仍以太兴为刺史。除守卫尉卿。初,太兴遇患,请诸沙门行道,所有资财,一时布施,乞求病愈,名曰“散生斋”。及斋后,僧皆四散,有一沙门方云乞斋余食。太兴戏之曰:“斋食既尽,唯有酒肉。”沙门曰:“亦能食之。”因出酒一斗,羊脚一只,食尽犹言不饱。及辞出后,酒肉俱在。出门追之,无所见。太兴遂佛前乞愿,向者之师当非俗人,若此病得差,即舍王爵入道。未几便愈,遂请为沙门。表十余上,乃见许。时高祖南讨在军,诏皇太子于四月八日为之下发,施帛二千匹。既为沙门,更名僧懿,居嵩山。太和二十二年终。
子昴,字伯晖,袭。薨。
子悰,字魏庆,袭。孝静时,累迁太尉、录尚书事、司州牧、青州刺史。薨于州,赠假黄钺、太傅、司徒公,谥曰文。悰宽和有度量,美容貌,风望俨然,得丧之间,不见于色。性清俭,不营产业,身死之日,家无余财。
昴弟仲景,性严峭。庄帝时,兼御史中尉,京师肃然。每向台,恆驾赤牛,时人号“赤牛中尉”。太昌初,为河南尹,奉法无私。时吏部尚书樊子鹄部下纵横,又为盗窃,仲景密加收捕,悉获之,咸即行决。于是豪贵寒心。出帝将西行,授仲景中军大都督,留京师。齐献武王欲至洛阳,仲景遂弃妻子而遁。
仲景弟暹,字叔照。庄帝初,除南兗州刺史。在州猛暴,多所杀害。元颢入洛,暹据州不屈。庄帝还宫,封汝阳王,迁秦州刺史。先时,秦州城人屡为反覆,暹尽诛之,存者十一二。普泰元年,除凉州刺史,贪暴无极。欲规府人及商胡富人财物,诈一台符,诳诸豪等云欲加赏,一时屠戮,所有资财生口,悉没自入。孝静时,位侍中、录尚书事。薨,赠太师、录尚书。
子冲,袭。无子,国绝。
太兴弟遥,字太原。有器望,以左卫将军从高祖南征,赐爵饶阳男。世宗初,遭所生母忧,表请解任。诏以余尊所厌,不许。
肃宗初,累迁左光禄大夫,仍领护军。迁冀州刺史。遥以诸胡先无籍贯,奸良莫辨,悉令造籍。又以诸胡设籍,当欲税之,以充军用。胡人不愿,乃共构遥,云取纳金马。御史按验,事与胡同,遥坐除名。遥陈枉不已,敕有司重究,乃披雪。迁右光禄大夫。时冀州沙门法庆既为妖幻,遂说勃海人李归伯。归伯合家从之,招率乡人,推法庆为主。法庆以归伯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号“大乘”。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知识,唯以杀害为事。于是聚众杀阜城令,破勃海郡,杀害吏人。刺史萧宝夤遣兼长史崔伯驎讨之,败于煮枣城,伯驎战没。凶众遂盛,所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云新佛出世,除去旧魔。诏以遥为使持节、都督北征诸军事,帅步骑十万以讨之。法庆相率攻遥,遥并击破之。遥遣辅国将军张虬等率骑追掩,讨破,擒法庆并其妻尼惠晖等,斩之,传首京师。后擒归伯,戮于都市。
初,遥大功昆弟,皆是恭宗之孙,至肃宗而本服绝,故除遥等属籍。遥表曰:“窃闻圣人所以南面而听天下,其不可得变革者,则亲也,尊也。四世而缌服穷,五世而袒免,六世而亲属竭矣。去兹以往,犹系之以姓而弗别,缀之以食而弗殊。又《律》云议亲者,非唯当世之属亲,历谓先帝之五世。谨寻斯旨,将以广帝宗,重磐石。先皇所以变兹事条,为此别制者,太和之季,方有意于吴蜀,经始之费,虑深在初,割减之起,暂出当时也。且临淮王提,分属籍之始,高祖赐帛三千匹,所以重分离;乐良王长命,亦赐缣二千匹,所以存慈眷。此皆先朝殷勤克念,不得已而然者也。古人有言,百足之虫至死不僵者,以其辅己者众。臣诚不欲妄亲太阶,苟求润屋,但伤大宗一分,则天子属籍不过十数人而已。在汉,诸王之子不限多少,皆列土而封,谓之曰侯,至于魏晋,莫不广胙河山,称之曰公者,盖恶其大宗之不固,骨肉之恩疏矣。臣去皇上,虽是五世之远,于先帝便是天子之孙,高祖所以国秩禄赋复给衣食,后族唯给其赋不与衣食者,欲以别外内、限异同也。今诸庙之感,在心未忘;行道之悲,倏然已及。其诸封者,身亡之日,三年服终,然后改夺。今朝廷犹在遏密之中,便议此事,实用未安。”诏付尚书博议以闻。尚书令任城王澄、尚书左仆射元晖奏同遥表。灵太后不从。卒,谥曰宣公。
遥弟恆,字景安,粗涉书史。恆以《春秋》之义,为名不以山川,表求改名芝。历位太常卿、中书监、侍中。后于河阴遇害。赠太傅、司徒公,谥曰宣穆公。
济阴王小新成,和平二年封。颇有武略。库莫奚侵扰,诏新成率众讨之。新成乃多为毒酒,贼既渐逼,便弃营而去。贼至,喜而竞饮,聊无所备。遂简轻骑,因醉纵击,俘馘甚多。后位外都大官。薨,赠大将军,谥曰惠公。
子郁,字伏生,袭。位开府。为徐州刺史,以黩货赐死,国除。
长子弼,字邕明,刚正有文学。位中散大夫。以世嫡应袭先爵,为季父尚书仆射丽因于氏亲宠,遂夺弼王爵,横授同母兄子诞。于是弼绝弃人事,托疾还私第。世宗徵为侍中,弼上表固让。入嵩山,以穴为室,布衣蔬食,卒。建义元年,子晖业诉复王爵。永安三年,追赠尚书令、司徒公,谥曰文献。初,弼尝梦人谓之曰:“君身不得传世封,其绍先爵者,君长子绍远也。”弼觉,即语晖业。终如其言。
晖业,少险薄,多与寇盗交通。长乃变节,涉子史,亦颇属文,而慷慨有志节。历位司空、太尉,加特进,领中书监,录尚书事。齐文襄尝问之曰:“此何所披览?”对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之书。”晖业以时运渐谢,不复图全,唯事饮啖,一日三羊,三日一犊。又尝赋诗云:“昔居王道泰,济济富群英。今逢世路阻,狐兔郁纵横。”齐初,降封美阳县公,开府仪同三司、特进。晖业之在晋阳也,无所交通,居常闲暇,乃撰魏籓王家世,号为《辨宗室录》,四十卷,行于世。
晖业弟昭业,颇有学尚,位谏议大夫。庄帝将幸洛南,昭业立于阊阖门外,扣马谏。帝避之而过,后劳勉之。位给事黄门侍郎、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卒,谥曰文侯。
郁弟偃,字仲FM,位太中大夫。卒。
子诞,字昙首。初,诞伯父郁以贪污赐死,爵除。景明三年,诞诉云:伯郁前朝之封,正以年长袭封,以罪除爵。爵由谬袭,袭应归正。诏以偃正元妃息昙首,济阴王嫡孙,可听绍封,以纂先绪。诞既袭爵,除齐州刺史。在州贪暴,大为人患,牛马骡驴,无不逼夺。家之奴隶,悉迫取良人为妇。有沙门为诞采药,还而见之,诞曰:“师从外来,有何消息?”对曰:“唯闻王贪,愿王早代。”诞曰:“齐州七万户,吾至来,一家未得三十钱,何得言贪?”后为御史中尉元纂所纠,会赦免。薨,谥曰静王。
子抚,字伯懿,袭。庄帝初,为从兄晖业诉夺王爵。
偃弟丽,字宝掌。位兼宗正卿、右卫将军,迁光禄勋,宗正、右卫如故。时秦州屠各王法智推州主簿吕苟兒为主,号建明元年,置立百官,攻逼州郡。泾州人陈瞻亦聚众自称王,号圣明元年。诏以丽为使持节、都督、秦州刺史,与别驾杨椿讨之。苟兒率众十余万屯孤山,列据诸险,围逼州城。丽出击,大破之,便进军永洛。贼徒逆战,丽夜击走之。行秦州事李韶破苟兒于孤山,乘胜追奔三十里,获其父母妻子,斩贼王五人。其余相继归降,诸城之围,亦悉奔散。苟兒率其王公三十余人诣丽请罪。椿又斩瞻。丽因平贼之势,枉掠良善七百余人。世宗嘉其功,诏有司不听追检。拜雍州刺史,为政严酷,吏人患之。其妻崔氏诞一男,丽遂出州狱囚死及徒流案未申台者,一时放免。迁冀州刺史,入为尚书左仆射。帝问曰:“闻公在州,杀戮无理,枉滥非一,又大杀道人。”对曰:“臣在冀州可杀道人二百许人,亦复何多?”帝曰:“一物不得其所,若纳诸隍,况杀道人二百而言不多。”丽脱冠谢,赐坐。卒,谥曰威。
子显和,少有节操,历司徒记室参军。司徒崔光每见之曰:“元参军风流清秀,容止闲雅,乃宰相之器。”除徐州安东府长史。刺史元法僧叛,显和与战被擒,执手命与连坐。显和曰:“显和与阿翁同源别派,皆是磐石之宗,一朝以地外叛,若遇董狐,能无惭德!”遂不肯坐。法僧犹欲慰喻,显和曰:“乃可死作恶鬼,不能坐为叛臣。”及将杀之,神色自若。建义初,赠秦州刺史。
汝阴王天赐,和平三年封,拜镇南大将军、虎牢镇都大将。后为内都大官。高祖初,殿中尚书胡莫寒简西部敕勒豪富兼丁者为殿中武士,而大纳财货,简选不平。众怒,杀莫寒及高平假镇将奚陵,于是诸部敕勒悉叛。诏天赐与给事中罗云督诸军讨之。前锋敕勒诈降,云信之。副将元伏曰:“敕勒色动,恐将有变,今不设备,将为所图。”云不从。敕勒轻骑数千袭杀云,天赐仅得自全。后除征北大将军、护匈奴中郎将。累迁怀朔镇大将。坐贪残,恕死,削除官爵。卒,高祖哭于思政观,赠本爵,葬从王礼,谥曰灵王。
子逞,字万安。卒于齐州刺史,谥曰威。
逞子庆和,东豫州刺史。为萧衍将所攻,举城降之。衍以为北道总督、魏王。至项城,朝廷出师讨之,望风退走。衍责之曰:“言同百舌,胆若鼷鼠。”遂徙合浦。
逞弟泛,字普安。自元士稍迁营州刺史。性贪残,人不堪命,相率逐之,泛走平州。后除光禄大夫、宗正卿,封东燕县男。于河阴遇害。
天赐第五子脩义,字寿安。涉猎书传,颇有文才,为高祖所知。自元士稍迁左将军、齐州刺史。脩义以齐州频丧刺史,累表固辞。诏曰:“脩短有命,吉凶由人,何得过致忧惮,以乖维城之寄。违凶就吉,时亦有之,可听更立馆宇。”于是移理东城。脩义为政,宽和爱人,在州四岁,不杀一人,百姓以是追思之。迁秦州刺史。肃宗初,表陈庶人禧、庶人愉等,请宥前愆,赐葬陵域。灵太后诏曰:“收葬之恩,事由上旨,籓岳何得越职干陈!”在州多受纳。
累迁吏部尚书。及在铨衡,唯专货贿,授官大小,皆有定价。时中散大夫高居者,有旨先叙,时上党郡缺,居遂求之。脩义私已许人,抑居不与。居大言不逊,脩义命左右牵曳之。居对大众呼天唱贼。人问居曰:“白日公庭,安得有贼?”居指脩义曰:“此座上者,违天子明诏,物多者得官,京师白劫,此非大贼乎?”脩义失色。居行骂而出。后欲邀车驾论脩义罪状,左仆射萧宝夤谕之,乃止。
二秦反,假脩义兼尚右仆射、西道行台、行秦州事,为诸军节度。脩义性好酒,每饮连日,遂遇风病,神明昏丧,虽至长安,竟无部分之益。元志败没,贼东至黑水,更遣萧宝夤讨之,以脩义为雍州刺史。卒于州,赠司空,谥曰文。
子均,位给事黄门侍郎。
乐浪王万寿,和平三年封,拜征东大将军,镇和龙。性贪暴,徵还,道忧薨。谥曰厉王。
子康王乐平,袭。薨。
子长命,袭。坐杀人赐死,国除。
子忠,肃宗时,复前爵,位太常少卿。出帝泛舟天渊池,命宗室诸王陪宴。忠愚而无智,性好衣服,遂著红罗襦,绣作领;碧裤,锦为缘。帝谓曰:“朝廷衣冠,应有常式,何为著百戏衣?”忠曰:“臣少来所爱,情存绮罗,歌衣舞服,是臣所愿。”帝曰:“人之无良,乃至此乎!”
广平王洛侯,和平二年封。薨,谥曰殇。无子,后以阳平幽王第五子匡后之。
匡字建扶,性耿介,有气节。高祖器之,谓曰:“叔父必能仪形社稷,匡辅朕躬。今可改名为匡,以成克终之美。”
世宗即位,累迁给事黄门侍郎。茹皓始有宠,百僚微惮之。世宗曾于山陵还,诏匡陪乘,又命皓登车。皓褰裳将上,匡谏止。世宗推之令下,皓恨匡失色。当时壮其忠謇。世宗亲政,除肆州刺史。匡既忤皓,惧为所害,廉慎自修,甚有声绩。迁恆州刺史,徵为大宗正卿、河南邑中正。
匡奏亲王及始籓、二籓王妻悉有妃号,而三籓已下皆谓之妻,上不得同为妃名,而下不及五品已上有命妇之号,窃为疑。诏曰:“夫贵于朝,妻荣于室,妇女无定,升从其夫。三籓既启王封,妃名亦宜同等。妻者,齐也,理与已齐,可从妃例。”自是三籓王妻名号始定。后除度支尚书。匡表引乐陵、章武之例,求绍洛侯封,诏付尚书议。尚书奏听袭封,以明兴绝之义。
匡与尚书令高肇不平,常无降下之色。时世宗委政于肇,朝廷倾惮,唯匡与肇抗衡。先自造棺,置于事,意欲舆棺诣阙,论肇罪恶,自杀切谏。肇闻而恶之。后因与太常刘芳议争权量,遂与肇声色。御史中尉王显奏匡曰:
自金行失御,群伪竞兴,礼坏乐崩,彝伦攸斁。大魏应期,奄有四海。高祖孝文皇帝以睿圣统天,克复旧典。乃命故中书监高闾广旌儒林,推寻乐府,依据《六经》,参诸国志,以黍裁寸,将均周汉旧章。属云构中迁,尚未云就。高祖睿思玄深,参考经记,以一黍之大,用成分体,准之为尺,宣布施行。
暨正始中,故太乐令公孙崇辄自立意,以黍十二为寸,别造尺度,定律刊钟。皆向成讫,表求观试。时敕太常卿臣芳,以崇造既成,请集朝英,议其得否。芳疑崇尺度与先朝不同,察其作者,于经史复异,推造鲜据,非所宜行。时尚书令臣肇、清河王怿等以崇造乖谬,与《周礼》不同,遂奏臣芳依《周礼》更造,成讫量校,从其善者。而芳以先朝尺度,事合古典。乃依前诏书,以黍刊寸,并呈朝廷,用裁金石。于时议者,多云芳是,唯黄门侍郎臣孙惠蔚与崇扶同。二途参差,频经考议。而尚书令臣肇以芳造。崇物故之后,而惠蔚亦造一尺,仍云扶。以比崇尺,自相乖背。量省二三,谓芳为得。而尚书臣匡表云刘孙二尺,长短相倾,稽考两律,所容殊异。言取中黍,校彼二家,云并参差,抑中无所,自立一途,请求议判。当时议者,或是于匡。两途舛驳,未即时定。肇又云:权斛斗尺,班行已久,今者所论,岂喻先旨?宜仰依先朝故尺为定。
自尔以后,而匡与肇厉言都座,声色相加,高下失其常伦,噂竞无复彝序。匡更表列,据己十是,云芳十非。又云:“肇前被敕旨,共芳营督,规立钟石之名,希播制作之誉。乃凭枢衡之尊,藉舅氏之势,与夺任心,臧否自已。阿党刘芳,遏绝臣事,望势雷同者接以恩言,依经按古者即被怒责。虽未指鹿化马,移天徙日,实使蕴藉之士,耸气坐端;怀道之夫,结舌筵次。”又言:“芳昔与崇竞,恆言自作,今共臣论,忽称先朝。岂不前谓可行,辄欲自取,后知错谬,便推先朝。殊非大臣之体,深失为下之义。复考校势臣之前,量度偏颇之手,臣必刖足内朝,抱璞人外。”嚣言肆意,彰于朝野。
然匡职当出纳,献替所在,斗尺权度,正是所司。若己有所见,能练臧否,宜应首唱义端,早辨诸惑,何故默心随从,不关一言,见芳成事,方有此语。计芳才学,与匡殊悬,所见浅深,不应相匹。今乃始发,恐此由心,借智于人,规成虚誉。况匡表云:“所据铜权,形如古志,明是汉作,非莽别造。”及案《权铭》云:“黄帝始祖,德布于虞;虞帝始祖,德布于新。”若莽佐汉时事,宁有铭伪新之号哉?又寻《莽传》云:莽居摄,即变汉制度。考校二证,非汉权明矣。复云:“芳之所造,又短先朝之尺。”臣既比之,权然相合。更云:“芳尺与千金堰不同。”臣复量比,因见其异。二三浮滥,难可据准。又云:“共构虚端,妄为疑似,托以先朝,云非己制。”
臣按此欺诈,乃在于匡,不在于芳。何以言之?芳先被敕,专造钟律,管籥优劣,是其所裁,权斛尺度,本非其事。比前门下索芳尺度,而芳牒报云:“依先朝所班新尺,复应下黍,更不增损,为造钟律,调正分寸而已。”检匡造时在牒后一岁,芳于尔日,匡未共争,已有此牒,岂为诈也?计崇造寸,积黍十二,群情共知;而芳造寸,唯止十黍,亦俱先朝诏书。以黍成寸,首尾历然,宁有辄欲自取之理?肇任居端右,百僚是望,言行动静,必副具瞻。若恃权阿党,诈托先诏,将指鹿化马,徙日移天,即是魏之赵高,何以宰物?肇若无此,匡既诬毁宰相,讪谤明时。岂应谈议之间,便有指鹿之事;可否之际,轻生刖足之言。赵高矫惑,事属衰秦;卞和抱璞,时遇暴楚。何宜以济济之朝,而有斯谤者哉!阻惑朝听,不敬至甚,请以肇、匡并禁尚书,推穷其原,付廷尉定罪。
诏曰“可”。有司奏匡诬肇,处匡死刑。世宗恕死,降为光禄大夫。
又兼宗正卿,出为兗州刺史。匡临发,帝引见于东堂,劳勉之。匡犹以尺度金石之事,国之大经,前虽为南台所弹,然犹许更议,若议之日,愿听臣暂赴。世宗曰:“刘芳学高一时,深明典故。其所据者,与先朝尺乃寸过一黍,何得复云先朝之意也?兗州既所执不经,后议之日,何待赴都也。”
肃宗初,入为御史中尉。匡严于弹纠,始奏于忠,次弹高聪等免官,灵太后并不许。以违其纠恶之心,又虑匡辞解,欲奖安之,进号安南将军,后加镇东将军。
匡屡请更权衡不已,于是诏曰:“谨权审度,自昔令典,定章革历,往代良规。匡宗室贤亮,留心既久,可令更集儒贵,以时验决。必务权衡得衷,令寸籥不舛。”又诏曰:“故广平殇王洛侯,体自恭宗,茂年薨殒,国除祀废。不祀忽诸。匡亲同若子,私继岁久,宜树维城,永兹磐石,可特袭王爵,封东平郡王。”匡所制尺度讫,请集朝士议定是非。诏付门下、尚书、三府、九列议定以闻。太师、高阳王雍等议曰:“伏惟高祖创改权量已定,匡今新造,微有参差。且匡云所造尺度与《汉志》王莽权斛不殊。又晋中书监荀勖云,后汉至魏,尺长于古四分有余。于是依《周礼》,积黍以起度量,惟古玉律及钟,遂改正之。寻勖所造之尺与高祖所定,毫厘略同。又侍中崔光得古象尺,于时亦准议令施用。仰惟孝文皇帝,德迈前王,睿明下烛,不刊之式,事难变改。臣等参论,请停匡议,永遵先皇之制。”诏从之。
匡每有奏请,尚书令、任城王澄时致执夺,匡刚隘,内遂不平。先所造棺犹在僧寺,乃复修事,将与澄相攻。澄颇知之。后将赴省,与匡逢遇,驺卒相挝,朝野骇愕。澄因是奏匡罪状三十余条,廷尉处以死刑。诏付八座议,特加原宥,削爵除官。三公郎中辛雄奏理之。后特除平州刺史,徙青州刺史,寻为关右都督,兼尚书行台。遇疾还京。孝昌初,卒,谥曰文贞。后追复本爵,改封济南王。
第四子献,袭。齐受禅,爵例降。
列传第七中 景穆十二王
任城王
任城王云,年五岁,恭宗崩,号哭不绝声。世祖闻之而呼,抱之泣曰:“汝何知而有成人之意也!”和平五年封,拜使持节、侍中、征东大将军、和龙镇都大将。显祖时,拜都督中外诸军事、中都坐大官,听理民讼,甚收时誉。
延兴中,显祖集群僚,欲禅位于京兆王子推。王公卿士,莫敢先言。云进曰:“陛下方隆太平,临覆四海,岂得上违宗庙,下弃兆民。父子相传,其来久矣。皇魏之兴,未之有革。皇储正统,圣德夙章。陛下必欲割捐尘务,颐神清旷者,冢副之寄,宜绍宝历。若欲舍储,轻移宸极,恐非先圣之意,骇动人情。又,天下是祖宗之天下,而陛下辄改神器,上乖七庙之灵,下长奸乱之道,此是祸福所由,愿深思慎之。”太尉源贺又进曰:“陛下今欲外选诸王而禅位于皇叔者,臣恐春秋蒸尝,昭穆有乱,脱万世之后,必有逆飨之讥,深愿思任城之言。”东阳公元丕等进曰:“皇太子虽圣德夙彰,然实冲幼。陛下富于春秋,始览机政,普天景仰,率土系心,欲隆独善,不以万物为意,其若宗庙何!其若亿兆何!”显祖曰:“储宫正统,受终文祖,群公相之,有何不可?”于是传位于高祖。
后蠕蠕犯塞,云为中军大都督,从显祖讨之,遇于大碛。事具《蠕蠕传》。后仇池氐反,以云为征西大将军讨平之。除都督徐兗二州缘淮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开府、徐州刺史。云以太妃盖氏薨,表求解任,显祖不许。云悲号动疾,乃许之。性善抚绥,得徐方之心,为百姓所追恋。送遗钱货,一无所受。显祖闻而嘉之。复拜侍中、中都大官,赐帛千匹、羊千口。出为冀州刺史,仍本将军。云留心政事,甚得下情,于是合州请户输绢五尺、粟五升以报云恩。高祖嘉之,迁使持节、都督陕西诸军事、征南大将军、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云廉谨自修,留心庶狱,挫抑豪强,群盗息止,州民颂之者千有余人。文明太后嘉之,赐帛千匹。太和五年,薨于州。遗令薄葬,勿受赗襚。诸子奉遵其旨。丧至京师,车驾亲临,哭之哀恸,赠以本官,谥曰康。陪葬云中之金陵。
云长子澄,字道镇,少而好学。及康王薨,澄居丧以孝闻。袭封,加征北大将军。高祖时,蠕蠕犯塞,加澄使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蠕蠕遁走,又以氐羌反叛,除都督梁益荆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梁州刺史。文明太后引见澄,诫厉之,顾谓中书令李冲曰:“此兒风神吐发,德音闲婉,当为宗室领袖。是行使之必称我意。卿但记之,我不妄谈人物也。”梁州氐帅杨仲显、婆罗、杨卜兄弟及符叱盘等,自以居边地险,世为凶狡。澄至州,量彼风俗,诱导怀附。表送婆罗,授仲显循城镇副将,杨卜广业太守,叱盘固道镇副将。自余首帅,各随才而用之,款附者赏,违命加诛。于是仇池帖然,西南款顺。加侍中,赐衣一袭、乘马一匹,以旌其能。
后转征东大将军、开府、徐州刺史,甚有声绩。朝于京师,引见于皇信堂。高祖诏澄曰:“昔郑子产铸刑书,而晋叔向非之。此二人皆是贤士,得失竟谁?”对曰:“郑国寡弱,摄于强邻,民情去就,非刑莫制,故铸刑书以示威。虽乖古式,合今权道,随时济世,子产为得。而叔向讥议,示不忘古,可与论道,未可语权。”高祖曰:“任城当欲为魏之子产也。”澄曰:“子产道合当时,声流竹素。臣既庸近,何敢庶几?愚谓子产以四海为家,宣文德以怀天下,但江外尚阻,车书未一,季世之民,易以威伏,难以礼治。愚谓子产之法,犹应暂用,大同之后,便以道化之。”高祖心方革变,深善其对,笑曰:“非任城无以识变化之体。朕方创改朝制,当与任城共万世之功耳。”
后徵为中书令,改授尚书令。萧赜使庾荜来朝,荜见澄音韵遒雅,风仪秀逸,谓主客郎张彝曰:“往魏任城以武著称,今魏任城乃以文见美也。”时诏延四庙之子,下逮玄孙之胄,申宗宴于皇信堂,不以爵秩为列,悉序昭穆为次,用家人之礼。高祖曰:“行礼已毕,欲令宗室各言其志,可率赋诗。”特令澄为七言连韵,与高祖往复赌赛,遂至极欢,际夜乃罢。
后高祖外示南讨,意在谋迁,斋于明堂左个,诏太常卿王谌,亲令龟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高祖曰:“此是汤武革命,顺天应人之卦也。”群臣莫敢言。澄进曰:“《易》言革者更也。将欲应天顺人,革君臣之命,汤武得之为吉。陛下帝有天下,重光累叶。今曰卜征,乃可伐叛,不得云革命。此非君人之卦,未可全为吉也。”高祖厉声曰:“《象》云‘大人虎变’,何言不吉也!”澄曰:“陛下龙兴既久,岂可方同虎变!”高祖勃然作色曰:“社稷我社稷,任城而欲沮众也!”澄曰:“社稷诚知陛下之社稷,然臣是社稷之臣子,豫参顾问,敢尽愚衷。”高祖既锐意必行,恶澄此对。久之乃解,曰:“各言其志,亦复何伤!”车驾还宫,便召澄。未及升阶,遥谓曰:“向者之《革卦》,今更欲论之。明堂之忿,惧众人竞言,阻我大计,故厉色怖文武耳,想解朕意也。”乃独谓澄曰:“今日之行,诚知不易。但国家兴自北土,徙居平城,虽富有四海,文轨未一,此间用武之地,非可文治,移风易俗,信为甚难。崤函帝宅,河洛王里,因兹大举,光宅中原,任城意以为何如?”澄曰:“伊洛中区,均天下所据。陛下制御华夏,辑平九服,苍生闻此,应当大庆。”高祖曰:“北人恋本,忽闻将移,不能不惊扰也。”澄曰:“此既非常之事,当非常人所知,唯须决之圣怀,此辈亦何能为也?”高祖曰:“任城便是我之子房。”加抚军大将军、太子少保,又兼尚书左仆射。及驾幸洛阳,定迁都之策,高祖诏曰:“迁移之旨,必须访众。当遣任城驰驿向代,问彼百司,论择可否。近日论《革》,今真所谓革也,王其勉之。”既至代都,众闻迁诏,莫不惊骇。澄援引今古,徐以晓之,众乃开伏。澄遂南驰还报,会车驾于滑台。高祖大悦,曰:“若非任城,朕事业不得就也。”从幸鄴宫,除吏部尚书。
及幸代,车驾北巡,留澄简旧臣。初,魏自公侯以下,迄于选臣,动有万数,冗散无事。澄品为三等,量其优劣,尽其能否之用,咸无怨者。驾还洛京,复兼右仆射。
高祖至北邙,遂幸洪池,命澄侍升龙舟,因赋诗以序怀。高祖曰:“朕昨夜梦一老公,头鬓皓白,正理冠服,拜立路左。朕怪而问之,自云晋侍中嵇绍,故此奉迎。神爽卑惧,似有求焉。”澄对曰:“晋世之乱,嵇绍以身卫主,殒命御侧,亦是晋之忠臣;比干遭纣凶虐,忠谏剖心,可谓殷之良士。二人俱死于王事,坟茔并在于道周。然陛下徙御殷洛,经殷墟而布吊比干,至洛阳而遗嵇绍,当是希恩而感梦。”高祖曰:“朕何德,能幽感达士也?然实思追礼先贤,标扬忠懿。比干、嵇绍皆是古之诚烈,而朕务浓于比干,礼略于嵇绍,情有愧然。既有此梦,或如任城所言。”于是求其兆域,遣使吊祭焉。萧鸾既杀萧昭业而自立,昭业雍州刺史曹虎请以襄阳内附。分遣诸将,车驾将自赴之。豫州又表,虎奉诚之使不复重来。高祖引澄及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司徒冯诞、司空穆亮、镇南李冲等议之。高祖曰:“比得边州表云,襄阳慕化,朕将鸣銮江沔,为彼声势。今复表称,更无后信,于行留之计,竟欲如何?”禧等或云宜行,或言宜止。高祖曰:“众人纷纭,意见不等,朕莫知所从。必欲尽行留之势,使言理俱暢者,宜有客主,共相起发。任城与镇南为应留之议,朕当为宜行之论,诸公俱坐听得失,长者从之。”于是高祖曰:“二贤试言留计也。”冲对曰:“臣等正以徒御草创,人斯乐安,而应者未审,不宜轻尔动发。”高祖曰:“襄阳款问,似当是虚。亦知初迁之民,无宜劳役。脱归诚有实,即当乘其悦附,远则有会稽之会,近则略平江北。如其送款是虚,且可游巡淮楚,问民之瘼,使彼土苍生,知君德之所在,复何所损而惜此一举?脱降问是实,而停不抚接,不亦稽阻款诚,毁朕大略也。”澄曰:“降问若审,应有表质。而使人一返,静无音问,其诈也可见。今代迁之众,人情恋本,细累相携,始就洛邑,居无一椽之室,家阙儋石之粮,而使怨苦即戎,泣当白刃,恐非歌舞之师也。今兹区宇初构,又东作方兴,正是子来百堵之日,农夫肆力之秋,宜宽彼逋诛,惠此民庶。且三军已援,无稽赴接。苟其款实,力足纳抚,待克平襄沔,然后动驾。今无故劳涉,空为往返,恐挫损天威,更成贼胆。愿上览盘庚始迁之艰难,下矜诗人《由庚》之至咏,辑宁新邑,惠康亿兆。”而司空亮以为宜行,公卿皆同之。澄谓亮曰:“公在外见旌钺既张,而有忧色,每闻谈论,不愿此行,何得对圣颜更如斯之语也?面背不同,事涉欺佞,非所谓论道之德,更失国士之体。或有倾侧,当曰公辈佞臣。”李冲曰:“任城王可谓忠于社稷,愿陛下深察其言。臣等在外,皆惮征行,唯贵与贱,不谋同辞。仰愿圣心裁其可否。”高祖曰:“任城适以公等从朕,有如此论。不从朕者,何必皆忠而通识安危也。小忠是大忠之贼,无乃似诸?”澄曰:“臣既愚暗,不识大理,所可言者,虽涉小忠,要是竭尽微款,不知大忠者竟何据?”高祖曰:“任城脱居台鼎之任,欲令大忠在己也。”澄曰:“臣诚才非右弼,智阙和鼎,脱得滥居公铉,庶当官而行,不负愚志。”高祖大笑。澄又谓亮曰:“昔汲黯于汉武前面折公孙食脱粟饭,卧布被,云其诈也。于时公孙谦让下之。武帝叹汲黯至忠,公孙长者,二人称贤。公既道均昔士,愿思长者之言。”高祖笑曰:“任城欲自比汲黯也。且所言是公,未知得失所在,何便谢司空也。”驾遂南伐。
五等开建,食邑一千户。后从行征至悬瓠,以笃疾还京。驾饯之汝汶,赋诗而别。车驾还洛,引见王公侍臣于清徽堂。高祖曰:“此堂成来,未与王公行宴乐之礼。后东阁庑堂粗复始就,故今与诸贤欲无高而不升,无小而不入。”因之流化渠。高祖曰:“此曲水者亦有其义,取乾道曲成,万物无滞。”次之洗烦池。高祖曰:“此池中亦有嘉鱼。”澄曰:“此所谓‘鱼在在藻,有颁其首’。”高祖曰:“且取‘王在灵沼,于韧鱼跃’。”次之观德殿。高祖曰:“射以观德,故遂命之。”次之凝闲堂。高祖曰:“名目要有其义,此盖取夫子闲居之义。不可纵奢以忘俭,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后作茅茨堂。”谓李冲曰:“此东曰步元庑,西曰游凯庑。此堂虽无唐尧之君,卿等当无愧于元、凯。”冲对曰:“臣既遭唐尧之君,不敢辞元、凯之誉。”高祖曰:“光景垂落,朕同宗则有载考之义,卿等将出无还,何得默尔,不示德音。”即命黄门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邢峦、崔休等赋诗言志。烛至,公卿辞退。李冲再拜上千万岁寿。高祖曰:“卿向以烛至致辞,复献千万之寿,朕报卿以《南山》之诗。”高祖曰:“烛至辞退,庶姓之礼;在夜载考,宗族之义。卿等且还,朕与诸王宗室,欲成此夜饮。”
又从幸鄴。还洛,以出纳之劳,增邑五百户。坐公事免官。寻兼吏部尚书。恆州刺史穆泰在州谋反,推朔州刺史、阳平王颐为主。颐表其状。高祖召澄入见凝闲堂,曰:“适得阳平表曰:穆泰谋为不轨,招诱宗室。脱或必然,迁京甫尔,北人恋旧,南北纷扰,朕洛阳不立也。此事非任城不办,可为我力疾向北。如其弱也,直往擒翦;若其势强,可承制发并肆兵以殄之。虽知王患,既是国家大事,不容辞也。”澄曰:“泰等愚惑,正恋本为此,非有远图。臣诚怯弱,不惮是辈,虽复患惙,岂敢有辞!谨当罄尽心力,继之以死。愿陛下勿忧。”高祖笑曰:“得任城此行,朕复何忧也。”遂授节,铜虎、竹使符,御仗,左右,仍行恆州事。行达雁门,太守夜告泰已握众西就阳平,城下聚结,唯见弓仗。澄闻便速进。时右丞孟斌曰:“事不可量,须依敕召并肆兵,然后徐动。”澄曰:“泰既构逆,应据坚城,而更迎阳平,度其所为,似当势弱。泰既不相拒,无故发兵,非宜也。但速往镇之,民心自定。”遂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又遣治书侍御史李焕先赴,至即擒泰,民情怡然。穷其党与,罪人皆得,钜鹿公陆睿、安乐侯元隆等百余人皆狱禁。具状表闻,高祖览表大悦,召集公卿以下以表示之,曰:“我任城可谓社稷臣也,寻其罪案,正复皋陶断狱,岂能过之?”顾谓咸阳王等曰:“汝等脱当其处,不能办此。”车驾寻幸平城,劳澄曰:“任城此行,深副远寄。”对曰:“陛下威灵远被,罪人无所逃刑,臣何劳之有?”引见逆徒,无一人称枉。时人莫不叹之。高祖顾谓左右曰:“昔仲尼云:‘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然圣人之听讼,殆非常人所匹;必也无讼,今日见之矣。”以澄正尚书。
车驾南伐,留澄居守,复兼右仆射。澄表请以国秩一岁租布帛助军资,诏受其半。高祖幸鄴,值高车树者反叛,车驾将亲讨之。澄表谏不宜亲行。会江阳王继平之,乃止。高祖还洛,引见公卿。高祖曰:“营国之本,礼教为先。朕离京邑以来,礼教为日新以不?”澄对曰:“臣谓日新。”高祖曰:“朕昨入城,见车上妇人冠帽而著小襦袄者,若为如此,尚书何为不察?”澄曰:“著犹少于不著者。”高祖曰:“深可怪也!任城意欲令全著乎?一言可以丧邦者,斯之谓欤?可命史官书之。”又曰:“王者不降佐于苍昊,皆拔才而用之。朕失于举人,任许一群妇人辈奇事,当更铨简耳。任城在省,为举天下纲维,为当署事而已?”澄曰:“臣实署事而已。”高祖曰:“如此便一令史足矣,何待任城?”又曰:“我遣舍人宣诏,何为使小人闻之?”澄曰:“时虽有干吏,去榜亦远。”高祖曰:“远则不闻,闻则不远。既得闻诏,理故可知。”于是留守群臣遂免冠谢罪。寻除尚书右仆射。萧宝卷遣其太尉陈显达入寇汉阳。是时高祖不豫,引澄入见清徽堂。诏曰:“显达侵乱,沔阳不安,朕不亲行,莫攘此贼。朕疾患淹年,气力惙弊,如有非常,委任城大事。是段任城必须从朕。”澄涕泣对曰:“臣谨当竭股肱之力,以命上报。”遂从驾南伐。高祖崩,澄受顾命。
世宗初,有降人严叔懋告尚书令王肃遣孔思达潜通宝卷,图为叛逆,宝卷遣俞公喜送敕于肃,公喜还南,肃与裴叔业马为信。澄信之,乃表肃将叛,辄下禁止。咸阳、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辅,免官归第。
寻出为平西将军、梁州刺史。辞以母老。除安东将军、相州刺史,复固辞。改授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寻徵赴季秋讲武。除都督淮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扬州刺史。下车封孙叔敖之墓,毁蒋子文之庙。频表南伐,世宗不许。又辞母老,乞解州任,寝而不报。加散骑常侍。
澄表曰:“臣参训先朝,藉规有日,前言旧轨,颇亦闻之。又昔在恆代,亲习皇宗,熟秘序疑 庭无阙日。臣每于侍坐,先帝未常不以《书典》在怀,《礼经》为事,周旋之则,不辍于时。自凤举中京,方隆礼教,宗室之范,每蒙委及,四门之选,负荷铨量。自先皇升遐,未遑修述。学宫虚荷四门之名,宗人有阙四时之业,青衿之绪于兹将废。臣每惟其事,窃所伤怀。伏惟圣略宏远,四方罕务,宴安之辰,于是乎在。何为太平之世,而令子衿之叹兴焉;圣明之日,而使宗人之训阙焉。愚谓可敕有司,修复皇宗之学,开辟四门之教,使将落之族,日就月将。”诏曰:“胄子崇业,自古盛典,国均之训,无应久废,尚书更可量宜修立。”澄又表母疾解州任,不听。
萧衍将张嚣之寇陷夷陵戍,澄遣辅国将军成兴步骑赴讨,大破之,复夷陵,嚣之遁走。又遣长风戍主奇道显攻萧衍阴山戍,破之,斩其戍主龙骧将军、都亭侯梅兴祖。仍引攻白槁戍,又破之,斩其宁朔将军、关内侯吴道爽。澄表曰:“萧衍频断东关,欲令巢湖泛溢。湖周回四百余里,东关合江之际,广不过数十步,若贼计得成,大湖倾注者,则淮南诸戍必同晋阳之事矣。又吴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将非国有。寿阳去江五百余里,众庶惶惶,并惧水害。脱乘民之愿,攻敌之虚,豫勒诸州,纂集士马,首秋大集,则南渎可为饮马之津,霍岭必成徙倚之观。事贵应机,经略须早。纵混一不可必果,江西自是无虞。若犹豫缓图,不加除讨,关塞既成,襄陵方及,平原民戍定为鱼矣。”诏发冀、定、瀛、相、并、济六州二万人,马一千五百匹,令仲秋之中毕会淮南,并寿阳先兵三万,委澄经略。
先是朝议有南伐之意,以萧宝夤为东扬州刺史据东城,陈伯之为江州刺史戍阳石,以澄总督二镇,授之节度。至是勒兵进讨。以东关水冲,大岘险要,东关纵水,阳石、合肥有急悬之切;不图大岘,则历阳有乘险之援,淮陵陆道,九山水路,并宜经略。于是遣统军傅竖眼、王神念等进次大岘、东关、九山、淮凌,皆分部诸将,倍道据之;总勒大众,络绎相接。而神念克其关要、颍川二城,斩衍军主费尼。而宁朔将军韦惠、龙骧将军李伯由仍固大岘。澄遣统军党法宗、傅竖眼等进军克之,遂围白塔、牵城。数日之间,便即逃溃。衍清溪戍望风散走。衍徐州刺史司马明素率众三千,欲援九山;徐州长史潘伯邻规固淮陵;宁朔将军王燮负险焦城。法宗进克焦城,破淮陵,擒明素,斩伯邻。其济阴太守王厚强、庐江太守裴邃即亦奔退。诏澄曰:“将军文德内昭,武功外暢,奋扬大略,将荡江吴。长旌始舒,贼徒慑气,锐旅方驰,东关席卷。想江湖弭波,在旦夕耳。所送首虏,并已闻之。”
初,澄出讨之后,衍将姜庆真袭据寿春外郭,齐王萧宝夤击走之。长史韦缵坐免官,澄以在外无坐。遂攻钟离。又诏:“钟离若食尽,三月已前,固有可克,如至四月,淮水泛长,舟行无碍,宜善量之。前事捷也,此实将军经略,勋有常焉。如或以水盛难图,亦可为万全之计,不宜昧利无成,以贻后悔也。”萧衍冠军将军张惠绍、游击将军殷暹、骁骑将军赵景悦、龙骧将军张景仁等率众五千,送粮钟离。澄遣统军王足、刘思祖等邀击惠绍等,大破之。获惠绍、殷暹、景仁及其屯骑校尉史文渊等军主以上二十七人。既而遇雨,淮水暴长,引归寿春。还既狼狈,失兵四千余人。频表解州,世宗不许。有司奏军还失路,夺其开府,又降三阶。时萧衍有移,求换张惠绍。澄表请不许,诏付八座会议。尚书令、广阳王嘉等奏宜还之,诏乃听还。后果复寇边。
转澄镇北大将军、定州刺史。初,民中每有横调,百姓烦苦,前后牧守,未能蠲除。澄多所省减,民以忻赖。又明黜陟赏罚之法,表减公园之地,以给无业贫口,禁造布绢不任衣者。母孟太妃薨,居丧毁瘠,当世称之。服阕,除太子太保。
于时高肇当朝,猜忌贤戚。澄为肇间构,常恐不全,乃终日昏饮,以示荒败。所作诡越,时谓为狂。
世宗夜崩,时事仓卒,高肇拥兵于外,肃宗冲幼,朝野不安。澄疏斥不预机要,而朝望所属。领军于忠、侍中崔光等奏澄为尚书令,于是众心忻服。又加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寻迁司空,加侍中。俄诏领尚书令。
初,正始之末,诏百司普升一级,而执事者不达旨意,刺史、守、令限而不及。澄奏曰:“窃惟云构郁起,泽及百司,企春望荣,内外同庆。至于赏陟,不及守宰,尔来十年,冤讼不绝。封回自镇远、安州入为太尉长史,元匡自征虏、恆州入作宗卿,二人迁授,并在先诏。应蒙之理,备在于斯。兼州佐停私之徒,陪臣郡丞之例,尚蒙天泽下降,荣及当时。然参佐之来,皆因府主。今府主不沾,佐官独预,弃本赏末,愚谓未允。今计刺史、守、宰之官,请准封回,悉同泛限,上允初旨百司之章,下覆讼者元元之心。”诏曰:“自今已后,内外之事,尝经先朝者,不得重闻。”澄奏曰:“臣闻尧悬谏诤之鼓,舜置诽谤之木,皆所以广耳目于刍荛,达四聪于天下。伏惟太祖开基,化隆自远,累圣相承,于今九帝。重光叠照,污隆必同,与夺随时,道无恆体。思过如渴,言重千金,故称无讳之朝,迈踪三、五。高祖冲年纂历,文明协统,变官易律,未为违典。及慈圣临朝,母仪宇县,爰发慈令,垂心滞狱,深枉者仰日月于九泉,微屈者希曲照于盆下。今乃格以先朝,限以一例,斯诚奉遵之本心,实乖元元之至望。在于谦挹,有乖旧典。谨寻抱枉求直,或经累朝。毫厘之差,正之宜速;谬若千里,驷马弗追。故礼有损益,事有可否,父有诤子,君有谏臣,琴瑟不调,理宜改作。是以防川之论,小决则通;乡校之言,拥则败国。矧伊陈屈,而可抑以先朝。且先朝屈者,非故屈之,或有司爱憎,或执事浊僻,空文致法,以误视听。如此冤塞,弥在可哀。僭之与滥,宁失不经,乞收今旨,还依前诏。”诏曰:“省奏,深体毗赞之情,三皇异轨,五代殊风,一时之制,何必诠改。必谓虚文设旨,理在可申者,何容不同来执。可依往制。”
澄表上《皇诰宗制》并《训诂》各一卷,意欲皇太后览之,思劝戒之益。又奏利国济民所宜振举者十条。一曰律度量衡,公私不同,所宜一之。二曰宜兴学校,以明黜陟之法。三曰宜兴灭继绝,各举所知。四曰五调之外,一不烦民;任民之力,不过三日。五曰临民之官,皆须黜陟,以旌赏罚。六曰逃亡代输,去来年久者,若非伎作,任听即住。七曰边兵逃走,或实陷没,皆须精检;三长及近亲,若实隐之,徵其代输,不隐勿论。八曰工商世业之户,复徵租调,无以堪济,今请免之,使专其业。九曰三长禁奸,不得隔越相领,户不满者,随近并合。十曰羽林虎贲,边方有事,暂可赴战,常戍宜遣蕃兵代之。灵太后下其奏,百僚议之,事有同否。
时四中郎将兵数寡弱,不足以襟带京师,澄奏宜以东中带荥阳郡,南中带鲁阳郡,西中带恆农郡,北中带河内郡,选二品、三品亲贤兼称者居之。省非急之作,配以强兵,如此则深根固本、强干弱枝之义也。灵太后初将从之,后议者不同,乃止。澄又重奏曰:“固本宜强,防微在豫,故虽有文事,不忘武功。况今南蛮仍犷,北妖频结,来事难图,势同往变。脱暴勃忽起,振动关畿,四府羸卒,何以防拟?平康之世,可以寄安,遗之久长,恐非善策。如臣愚见,郎将领兵,兼总民职,省官实禄,于是乎在。求还依前增兵益号。将位既重,则念报亦深,军郡相依,则表里俱济。朝廷无四顾之忧,奸宄绝窥觎之望矣。”卒不纳。又以流人初至远镇,衣食无资,多有死者,奏并其妻子给粮一岁,从之。寻以疾患,求解任。不许。
萧衍于浮山断淮为堰,以灌寿春。乃除使持节、大将军、大都督、南讨诸军事,勒众十万,将出彭宋。寻淮堰自坏,不行。
澄以北边镇将选举弥轻,恐贼虏窥边,山陵危迫,奏求重镇将之选,修警备之严。诏不从。贼虏入寇,至于旧都,镇将多非其人,所在叛乱,犯逼山陵,如澄所虑。澄奏:都城府寺犹未周悉,今军旅初宁,无宜发众,请取诸职人及司州郡县犯十杖已上百鞭已下收赎之物,绢一匹,输砖二百,以渐修造。诏从之。太傅、清河王怿表奏其事,遂寝不行。
澄又奏曰:“臣闻赏必以道,用防淫人之奸;罚不滥及,以戒良士之困。刑者,侀也。每垂三宥,秉律执请,不得已而用之。是故小大之狱,察之以情;人一呼嗟,或亏王道。刑罚得失,乃兴废之所由也。窃闻司州牧、高阳王臣雍栲杀奉朝请韩元昭、前门下录事姚敬贤,虽因公事,理实未尽。何者?太平之世,草不横伐;行苇之感,事验隆周。若昭等状彰,死罪以定,应刑于都市,与众弃之;如其疑似不分,情理未究,不宜以三清九流之官杖下便死,轻绝民命,伤理败法。往年州于大市鞭杀五人,及检赃状,全无寸尺。今复酷害,一至于此。朝野云云,咸怀惊愕。若杀生在下,虐专于臣,人君之权,安所复用?自开古以来,明明之世,未闻斯比也。武王曰:‘吾不以一人之命而易天下。’盖重民命也。请以见事付廷尉推究,验其为劫之状,察其栲杀之理,使是非分明,幽魂获雪。”诏从之。
澄当官而行,无所回避。又奏垦田授受之制八条,甚有纲贯,大便于时。前来尚书文簿,诸曹须,则出借。时公车署以理冤事重,奏请真案。澄执奏以尚书政本,特宜远慎,故凡所奏事,阁道通之,盖以秘要之切,防其宣露。宁有古制所重,今反轻之,内犹设禁,外更宽也?宜缮写事意,以付公车。诏从之。西域嚈哒、波斯诸国各因公使,并遗澄骏马一匹。澄请付太仆,以充国闲。诏曰:“王廉贞之德,有过楚相,可敕付厩,以成君子大哉之美。”
御史中尉、东平王匡奏请取景明元年以来内外考簿、吏部除书、中兵勋案并诸殿最,欲以案校窃阶盗官之人,灵太后许之。澄表曰:
臣闻三季之弊,由于烦刑;火德之兴,在于三约。是以老聃云:“法令滋彰,盗贼多有”,又曰:“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又曰:“天纲恢恢,疏而不漏”。是故欲求治本,莫若省事清心。昔汉文断狱四百,几致刑措,省事所致也。萧曹为相,载其清静画一之歌,清心之本也。今欲求之于本,宜以省事为先,使在位群官,纂萧曹之心,以毗圣化。如此,则上下相安,远近相信,百司不怠,事无愆失。岂宜扰世教以深文,烹小鲜以烦手哉!
臣窃惟景明之初暨永平之末,内外群官三经考课。逮延昌之始,方加黜陟。五品以上,引之朝堂,亲决圣目;六品以下,例由敕判。自世宗晏驾,大宥三行,所以荡除故意,与物更始。革世之事,方相穷核,以臣愚见,谓为不可。
又尚书职分,枢机出纳。昔魏明帝卒至尚书门,陈矫亢辞,帝惭而返。夫以万乘之重,非所宜行,犹屈一言,惭而回驾,群官百司,而可相乱乎?故陈平不知钱谷之数,邴吉不问僵道之死,当时以为达治,历代用为美谈。但宜各守其职,思不出位,洁己以励时,靖恭以致节。又寻御史之体,风闻是司,至于冒勋妄考,皆有处别,若一处有风谣,即应摄其一簿,研检虚实。若差舛不同,伪情自露,然后绳以典刑,人孰不服?岂有移一省之案,取天下之簿,寻两纪之事,穷革世之尤,如此求过,谁堪其罪!斯实圣朝所宜重慎也。
灵太后纳之,乃止。
后迁司徒公,侍中、尚书令如故。澄又表曰:
伏惟世宗宣武皇帝命将授旗,随陆启颡;运筹制胜,淮汉自宾。节用劳心,志清六合,是故缵武修文,仍世弥盛。陛下当周康靖治之时,岂得晏安于玄默。然取外之理,要由内强;图人之本,先在自备。萧衍虽虐使其民,而窥觎不已。若遇我虚疲,士民凋窘,贼衍年老志张,思播虺毒,此之弗图,恐受其病。伏惟陛下妙龄在位,圣德方升;皇太后总御天机,乾乾夕惕。若留意于负荷,忿车书之未一,进贤拔能,重官人之举;标赏忠清,旌养人之器;修干戈之用,畜熊虎之士;爱时鄙财,轻宝重谷,七八年间,陛下圣略方刚,亲王德干壮茂,将相膂力未衰,愚臣犹堪戎伍,荷戈带甲之众蓄锐于今,燕弧冀马之盛充牣在昔。又贼衍恶积祸盈,势不能久,子弟暗悖,衅逆已彰,乱亡之兆,灼然可见。兼弱有徵,天与不远,大同之机,宜须蓄备。昔汉帝力疾,讨灭英布;高皇卧病,亲除显达。夫以万乘之主,岂忘宴安,实以侵名乱正,计不得已。今宜慕二帝之远图,以肃宁为大任。
然顷年以来,东西难寇,艰虞之兴,首尾连接,虽寻得翦除,亦大损财力。且饥馑之氓,散亡莫保;收入之赋不增,出用之费弥众;不爱力以悦民,无丰资以待敌,此臣所以夙夜怀忧,悚息不宁者也。《易》曰:“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故曰:财者,非天不生,非地不长,非时不成,非人不聚。生聚之由,如此其难;集人守位,若此之重。兴替之道,焉可不虑?又古者使民,岁不过三日,食壮者之粮,任老者之智。此虽太平之法,难卒而因;然妨民害财,不亦宜戒!今墉雉素修,厩库崇列,虽府寺胶塾,少有未周,大抵省府粗得庇憩理务,诸寺灵塔俱足致虔讲道。唯明堂辟雍,国礼之大。来冬司徒兵至,请筹量减彻,专力经营,务令早就。其广济数施之财,酬商互市之弊,凡所营造,自非供御切须,戎仗急要,亦宜微减,以务阜积,庶府无横损,民有全力。夫食土簋而妫德昭,寝毕室而禹功盛,章台丽而楚力衰,阿宫壮而秦财竭,存亡之由,灼然可睹。愿思前王一同之功,畜力聚财,以待时会。
灵太后锐于缮兴,在京师则起永宁、太上公等佛寺,功费不少,外州各造五级佛图。又数为一切斋会,施物动至万计。百姓疲于土木之功,金银之价为之踊上,削夺百官事力,费损库藏,兼曲赉左右,日有数千。澄故有此表。虽卒不从,常优答礼之。政无大小,皆引参决。澄亦尽心匡辅,事有不便于民者,必于谏诤,虽不见用,殷勤不已。内外咸敬惮之。
神龟二年薨,年五十三。赙布一千二百匹、钱六十万、蜡四百斤,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大鸿胪监护丧事,诏百僚会丧;赠假黄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太尉公;加以殊礼,备九锡,依晋大司马、齐王攸故事;谥曰文宣王。澄之葬也,凶饰甚盛。灵太后亲送郊外,停舆悲哭,哀动左右。百官会赴千余人,莫不歔欷。当时以为哀荣之极。第四子彝袭。
彝,字子伦,继室冯氏所生,颇有父风。拜通直散骑常侍。及元叉专权,而彝耻于托附,故不得显职。庄帝初,河阴遇害,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曰文。
子度世,袭。武定中,金紫光禄大夫。齐受禅,爵例降。
彝兄顺,字子和。九岁师事乐安陈丰,初书王羲之《小学篇》数千言,昼夜诵之,旬有五日,一皆通彻。丰奇之,白澄曰:“丰十五从师,迄于白首,耳目所经,未见此比。江夏黄童,不得无双也。”澄笑曰:“蓝田生玉,何容不尔。”十六,通《杜氏春秋》,恆集门生,讨论同异。于时四方无事,国富民康,豪贵子弟,率以朋游为乐,而顺下帷读书,笃志爱古。性謇谔,淡于荣利,好饮酒,解鼓琴,每长吟永叹,吒咏虚室。世宗时,上《魏颂》,文多不载。
起家为给事中。时尚书令高肇,帝舅权重,天下人士,望尘拜伏。顺曾怀刺诣肇门,门者以其年少,答云:“在坐大有贵客”,不肯为通。顺叱之曰:“任城王兒,可是贱也!”及见,直往登床,捧手抗礼,王公先达,莫不怪慴,而顺辞吐傲然,若无所睹。肇谓众宾曰:“此兒豪气尚尔,况其父乎!”及出,肇加敬送之。澄闻之,大怒,杖之数十。后超转中书侍郎,俄迁太常少卿。以父忧去职,哭泣呕血,身自负土。时年二十五,便有白发,免丧抽去,不复更生,世人以为孝思所致。
寻除给事黄门侍郎。时领军元叉威势尤盛,凡有迁授,莫不造门谢谒。顺拜表而已,曾不诣叉。叉谓顺曰:“卿何谓聊不见我?”顺正色曰:“天子富于春秋,委政宗辅,叔父宜以至公为心,举士报国,如何卖恩,责人私谢,岂所望也!”至于朝论得失,顺常鲠言正议,曾不阿旨,由此见惮。出除平北将军、恆州刺史。顺谓叉曰:“北镇纷纭,方为国梗,桑乾旧都,根本所系,请假都督,为国捍屏。”叉心疑难,不欲授以兵官。谓顺曰:“此朝廷之事,非我所裁。”顺曰:“叔父既握国柄,杀生由己,自言天之历数应在我躬,何得复有朝廷也!”叉弥忿惮之。转为安东将军、齐州刺史。顺自负有才,不得居内,每怀郁怏,形于言色。遂纵酒欢娱,不亲政事。叉解领军,徵为给事黄门侍郎。亲友郊迎,贺其得入。顺曰:“不患不入,正恐入而复出耳。”俄兼殿中尚书,转侍中。初,中山王熙起兵讨元叉,不果而诛,及灵太后反政,方得改葬。顺侍坐西游园,因奏太后曰:“臣昨往看中山家葬,非唯宗亲哀其冤酷,行路士女,见其一家七丧,皆为潸然,莫不酸泣。”叉妻时在太后侧,顺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伏元叉之罪,使天下怀冤!”太后默然不语。
就德兴反于营州,使尚书卢同往讨之,大败而返。属侍中穆绍与顺侍坐,因论同之罪。同先有近宅借绍,绍颇欲为言。顺勃然曰:“卢同终将无罪!”太后曰:“何得如侍中之言?”顺曰:“同有好宅与要势侍中,岂虑罪也?”绍惭,不敢复言。灵太后颇事妆饰,数出游幸。顺面诤曰:“《礼》,妇人夫丧,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被纟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垂不惑,过甚修饰,何以示后世?”灵太后惭而不出。还入宫,责顺曰:“千里相徵,岂欲众中见辱也!”顺曰:“陛下盛服炫容,不畏天下所笑,何耻臣之一言乎?”
初,城阳王徽慕顺才名,偏相结纳。而广阳王渊奸徽妻于氏,大为嫌隙。及渊自定州被徵,入为吏部尚书,兼中领军。顺为诏书,辞颇优美。徽疑顺为渊左右,由是与徐纥间顺于灵太后,出顺为护军将军。太常卿顺奉辞于西游园,徽、纥侍侧,顺指之谓灵太后曰:“此人魏之宰嚭,魏国不灭,终不死亡。”纥胁肩而出。顺遂抗声叱之曰:“尔刀笔小人,正堪为几案之吏,宁应忝兹执戟,亏我彝伦!”遂振衣而起。灵太后默而不言。时追论顺父顾托之功,增任城王彝邑二千户,又析彝邑五百户以封顺,为东阿县开国公。
顺疾徽等间之,遂为《蝇赋》曰:
余以仲秋休沐,端坐衡门,寄相琴书,托情纸翰。而苍蝇小虫,往来床几。疾其变白,聊为赋云:
遐哉大道,廓矣洪氛。肇立秋夏,爰启冬春。既含育于万性,又刍狗而不仁。随因缘以授体,齐美恶而无分。生兹秽类,靡益于人。名备群品,声损众伦。欹胫纤翼,紫首苍身。飞不能迥,声若远闻。点缁成素,变白为黑。寡爱兰芳,偏贪秽食。集桓公之尸,居平叔之侧。乱鸡鸣之响,毁皇宫之饰。习习户庭,营营榛棘。反覆往还,譬彼谗贼。肤受既通,谮润罔极。缉缉幡幡,交乱四国。于是妖姬进,邪士来,圣贤拥,忠孝摧。周昌拘于牖里,天乙囚于夏台。伯奇为之痛结,申生为之蒙灾。《鸱鸮》悲其室,《采葛》惧其怀。《小弁》陨其涕,灵均表其哀。自古明哲犹如此,何况中庸与凡才!
若夫天生地养,各有所亲:兽必依地,鸟亦凭云。或来仪以呈祉,或自扰而见文。或负图而归德,或衔书以告真。或夭胎而奉味,或残躯以献珍。或主皮而兴礼,或牢豢以供神。虽死生之异质,俱有益于国人。非如苍蝇之无用,唯构乱于蒸民。
遂属疾在家,杜绝庆吊。后除吏部尚书,兼右仆射。及上省,登阶向榻,见榻甚故,问都令史徐仵起。仵起曰:“此榻曾经先王坐。”顺即哽塞,涕泗交流,久而不能言,遂令换之。时三公曹令史朱晖,素事录尚书、高阳王雍,雍欲以为廷尉评,频请托顺,顺不为用。雍遂下命用之,顺投之于地。雍闻之,大怒,昧爽坐都,召尚书及丞郎毕集,欲待顺至,于众挫之。顺日高方至,雍攘袂抚几而言曰:“身,天子之子,天子之弟,天子之叔,天子之相,四海之内,亲尊莫二,元顺何人,以身成命,投弃于地!”顺须鬓俱张,仰面看屋,愤气奔涌,长歔而不言。久之,摇一白羽扇,徐而谓雍曰:“高祖迁宅中土,创定九流,官方清浊,轨仪万古。而朱晖小子,身为省吏,何合为廷尉清官!殿下既先皇同气,宜遵成旨,自有垣规而复逾之也。”雍曰:“身为丞相、录尚书,如何不得用一人为官?”顺曰:“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得越樽俎而代之。未闻有别旨,令殿下参选事。”顺又厉声曰:“殿下必如是,顺当依事奏闻!”雍遂笑而言曰:“岂可以朱晖小人,便相忿恨。”遂起,呼顺入室,与之极饮。顺之亢毅不挠,皆此类也。
后除征南将军、右光禄大夫,转兼左仆射。尔朱荣之奉庄帝,召百官悉至河阴。素闻顺数谏诤,惜其亮直,谓朱瑞曰:“可语元仆射,但在省,不须来。”顺不达其旨,闻害衣冠,遂便出走,为陵户鲜于康奴所害。家徒四壁,无物敛尸,止有书数千卷而已。门下通事令史王才达裂裳覆之。庄帝还宫,遣黄门侍郎山伟巡喻京邑。伟临顺丧,悲恸无已。既还,庄帝怪而问曰:“黄门何为声散?”伟以状对。庄帝敕侍中元祉曰:“宗室丧亡非一,不可周赡。元仆射清苦之节,死乃益彰,特赠绢百匹,余不得例。”赠骠骑大将军、尚书令、司徒公、定州刺史,谥曰文烈。顺撰《帝录》二十卷,诗赋表颂数十篇,今多亡失。
长子朗,时年十七。枕戈潜伏积年,乃手刃康奴,以首祭于顺墓,然后诣阙请罪。朝廷嘉而不问。朗涉历书记,为司徒属。天平中,为奴所害。赠都督瀛冀二州诸军事、囗囗将军、尚书右仆射、冀州刺史。
顺弟淑,淑弟悲,并早卒。
悲弟纪,字子纲。永熙中,给事黄门侍郎。随出帝没于关中。
澄弟嵩,字道岳。高祖时,自中大夫迁员外常侍,转步兵校尉。大司马、安定王休薨,未及卒哭,嵩便游田。高祖闻而大怒,诏曰:“嵩不能克己复礼,企心典宪,大司马薨殂甫尔,便以鹰鹞自娱。有如父之痛,无犹子之情,捐心弃礼,何其太速!便可免官。”后从平沔北,累有战功,除左中郎将,兼武卫将军。
高祖南伐,萧宝卷将陈显达率众拒战。嵩身备三仗,免胄直前,将士从之,显达奔溃,斩获万计。嵩于尔日勇冠三军。高祖大悦而言曰:“任城康王大有福德,文武顿出其门。”以功赐爵高平县侯,赉帛二千五百匹。初,高祖之发洛也,冯皇后以罪幽于宫内。既平显达,回次谷唐原,高祖疾甚,将赐后死,曰:“使人不易可得。”顾谓任城王澄曰:“任城必不负我,嵩亦当不负任城,可使嵩也。”于是引嵩入内,亲诏遣之。
世宗即位,以武卫将军兼侍中,出为平南将军、荆州刺史。嵩表曰:“萧宝卷骨肉相残,忠良先戮,臣下嚣然,莫不离背,君臣携贰,干戈日寻。流闻宝卷雍州刺史萧衍兄懿于建业阻兵,与宝卷相持。荆郢二州刺史并是宝卷之弟,必有图衍之志。臣若遣书相闻,迎其本谋,冀获同心,并力除衍。平衍之后,彼必旋师赴救丹阳,当不能复经营疆陲,全固襄沔。臣之军威已得临据,则沔南之地可一举而收。缘汉曜兵,示以威德,思归有道者则引而纳之,受疑告危者则援而接之。总兵伫锐,观衅伺隙,若其零落之形已彰,怠懈之势已著,便可顺流摧锋,长驱席卷。”诏曰:“所陈嘉谋,深是良计。如当机形可进,任将军裁之。”既而萧衍寻克建业,乃止。除平北将军、恆州刺史。转平东将军、徐州刺史。又转安南将军、扬州刺史。
萧衍湘州刺史杨公则率众二万,屯军洛口。姜庆真领卒五千,据于首陂,又遣其左军将军骞小眼,军主何天祚、张俊兴等率众七千,攻围陆城。嵩乃遣统军封迈、王会等步骑八千讨之。迈达陆城,贼皆夜遁,追击破之,斩获数千,公则、庆真退还马头。衍徐州刺史昌义之屯据高皇,遣三军潜寇阴陵,以淮水浅竭,不通船舰,屯于马头。衍将田道龙、何景先等领卒三千已至衡山,规寇陆城。寇并充逼。嵩遣兼统军李叔仁等援舍肥、小岘、杨石,频战破之。衍征虏将军赵草屯于黄口,嵩遣军司赵炽等往讨之。先遣统军安伯丑潜师夜渡,伏兵下蔡。草率卒四千,逆来拒战,伯丑与下蔡戍主王虎等前后夹击,大败之,俘斩溺死四千余人。统军李叔仁等夜袭硖石之贼,又破之。衍将姜庆真专据肥汭,冠军将军曹天宝屯于鸡口,军主尹明世屯东硖石。嵩遣别将羊引次于淮西,去贼营十里,司马赵炽率兵一万为表里声势。众军既会,分击贼之四垒。四垒之贼,战败奔走,斩获数千,溺死万数。统军牛敬宾攻硖石,明世宵遁。庆真合余烬浮淮下,下蔡戍主王略截流击之,俘斩太半。于是威名大振。
后为苍头李太伯等同谋害嵩,并妻穆氏及子世贤。世宗为嵩举哀于东堂,赙绢一千匹,赠车骑将军、领军,谥曰刚侯。
第二子世俊,颇有干用,而无行业。袭爵,除给事中、东宫舍人。伯父澄表求转阶授之,于是除员外散骑常侍。肃宗时,追论嵩勋,封世俊卫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迁冠军将军、宗正少卿,又为散骑常侍、安南将军、武卫将军、河南尹。寻除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转征东将军,加散骑常侍。邢杲之乱,围逼州城,世俊凭城拒守,遂得保全。孝庄时,除卫将军、吏部尚书。尔朱兆寇京师,诏世俊以本官为都督,防守河桥。及兆至河,世俊初无拒守意,便隔岸遥拜,时论疾之。前废帝世,为骠骑将军,仍加尚书,尤为尔朱世隆所昵。出帝初,加仪同三司,改封武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世俊居选曹,不能厉心,多所受纳,为中尉弹纠,坐免官。寻复本职。孝静初,加侍中、尚书右仆射,迁尚书令。世俊轻薄,好去就,诏送晋阳。兴和中,薨。赠侍中、都督冀定瀛殷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太傅、定州刺史,尚书令、开国公如故,谥曰躁戾。子景远袭,散骑侍郎。
世贤弟世哲,武定中,吏部郎。
嵩弟赡,字道周。高祖时,自囗大夫稍迁宗正少卿、龙骧将军、光州刺史、散骑常侍、左将军,迁平东将军、兗州刺史。颇爱书史,而贪暴好杀。澄深耻忿之,绝其往来。有四子。长子远,尚书郎。
史臣曰:显祖之将禅让,可谓国之大节。康王毅然庭诤,德音孔昭。一言兴邦,其斯之谓欤?文宣贞固俊远,郁为宗杰,身因累朝,宁济夷险,既社稷是任,其梁栋之望也。顺謇谔俶傥,有汲黯之风,不用于时,横招非命,惜矣。嵩有行陈之气,俊则裂冠之徒欤?
列传第七下 景穆十二王
南安王 城阳王 章武王 乐陵王 安定王
南安王桢,皇兴二年封,加征南大将军、中都大官,寻迁内都大官。高祖即位,除凉州镇都大将。寻以绥抚有能,加都督西戎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西域校尉、仪同三司、凉州刺史。徵为内都大官,出为使持节、侍中、本将军、开府、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桢性忠谨,事母以孝闻,赐帛千匹以褒之。
征赴讲武,高祖引见于皇信堂,戒之曰:“翁孝行著于私庭,令问彰于邦国,每钦忠懿,思一言展,故因讲武,远征赴阙。仰恋仁慈,情在未已。但长安镇年饥民俭,理须绥抚,不容久留,翁今还州,其勤隐恤,无令境内有饥馁之民。翁既国之懿亲,终无贫贱之虑。所宜慎者,略有三事:一者,恃亲骄矜,违礼僭度;二者,傲慢贪奢,不恤政事;三者,饮酒游逸,不择交友。三者不去,患祸将生;但能慎此,足以全身远害,光国荣家,终始之德成矣。”而桢不能遵奉,后乃聚敛肆情。文明太后、高祖并临皇信堂,引见王公。太后令曰:“汝阴王天赐、南安王桢不顺法度,黩货聚敛,依犯论坐,将至不测。卿等为当存亲以毁令,为欲灭亲以明法?”群臣咸以二王托体先皇,宜蒙矜恕。太后不答。高祖乃诏曰:“南安王桢以懿戚之贵,作镇关右,不能洁己奉公,助宣皇度,方肆贪欲,殖货私庭,放纵奸囚,壅绝诉讼,货遗诸使,邀求虚称。二三之状,皆犯刑书。昔魏武翦发以齐众,叔向戮弟以明法,克己忍亲,以率天下。夫岂不怀,有为而然耳。今者所犯,事重畴日,循古推刑,实在难恕。皇太后天慈宽笃,恩矜国属,每一寻惟高宗孔怀之近,发言哽塞,悲恸于怀;且以南安王孝养之名,闻于内外,特一原恕,削除封爵,以庶人归第,禁锢终身。”
后高祖南伐,桢从至洛,及议迁都,首从大计,高祖甚悦。桢母刘太妃薨,高祖亲幸临慰。及葬,赠布帛彩五百段。又以桢议定迁都,复封南安王,食邑一千户。出为镇北大将军、相州刺史。高祖饯桢于华林都亭。诏曰:“从祖南安,既之蕃任,将旷违千里,豫怀惘恋。然今者之集,虽曰分歧,实为曲宴,并可赋诗申意。射者可以观德,不能赋诗者,可听射也。当使武士弯弓,文人下笔。”高祖送桢于阶下,流涕而别。
太和二十五年五月至鄴,入治日,暴风大雨,冻死者十数人。桢又以旱祈雨于群神。鄴城有石虎庙,人奉祀之。桢告虎神像云:“三日不雨,当加鞭罚。”请雨不验,遂鞭像一百。是月疽发背,薨。谥曰惠,赠帛一千匹。及葬,又赐帛千匹,遣黄门郎监护丧事。及恆州刺史穆泰谋反,桢知而不告,虽薨,犹追夺爵封,国除。有五子。
子英,字虎兒。性识聪敏,博闻强记,便弓马,解吹笛,微晓医术。高祖时,为平北将军、武川镇都大将、假魏公。未几,迁都督梁益宁三州诸军事、安南将军、领护西戎校尉、仇池镇都大将、梁州刺史。
高祖南伐,为梁汉别道都将。后大驾临钟离,诏英率众备寇境上。英以大驾亲动,势倾东南,汉中有可乘之会,表求进讨。高祖许之。师次沮水,萧鸾将萧懿遣将尹绍祖、梁季群等领众二万,徼山立栅,分为数处,居高视下,隔水为营。英乃谋曰:“彼帅贱民慢,莫能相服,众而无上,罔知适从。若选精卒,并攻一营,彼不相救,我克必矣。若克一军,四营自拔。”于是简兵三面腾上,果不相救。既破一处,四营俱溃,生擒梁季群,斩三千余级,俘七百人。鸾白马戍将其夜逃溃。乘胜长驱,将逼南郑,汉川之民,以为神也,相率归附。梁州民李天干等诣英降,待以国士之礼。天干等家在南郑之西,请师迎接,英遣迎之。萧懿闻而遣将姜脩率众追袭,逮夜交战,颇有杀伤。脩后屡败,复更请军。懿遣众赴之,迎者告急。英率骑一千,倍道赴救。未至,贼已退还。英恐其入城,别遣统军元拔以随其后,英徼其前,合击之,尽俘其众。懿续遣军,英不虞贼至,且众力已疲,军少人惧,咸欲奔走。英乃缓骑徐行,神色自若,登高望贼,东西指麾,状似处分,然后整列而前。贼谓有伏兵。俄然贼退,乘势追殄,遂围南郑。禁止三军,一无所犯,远近皆供租运。
先是,英未至也,萧懿遣军主范洁领三千余人伐獠。洁闻大军围城,欲还救援。英遣统军李平敌、李铁骑等收合巴西、晋寿土人,以断其路。洁以死决战,遂败平敌之军。英候其稍近,以奇兵掩之,尽皆擒获。攻围九十余日,战无不克。被敕班师。英于是先遣老弱,身勒精卒留后,遣使与懿告别。懿以为诈也,英还一日,犹闭门不开。二日之后,懿乃遣将追英。英亲自殿后,与士卒下马交战,贼众莫敢逼之。四日四夜,然后贼退,全军而还。会山氐并反,断英归路。英勒众奋击,且战且行,为流矢所中,军人莫有知者。以功迁安南大将军,赐爵广武伯。在仇池六载,甚有威惠之称。父忧,解任。
高祖讨汉阳,起英为左卫将军,加前将军,寻迁大宗正,又转尚书,仍本将军,镇荆州。萧宝卷将陈显达等寇荆州,英连战失利。车驾至南阳,免英官爵。世宗即位,行徐州,还复尚书、广武伯。萧宝卷遣将军陈伯之寇淮南,司徒、彭城王勰镇寿春,以英为镇南将军,率众讨之。英未至,贼已引退。勰还,诏英行扬州。
后英还京师,上表曰:“臣闻取乱侮亡,有国之常道;陈师鞠旅,因机而致发。窃以区区宝卷,罔顾天常,凭恃山河,敢抗中国。今妖逆数亡,骄纵日甚,威侮五行,怠弃三正,淫刑以逞,虐害无辜。其雍州刺史萧衍东伐秣陵,扫土兴兵,顺流而下,唯有孤城,更无重卫。此则皇天授我之日,旷载一逢之秋,事易走丸,理同拾芥,此而不乘,将欲何待?臣乞躬率步骑三万,直指沔阴,据襄阳之城,断黑水之路。昏虐君臣,自相鱼肉。我居上流,威震遐迩,长驱南出,进拔江陵。其路既近,不盈五百,则三楚之地,一朝可收;岷蜀之道,自成断绝。又命扬徐二州,声言俱举,缘江焚毁,靡使所遗。建业穷蹙,鱼游釜内。士治之师再兴,孙皓之缚重至,齐文轨而大同,混天地而为一。伏惟陛下暂辟旒纩,少垂听览,独决圣心,无取疑议。此期脱爽,并吞未日。”事寝不报。英又奏曰:“臣闻乘虚讨弱,事在速举;因危攻昧,徼捷可期。今宝卷乱常,骨肉相贼,蕃戍鼎立,莫知所归。义阳孤绝,密迩天境,外靡粮援之期,内无兵储之固。此乃临焚之鸟,不可去薪;授首之寇,何容缓斧。若此行有果,则江右之地,斯为经略之基;如脱否也,非直后举难图,亦或居安生疾。今豫州刺史司马悦已戒严垂迈,而东豫州刺史田益宗方拟守三关,请遣军司为之节度。”世宗遣直寝羊灵引为军司。以军功拜吏部尚书,以前后军功进爵常山侯。
英奏:“谨案学令:诸州郡学生,三年一校所通经数,因正使列之,然后遣使就郡练考。臣伏惟圣明,崇道显成均之风,蕴义光胶序之美,是以太学之馆久置于下国,四门之教方构于京瀍。计习训淹年,听受累纪,然俊造之流应问于魏阙,不革之辈宜返于齐民,使就郡练考,核其最殿。顷以皇都迁构,江扬未一,故乡校之训,弗遑正试。致使薰莸之质,均诲学庭;兰萧之体,等教文肆。今外宰京官,铨考向讫,求遣四门博士明通五经者,道别校练,依令黜陟。”诏曰:“学业堕废,为日已久,非一使能劝,比当别敕。”
寻诏英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征义阳诸军事,率众南讨。萧衍司州刺史蔡道恭闻英将至,遣其骁骑将军杨由率城外居民三千余家,于城西南十里贤首山即岭为三栅,作表里之势。英勒诸军围贤首垒,焚其栅门。杨由乃驱水牛,从营而出,继之以兵。军人避牛,师遂退下。寻分兵围守。其夜,栅民任马驹斩由以降。三军馆谷,降民安堵。萧衍遣其平西将军曹景宗、后将军王僧炳等率步骑三万来救义阳。僧炳统众二万据凿岘,景宗率一万继后。英遣冠军将军元逞、扬烈将军曹文敬进据樊城以抗之。英部勒将士,掎角讨之,大破僧炳军,俘斩四千余人。英又于士雅山结垒,与景宗相抗,分遣诸统,伏于四山,示之以弱。衍将马仙琕率众万余,来掩英营。英命诸军伪北诱之,既至平地,统军傅永等三军击之,贼便奔退。进击溃之,斩首二千三百级,斩贼羽林监军邓终年。仙琕又率一万余人,重来决战。英勒诸将,随便分击,又破之,复斩贼将陈秀之。统军王买奴别破东岭之阵,斩首五百。道恭忧死,骁骑将军、行州事蔡灵恩复凭穷城,短兵日接。景宗、仙琕知城将拔,尽锐决战,一日三交,皆大败而返。灵恩势窘,遂降。三关戍闻之,亦弃城而走。诏曰:“知贼城已下,复克三关,展威辟境,声略宣振,公私称泰,良以欣然。将军渊规内断,忠谟外举,受律扬旌,克申庙算,虽方叔之制蛮荆,召虎之扫淮浦,匹兹蔑如也。新州初附,宜广经略,想善加检督,必令周固,有所委付,然后凯旋耳。”初,高祖之平汉阳,英有战功,许复其封,反为显达所败,遂寝。是役也,世宗大悦,乃复之,改封中山王,食邑一千户。遣大使、鸿胪少卿睦延吉持节就拜。英送蔡灵恩及衍尚书郎蔡僧勰,前军将军、义阳太守冯道要,游击将军鲍怀慎,天门太守王承伯,平北府司马宗象,平北府谘议参军伏粲,给事中、宁朔将军蔡道基,中兵参军庞脩等数十人。诏曰:“会平江南,此等便可放归也。”英既还,世宗引见,深嘉劳之,后增封一千户。
萧衍遣将军寇肥梁,诏英使持节,加散骑常侍,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道诸军事,率众十万讨之,所在皆以便宜从事。诏英曰:“贼势滋甚,围逼肥梁,边将后规,以至于此。故有斯举,必期胜捷,而出军淹滞,肥梁已陷。闻之惋懑,实乖本图。今众军云集,十有五万,进取之方,其算安在?克殄之期,复当远近?竟以几日可至贼所?必胜之规,何者为先?故遣步兵校尉、领中书舍人王云指取机要。”英表陈事机。乃击破阴陵,斩衍将二十五人及虏首五千余级。又频破贼军于梁城,斩其支将四十二人,杀获及溺死者将五万。衍中军大将军、临川王萧宏,尚书右仆射柳惔等大将五人沿淮南走,凡收米三十万石。诏劳英曰:“知大摧鲸寇,威振南海,江浦无尘,三楚卷壒,声被荒隅,同轨斯始。公私庆慰,良副朕怀。便当乘威藉响,长驱吴会,翦拉遗烬,截彼东南也。”
英追至于马头,衍马头戍主委城遁走,遂围钟离。诏曰:“师行已久,士马疲瘠,贼城险固,卒难攻屠。冬春之交,稍非胜便,十万之众,日费无赀。方图后举,不待今事。且可密装徐严,为振旅之意,整疆完土,开示威略。左右蛮楚,素应逃亡,或窜山湖,或难制掠。若凶渠黠党,有须翦除者,便可扑扫,以清疆界。如其强狡凭阻,未易致力者,亦不烦肆兵。凯旋迟近,不复委曲。”英表曰:“臣奉辞伐罪,志殄逋寇,想敌量攻,期至二月将末三月之初,理在必克。但自此月一日以来,霖雨连并,可谓天违人愿。然王者行师,举动不易,不可以少致睽淹,便生异议。臣亦谛思:若入三月已后,天睛地燥,凭陵是常。如其连雨仍接,不得进攻者,臣已更高邵阳之桥,防其泛突。意外洪长,虑其破桥,臣亦部分造船,复于钟离城随水狭处,营造浮桥,至三月中旬,桥必克成。晴则攻腾,雨则围守,水陆二图,以得为限。实愿朝廷特开远略,少复赐宽,假以日月,无使为山之功,中途而废。”诏曰:“大军野次,已成劳久,攻守之方,理可豫见。比频得启,制胜不过暮春,及省后表,复期孟夏之末。彼土蒸泞,无宜久淹。势虽必取,乃将军之深计;兵久力殆,亦朝廷之所忧。故遣主书曹道往观军势,使还,一一具闻。”及道还,英犹表云“可克”。
四月,水盛破桥,英及诸将狼狈奔走,士众没者十有五六。英至扬州,遣使送节及衣冠、貂蝉、章绶。诏以付典。有司奏英经算失图,案劾处死。诏恕死为民。
后京兆王愉反,英复王封,邑一千户,除使持节,假征东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英未发而冀州已平。时郢州治中督荣祖潜引萧衍军,以义阳应之,三关之戍,并据城降衍。郢州刺史娄悦婴城自守。悬瓠城民白早生等杀豫州刺史司马悦,据城南叛。衍将齐苟仁率众守悬瓠。悦子尚华阳公主,并为所劫。诏英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假征南将军,出自汝南。世宗引英谓之曰:“娄悦绥御失和,铨衡暗于简授,故使郢民引寇,关戍外奔,义阳孤窘,有倒悬之切。王,国之召虎,威名宿震,故屈王亲总元戎,扫清氛秽。昔卫霍以匈奴之故,居无宁岁;今南疆不靖,王不得以屡劳为辞也。”英对曰:“臣才非韩白,识暗孙吴,徒以宗室之长,频荷推毂之寄。规略浅短,失律丧师,宜章子反之戮,以谢天下。陛下慈深念屡,爱等钟牛,使臣得同荀伯,再生明世。誓追孟氏,以报复为期。关郢微寇,何足平殄?灭贼方略,已在臣目中,愿陛下勿劳圣虑也。”世宗曰:“截彼东南,再清随楚,所望于将军。钟离一眚,岂足以损大德。今王董彼三军,朕无忧矣。”
世宗以邢峦频破早生,诏英南赴义阳。英以众少,累表请军,世宗弗许。而英辄与邢峦分兵共攻悬瓠,克之,乃引军而进。初苟仁之据悬瓠,衍宁朔将军张道凝等率众据楚城,闻英将至,弃城南走。英追击,斩道凝及衍虎贲中郎曹苦生,尽俘其众。既次义阳,将取三关,英策之曰:“三关相须如左右手,若克一关,两关不待攻而定。攻难不如攻易,东关易攻,宜须先取,即黄石公所谓战如风发,攻如河决。”英恐其并力于东,乃使长史李华率五统向西关,分其兵势。身督诸军向东关。先是,马仙琕使云骑将军马广率众拒屯于长薄,军主胡文超别屯松岘。英至长薄,马广夜遁入于武阳,英进师攻之。闻衍遣其冠军将军彭甕生、骠骑将军徐超秀援武阳,英乃缓军,曰:“纵之使入此城,吾先曾观其形势,易攻耳,吾取之如拾遗也。”诸将未之信。瓫生等既入武阳,英促围攻之,六日而广等降。于是进击黄岘,衍太子左卫率李元履弃城奔窜。又讨西关,衍司州刺史马仙琕亦即退走,果如英策。凡擒其大将六人,支将二十人,卒七千,米四十万石,军资称是。
还朝,除尚书仆射。永平三年,英薨,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帛七百匹,赠司徒公,谥曰献武王。英五子。
攸,字玄兴,东宫洗马。早卒,赠散骑侍郎。
攸弟熙,字真兴。好学,俊爽有文才,声著于世,然轻躁浮动。英深虑非保家之主,常欲废之,立第四子略为世子。宗议不听,略又固请,乃止。起家秘书郎,延昌二年袭封,累迁兼将作大匠,拜太常少卿、给事黄门侍郎,寻转光禄勋。时领军于忠执政。熙,忠之婿也,故岁中骤迁。寻除平西将军、东秦州刺史,进号安西将军,秘书监。寻以本将军授相州刺史。熙以七月入治,其日大风寒雨,冻死者二十余人,驴马数十匹。熙闻其祖父前事,心恶之。又有蛆生其庭。
初,熙兄弟并为清河王怿所昵,及刘腾、元叉隔绝二宫,矫诏杀怿,熙乃起兵。上表曰:“臣闻安危无常,时有休否。臣早属休明,晚逢多难。自皇基绵茂,九叶承光,高祖、世宗,徽明相袭。皇太后圣敬自天,德同马邓;至尊神睿纂御,神鉴烛远。四海晏如,八表归化。而领军将军元叉宠藉外亲,叨荣左右,豺狼为心,饱便反啮。遂使二宫阻隔,温清阙礼。又太傅清河王横被屠害,致使忠臣烈士,丧气阙庭;亲贤宗戚,愤恨内外。妄指鹿马,孰能逾之;王董权逼,方此非譬。臣仰瞻云阙,泣血而生,以细草不除,将为烂漫。况叉悖逆如此,孰可忍之!臣忝籍枝萼,思尽力命,碎首屠肝,甘之若荠。今辄起义兵,实甲八万,大徒既进,文武争先,与并州刺史、城阳王徽,恆州刺史、广阳王渊,徐州刺史、齐王萧宝夤等,同以今月十四日俱发。庶仰凭祖宗之灵,俯罄义夫之命,扫翦凶丑,更清京邑。臣亲总三军,星迈赴难,置兵温城,伏听天旨。王公宰辅,或世著忠烈,或宿佩恩顾,如能同力,翦除元叉,使太后至尊忻然奉对者,臣即解甲散兵,赴谢朝阙。臣虽才乖昔人,位居蕃屏,宁容坐观奸丑,虚受荣禄哉!”熙兵起甫十日,为其长史柳元章、别驾游荆、魏郡太守李孝怡率诸城人,鼓噪而入,杀熙左右四十余人,执熙,置之高楼,并其子弟。叉遣尚书左丞卢同斩之于鄴街,传首京师。
始熙妃于氏知熙必败,不从其谋,自初哭泣不绝,至于熙死。熙临刑为五言诗,示其僚吏曰:“义实动君子,主辱死忠臣。何以明是节?将解七尺身。”与知友别曰:“平生方寸心,殷勤属知己。从今一销化,悲伤无极已。”
熙既蕃王之贵,加有文学,好奇爱异,交结伟俊,风气甚高,名美当世,先达后进,多造其门。始熙之镇鄴也,知友才学之士袁翻、李琰、李神俊、王诵兄弟、裴敬宪等咸饯于河梁,赋诗告别。及熙将死,复与知故书曰:“吾与弟并蒙皇太后知遇,兄据大州,弟则入侍,殷勤言色,恩同慈母。今皇太后见废北宫,太傅清河王横受屠酷,主上幼年,独在前殿。君亲如此,无以自安,故率兵民建大义于天下。但智力浅短,旋见囚执,上惭朝廷,下愧相知。本以名义干心,不得不尔,流肠碎首,复何言哉!昔李斯忆上蔡黄犬,陆机想华亭鹤唳,岂不以恍惚无际,一去不还者乎?今欲对秋月,临春风,藉芳草,廕花树,广召名胜,赋诗洛滨,其可得乎?凡百君子,各敬尔宜,为国为身,善勖名节,立功立事,为身而已,吾何言哉!”时人怜之。
又熙于任城王澄薨前,梦有人告之曰:“任城当死。死后二百日外,君亦不免。若其不信,试看任城家。”熙梦中顾瞻任城第舍,四面墙崩,无遗堵焉。熙恶之,觉而以告所亲。及熙之死也,果如所梦。兄弟三人,每从英征伐,在军贪暴,或因迎降逐北,至有斩杀无辜,多增首级,以为功状。又于忠之诬郭祚、裴植也,忠意未决害之,由熙劝奖,遂至极法,世以为冤。及熙之祸,议者以为有报应焉。
灵太后反政,赠使持节、都督冀定瀛相幽五州诸军事、大将军、太尉公、冀州刺史,增本封一千户,谥曰文庄王。
长子景献,次仲献,次叔献,并与熙同被害。后赠景献中军将军、青州刺史,葬以王礼;仲献左将军、兗州刺史;叔献右将军、齐州刺史。
叔献弟叔仁,以年幼获全,与母于氏徙朔州。孝昌初,灵太后诏叔仁归京师,还其财宅,袭先爵。除征虏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孝庄初,遇害于河阴,赠卫大将军、仪同三司、并州刺史。
子琳,袭。齐受禅,爵例降。
熙弟诱,字惠兴。自员外郎稍迁通直郎、太子中庶子、征虏将军、卫尉少卿,出为右将军、南秦州刺史。叉斩之于岐州,妻子得不坐。追赠车骑大将军、雍州刺史,后赠仪同三司,追封都昌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谥曰恭。
子始伯,袭。给事中。齐受禅,爵例降。
诱弟略,字俊兴。才气劣于熙,而有和邃之誉。自员外郎稍迁羽林监、通直散骑常侍、冠军将军、给事黄门侍郎。
清河王怿死后,叉黜略为怀朔镇副将。未及赴任,会熙起兵,与略书来去。寻值熙败,略遂潜行,自托旧识河内司马始宾。始宾便为荻筏,夜与略俱渡盟津,诣上党屯留县栗法光。法光素敦信义,忻而纳之。略旧识刁双时为西河太守,略复归之。停止经年,双乃令从子昌送略潜遁江左。萧衍甚礼敬之,封略为中山王,邑一千户,宣城太守。
俄而徐州刺史元法僧据城南叛,州内士庶皆为法僧拥逼。衍乃以略为大都督,令诣彭城,接诱初附。略至,屯于河南,为安乐王鉴所破,略唯数十骑入城。衍寻遣其豫章王综镇徐州,徵略与法僧同还。略虽在江南,自以家祸,晨夜哭泣,身若居丧。又恶法僧为人,与法僧言,未尝一笑。衍复除略衡州刺史,未行。会综以城归国,综长史江革、司马祖恆、将士五千人悉见擒虏。肃宗敕有司悉遣革等还南,因以徵略。衍乃备礼遣之。
略之将还也,衍为置酒饯别,赐金银百斤,衍之百官,悉送别江上,遣其右卫徐确率百余人送至京师。肃宗诏光禄大夫刁双境首劳问,又敕徐州赐绢布各一千匹。除略侍中、义阳王,食邑一千户。还达石人驿亭,诏宗室、亲党、内外百官先相识者,听迎之近郊。赐帛三千匹,宅一区,粟五千石,奴婢三十人。其司马始宾除给事中、领直后,栗法光本县令,刁昌东平太守,刁双西兗州刺史。其略所至,一餐一宿之处,无不沾赏。
寻改封东平王,又拜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领左卫将军,侍中如故。又本官领国子祭酒,迁大将军、尚书令。灵太后甚宠任之,其见委信,殆与元徽相埒。于时天下多事,军国万端,略守常自保,无他裨益,唯唯具臣而已。
尔朱荣,略之姑夫,略素所轻忽;略又党于郑俨、徐纥,荣兼衔之。荣入洛也,见害于河阴。赠以本官,加太保、司空、徐州刺史,谥曰文贞。
子景式,袭。武定中,北广平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略弟纂,字绍兴,颇有将略。为司徒祭酒。闻熙举兵,因逃奔于鄴,至即见擒,与熙俱死。追封北平县公,赠安北将军、恆州刺史,改封高唐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子子献,袭。卒于泾州司马。
熙异母弟义兴,出后叔父并洛。肃宗初,除员外散骑侍郎。及熙之遇害也,义兴以别后,故得不坐。稍迁辅国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孝庄初,于河阴遇害。赠中军将军、瀛州刺史。后赠散骑常侍、征东将军,余如故。义兴妻,赵郡李氏。李颇有妇工,为尔朱荣妻所亲昵。永安中,追封义兴燕郡王,邑五百户。寻改封钜鹿王,又改封武邑王。
子述,袭。天平中,通直郎。齐受禅,爵例降。
英弟怡,起家步兵校尉,转城门校尉,迁鄯善镇将。所在贪暴,为有司所纠,逃窜得免。延昌中,卒。庄帝初,以尔朱荣妇兄,超赠骠骑大将军、太尉公、雍州刺史、扶风王。
长子肃,起家员外散骑侍郎,转直寝。庄帝初,封肃鲁郡王,邑千户。除散骑常侍,出为后将军、广州刺史。后除卫将军、肆州刺史。其弟晔僭立,拜肃侍中、太师、录尚书事。寻改除使持节、都督青胶光齐南青五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南道大行台、青州刺史,不行。永熙二年薨。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并恆二州诸军事、本将军、司徒公、并州刺史。
子道与,袭。除前将军。齐受禅,爵例降。
晔字华兴,小字盆子。性轻躁,有膂力。起家秘书郎,稍迁通直散骑常侍。庄帝初,封长广王,邑一千户。出为太原太守,行并州事。尔朱荣之死也,世隆等奔还并州,与尔朱兆会于建兴,乃推晔为主,大赦所部,号年建明。寻为世隆等所废。前废帝立,封晔为东海王,邑万户。出帝初,坐事赐死于第。无子,爵除。
城阳王长寿,皇兴二年封,拜征西大将军、外都大官。出为沃野镇都大将。性聪惠,善抚接,在镇甚有威名。延兴五年薨,谥康王。
长子多侯,早卒。
次子鸾,字宣明。始继叔章武敬王,及兄卒,还袭父爵。身长八尺,腰带十围,以武艺著称。频为北都大将。高祖时,拜外都大官,又出为持节、都督河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西戎校尉、凉州镇都大将。改镇立州,以鸾为凉州刺史,姑臧镇都大将,余如故。
后朝于京师。会车驾南讨,领镇军将军。定都洛阳,高祖幸鄴,诏鸾留守。及开建五等,食邑一千户。除使持节,征南大将军,都督豫荆郢三州、河内山阳东郡诸军事,与安南将军卢渊、李佐攻赭阳,不克,败退而还。时高祖幸瑕丘,鸾请罪行宫。高祖引见鸾等,责之曰:“卿等总率戎徒,义应奋节,而进不能夷拔贼城,退不能殄兹小寇,亏损王威,罪应大辟。朕革变之始,事从宽贷,今舍卿等死罪,城阳降为定襄县王,削户五百。古者,军行必载庙社之主,所以示其威惠各有攸归,今徵卿等败军之罪于社主之前,以彰厥咎。”后以留守之功,还复本封,增邑二百户。除冠军将军、河内太守,转并州刺史。世宗初,除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后转安北将军、定州刺史。
鸾爱乐佛道,修持五戒,不饮酒食肉,积岁长斋。缮起佛寺,劝率百姓,共为土木之劳,公私费扰,颇为民患。世宗闻而诏曰:“鸾亲唯宗懿,作牧大州,民物殷繁,绥宁所属,宜克己厉诚,崇清树惠。而乃骤相徵发,专为烦扰,编户嗷嗷,家怀嗟怨。北州土广,奸乱是由,准法寻愆,应加肃黜。以鸾戚属,情有未忍,可遣使者,以义督责,夺禄一周,微示威罚也。”
正始二年薨,时年三十八。赠帛六百匹,诏中书舍人王云宣旨临吊,赠镇北将军、冀州刺史,谥怀王。
子徽,字显顺。粗涉书史,颇有吏才。世宗时,袭封。除游击将军,出为河内太守。在郡清整,有民誉。徵拜长兼散骑常侍。肃宗时,除右将军、凉州刺史。徽以径途阻远,固请不行。除散骑常侍。其年,除后将军、并州刺史。先是,州界夏霜,禾稼不熟,民庶逃散,安业者少。徽辄开仓赈之,文武咸共谏止。徽曰:“昔汲长孺,郡守耳,尚辄开仓,救民灾弊,况我皇家亲近,受委大籓,岂可拘法而不救民困也?”先给后表。肃宗嘉之。加安北将军。后拜安西将军、秦州刺史。诏书旦至夕发。徽以将之秦部,请诣阙恭授,仍表启固陈,请不之职。改授辅国将军,加度支尚书,进号镇军将军。于时,戎马在郊,王师屡败,徽以军旅之费,上国封绢二千匹、粟一万石以助军用。肃宗不纳。又以本官兼吏部尚书,加侍中、征东将军,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拜尚书左仆射,转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固辞不拜。听解侍中,然后受诏。寻除尚书令,加开府、西道行台,不行。
时灵太后专制,朝纲颓褫。徽既居宠任,无所匡弼,与郑俨之徒,更相阿党。外似柔谨,内多猜忌,睚眦之忿,必思报复。识者嫉之。又不能防闲其妻于氏,遂与广阳王渊奸通。及渊受任军府,每有表启,论徽罪过,虽涉诬毁,颇亦实焉。
庄帝践阼,拜司州牧,寻除司徒,仍领牧。元颢入洛,徽从庄帝北巡,及车驾还宫,以与谋之功,除侍中、大司马、太尉公,加羽葆、鼓吹,增邑通前二万户,余官如故。徽表辞官封,前后屡上。又启云:“河上之功,将士之力,求回所封,加诸勋义。”徽为庄帝亲待,内惧荣宠,故有此辞,以防外议。庄帝识其意,听其辞封,不许让官。
徽后妻,庄帝舅女。侍中李彧,帝之姊婿。徽性佞媚,善自取容,挟内外之意,守室亲戚莫与比焉。遂与彧等劝帝图荣,庄帝亦先有意。荣死,世隆等屯据不解。除徽太保,仍大司马、宗师、录尚书事,总统内外。徽本意谓荣死后,枝叶自应散亡。及尔朱宗族,聚结谋难,徽算略无出,忧怖而已。性多嫉妒,不欲人居其前。每入参谋议,独与帝决。朝臣有上军国筹策者,并劝帝不纳,乃云小贼何虑不除。又吝惜财用,自家及国。于是有所赏锡,咸出薄少,或多而中氵咸,与而复追。徒有糜费,恩不感物。庄帝雅自约狭,尤亦徽所赞成。太府少卿李苗,徽司徒时司马也,徽待之颇厚。苗每致忠言,徽自得志,多不采纳。苗谓人曰:“城阳本自蜂目,而豺声复将露也。”
及尔朱兆之入,禁卫奔散,庄帝步出云龙门。徽乘马奔度,帝频呼之,徽不顾而去。遂走山南,至故吏寇弥宅。弥外虽容纳,内不自安,乃怖徽云,官捕将至,令其避他所。使人于路邀害,送尸于尔朱兆。出帝初,赠使持节、侍中、太师、大司马、录尚书事、司州牧,谥曰文献。
子延,袭爵。武定末,官至太子中庶子。齐受禅,爵例降。
徽兄显魏,给事中、司徒掾。卒,赠辅国将军、东豫州刺史。
徽次兄显恭,字怀忠。扬州别驾,以军功封平阳县开国子,邑三百户。孝庄初,除北中郎将,迁左将军、东徐州刺史。入为安东将军、大司农卿。寻除中军将军、荆州刺史。庄帝既杀尔朱荣,乃除显恭使持节、都督晋建南汾三州诸军事、镇西将军、兼尚书左仆射、西北道行台、晋州刺史。尔朱兆入洛后,死于晋阳。出帝初,赠卫大将军、并州刺史,重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子彦昭,袭。武定中,渔阳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显恭弟旭,字显和。庄帝时,封襄城郡王,邑一千户。武定末,位至大司马。齐受禅,爵例降。
章武王太洛,皇兴二年薨。追赠征北大将军、章武郡王,谥曰敬。无子。高祖初,以南安惠王第二子彬为后。
彬,字豹兒,袭爵。勇健有武用。出为使持节、都督东秦豳夏三州诸军事、镇西大将军、西戎校尉、统万镇都大将、朔州刺史。以贪惏削封。是时吐京胡反,诏彬持节,假平北将军,行汾州事,率并肆之众往讨之。胡平,仍除征虏将军、汾州刺史。胡民去居等六百余人,保险谋反,扇动徒类。彬请兵二万,有司奏许之。高祖大怒曰:“何有动兵马理也!可随宜肃治,若不能权方静帖,必须大众者,则先斩刺史,然后发兵。”彬奉诏大惧,而率州兵,身先将士,讨胡平之。太和二十三年卒。赐钱十万、绢二百匹,赠以本官,加散骑常侍。彬有五子。
长子融,字永兴。仪貌壮丽,衣冠甚伟,性通率,有豪气。高祖时,拜秘书郎。世宗初,复先爵,除骁骑将军。
萧衍遣将寇逼淮阳,梁城陷没。诏融假节、征虏将军、别将南讨,大摧贼众,还复梁城。于时,扬州刺史元嵩为奴所害,敕融行扬州事。寻除假节、征虏将军、并州刺史。及世宗崩,兼司空,营陪景陵。拜宗正卿,以本官行瀛州事,遇疾不行。未几,除散骑常侍、平东将军、青州刺史。还为秘书监,迁中护军,进号抚军将军,领河南尹,加征东将军。性尤贪残,恣情聚敛,为中尉纠弹,削除官爵。汾夏山胡叛逆,连结正平、平阳,诏复融前封、征东将军、持节、都督以讨之。融寡于经略,为胡所败。久之,加散骑常侍、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后贼帅鲜于脩礼寇暴瀛定二州,长孙稚等讨之,失利。除融车骑将军,为前驱左军都督,与广阳王渊等共讨脩礼。师渡交津,葛荣杀脩礼而自立。转营至白牛逻,轻骑击融。融苦战终日,更无外援,遂大奔败,于陈见杀。肃宗为举哀于东堂,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彩二千八百段,赠侍中、都督雍华岐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司空、雍州刺史。寻以融死王事,进赠司徒,加前后部鼓吹。谥曰庄武。
子景哲,袭。武定中,开府、仪同三司。齐受禅,爵例降。
景哲弟朗,即后废帝,语在《帝纪》。
子黄头,袭。封安定王,改封安平王。齐受禅,爵例降。
融弟凝,字定兴。起家恆州征虏录事参军,累迁护军长史。凝姑,尔朱荣妻。庄帝初,封东安王,食邑五百户。除持节、安东将军、兗州刺史,转济州刺史,仍本将军。永熙二年薨,赠持节、都督沧瀛冀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冀州刺史。
子彦友,袭。武定中,光禄大夫。齐受禅,爵例降。
凝弟湛,字镇兴。起家秘书郎,转尚书左司郎中,迁廷尉少卿。庄帝初,遇害河阴。赠征东将军、青州刺史、追封渔阳王,食邑五百户。
子俊,袭。齐受禅,爵例降。
湛弟晏,字俊兴。卒于秘书丞。赠平东将军、秘书监、豫州刺史。
乐陵王胡兒,和平四年薨。追封乐陵王,赠征北大将军,谥曰康。无子。显祖诏胡兒兄汝阴王天赐之第二子永全后之,袭封,后改名思誉。高祖初,蠕蠕犯塞,以思誉为镇北大将军、北征大都将。后除使持节、本将军、领护匈奴校尉、都督、中军都将。出为使持节、镇东大将军、和龙镇都大将、营州刺史,加领护东夷校尉,转为镇北将军,行镇北大将军。高祖引见百官于光极堂,谓思誉曰:“恆代路悬,旧都意重,故屈叔父远临此任。不可不敬慎所临,以副朕望。”及穆泰阴谋不轨,思誉知而不告,恕死,削封为庶人。太和末,还复其王封。正始四年薨。赠光州刺史,谥曰密王。
子景略,字世彦。世宗时,袭封。拜骁骑将军,除持节、冠军将军、幽州刺史。熙平元年薨。赠本将军、豫州刺史,赐帛四百匹,谥曰惠王。
子霸,字休邦,袭。武定中,钜鹿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景略弟庆略,散骑侍郎。
子子政,通直散骑常侍。
庆略弟洪略,恆农太守、中军将军、行东雍州刺史。
洪略弟子业,平原太守。
安定王休,皇兴二年封,拜征南大将军、外都大官。休少而聪慧,治断有称。高祖初,库莫奚寇边,以休为使持节、侍中、都督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领护东夷校尉、仪同三司、和龙镇将。休抚防有方,贼乃款附。入为中都大官。蠕蠕犯塞,出为使持节、征北大将军、抚冥镇大将。休身先将士,击虏退之。入为内都大官,迁太傅。及开建五等,食邑二千户。
车驾南伐,领大司马。高祖亲行诸军,遇休以三盗人徇于六军,将斩之,有诏赦之。休执曰:“陛下将远清衡霍,故亲御六师,跋涉野次。军行始尔,已有奸窃,如其不斩,何以息盗?请必行刑,以肃奸慝。”诏曰:“大司马执宪,诚应如是。但因缘会,朕闻王者之体,亦时有非常之泽,虽违军法,可特原之。”休乃奉诏。高祖谓司徒冯诞曰:“大司马严而秉法,诸军不可不慎。”于是六军肃然。定都洛邑,休从驾幸鄴。命休率从驾文武,迎家于平城。高祖亲饯休于漳水之北。
十八年,休寝疾,高祖幸其第,流涕问疾。中使医药,相望于路。薨,赠帛三千匹。自薨至殡,车驾三临。高祖至其门,改服锡衰,素弁加绖。皇太子、百官皆从行吊礼。及将葬,又赠布帛二千匹,谥曰靖王。诏假黄钺,加羽葆、鼓吹、虎贲、班剑六十三人,悉准三老尉元之仪。高祖亲送出郊,恸哭而返,诸王恩礼莫比焉。世宗世,配飨庙庭。
长子安,幼年早卒。
次子燮,除下大夫。世宗初,袭拜太中大夫,除征虏将军、华州刺史。燮表曰:“谨惟州治李润堡,虽是少梁旧地,晋、芮锡壤,然胡夷内附,遂为戎落。城非旧邑先代之名,爰自国初,护羌小戍。及改镇立郡,依岳立州,因籍仓府,未刊名实。窃见冯翊古城,羌魏两民之交,许洛水陆之际,先汉之左辅,皇魏之右翼,形胜名都,实惟西蕃奥府。今州之所在,岂唯非旧,至乃居冈饮润,井谷秽杂,升降劬劳,往还数里,譐誻明昏,有亏礼教。未若冯翊,面华渭,包原泽,井浅池平,樵牧饶广。采材华阴,陆运七十;伐木龙门,顺流而下。陪削旧雉,功省力易,人各为己,不以为劳。昔宋民无井,穿井而忻得人;况合城无水,得水而不家庆?窃闻前政刺史,非是无意,或值兵举,或遇年灾,缘此契阔,稽延至此。去岁已熟,秋方大登,四境晏安,京师无事。丁不十钱之费,人无八旬之勤。损轻益重,乞垂昭鉴。”遂诏曰:“一劳永逸,便可听移。”后除征虏将军、豳州刺史。延昌四年薨。赠本将军、朔州刺史。
子超,字化生。肃宗初,袭。时以胡国珍封安定公,改封北平王。拜城门校尉、通直散骑常侍、东中郎将。寻除光禄大夫,领将作大匠。后复本封。尔朱荣之入洛,超避难洛南,遇寇见害。庄帝初,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岐州刺史。
子孝景,袭。武定中,通直郎。齐受禅,爵例降。
燮弟愿平,清狂无行。高祖末,拜员外郎。世宗初,迁给事中。悖恶日甚,杀人劫盗,公私成患。世宗以其戚近,未忍致之于法,乃免官,禁之别馆。馆名愁思堂,冀其克念。世宗崩,愿平乃得出。灵太后临朝,以其暴乱不悛,诏曰:“愿平志行轻疏,每乖宪典,可还于别馆,依前禁锢。”久之,解禁还家,付师严加诲奖。后拜通直散骑常侍、前将军。坐裸其妻王氏于其男女之前,又强奸妻妹于妻母之侧。御史中丞侯刚案以不道,处死,绞刑。会赦免,黜为员外常侍。孝昌中,卒。
子绪,幽州安西府功曹参军。庄帝初,直阁将军。寻为持节、兼武卫将军、关右慰劳十二州大使,遂没吐谷浑。
子长春,员外散骑侍郎。武定初,封南郡王,邑五百户。齐受禅,爵例降。
愿平弟永平,征虏将军、南州刺史。为城民华延明所害。太昌初,追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定瀛幽三州诸军事、卫将军、定州刺史。
永平弟珍平,司州治中。
子叔遵,员外散骑常侍。
珍平弟贵平,羽林监、转射声校尉。庄帝初,除散骑常侍、宗正少卿,封东莱王,邑百户。除平北将军、南相州刺史。庄帝既杀尔朱荣,加武卫将军,兼侍中,为河北、山东慰劳大使。至定州东北,为幽州大都督侯渊所执,送于晋阳。后还洛。
前废帝时,以本官行青州事,属土民崔祖螭作逆,贼徒甚盛,围逼东阳一百余日。贵平率城民固守,又令将士开门交战。大军救至,遂擒祖螭等,斩之。还,除车骑将军,加散骑常侍,迁左卫将军、宗师,又迁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贵平人才险薄,为出帝所信。出为青州刺史,又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为幽州大都督侯渊所害。
史臣曰:南安原始要终,善不掩恶。英将帅之用,有声于时。熙、略兄弟,早播民誉,或才疏志大,或器狭任广,咸不能就其功名,俱至非命,惜也。康王不永,鸾起家声。徽饰智矫情,外谄内忌,永安之祸,谁任其责?宛其死也,固其宜哉!章武、乐陵,盖不足数。靖王聪断威重,见称太和,美矣。
列传第八 文成五王
安乐王 广川王 齐郡王 河间王 安丰王
文成皇帝七男,孝元皇后生献文皇帝。李夫人生安乐厉王长乐。曹夫人生广川庄王略。沮渠夫人生齐郡顺王简。乙夫人生河间孝王若。悦夫人生安丰匡王猛。玄夫人生韩哀王安平,王早薨,无传。
安乐王长乐,皇兴四年封建昌王,后改封安乐王。长乐性凝重,显祖器爱之。承明元年拜太尉,出为定州刺史。鞭挞豪右,顿辱衣冠,多不奉法,为人所患。百姓诣阙讼其过。高祖罚杖三十。贪暴弥甚,以罪徵诣京师。后与内行长乙肆虎谋为不轨,事发,赐死于家。葬以王礼,谥曰厉。
子诠,字搜贤,袭。世宗初,为凉州刺史。在州贪秽,政以贿成。后除定州刺史。及京兆王愉之反,诈言国变。在北州镇,咸疑朝廷有衅,遣使观诠动静。诠具以状告,州镇帖然。愉奔信都,诠与李平、高殖等四面攻烧,愉突门而出。寻除侍中,兼以首告之功,除尚书左仆射。薨,谥曰武康。
子鉴,字长文,袭。后除相州刺史、北讨大都督,讨葛荣。仍兼尚书右仆射、北道行台尚书令,与都督裴衍共救信都。鉴既庸才,诸弟粗暴,见天下多事,遂谋反,降附葛荣。都督源子邕与裴衍合围鉴,斩首传洛,诏改其元氏。庄帝初,许复本族,又特复鉴王爵,赠司空。
鉴弟斌之,字子爽。性险无行,及与鉴反,败,遂奔葛荣。荣灭,得还。出帝时,封颍川郡王,委以腹心之任。帝入关,斌之奔萧衍,后还长安。
广川王略,延兴二年封。位中都大官,性明敏,鞫狱称平。太和四年薨,谥曰庄。
子谐,字仲和,袭。十九年薨。诏曰:“朕宗室多故,从弟谐丧逝,悲痛摧割,不能已已。古者,大臣之丧,有三临之礼,此盖三公已上。至于卿司已下,故应囗。自汉已降,多无此礼。朕欲遵古典,哀感从情,虽以尊降伏,私痛宁爽?欲令诸王有期亲者为之三临,大功之亲者为之再临,小功缌麻为之一临。广川王于朕大功,必欲再临。再临者,欲于大殓之日,为亲临尽哀,成服之后,缌衰而吊。既殡之缌麻,理在无疑,大殓之临,当否如何?为须抚柩于始丧,为应尽哀于阖棺?早晚之宜,择其厥中。”黄门侍郎崔光、宋弁,通直常侍刘芳,典命下大夫李元凯,中书侍郎高聪等议曰:“三临之事,乃自古礼,爰及汉魏,行之者稀。陛下至圣慈仁,方遵前轨,志必哀丧,虑同宁戚。臣等以为若期亲三临,大功宜再。始丧之初,哀之至极,既以情降,宜从始丧。大殓之临,伏如圣旨。”诏曰:“魏晋已来,亲临多阙,至于戚臣,必于东堂哭之。顷大司马、安定王薨,朕既临之后,复更受慰于东堂。今日之事,应更哭否?”光等议曰:“东堂之哭,盖以不临之故。今陛下躬亲抚视,群臣从驾,臣等参议,以为不宜复哭。”诏曰:“若大司马戚尊位重,必哭于东堂,而广川既是诸王之子,又年位尚幼,卿等议之,朕无异焉。”谐将大殓,高祖素服深衣哭之,入室,哀恸,抚尸而出。有司奏,广川王妃薨于代京,未审以新尊从于卑旧,为宜卑旧来就新尊?诏曰:“迁洛之人,自兹厥后,悉可归骸邙岭,皆不得就茔恆代。其有夫先葬在北,妇今丧在南,妇人从夫,宜还代葬;若欲移父就母,亦得任之。其有妻坟于恆代,夫死于洛,不得以尊就卑;欲移母就父,宜亦从之;若异葬亦从之。若不在葬限,身在代丧,葬之彼此,皆得任之。其户属恆燕,身官京洛,去留之宜,亦从所择。其属诸州者,各得任意。”诏赠谐武卫将军,谥曰刚。及葬,高祖亲临送之。
子灵道,袭。卒,谥悼王。
齐郡王简,字叔亮。太和五年封,位中都大官。简母,沮渠牧犍女也。简性貌特类外祖。后为内都大官。高祖尝与简俱朝文明太后于皇信堂,简居帝之右,行家人礼。迁太保。高祖仁孝,以诸父零落,存者唯简。每见,立以待之,俟坐,致敬问起居,停简拜伏。简性好酒,不能理公私之事。妻常氏,燕郡公常喜女也,文明太后以赐简。性干综家事,颇节断简酒,乃至盗窃,求乞婢侍,卒不能禁。二十三年薨。时高祖不豫,诏曰:“叔父薨背,痛慕摧绝,不自胜任,但虚顿床枕,未堪奉赴,当力疾发哀。”谥曰灵王。世宗时,改谥曰顺。
子祐,字伯授,袭。母常氏,高祖以纳不以礼,不许其为妃。世宗以母从子贵,诏特拜为齐国太妃。祐位泾州刺史。薨,谥曰敬。
河间王若,字叔儒。年十六,未封而薨,追封河间,谥曰孝。诏京兆康王子太安为后。太安于若为从弟,非相后之义,废之,以齐郡王子琛继。
琛字昙宝,幼而敏慧,高祖爱之。世宗时,拜定州刺史。琛妃,世宗舅女,高皇后妹。琛凭恃内外,多所受纳,贪惏之极。及还朝,灵太后诏曰:“琛在定州,惟不将中山宫来,自余无所不致,何可更复叙用?”由是遂废于家。琛以肃宗始学,献金字《孝经》。又无方自达,乃与刘腾为养息,赂腾金宝巨万计。腾屡为之言,乃得兼都官尚书,出为秦州刺史。在州聚敛,百姓吁嗟。属东益、南秦二州氐反,诏琛为行台,仍充都督,还摄州事。琛性贪暴,既总军省,求欲无厌,百姓患害,有甚狼虎。进讨氐羌,大被摧破,士卒死者千数,率众走还。内恃刘腾,无所畏惮,为中尉纠弹,会赦,除名为民。寻复王爵,后讨鲜于脩礼,败,免官爵。后讨汾晋胡、蜀,卒于军,追复王爵。
安丰王猛,字季烈。太和五年封,加侍中。出为和龙镇都大将、营州刺史。猛宽仁雄毅,甚有威略,戎夷畏爱之。薨于州。赠太尉,谥曰匡。
子延明,袭。世宗时,授太中大夫。延昌初,岁大饥,延明乃灭家财,以拯宾客数十人,并赡其家。至肃宗初,为豫州刺史,甚有政绩,累迁给事黄门侍郎。
延明既博极群书,兼有文藻,鸠集图籍万有余卷。性清俭,不营产业。与中山王熙及弟临淮王彧等,并以才学令望有名于世。虽风流造次不及熙、彧,而稽古淳笃过之。寻迁侍中。诏与侍中崔光撰定服制。后兼尚书右仆射。以延明博识多闻,敕监金石事。
及元法僧反,诏为东道行台、徐州大都督,节度诸军事,与都督临淮王彧、尚书李宪等讨法僧。萧衍遣其豫章王综镇徐州。延明先牧徐方,甚得民誉,招怀旧土,远近归之。综既降,因以军乘之,复东南之境,至宿豫而还。迁都督、徐州刺史。频经师旅,人物凋弊,延明招携新故,人悉安业,百姓咸附。
庄帝时,兼尚书令、大司马。及元颢入洛,延明受颢委寄,率众守河桥。颢败,遂将妻子奔萧衍,死于江南。庄帝末,丧还。出帝初,赠太保,王如故,谥曰文宣。所著诗赋赞颂铭诔三百余篇,又撰《五经宗略》、《诗礼别义》,注《帝王世纪》及《列仙传》。又以河间人信都芳工算术,引之在馆。其撰《古今乐事》,《九章》十二图,又集《器准》九篇,芳别为之注,皆行于世。
列传第九上 献文六王
咸阳王 赵郡王 广陵王 高阳王 北海王
献文皇帝七男。李思皇后生孝文皇帝。封昭仪生咸阳王禧。韩贵人生赵郡灵王干、高阳文穆王雍。孟椒房生广陵惠王羽。潘贵人生彭城武宣王勰。高椒房生北海平王详。勰别有传。
咸阳王禧,字永寿。太和九年封,加侍中、骠骑大将军、中都大官。文明太后令曰:“自非生知,皆由学诲。皇子皇孙,训教不立,温故求新,盖有阙矣。可于闲静之所,别置学馆,选忠信博闻之士为之师傅,以匠成之。”高祖以诸弟典三都,诫禧等曰:“汝等国之至亲,皆幼年任重,三都折狱,特宜用心。夫未能操刀而使割锦,非伤锦之尤,实授刀之责。皆可修身慎行,勿有乖爽。”文明太后亦诫禧等曰:“汝兄继承先业,统御万机,战战兢兢,恆恐不称。汝所治虽小,亦宜克念。”高祖又曰:“周文王小心翼翼,聿怀多福。如有周公之才,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汝等宜小心畏慎,勿自骄怠。”出为使持节、开府、冀州刺史,高祖饯于南郊。又以济阴王郁枉法赐死之事,遣使告禧,因而诫之。
后禧朝京师,高祖谓王公曰:“皇太后平日以朝仪阙然,遂命百官更欲撰缉,今将毕修遗志,卿等谓可行不?当各尽对,无以面从。”禧对曰:“仪制之事,用舍各随其时,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臣谓宜述元志,备行朝式。”高祖然之。诏曰:“仲尼在乡党,犹尚恂恂;周文王为世子,卑躬求道。禧等虽连萼宸晖,得不尊尚师傅也?故为置之,以加令德。延尉卿李冲可咸阳王师。”禧将还州,高祖亲饯之,赋诗叙意,加禧都督冀、相、兗、东兗、南豫、东荆六州诸军事。
于是,王国舍人应取八族及清修之门,禧取任城王隶户为之,深为高祖所责。诏曰:“夫婚姻之义,曩叶攸崇;求贤择偶,绵代斯慎。故刚柔著于《易经》,《鹊巢》载于《诗》典,所以重夫妇之道,美尸鸠之德,作配君子,流芳后昆者也。然则婚者,合二姓之好,结他族之亲,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必敬慎重正而后亲之。夫妇既亲,然后父子君臣、礼义忠孝,于斯备矣。太祖龙飞九五,始稽远则,而拨乱创业,日昃不暇。至于诸王娉合之仪,宗室婚姻之戒,或得贤淑,或乖好逑。自兹以后,其风渐缺,皆人乏窈窕,族非百两,拟匹卑滥,舅氏轻微,违典滞俗,深用为叹。以皇子茂年,宜简令正,前者所纳,可为妾媵。将以此年为六弟娉室。长弟咸阳王禧可娉故颍川太守陇西李辅女,次弟河南王干可娉故中散代郡穆明乐女,次弟广陵王羽可娉骠骑谘议参军荥阳郑平城女,次弟颍川王雍可娉故中书博士范阳卢神宝女,次弟始平王勰可娉廷尉卿陇西李冲女,季弟北海王详可娉吏部郎中荥阳郑懿女。”
有司奏冀州人苏僧瓘等三千人,称禧清明有惠政,请世胙冀州。诏曰:“利建虽古,未必今宜;经野由君,理非下请。邑采之封,自有别式。”入除司州牧、都督司豫荆郢洛东荆六州诸军事,开府如故,赐帛二千匹、粟五千斛。诏以禧元弟之重,食邑三千户,自余五王皆食邑二千户。
高祖引见朝臣,诏之曰:“卿等欲令魏朝齐美于殷周,为令汉晋独擅于上代?”禧曰:“陛下圣明御运,实愿迈迹前王。”高祖曰:“若然,将以何事致之?为欲修身改俗,为欲仍染前事?”禧对曰:“宜应改旧,以成日新之美。”高祖曰:“为欲止在一身,为欲传之子孙?”禧对曰:“既卜世灵长,愿欲传之来叶。”高祖曰:“若然,必须改作,卿等当各从之,不得违也。”禧对曰:“上命下从,如风靡草。”高祖曰:“自上古以来及诸经籍,焉有不先正名,而得行礼乎?今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年三十以上,习性已久,容或不可卒革;三十以下,见在朝廷之人,语音不听仍旧。若有故为,当降爵黜官。各宜深戒。如此渐习,风化可新。若仍旧俗,恐数世之后,伊洛之下复成被发之人。王公卿士,咸以然不?”禧对曰:“实如圣旨,宜应改易。”高祖曰:“朕尝与李冲论此。冲言:‘四方之语,竟知谁是?帝者言之,即为正矣,何必改旧从新。’冲之此言,应合死罪。”乃谓冲曰:“卿实负社稷,合令御史牵下。”冲免冠陈谢。又引见王公卿士,责留京之官曰:“昨望见妇女之服,仍为夹领小袖。我徂东山,虽不三年,既离寒暑,卿等何为而违前诏?”禧对曰:“陛下圣过尧舜,光化中原。臣虽仰禀明规,每事乖互,将何以宣布皇经,敷赞帝则?舛违之罪,实合刑宪。”高祖曰:“若朕言非,卿等当须庭论,如何入则顺旨,退有不从?昔舜语禹:汝无面从,退有后言。其卿等之谓乎?”
寻以禧长兼太尉公。后高祖幸禧第,谓司空穆亮、仆射李冲曰:“既有天地,又有君臣,太尉位居台铉,在冢宰之上,三槐九棘,不可久空。元弟禧虽在事不长,而戚连皇极,且长兼太尉,以和饪鼎。朕常恐君有空授之名,臣贻彼己之刺。今幸其宅,徒屈二宾,良以为愧。”
高祖有事于方泽,质明,群臣问起居。高祖曰:“昨日方泽,殊自大暑,遇天云廕密,行人差得无弊。”禧对曰:“陛下德感天地,故云物凝彩,虽复雨师氵丽扫,风伯清尘,岂过于此!”高祖曰:“伊洛南北之中,此乃天地氤氲,阴阳风雨之所交会,自然之应,非寡德所能致此。”
高祖笃于兄弟,以禧次长,礼遇优隆,然亦知其性贪,每加切诫,虽当时遵奉,而终不改操。禧表曰:“国朝偃武崇文,偏舍来久,州镇兵人,或有雄勇,不闲武艺。今取岁暮之暇,番上之日,训其兵法。弓矢干槊,三分并教,使人闲其能,临事无阙。”诏曰:“虽云教武,未练其方,既逼北行,卒闻教武,脱生群惑,且可停之。”后从平汉阳,以克南阳之勋,加侍中,正太尉。
及高祖崩,禧受遗辅政。虽为宰辅之首,而从容推委,无所是非,而潜受贿赂,阴为威惠者,禧特甚焉。是年,八座奏增邑千户,世宗从之,固辞不受。禧性骄奢,贪淫财色,姬妾数十,意尚不已,衣被绣绮,车乘鲜丽,犹远有简娉,以恣其情。由是昧求货贿,奴婢千数,田业盐铁遍于远近,臣吏僮隶,相继经营。世宗颇恶之。
景明二年春,禧等为将礿祭入斋,世宗诏领军于烈,率左右召禧等入于光极殿。诏曰:“恪虽寡昧,忝承宝历,比缠尪疹,实凭诸父,苟延视息,奄涉三龄。父等归逊殷勤,今便亲摄百揆,且还府司,当别处分。”寻诏曰:“朕以寡昧,夙罹闵凶,忧茕在疚,罔知攸济。实赖先帝圣德,遗泽所覃,宰辅忠贤,劬劳王室,用能抚和上下,肃清内外。乃式遵复子,归政告逊,辞理恳至,邈然难夺。便当励兹空乏,亲览机务。王尊惟元叔,道性渊凝,可进位太保,领太尉;司空北海王季父英明,声略茂举,可大将军、录尚书事。”
世宗既览政,禧意不安。而其国齐帅刘小苟,每称左右言欲诛禧。禧闻而叹曰:“我不负心,天家岂应如此!”由是常怀忧惧。加以赵脩专宠,王公罕得进见。禧遂与其妃兄兼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谋反。时世宗幸小平津,禧在城西小宅。初欲勒兵直入金墉,众怀沮异,禧心因缓。自旦达晡,计不能决,遂约不泄而散。武兴王杨集始出便驰告,而禧意不疑。乃与臣妾向汇池别墅,遣小苟奉启,云“检行田牧”。小苟至邙岭,已逢军人,怪小苟赤衣,将欲杀害。小苟困迫,言欲告反,乃缓之。禧是夜宿于洪池,大风暴雨,拔树折木。禧不知事露。其夜,或说禧曰:“殿下集众图事,见意而停,恐必漏泄,今夕何宜自宽。恐危祸将至。”禧曰:“有此躯命,应知自惜,岂待人言。”又说曰:“殿下兒妇已渡河,两头不相知,今俯眉自安,不其危乎!”禧曰:“初遣去日,今如行人渡河,听我动静。我久已遣人追之,计今应还。”而尹仵期与禧长子通已入河内郡,列兵仗,放囚徒。而将士所在追禧。禧自洪池东南走,僮仆不过数人,左右从禧者,唯兼防阁尹龙虎。禧忧迫不知所为,谓龙虎曰:“吾愦愦不能堪,试作一谜,当思解之,以释毒闷。”龙虎欻忆旧谜云:“眠则俱眠,起则俱起,贪如豺狼,赃不入己。”都不有心于规刺也。禧亦不以为讽己,因解之曰:“此是眼也。”而龙虎谓之是箸。渡洛水,至柏谷坞,从者唯禧二舅及龙虎而已。顾谓龙虎曰:“凡夫尚有节义,相为取死,汝可勉心,作与太尉公同死计。”龙虎曰:“龙虎东野常人,遭殿下宽明,接处左右。今属危难,恨无远计匡济圣躬,若与殿下同命,虽死犹生。”俄而禧被擒获,送华林都亭。世宗亲问事源,著千斤锁格龙虎,羽林掌卫之。
初,高祖闲宴,从容言于禧等:“我后子孙,邂逅不逮,汝等观望辅取之理,无令他人有也。”禧临尽,虽言不次第,犹尚泣涕,追述先旨,然畏迫丧志,不能慷慨有所感激也。及与诸妹公主等诀,言及一二爱妾。公主哭且骂之云:“坐多取此婢辈,贪逐财物,畏罪作反,致今日之事,何复嘱问此等!”禧愧而无言,遂赐死私第。其宫人歌曰:“可怜咸阳王,奈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蹋霜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渡?”其歌遂流至江表,北人在南者,虽富贵,弦管奏之,莫不洒泣。同谋诛斩者数十人,潜瘗禧于北邙。绝其诸子属籍。禧之诸女,微给资产奴婢,自余家财,悉以分赉高肇、赵脩二家。其余赐内外百官,逮于流外,多者百余匹,下至十匹。于后,禧诸子每乏衣食,独彭城王勰岁中再三赈给之。禧有子八人。
长子通,字昙和。窃入河内,太守陆琇初与通情,既闻禧败,乃杀之。
通弟翼,字仲和。后会赦,诣阙上书,求葬其父。频年泣请,世宗不许。翼乃与弟昌、晔奔于萧衍。翼与昌,申屠氏出。晔,李妃所生也。翼容貌魁壮,风制可观,衍甚重之,封为咸阳王。翼让其嫡弟晔,衍不许。后以为信武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镇郁州。翼谋举州入国,为衍所移。昌为衍直阁将军。
翼弟显和,昌弟树,后亦奔于衍。显和卒于江南。
树,字秀和。美姿貌,善吐纳,兼有将略。衍尤器之,封为魏郡王,后改封鄴王。数为将领,窥觎边服。时扬州降衍,兵武既众,衍将湛僧珍,虑其翻异,尽欲杀之。树以家国,遂皆听还。衍以树为镇西将军、郢州刺史。尔朱荣之害百官也,树闻之,乃请衍讨荣。衍乃资其士马,侵扰境上。前废帝时,窃据谯城。出帝初,诏御史中尉樊子鹄为行台,率徐州刺史、大都督杜德以讨之。树城守不下,子鹄使金紫光禄大夫张安期往说之,树乃请委城还南,子鹄许之。树恃誓约,不为战备。杜德袭击之,擒树送京师,禁于永宁佛寺,未几赐死。
孝静时,其子贞,自建业赴鄴,启求葬树,许之。诏赠树侍中、都督青徐兗扬豫五州诸军事、太师、司徒公、尚书令、扬州刺史。贞既葬,还于江南。
晔,字世茂。衍封为桑乾王,拜散骑常侍。卒于秣陵。
初,正光中诏曰:“周德崇厚,蔡仲享国;汉道仁恕,淮南毕王。皆所以申恩懿戚,蠲荡旧衅,义彰曩叶,咏流前史。顷者,咸阳、京兆王自贻祸败,事由间惑,犹有可矜。两门诸子,并可听附属籍。”后复禧王爵,葬以王礼。诏晔弟坦袭,改封敷城王,邑八百户。坦傲佷凶粗,从叔安丰王延明责之曰:“汝凶悖性与身而长,昔有宋东海王祎志性凡劣,时人号曰‘驴王’。我熟观汝所作,亦恐不免驴号。”庄帝初,还复本封。武定中,为太师。齐受禅,爵例降。
坦弟昶,起家通直散骑常侍、琅邪县开国公,邑五百户。庄帝初,特封太原王。累迁鸿胪卿,超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天平二年薨,赠太尉公。
子善慧,袭。齐受禅,爵例降。
赵郡王干,字思直。太和九年,封河南王,加卫大将军,除侍中、中都大官。寻授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领吏部尚书。
所生母薨,高祖诏曰:“太妃韩氏薨逝,情以伤恸。太妃先朝之世,位拟九嫔,豫班上族,诞我同气。念此孤稚,但用感恻。明当暂往临哭,可敕外备办。”遣侍御史假节监护丧事,赠彩八百匹。诏曰:“季世多务,情缘理夺。干既居要任,铨衡是荷,岂容遂其私志,致旷所司。可遣黄门郎敦谕,令勉从王事,朕寻当与之相见。”拜使持节、都督南豫郢东荆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豫州刺史。
及车驾南伐,以干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都督关右诸军事,给铜虎符十,别赐诗书。高祖笃爱诸弟,以干总戎别道,诫之曰:“司空穆亮年器可师,散骑常侍卢渊才堪询访,汝其师之。”寻以萧赜死,班师。
迁洛,改封赵郡王,除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刺史,开府如故,赐杂物五百段,又密赐黄金十斤。高祖亲饯于近郊,诏干曰:“夫刑狱之理,先哲所难,然既有邦国,得不自励也。汝,我之懿弟,当十修厥德,光宗有魏,深思远图,如临深履薄。若恃亲重,不务世政,国有常宪,方增悲感。”高祖诏以李凭为长史,唐茂为司马,卢尚之为谘议参军以匡弼之。而凭等谏诤,干殊不纳。州表斩盗马人,于律过重,而尚书以干初临,纵而不劾。诏曰:“夫刑以节人,罪必无滥,故刑罚不中,民无措足。若必以威杀为良,则应泛通众牧。苟须有禁,何得不稽之正典?又律令条宪,无听新君加戮之文;典礼旧章,不著始临专威之美。尚书曲阿朕意,实伤皇度。干暗于治理,律外重刑,并可推闻。”
后转特进、司州牧。车驾南讨,诏干都督中外诸军事,给鼓吹一部,甲士三百人,出入殿门。干贪淫不遵典法,御史中尉李彪将纠劾之。会遇干于尚书下舍,因屏左右而谓干曰:“殿下,比有风闻,即欲起弹,恐损圣明委托之旨,若改往修来,彪当不言;脱不悛改,夕闻旦发。”而干悠然不以为意,彪乃表弹之。高祖省之忿惋,诏干与北海王详,俱随太子诣行在所。既至,详独得朝见,干不蒙引接。密令左右察其意色,知无忧悔,乃亲数其过,杖之一百,免所居官,以王还第。
二十三年薨,年三十一。给东园秘器、敛服十五称,赠帛三千匹,谥曰灵王,陪葬长陵。
子谧,世宗初袭封。干妃穆氏表谧母赵等悖礼愆常,不逊日甚,尊卑义阻,母子道绝。诏曰:“妾之于女君,犹妇人事舅姑,君臣之礼,义无乖二。妾子之于君母,礼加如子之恭,何得黩我风政!可付宗正,依礼治罪。”谧在母丧,听音声饮戏,为御史中尉李平所弹。遇赦,复封。除通直散骑常侍,加龙骧将军,迁太子中庶子,出为冠军将军、岐州刺史。
谧性严,暴虐下人。肃宗初,台使元延到其州界,以驿逻无兵,摄帅检核。队主高保愿列言所有之兵,王皆私役。谧闻而大怒,鞭保愿等五人各二百。数日之间,谧召近州夫,闭城四门,内外严固,搜掩城中,楚掠备至。又无事而斩六人。合城凶惧,众遂大呼屯门。谧怖,登楼毁梯以自固。土人散走,城人分守四门。灵太后遣游击将军王靖驰驿谕之。城人既见靖至,开门谢罪,奉送管籥。乃罢谧州。还,除大司农卿。又除散骑常侍、平北将军、幽州刺史。谧妃胡氏,灵太后从女也。未发,坐殴其妃免官。后除都官尚书,加安南将军。
正光四年薨。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赠帛五百匹。高阳王雍,干之母弟,启论谧,故超赠假侍中、征南将军、司州牧,谥曰贞景。
子毓,字子春,袭。庄帝初,河阴遇害。赠卫大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曰宣恭。无子,诏以谧弟谳子寘字景融为后,袭爵。及寘伯谌复封赵郡,改封平昌王。齐受禅,爵例降。
谧兄谌,字兴伯,性平和。自通直正员郎,迁太子庶子、司空司马、鸿胪少卿。迁后将军、肆州刺史,固辞不拜。改授平南将军、光禄少卿。转黄门侍郎,进号安南将军、光禄大夫。出为散骑常侍、中军将军、相州刺史。罢州,除宗正卿、都官尚书。以亲例封上蔡县开国公,食邑四百户,让而不受。庄帝初,拜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封魏郡王,食邑一千户。又加侍中。谌本年长,应袭王封,其父灵王宠爱其弟谧,以为世子。庄帝诏复谌封赵郡王。进号骠骑大将军,加开府,迁司空公。出帝时,转太保、司州牧、太尉公,又迁太师,录尚书事。孝静初,为大司马。三年薨,赠假黄钺、侍中、都督、冀州刺史,谥曰孝懿。谌无他才识,历位虽重,时人忽之。
子炜,袭。齐受禅,爵例降。
谧弟谭,颇强立,少为宗室所推敬。自羽林监出为高阳太守,为政严断,豪右畏之。肃宗初,入为直阁将军,历太仆、宗正少卿,加冠军将军。元法僧外叛,诏谭为持节、假左将军、别将以讨之。徐州平,迁光禄少卿、行南兗州事、征虏将军、泾州刺史。入为武卫将军。寻诏谭为都督以讨杜洛周,次于军都,为洛周所败。还,除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卒,赠抚军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
谌弟谳,为人贪暴无礼。自羽林监迁司徒主簿。肃宗时,除正员郎,稍迁左将军、太中大夫;封平乡县开国男,邑二百户。庄帝初,河阴遇害。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
子景暄,直阁将军。从出帝没于关西。
谳弟譿,羽林监、直阁将军。早卒,赗帛五百匹,赠镇远将军、恆州刺史。
广陵王羽,字叔翻。太和九年封,加侍中、征东大将军,为外都大官。羽少而聪慧,有断狱之称。后罢三都,羽为大理,加卫将军,典决京师狱讼,微有声誉。迁特进、尚书左仆射,又为太子太保、录尚书事。
高祖将南讨,遗羽持节安抚六镇,发其突骑,夷人宁悦。还领廷尉卿。车驾既发,羽与太尉丕留守,加使持节,语在《丕传》。高祖友爱诸弟,及将别,不忍早分,诏羽从至雁门,乃令羽归。望其称效,故赐如意以表心。
迁都议定,诏羽兼太尉,告于庙社。迁京之后,北蕃人夷多有未悟。羽镇抚代京,内外肃然,高祖嘉之。十八年春,羽表辞廷尉,不许。
羽奏:“外考令文,每岁终,州镇列牧守治状。及至再考,随其品第,以彰黜陟。去十五年中,在京百僚,尽已经考为三等。此年便是三载,虽外有成令,而内令未班。内外考察,理应同等。臣辄推准外考,以定京官治行。”诏曰:“虽内考未宣,绩已久著,故《明堂》、《月令》载公卿大夫论考属官之治,职区分著。三公疑 尚书三载殿最之义,此之考内,已为明矣。但论考之事,理在不轻,问绩之方,应关朕听,辄尔轻发,殊为躁也。每考之义,应在年终,既云此年,何得春初也!今始维夏,且待至秋后。”
高祖临朝堂议政事,谓羽曰:“迁都洛阳,事格天地,但汝之迷,徒未开沉鄣耳。朕家有四海,往来何难?朕初发洛阳,教示永寿,皆谓分别。比自来后,诸处分之事,已差前敕。今举大功,宁为虚费?且朕无周召之弟,岂容晏安日逸。今便北巡,迁留之事,当称朕怀。”
后高祖临朝堂,谓群臣曰:“两仪既辟,人生其间,故上天不言,树君以代。是以《书》称三考之绩,《礼》云考成之章。自皇王以降,斯道靡易。朕以寡德,猥荷洪基,思与百辟,允厘庶务。然朕识乏知人,不能使朝绝素餐之饥,野无《考盘》之刺,夙宵寤寐,载怀怵惕。卿等皆是朝贤国彦,匡弼是寄,各率乃心,以旌考绩之义。如乖忠正,国有常刑。贤者虽疏必进,不肖者虽亲必黜。”顾谓羽曰:“上下二等,可为三品,中等但为一品。所以然者,上下是黜陟之科,故旌丝发之美,中等守本,事可大通。”
羽先呈廷尉五局司直。高祖曰:“夫刑狱之难,实惟自古,必也断讼,夫子所称。然五局所司,专主刑狱,比闻诸风听,多论五局不精。知人之难,朕岂独决,当与群臣同之。卿等各陈所闻。”高祖谓羽及少卿邓述曰:“五局司直,卿等以何为品?”羽对曰:“诸司直并简圣心。往者,百官初置,擢为狱官,听讼察辞,无大差越。所以为二等者,或以视事甫尔,或以见机迟速,朝廷既有九品之制,故计其丝发之差,以为品第。统论所得,大都相似。”高祖曰:“朕顷年以其人识见可取,故简司狱官,小优劣不足为差。然廷尉所司,人命之本事,须心平性正、抑强哀弱、不避贵势、直情折狱者可为上等。今正欲听采风谣,虚实难悉;正欲不采,事无所据。然人言恶者未必是恶,言善者不必是善。所以然者,或断讼不避豪贵,故人以为恶;或将势抑贱,贵人以为好。然开朕之听,皆贵者言,是以迟回三复,良由于此。局事须冰清玉洁,明扬褒贬。卿等既是亲典,邪正得失,悉所具之,可精辨以闻。”邓述对曰:“陛下行赏得人,余者甘心;若赏不尽能,无以劝励。如臣愚见,愿不行赏。”高祖曰:“朕昔置此官,许三年考绩,必行赏罚。既经今考,若无黜陟,恐正直者莫肯用心,邪曲者无以改肃。自非释之于公,何能尽其至理?虽不可精其微致,且望粗有殿最。诸尚书更与群官善量所以。”
高祖谓尚书等曰:“朕仰纂乾构,君临万宇。往者稽古典章,树兹百职。然尚书之任,枢机是司,岂惟总括百揆,缉和人务而已,朕之得失,实在于斯。自卿等在任,年垂二周,未尝言朕之一失,献可否之片规,又不尝进一贤而退一不肖,此二事罪之大者。”高祖又谓羽曰:“汝之浅薄,固不足以况晋之巨源。考之今世,民斯下矣。汝始为廷尉,及初作尚书,内外瞻望,以吾有弟。自往秋南旆之后,近小人,远君子,在公阿党,亏我皇宪,出入无章,动乖礼则。计汝所行,应在下下之第。”高祖又谓羽曰:“汝既是宸极之弟,而居枢端之任。汝自在职以来,功勤之绩,不闻于朝;阿党之音,频干朕听。汝之过失,已备积于前,不复能别叙。今黜汝录尚书、廷尉,但居特进、太保。”又谓尚书令陆睿曰:“叔翻在省之初,甚有善称,自近以来,偏颇懈怠。岂不由卿等随其邪伪之心,不能相导以义,虽不成大责,已致小罚。今夺卿尚书令禄一周。”谓左仆射元赞曰:“卿夙德老成,久居机要,不能光赞物务,奖励同僚,贼人之谓,岂不在卿!计叔翻之黜,卿应大辟,但以咎归一人,不复相罪。又为少师,未见所授,今介卿少师之任,削录一周。”诏吏部尚书澄曰:“叔父既非端右,又非座元,岂宜滥归众过也。然观叔父神志骄傲,少保之任,似不能存意。可解少保。”谓长兼尚书于杲曰:“卿履历卑浅,超升名任,不能勤谨夙夜,数辞以疾。长兼之职,位亚正员。今解卿长兼,可光禄大夫、守尚书,削禄一周。”又谓守尚书尉羽曰:“卿在集书,殊无忧存左史之事,今降为长兼常侍,亦削禄一周。”又谓守尚书卢渊曰:“卿始为守尚书,未合考绩。然卿在集书,虽非高功,为一省文学之士,尝不以左史在意。如此之咎,罪无所归。今降卿长兼王师,守常侍、尚书如故,夺常侍禄一周。”谓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曰:“二丞之任,所以协赞尚书,光宣出纳,而卿等不能正心直言,规佐尚书,论卿之罪,应合大辟。但以尚书之失,事钟叔翻,故不能别致贬责。二丞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禄恤,尽皆削夺。若三年有成,还复本任;如其无成,则永归南亩。”又谓散骑常侍元景曰:“卿等自任集书,合省逋坠,致使王言遗滞,起居不修。如此之咎,责在于卿。今降为中大夫、守常侍,夺禄一周。”谓谏议大夫李彦曰:“卿虽处谏议之官,实人不称职,可去谏议,退为元士。”又谓中庶子游肇等曰:“自建承华,已经一稔,然东宫之官,无直言之士,虽未经三载,事须考黜。肇及中舍人李平识学可观,可为中;安乐王诠可为下中,解东华之任,退为员外散骑常侍;冯夙可为下下,免中庶子,免爵两任,员外常侍如故;中舍人闾贤保可为下下,退为武骑常侍。”又谓公孙良曰:“顷年用人,多乖观才之授。实是武人,而授以文官,黜同大例,于理未均。诸如此比,黜官如初。”
高祖引陆睿、元赞等于前曰:“北人每言北人何用知书,朕闻此,深用怃然。今知书者甚众,岂皆圣人。朕自行礼九年,置官三载,正欲开导兆人,致之礼教。朕为天子,何假中原,欲令卿等子孙,博见多知。若永居恆北,值不好文主,卿等子孙,不免面墙也。”陆睿对曰:“实如明诏,金氏若不入仕汉朝,七世知名,亦不可得也。”高祖大悦。
及五等开建,羽食勃海之东光二千户。车驾南伐,羽进号卫将军,除使持节、都督青齐光南青四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开府、青州刺史。以留守代京之功,增邑五百户。高祖幸羽第,与诸弟言曰:“朕昨亲受人讼,始知广陵之明了。”咸阳王禧对曰:“臣年为广陵兄,明为广陵弟。”高祖曰:“我为汝兄,汝为羽昆,汝复何恨?”又曰:“叔翻沉疴绵惙,遂有辰岁,我每为深忧,恐其不振。今得痊愈,晚成婚媾,且喜其吉庆,故命驾耳。”高祖亲饯之华林园。后诏羽曰:“吾因天历运,乘时树功,开荆拓沔,威振楚越。时暨三炎,息驾汝颍。势临荆徐,声遏江外,未容解甲,凯入三川。纂兵修律,俟秋方举。海服之寄,故惟宗良,善开经策,宁我东夏。敬慎汝仪,勿坠嘉问,唯酒唯田,可不戒欤!”加散骑常侍,进号车骑大将军,余如故。
世宗即位,迁司州牧,常侍如故。羽频表辞牧,至于三四,诏不许。世宗览政,引羽入内,面授司徒。羽辞曰:“彦和本自不愿,而陛下强与。今新去此官而以臣代之,必招物议。季豫既转,取之无嫌。请为司空。”世宗犹强焉,固辞,乃许之。
羽先淫员外郎冯俊兴妻,夜因私游,为俊兴所击。积日秘匿,薨于府,年三十二。世宗亲临,哀恸,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六十万、布一千匹、蜡三百斤,大鸿胪护丧事。大殓,帝亲临之,举哀都亭。赠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给羽葆鼓吹、班剑四十人,谥曰惠。及葬,帝亲临送。子恭袭。语在《纪》。
恭兄欣,字庆乐。性粗率,好鹰犬。肃宗初,除通直散骑常侍、北中郎将。出为冠军将军、荆州刺史,转征虏将军、齐州刺史。欣在二州,颇得人和。又为征东将军、太仆卿。考庄初,封沛郡王,邑一千户,后改封淮阳王。出帝时,加太师、开府。复封广陵王。除太傅、司州牧,寻除大司马。随出帝没于关中。
欣弟永业,普泰元年,特封高密郡王,食邑二千户。武定末,金紫光禄大夫。齐受禅,爵例降。
高阳王雍,字思穆,少而倜傥不恆。高祖曰:“吾亦未能测此兒之深浅,然观其任真率素,或年器晚成也。”太和九年,封颍川王,加侍中、征南大将军。或说雍曰:“诸王皆待士以营声誉,王何以独否?”雍曰:“吾天子之子,位为诸王,用声名何为?”久之,拜中护军,领镇北大将军。改封高阳。奉迁七庙神主于洛阳。五等开建,食邑二千户。
车驾南伐,雍行镇军大将军,总摄留事。迁卫尉,加散骑常侍,除使持节、镇北将军、相州刺史,常侍如故。高祖诫雍曰:“相州乃是旧都,自非朝贤德望无由居此,是以使汝作牧。为牧之道,亦难亦易。其身正,不令而行,故便是易。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故便是难。又当爱贤士,存信约,无用人言而轻与夺也。”进号征北将军。
世宗初,迁使持节、都督冀相瀛三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开府、冀州刺史,常侍如故。雍在二州,微有声称。入拜骠骑大将军、司州牧。世宗时幸雍第,皆尽家人之礼。迁司空公,议定律令,雍常入参大议。转太尉公,加侍中。时雍以旱故,再表逊位,优诏不许。除太保,领太尉,侍中如故。
世宗行考陟之法,雍表曰:
窃惟三载考绩,百王通典。今任事上中者,三年升一阶。散官上第者,四载登一级。闲冗之官,本非虚置,或以贤能而进,或因累勤而举。如其无能,不应忝兹高选。既其以能进之朝伍,或任官外戍,远使绝域,催督逋悬,察检州镇,皆是散官,以充剧使。及于考陟,排同闲伍。检散官之人,非才皆劣;称事之辈,未必悉贤。而考闲以多年,课烦以少岁,上乖天泽之均,下生不等之苦。又寻景明之格,无折考之文;正始之奏,有与夺之级。明参差之考,非圣慈之心;改典易常,乃有司之意。又寻考级之奏,委于任事之手;涉议科勤,绝于散官之笔。遂使在事者得展自勤之能,散辈者独绝披衿之所。抑以上下之闲,限以旨格之判,致使近侍禁职,抱槃屈之辞;禁卫武夫,怀不申之恨。欲克平四海,何以获诸?又散官在直,一玷成尤;衔使愆失,差毫即坐。徽纆所逮,未以事闲优之;节庆之赉,不以禄微加赏。罪殿之犯,未殊任事;考陟之机,推年不等。臣闻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代何观?《诗》云:“王事靡盐,不遑启处”。又曰:“岂不怀归,畏此简书”。依依杨柳,以叙治兵之役;霏霏雨雪,又申振旅之勤。若折往来日月,便是《采薇》之诗废,《杕杜》之歌罢。又任事之官,吉凶请假,定省扫拜,动历十旬,或因患重请,动辄经岁。征役在途,勤泰百倍。苦乐之势,非任事之伦;在家私闲,非理务之日,论优语剧,先宜折之。
武人本挽上格者为羽林,次格者为虎贲,下格者为直从。或累纪征戍,靡所不涉;或带甲连年,负重千里;或经战损伤;或年老衰竭。今试以本格,责其如初,有爽于先,退阶夺级。此便责以不衰,理未通也。又蕃使之人,必抽朝彦。或历险千余,或履危万里,登有死亡之忧,咸怀不返之戚,魂骨奉忠,以尸将命。先朝赏格,酬以爵品;今朝改式,止及阶劳。折以代考,有乖使望。非所以奖励《皇华》而敦崇《四牡》者也。
复寻正始之格:泛后任事上中者,三年升一阶;泛前任事上中者,六年进一级。三年一考,自古通经。今以泛前六年升一阶,检无愆犯,倍年成级。以此推之,明以泛代考。新除一日,同沾阶荣,下第之人因泛上陟,上第之士由泛而退。
臣又见部尉资品,本居流外,刊诸明令,行之已久。然近为里巷多盗,以其威轻不肃,欲进品清流,以压奸宄。甄琛启云:“为法者施而观之,不便则改。”窃谓斯言有可采用,圣慈昭览,更高宰尉之秩。
今考格始宣,怀怨者众,臣窃观之,亦谓不可,有光国典,改之何难?
世宗乃引雍共论时务。
肃宗初,诏雍入居太极西柏堂,谘决大政,给亲信二十人。又诏雍为宗师,进太傅、侍中,领太尉公,王如故。别敕将作,营国子学寺,给雍居之。领军于忠擅权专恣,仆射郭祚劝雍出之。忠怒,矫诏杀祚及尚书裴植,废雍以王归第。朝有大事,使黄门郎就谘访之。忠寻复矫诏,将欲杀雍,以问侍中崔光,光拒之,乃止。
未几,灵太后临朝,出忠为翼州刺史。雍表曰:
臣初入柏堂,见诏旨之行,一由门下,而臣出君行,不以悛意。每览伤矜,视之惨目,深知不可,不能禁制。臣之罪一也。臣近忝内枢,兼尸师傅,宜保护圣躬,温清晨夕。而于忠身居武司,禁勒自在,限以内外,朝谒简绝。皇居寝食,所在不知,社稷安危,又亦不预,出入柏堂,尸立而已。臣之罪二也。忠规欲杀臣,赖在事执拒。又令仆卿相,任情进黜,迁官授职,多不经旬,斥退贤良,专纳心腹,威振百僚,势倾朝野。臣见其如此,欲出忠为雍州刺史,镇抚关右,在心未行,反为忠废。忝官尸禄,孤负恩私。臣之罪三也。先帝升遐,储宫纂统,斯乃君父之恆谟,臣子之永则,加赏之义,自古无之。忠既人臣,受恩先帝,丧祸之际,竭节是常,迎陛下于东宫,臣下之恆事,如其不尔,更欲何为?而忠意气凌云,坐要封爵。尔日抑之,交恐为祸。臣以权臣所欲,不敢辄违,即集王公卿士,议其多少。清河王臣泽,先帝懿弟,识度宽明,临众唱议,非以勤而赏之,惮违权臣之旨,望颜而授。臣知不可,因而从之。臣之罪四也。忠秉权门下,且居宰执,又总禁旅,为崇训卫尉,身兼内外,横干宫掖。臣之罪五也。古者重罪,必令三公会,期至旬日,所以重死刑也。先帝登极,十有七年,细人犯刑,犹宽宪墨,朝廷贵仕,不戮一人。今陛下践阼,年未半周,杀仆射、尚书,如夭一草,是忠秉权矫旨,擅行诛戮。臣知不能救,臣之罪六也。
臣位荷师相,年未及终,难恕之罪,显露非一,何情以处,何颜以生?虽经恩宥,犹有余责,谨反私门,伏听司败。
灵太后感忠保护之勋,不问其罪。增雍封一千户,除侍中、太师,又加使持节,以本官领司州牧。
雍表请:王公以下贱妾,悉不听用织成锦绣、金玉珠玑,违者以违旨论;奴婢悉不得衣绫绮缬,止于缦缯而已;奴则布服,并不得以金银为钗带,犯者鞭一百。太后从之,而不能久行也。诏雍乘步挽出入掖门。又以本官录尚书事。雍频表辞逊,优答不许,诏侍中敦谕。诏雍朝夕侍讲。
肃宗览政,除使持节、司州牧、侍中、太师、录尚书如故。肃宗加元服,雍兼太保,与兼太尉崔光摄行冠礼。诏雍乘车出入大司马门,进位丞相,给羽葆鼓吹,倍加班剑,余悉如故。又赐帛八百匹,与一千人供具,催令速拜。诏雍依齐郡顺王简太和故事,朝讫引坐,特优拜伏之礼。总摄内外,与元叉同决庶政。岁禄万余,粟至四万,伎侍盈房,诸子榼冕,荣贵之盛,昆弟莫及焉。
元妃卢氏薨后,更纳博陵崔显妹,甚有色宠,欲以为妃。世宗初以崔氏世号“东崔”,地寒望劣,难之,久乃听许。延昌已后,多幸妓侍,近百许人,而疏弃崔氏,别房幽禁,不得关豫内政,仅给衣食而已。至乃左右无复婢使,子女欲省其母,必启闻,许乃得见。未几,崔暴薨,多云雍殴杀之也。灵太后许赐其女妓,未及送之,雍遣其阉竖丁鹅自至宫内,料简四口,冒以还第。太后责其专擅,追停之。
孝昌初,诏曰:“比相府弗开,阴阳未变。王秉哲居宗,勋望隆重,道庇苍生,威被华裔,体国犹家,匪躬在节,可开府置佐史。”寻罢司徒,以为丞相府。
孝庄初,尔朱荣欲害朝士,遂云雍将谋逆,于河阴遇害。赠假黄钺、相国,谥文穆王。
雍识怀短浅,又无学业,虽位居朝首,不为时情所推。既以亲尊,地当宰辅,自熙平以后,朝政褫落,不能守政匡弼,唯唯而已。及清河王怿之死,元叉专政,天下大责归焉。
嫡子泰,字昌,颇有时誉。为中书侍郎,寻迁通直散骑常侍、镇东将军、太常卿。与雍同时遇害。追赠侍中、特进、骠骑大将军、太尉公、武州刺史、高阳王,谥曰文孝。
子斌,袭。武定中,官至尚书右仆射。齐受禅,爵例降。
泰兄端,字宣雅。美容貌,颇涉书史。起家散骑侍郎。累迁通直常侍、鸿胪、太常少卿、散骑常侍。出为安东将军、青州刺史。是时萧衍遣将寇逼徐扬,除端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使持节、东南道大使,处分军机。贼平,拜镇军将军、兗州刺史。俄而衍将复寇徐兗,围逼州城。端率在州文武拒守,得全。以功封安德县开国公,食邑五百户。还,除都官尚书。与雍俱遇害。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刺史。
子峻,袭爵。齐受禅,例降。
泰弟睿,字子哲。轻忽荣利,爱玩琴书。起家拜通直散骑侍郎,迁卫尉少卿,转光禄少卿,封济北郡王。与雍俱遇害。赠车骑大将军、司空公、雍州刺史。
子徽,普泰中,袭爵。起家通直郎。武定五年,坐与元瑾等谋反,伏法。
睿弟诞,字文发。少聪惠,有风仪。起家通直郎,迁中书侍郎、通直散骑常侍。封新阳县开国伯,食邑三百户。加龙骧将军。进封昌乐王,食邑七百户。迁平南将军、散骑常侍、黄门侍郎。孝静初,拜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司州牧。天平三年薨,赠使持节、侍中、太保、司徒公、尚书令,将军、牧如故,谥曰文献。无子,以斌第二子子亮为后。
诞弟勒叉,勒叉弟亘,亘弟伏陀,伏陀弟弥陀,弥陀弟僧育,僧育弟居罗。出帝初,勒叉封阳平县,亘封濮阳县,伏陀封武阳县,弥陀封新阳县,僧育封顿丘县,居罗封卫县,并开国伯,食邑四百户。天平中,并除镇远将军、散骑侍郎。僧育走关西,国除。其余齐受禅,爵例降。
北海王详,字季豫。美姿容,善举止。太和九年封,加侍中、征北大将军。后拜光禄大夫,解侍中、将军。又兼侍中。
从高祖南伐,为散骑常侍。高祖自洛北巡,详常与侍中、彭城王勰并在舆辇,陪侍左右。至高宗射铭之所,高祖停驾,诏诸弟及侍臣,皆试射远近,唯详箭不及高宗箭所十余步。高祖嘉之,拊掌欣笑,遂诏勒铭,亲自为制。五等开建,食邑二千户。迁侍中,转秘书监。
车驾南伐,详行中领军,留守,给鼓吹一部,甲仗三百人,兼督营构之务。高祖赐详玺书曰:“比游神何业也?丘坟六籍,何事非娱?善正风猷,肃是禁旅。”详后朝于行宫,高祖引见之。详庆平沔北,高祖曰:“朕以畿南未清,神麾暂动,沔北数城,并皆柔服,此乃将士之效,非朕之功。”详对曰:“陛下德迈唐虞,功微周汉,自南之风,于是乎始。”详还洛,高祖饯之,诏详曰:“昔者,淮夷叛命,故有三年之举;鬼方不令,乃致淹载之师。况江吴窃命,于今十纪,朕必欲荡涤南海,然后言归。今夏停此,故与汝相见,善守京邑,副我所怀。”赵郡王干薨,以详行司州牧。除护军将军,兼尚书左仆射。
高祖临崩,顾命详为司空辅政。世宗即位,以详营构之勤,增邑一千户。详以帝居谅暗,不受。世宗览政,迁侍中、大将军、录尚书事。咸阳王禧之谋反也,详表求解任。诏曰:“一人之身,愆不累德,形乖性别,忠逆固殊。是以父殛子兴,义高唐世;弟戮兄登,迹显周鲁。禧之与国,异体同气,既肆无君之逆,安顾弟友之亲。叔父忠显二朝,诚贯庙社,实勖赞冲昧,保乂鸿猷,岂容以微介之虑,忘阿衡之重?貂章即已敕还,愿不再述。祚属眇躬,言及斯事,临纸惭恨,惋慨兼深。”详重表陈解,诏复不许。除太傅,领司徒,侍中、录尚书事如故。详固辞,诏遣敦劝,乃受。
详与八座奏曰:“窃惟奸劫难除,为蠹日久,群盗作患,有国攸病。故五刑为用,犹陷触网之诛;道几胜残,宁息狗窃之响。是以班制垂式,名为治本,整纟罔提目,政之大要。谨寻夺禄事条,班已周岁。然京邑尹、令,善恶易闻;边州远守,或难听审,皆上下同情,迭相掩没。设有贼发,隐而不言,或以劫为偷,或遏掠成盗,更令贼发难知,攘窃惟甚。臣等参议,若依制削夺,则县无期月之宰;附条贬黜,郡靡岁稔之守。此制必行,所谓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昔黄龚变风,不由削禄;张赵称美,岂惮贬退。然绥导之体,得失在人。乃可重选慎官,依律劾禁,不宜轻改法令,削黜群司。今请改制条,还附律处。其励己公清,赏有常典,风谣黩贿,案为考第。”世宗从之。
详之拜命,其夜暴风震电,拔其庭中桐树大十围,倒立本处。初,世宗之览政也,详闻彭城王勰有震主之虑,而欲夺其司徒,大惧物议,故为大将军,至是乃居之。天威如此,识者知其不终。世宗讲武于鄴,详与右仆身高肇、领军于劲留守京师。
初,太和末,详以少弟延爱;景明初,复以季父崇宠。位望兼极,百僚惮之。而贪冒无厌,多所取纳;公私营贩,侵剥远近;嬖狎群小,所在请托。珍丽充盈,声色侈纵,建饰第宇,开起山池,所费巨万矣。又于东掖门外,大路之南,驱逼细人,规占第宅。至有丧柩在堂,请延至葬而不见许,乃令舆榇巷次,行路哀嗟。详母高太妃,颇亦助为威虐,亲命殴击,怨响嗷嗷。妃,宋王刘昶女,不见答礼。宠妾范氏,爱等伉俪,及其死也,痛不自胜,乃至葬讫,犹毁遂视之。表请赠平昌县君。详又蒸于安定王燮妃高氏,高氏即茹皓妻姊。严禁左右,闭密始末。详既素附于皓,又缘淫好,往来绸密。皓之取妻也,详亲至其家,忻饮极醉。
详虽贪侈聚敛,朝野所闻,而世宗礼敬尚隆,凭寄无替,军国大事,总而裁决。每所敷奏,事皆协允。详常别住华林园之西隅,与都亭、宫馆密迩相接,亦通后门。世宗每潜幸其所,肆饮终日,其宠如此。又详拜受,因其私庆,启请世宗。世宗频幸南第,御其后堂,与高太妃相见,呼为阿母,伏而上酒,礼若家人。临出,高每拜送,举觞祝言:“愿官家千万岁寿,岁岁一至妾母子舍也。”初,世宗之亲政也,详与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并被召入,共乘犊车,防卫严固。高时惶迫,以为详必死,亦乘车傍路,哭而送至金墉。及详得免,高云:“自今而后,不愿富贵,但令母子相保,共汝扫市作活也。”至此贵宠崇盛,不复言有祸败之理。
后为高肇所谮,云详与皓等谋为逆乱。于时详在南第,世宗召中尉崔亮入禁,敕纠详贪淫,及茹皓、刘胄、常季贤、陈扫静等专恣之状。亮乃奏详:“贪害公私,淫乱典礼。朝廷比以军国费广,禁断诸蕃杂献,而详擅作威令,命寺署酬直。驱夺人业,崇侈私第。蒸秽无道,失尊卑之节;尘败宪章,亏风教之纪。请以见事,免所居官爵,付鸿胪削夺,辄下禁止,付廷尉治罪。”并劾皓等。夜即收禁南台。又虎贲百人,围守详第,虑其惊惧奔越。遣左右郭翼开金墉门,驰出谕之,示以中尉弹状。详母高见翼,顿首号泣不自胜。详言:“审如中尉所纠,何忧也,正恐更有大罪横至耳。人奉我珍异货物,我实爱之。果为取受,吾何忧乎?”私以自宽。至明,皓等皆赐死,引高阳王雍等五王入议详罪。单车防守,还华林之馆。母妻相与哭,入所居,小奴弱婢数人随从。官防甚严,终夜缶柝,列坐围守,外内不通。世宗为此不幸园十余日。徙详就太府寺,围禁弥切。诏曰:“王位兼台辅,亲懿莫二,朝野属赖,具瞻所归。不能励德存道,宣融轨训,方乃肆兹贪靦,秽暴显闻。远负先朝友爱之寄,近乖家国推敬所期,理官执宪,实合刑典;天下为公,岂容私抑?但朕诸父倾落,存者无几,便极逮坐,情有未安。可免为庶人,别营坊馆,如法禁卫,限以终身。邦家不造,言寻感慨。”遂别营馆于洛阳县东北隅,二旬而成,将徙详居之。会其家奴数人,阴结党辈,欲以劫出详,密抄名字,潜托侍婢通于详。详始得执省,而门防主司遥见,突入,就详手中揽得,呈奏。至夜,守者以闻。详哭数声而暴死。详自至太府,令其母妻,还居南宅,五日一来,与其相见。此夜,母妻不在,死于婢手中。至明,告其凶问。诏曰:“北海叔奄至倾背,痛慕抽恸,情不自任。明便举哀,可敕备办丧还南宅,诸王皇宗,悉令奔赴。给东园秘器,赗物之数一依广陵故事。”
详之初禁也,乃以蒸高事告母。母大怒,詈之苦切,曰:“汝自有妻妾侍婢,少盛如花,何忽共许高丽婢奸通,令致此罪?我得高丽,当啖其肉。”乃杖详背及两脚百余下,自行杖,力疲乃令奴代。高氏素严,详每有微罪,常加责罚,以絮裹杖。至是,去絮,皆至疮脓。详苦杖,十余日乃能立。又杖其妃刘氏数十,云:“新妇大家女,门户匹敌,何所畏也?而不检校夫婿。妇人皆妒,独不妒也!”刘笑而受罚,卒无所言。
详贪淫之失,虽闻远近,而死之日,罪无定名,远近叹怪之。停殡五载。永平元年十月,诏曰:“故太傅北海王体自先皇,特钟友爱,受遗训辅,冲昧攸记。不图暮节晦德,终缺哀荣,便可追复王封,克日营厝,少慰幽魂,以旌阴疑 戚。”谥曰平王。
子颢,字子明,袭。少慷慨,有壮气。除袭骧将军、通直散骑常侍。转宗正卿、光禄大夫、长兼宗正卿、散骑常侍、平东将军。转都官尚书,加安南将军。出除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徐州刺史。寻为御史弹劾除名。
其后,贼帅宿勤明达、叱干骐驎等寇乱豳华诸州,乃复颢王爵,以本将军加使持节、假征西将军、都督华豳东秦诸军事、兼左仆射、西道行台,以讨明达。颢转战而前,频破贼众,解豳华之围。以功增封八百户,进号征西将军。又除尚书右仆射,持节、行台、都督如故。寻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余如故。值萧宝夤等大败于平凉,颢亦奔还京师。
于时,葛荣南进,稍逼鄴城。武泰初,以颢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以御荣。颢至汲郡,属尔朱荣入洛,推奉庄帝,诏授颢太傅,开府、侍中、刺史、王并如故。颢以葛荣南侵,尔朱纵害,遂盘桓顾望,图自安之策。先是,颢启其舅范遵为殷州刺史,遵以葛荣充逼,未得行。颢令遵权停于鄴。颢既怀异谋,乃遣遵行相州事,代前刺史李神,为己表里之援。相州行台甄密先受朝旨,委其守鄴。知颢异图,恐遵为变,遂相率废遵,还推李神摄理州事,然后遣军侯颢逆顺之势。
颢以事意不谐,遂与子冠受率左右奔于萧衍。颢见衍,泣涕自陈,言辞壮烈,衍奇之。遂以颢为魏主,假之兵将,令其北入。永安二年四月,于梁国城南登坛燔燎,号孝基元年。庄帝诏济阴王晖业为都督,于考城拒之,为颢所擒。又克行台杨昱于荥阳。尔朱世隆自虎牢走退,庄帝北幸。颢遂入洛,改称建武元年。
颢以数千之众,转战辄克,据有都邑,号令自己,天下人情,想其风政。而自谓天之所授,颇怀骄怠。宿昔宾客近习之徒咸见宠待,干扰政事,又日夜纵酒,不恤军国。所统南兵,凌窃市里。朝野莫不失望。时又酷敛,公私不安。庄帝与尔朱荣还师讨颢。自于河梁拒战,王师渡于马渚,冠受战败被擒,因相继而败。颢率帐下数百骑及南兵勇健者,自轘辕而出。至临颍,颢部骑分散,为临颍县卒所斩。出帝初,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相殷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大司马、冀州刺史。武定中,子娑罗袭。齐受禅,爵例降。
颢弟顼,字宝意。起家为通直郎,转中书郎,历武卫将军、光禄少卿、黄门郎。出除平北将军、相州刺史。为大宗正卿。封平乐县开国公,食邑八百户。庄帝初,拜侍中、车骑将军,封东海王,食邑千户。俄迁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兼尚书右仆射。又拜车骑大将军,加侍中。顼无他才干,以亲属早居重任。兄颢入洛,成败未分,便以意气自得,为时人所笑。颢败,潜窜,为人执送,斩于都市。出帝初,赠侍中、都督雍华岐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太尉公、尚书令、雍州刺史。
子衍,袭爵。武定中,通直散骑侍郎。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显祖诸子,俱闻道于太和之日。咸阳望重位隆,自猜谋乱。赵郡愆于王度,终谥曰灵。广陵夙称明察,不幸中夭,惜矣。高阳器术缺然,终荷栋干,孝昌之叛,盖不足以责之。北海义昧鹡鸰,奢淫自丧,虽祸由间言,亦自贻伊戚。颢取若拾遗,亡不旋踵,岂守之无术?其天将覆之。
列传第九下 献文六王
彭城王
彭城王勰,字彦和。少而岐嶷,姿性不群。太和九年,封始平王,加侍中、征西大将军。勰生而母潘氏卒,其年显祖崩。及有所知,启求追服。文明太后不许,乃毁瘠三年,弗参吉庆。高祖大奇之。敏而耽学,不舍昼夜,博综经史,雅好属文。
高祖革创,解侍中、将军,拜光禄大夫。复除侍中,长直禁内,参决军国大政,万机之事,无不预焉。及车驾南伐,以勰行抚军将军,领宗子军,宿卫左右。开建五等,食邑二千户,转中书令,侍中如故,改封彭城王。
高祖与侍臣升金墉城,顾见堂后梧桐、竹曰:“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今梧桐、竹并茂,讵能降凤乎?”勰对曰:“凤皇应德而来,岂竹、梧桐能降?”高祖曰:“何以言之?”勰曰:“昔在虞舜,凤皇来仪;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未闻降桐食竹。”高祖笑曰:“朕亦未望降之也。”后宴侍臣于清徽堂。日晏,移于流化池芳林之下。高祖曰:“向宴之始,君臣肃然,及将末也,觞情始暢,而流景将颓,竟不尽适。恋恋余光,故重引卿等。”因仰观桐叶之茂,曰:“‘其桐其椅,其实离离,恺悌君子,莫不令仪’。今林下诸贤,足敷歌咏。”遂令黄门侍郎崔光读暮春群臣应诏诗。至勰诗,高祖仍为之改一字,曰:“昔祁奚举子,天下谓之至公,今见勰诗,始知中令之举非私也。”勰对曰:“臣露此拙,方见圣朝之私,赖蒙神笔赐刊,得有令誉。”高祖曰:“虽琢一字,犹是玉之本体。”勰曰:“臣闻《诗》三百,一言可蔽。今陛下赐刊一字,足以价等连城。”
勰表解侍中。诏曰:“蝉貂之美,待汝而光,人乏之秋,何容方退也?克念作圣,庶必有资耳。”后幸代都,次于上党之铜鞮山。路旁有大松树十数根。时高祖进伞,遂行而赋诗,令人示勰曰:“吾始作此诗,虽不七步,亦不言远。汝可作之,比至吾所,令就之也。”时勰去帝十余步,遂且行且作,未至帝所而就。诗曰:“问松林,松林经几冬?山川何如昔,风云与古同?”高祖大笑曰:“汝此诗亦调责吾耳。”诏曰:“弟勰所生母潘早龄谢世,显号未加。勰祸与身具,痛随形起,今因其展思,有足悲矜。可赠彭城国太妃,以慰存亡。”又除中书监。侍中如故。
高祖南讨汉阳,假勰中军大将军,加鼓吹一部。勰以宠受频烦,乃面陈曰:“臣闻兼亲疏而两,并异同而建,此既成文于昔,臣愿诵之于后。陈思求而不允,愚臣不请而得。岂但今古云殊,遇否大异,非独曹植远羡于臣,是亦陛下践魏文而不顾。”高祖大笑,执勰手曰:“二曹才名相忌,吾与汝以道德相亲,缘此而言,无惭前烈。汝但克己复礼,更何多及。”
高祖亲讲丧服于清徽堂,从容谓群臣曰:“彦和、季豫等年在蒙稚,早登缨绂,失过庭之训,并未习礼,每欲令我一解丧服。自审义解浮疏,抑而不许。顷因酒醉坐,脱尔言从,故屈朝彦,遂亲传说。将临讲坐,惭战交情。”御史中尉李彪对曰:“自古及今,未有天子讲礼。陛下圣叡渊明,事超百代,臣得亲承音旨,千载一时。”
从征沔北,赐帛三千匹。除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中军大将军、开府。又诏曰:“明便交敌,可敕将士肃尔军仪。”勰于是亲勒大众。须臾,有二大鸟从南而来,一向行宫,一向幕府,各为人所获。勰言于高祖曰:“始有一鸟,望旗颠仆,臣谓大吉。”高祖戏之曰:“鸟之畏威,岂独中军之略也,吾亦分其一尔。此乃大善,兵法咸说。”至明,便大破崔慧景、萧衍。其夜大雨,高祖曰:“昔闻国军获胜,每逢云雨。今破新野、南阳及摧此贼,果降时润。诚哉斯言!”勰对曰:“水德之应,远称天心。”高祖令勰为露布,勰辞曰:“臣闻露布者,布于四海,露之耳目,必须宣扬威略以示天下。臣小才,岂足大用?”高祖曰:“汝岂独亲诏,亦为才达,但可为之。”及就,尤类帝文。有人见者,咸谓御笔。高祖曰:“汝所为者,人谓吾制,非兄则弟,谁能辨之?”勰对曰:“子夏被蚩于先圣,臣又荷责于来今。”
及至豫州,高祖为家人书于勰曰:“教风密微,礼政严严,若不深心日劝,何以敬诸?每欲立一宗师,肃我元族。汝亲则宸极,位乃中监,风标才器,实足师范。屡有口敕,仍执冲逊,难违清挹,荏苒至今。宗制之重,舍汝谁寄?便委以宗仪,责成汝躬,有不遵教典,随事以闻,吾别肃治之。若宗室有愆,隐而不举,钟罚汝躬。纲维相厉,庶有劝改。吾朝闻夕逝,不为恨也。”勰翌日面陈曰:“奉诏令专主宗制,纠举非违。臣闻‘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臣处宗乏长幼之顺,接物无国士之礼,每因启请,已蒙哀借。不谓今诏,终不矜免。犹愿圣慈,赐垂蠲遂。”高祖曰:“汝谐,往钦哉。”勰表以一岁国秩、职俸、亲恤以裨军国。诏曰:“割身存国,理为远矣。但汝以我亲,乃减己助国。职俸便停,亲、国二事,听三分受一。”
高祖不豫,勰内侍医药,外总军国之务,遐迩肃然,人无异议。徐謇,当世之上医也。先是,假还洛阳,及召至,勰引之别所,泣涕执手而谓之曰:“君今世元化,至尊气力危惙,愿君竭心,专思方治。若圣体日康,令四海有赖,当获意外之赏;不然,便有不测之诛,非但荣辱,乃存亡由此。君其勉之!”左右见者,莫不呜咽。及引入,謇便欲进治。勰以高祖神力虚弱,唯令以食味消息。勰乃密为坛于汝水之滨,依周公故事,告天地、显祖请命,乞以身代。高祖翊日有瘳损。自悬瓠幸鄴,勰常侍坐舆辇,昼夜不离于侧,饮食必先尝之,而后手自进御。
车驾还京,会百僚于宣极堂,行饮至策勋之礼。命舍人宣旨:“勰翼弼六师,纂戎荆楚,沔北之勋,每毗庙算。从讨新野,有克城之谋;受命邓城,致大捷之效。功为群将之最也。别当授赏,不替厥庸。”高祖谓勰曰:“吾与汝等,早罹艰苦,中逢契阔,每谓情义随事而疏。比缠患经岁,危如寒叶,非汝孔怀,情敦忠孝,孰能动止躬亲,必先药膳?每寻此事,感思殊远。”勰悲泣对曰:“臣等宿遭不天,酷恨长世,赖陛下抚育,得参人伍。岂谓上灵无鉴,复使圣躬违和,万国所悬,苍生系气。寝兴之劳,岂申荼蓼!”以破慧景等勋,增邑五百户。又诏曰:“朕形疲稚年,心劳长岁,积思成疴,顿发汝颍。第六弟勰,孝均周弟,感侔姬旦,遗食舍寐,动止必亲,敦医劝膳,诚力俱竭,致兹保康,实赖同气。又秉务缉政,百司是凭,纲维折衷,万揆获济。抚师于霖浩之辰,处戎于荐逼之日。安外静内,功臣大道。侍省之绩,可以孔怀无褒;翼亮之勤,实乃勋存社稷。宜有酬赏,以旌国功,可增邑一千户。”勰辞曰:“臣受遇缘亲,荣枯事等,以此获赏,殊乖情愿,乞追成旨,用息谤言。”诏曰:“汝在私能孝,处公必忠,比来勤忧,足布朝野,但可祗膺。”寻以勰为司徒、太子太傅,侍中如故。
俄而萧宝卷将陈显达内冠,高祖复亲讨之。诏勰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总摄六师。是时,高祖不豫。勰辞曰:“臣侍疾无暇,六军须有所托,事不两兴,情力又竭。更请一王总当军要。”高祖曰:“戎务、侍疾,皆凭于汝。牵疴如此,吾深虑不济。安六军、保社稷者,舍汝而谁?何容方便请人,以违心寄。宗祐所赖,唯在于汝。诸葛孔明、霍子孟异姓受托,而况汝乎!”行次淯阳,高祖谓勰曰:“吾患转恶,汝其努力。”车驾至马圈,去贼营数里,显达等出战,诸将大破之。勰部分诸军,将攻贼垒,其夜奔退。高祖疾甚,谓勰曰:“修短命也,死生大分,今吾气力危惙,当成不济矣。虽败显达,国家安危,在此一举,社稷所仗,唯在汝身。霍子孟以异姓受付,况汝亲贤,可不勉也!”勰泣曰:“士于布衣,犹为知己尽命,况臣托灵先皇,联晖陛下,诚应竭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但臣出入喉膂,每跨时要,及于宠灵辉赫,闻之遐迩。复参宰匠,机政毕归,震主之声,见忌必矣。此乃周旦遁逃,成王疑惑,陛下爱臣,便为未尽始终之美。臣非所以恶华捐势,非所以辞勤请逸,正希仰成陛下日镜之明,下念愚臣忘退之祸。”高祖久之曰:“吾寻思汝言,理实难夺。”乃手诏世宗曰:“汝第六叔父勰,清规懋赏,与白云俱洁;厌荣舍绂,以松竹为心。吾少与绸缪,提携道趣。每请解朝缨,恬真丘壑,吾以长兄之重,未忍离远。何容仍屈素业,长婴世网。吾百年之后,其听勰辞蝉舍冕,遂其冲挹之性。无使成王之朝,翻疑姬旦之圣,不亦善乎?汝为孝子,勿违吾敕。”
及高祖崩于行宫,遏秘丧事,独与右仆射、任城王澄及左右数人为计,奉迁高祖于安车中,勰等出入如平常,视疾进膳,可决外奏。累日达宛城,乃夜进安车于郡事,得加敛榇,还载卧舆。六军内外莫有知者。遣中书舍人张儒,奉诏徵世宗会驾。梓宫至鲁阳,乃发丧行服。
世宗即位,勰跪授高祖遗敕数纸。咸阳王禧疑勰为变,停在鲁阳郡外,久之乃入。谓勰曰:“汝非但辛勤,亦危险至极。”勰恨之,对曰:“兄识高年长,故知有夷险;彦和握蛇骑虎,不觉艰难。”禧曰:“汝恨吾后至耳!”自高祖不豫,勰常居中,亲侍医药,夙夜不离左右,至于衣带罕解,乱首垢面。帝患久多忿,因之以迁怒。勰每被诮詈,言至厉切;威责近侍,动将诛斩。勰承颜悉心,多所匡济。及高祖升遐,陈显达奔遁始尔,虑凶问泄漏,致有逼迫。勰内虽悲恸,外示吉容,出入俯仰,神貌无异。及至鲁阳也,东宫官属,多疑勰有异志,窃怀防惧。而勰推诚尽礼,卒无纤介。勰上高祖谥议:“谨案谥法,协时肇享曰‘孝’,五宗安之曰‘孝’,道德博闻曰‘文’,经纬天地曰‘文’,仰惟大行皇帝,义实该之,宜上尊号为孝文皇帝,庙曰高祖,陵曰长陵。”世宗从之。
既葬,世宗固以勰为宰辅。勰频口陈遗旨,请遂素怀。世宗对勰悲恸,每不许之。勰频烦表闻,辞义恳切。世宗难违遗敕,遂其雅情,犹逼以外任,乃以勰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幽瀛营安平七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定州刺史。勰仍陈让,又面申前意,世宗固执不许,乃述职。
尚书令王肃等奏:“臣等闻旌功表德,道贵前王;庸勋亲亲,义高盛典。是故姬旦翼周,光宅曲阜;东平宰汉,宠绝列蕃。彭城王勰景思内昭,英风外发,协廓乾规,扫氛汉沔。属先帝在天,凤旌旋旆,静一六师,肃宁南服。登圣皇于天衢,开有魏之灵祐,论道中铉,王猷以穆,七德丕宣,九功在咏。臣等参详,宜增邑一千五百户。”诏曰:“览奏,倍增崩绝,未足以上酬勋德,且可如奏。”勰频表固让,世宗许之。世宗与勰书曰:“恪奉辞暨今,悲恋哽咽,岁月易远,便迫暮冬,每思闻道,奉承风教。父既辞荣闲外,无容顿违至德。出蕃累朔,荒驰实深。今遣主书刘道斌奉宣悲恋,愿父来望,必当郕京。展泄哀穷,指不云远。”勰乃朝于京师。
景明初,萧宝卷豫州刺史裴叔业以寿春内属,诏勰都督南征诸军事,余官如故,与尚书令王肃迎接寿春。诏曰:“五教治枢,古难其选,自非亲贤兼切,莫应斯举。王以明德懋亲,任属保傅,出居蕃陕,入御衮章,内外克谐,民神攸属。今董率戎麾,威号宜重,可复授司徒,以光望实。”又诏勰以本官领扬州刺史。勰简刑导礼,与民休息,州境无虞,遐迩安静。扬州所统建安戍主胡景略犹为宝卷拒守不下,勰水陆讨之,景略面缚出降。自勰之至寿春,东定城戍,至于阳石,西降建安,山蛮顺命,斩首获生,以数万计。进位大司马,领司徒,余如故。增邑八百户。又宝卷遣将陈伯之屯于肥口,胡松又据梁城,水军相继二百余里。勰部分将士,分攻诸营。伯之、胡松率众出战,诸将击之,斩首九千,俘获一万。伯之等仅以身免,屯于烽火。勰又分命诸将频战,伯之计穷宵遁。淮南平。诏曰:“王戚尊上辅,德勋莫二,孤心昧识,训保攸凭。比以寿春初开,镇压任重,故令王亲董元戎,远抚淮外。冒兹炎蒸,衡盖飘摇,经略逾时,必有亏损。淹违诣觌,夙夜系情。兼制胜宣规,威效兼著,公私允称,义所钦嘉。虽凯旋有期,无申延属,可遣给事黄门侍郎郑道昭就彼祗劳。”徵勰还朝。
勰政崇宽裕,丝毫不犯,淮南士庶,追其余惠,至今思之。初,勰之定寿春也,获萧宝卷汝阴太守王果、豫州治中庾稷等数人,勰倾衿礼之,常参坐席。果承间进曰:“果等契阔生平,皓首播越,顾瞻西夕,余光几何。今遭圣化,正应力兹愚老,申展尺寸,但在南百口,生死分张,乞还江外,以申德泽。”勰矜而许之。果又谢曰:“殿下赐处,有过国士。果等今还,仰负慈泽,请听仁驾振旅,反迹江外。”至此乃还。其为远人所怀如此。
勰至京师,世宗临东堂引见,诏勰曰:“比凤皇未至,苍黎二化,故仰屈尊谟,绥怀边附。而寇竖昏迷,敢斗淮楚。叔父英略高明,应机殄定,凯旋今辰,伏慰悲伫。”勰谢曰:“臣忝充戎帅,抚安新故,而不能宣武导恩,威怀遐迩。致小竖伯之,驱率蚁徒,侵扰边堡。非唯仰惭天颜,实亦俯愧朝列。春秋责帅,臣实当之。赖陛下慈深舍过,故使愚臣获免罪责。”勰频表辞大司马、领司徒及所增邑,乞还中山。有诏不许。乃除录尚书、侍中,司徒如故。固辞不免。勰雅好恬素,不以势利婴心。高祖重其事干,絷维不许。虽临崩遗诏,复世宗留连,每乖情愿,常凄然叹息。以诏旨殷勤,僶俛应命。
时咸阳王禧渐以骄矜,颇有不法。北海王详阴言于世宗,世宗深忌之。又言勰大得人情,不宜久在宰辅,劝世宗遵高祖遗敕。禧等又出领军于烈为恆州,非烈情愿,固强之,烈深以为忿。烈子忠尝在左右,密令忠言于世宗云:“诸王等意不可测,宜废之,早自览政。”时将礿祭,王公并斋于庙东坊。世宗遣于烈将宿卫壮士六十余人召禧、勰、详等,引入,见之于光极殿。世宗谓勰曰:“顷来南北务殷,不容仰遂冲操。恪是何人,而敢久违先敕。今遂叔父高蹈之意。”勰谢曰:“先帝不以臣虚薄,曲垂罔己之泽,出入绸缪,公私无舍。自陛下龙飞九五,屡求解落,既为宰辅所抑,亦不为陛下所许。先岁夏中,重尘天听,时蒙优借,出为定州。往年还洛阳,敕总戎淮肥,虽无功效,幸免罪戾。云归未几,复委臣以非据之任。臣频烦干请,具简圣听。陛下孝深无改,仰遵先诏,上成睿明之美,下遂微臣之志,感惟今往,悲喜交深。”乃诏曰:“王宿尚闲静,志捐世务,先帝爱亮之至,弗夺此情,遗敕炳然,许遂冲退。雅操不移,朕亦未敢违夺。今乃释位归第,丘园是营。高尚之节,确尔贞固;《贲》、《履》之操,邈焉难追。而王宅初构,财力多阙,成立之期,岁月莫就。可量遣工役,分给材瓦,禀王所好,速令制办,务从简素,以称王心。”勰因是作《蝇赋》以谕怀,恶谗构也。
又以勰为太师,勰遂固辞。诏曰:“盖二仪分象,君臣之位形焉;上下既位,唱和之义生焉。自古统天位主,曷常不赖明师,仗贤辅,而后燮和阴阳,彝伦民物者哉?往而不返者,先民诚有之,斯所谓独善其身而乱大伦,山林之士耳。贤人君子则不然也。屈己以安民,艰身以济物,所谓以先知觉后知,同尘而与天下俱洁者也。朕猥以冲年,纂临宝历,实赖叔父匡济之功,诚宜永兼将相,以纲维内外。但逼夺先旨,惮违冲挹,俯志割心,以遂高素。自比水旱乖和,阴阳失序,是以屈王论道,庶燮兹玉烛。且师宰从容,无废清尚。故周旦复辟而居之,尚父期颐以终位。王义兼家国,理绝独高,可遣侍中敦谕。”世宗又修家人书于勰曰:“恪言:奉还告承,犹执冲逊,恪实暗寡,政术多秕,匡弼之寄,仰属亲尊。父德望兼重,师训所归,岂得近遗家国,远崇清尚也。便愿纡降,时副倾注之心。”勰不得已而应命。
世宗后频幸勰第。及京兆、广平暴虐不法,诏宿卫队主率羽林虎贲,幽守诸王于其第。勰上表切谏,世宗不纳。勰既无山水之适,又绝知己之游,唯对妻子,郁郁不乐。议定律令,勰与高阳王雍、八座、朝士有才学者五日一集,参论轨制应否之宜。而勰夙侍高祖,兼聪达博闻,凡所裁决,时彦归仰。加以美容貌,善风仪,端严若神,折旋合度,出入言笑,观者忘疲。又加侍中。勰敦尚文史,物务之暇,披览不辍。撰自古帝王贤达至于魏世子孙,三十卷,名曰《要略》。小心谨慎,初无过失,虽闲居宴处,亦无慢色惰容。爱敬儒彦,倾心礼待。清正俭素,门无私谒。
性仁孝,言于朝廷,以其舅潘僧固为冀州乐陵太守。京兆王愉构逆,僧固见逼从之。尚书令高肇性既凶愎,贼害贤俊。又肇之兄女,入为夫人。顺皇后崩,世宗欲以为后,勰固执以为不可。肇于是屡谮勰于世宗,世宗不纳。因僧固之同愉逆,肇诬勰北与愉通,南招蛮贼。勰国郎中令魏偃、前防阁高祖珍希肇提携,构成共事。肇初令侍中元晖以奏世宗,晖不从,令左卫元珍言之。世宗访之于晖,晖明勰无此。世宗更以问肇,肇以魏偃、祖珍为证,世宗乃信之。
永平元年九月,召勰及高阳王雍、广阳王嘉、清河王怿、广平王怀及高肇等入。时勰妃方产,勰乃固辞不赴。中使相继,不得已乃令命驾,意甚忧惧,与妃诀而登车。入东掖门,度一小桥,牛不肯进,遂击之。良久,更有使者责勰来迟,乃令去牛,人挽而进,宴于禁中。至夜皆醉,各就别所消息。俄而元珍将武士赍毒酒而至。勰曰:“吾忠于朝廷,何罪见杀!一见至尊,死无恨也。”珍曰:“至尊何可复见!王但饮酒。”勰曰:“至尊圣明,不应无事杀我,求与告我罪者一对曲直。”武士以刀镮筑勰二下。勰大言曰:“皇天!忠而见杀。”武士又以刀镮筑勰。勰乃饮毒酒,武士就杀之。向晨,以褥裹尸,舆从屏门而出,载尸归第,云王因饮而薨。勰妃李氏,司空冲之女也,号哭大言曰:“高肇枉理杀人,天道有灵,汝还当恶死。”及肇以罪见杀,论者知有报应焉。世宗为举哀于东堂,给东园第一秘器、朝服一袭、赙钱八十万、布二千匹、蜡五百斤,大鸿胪护丧事。
勰既有大功于国,无罪见害,百姓冤之。行路士女,流涕而言曰:“高令公枉杀如此贤王!”在朝贵贱,莫不丧气。追崇假黄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公、侍中、太师,王如故。给銮辂九旒、虎贲班剑百人、前后部羽葆鼓吹、辒辌车。有司奏太常卿刘芳议勰谥曰:“王挺德弱龄,诞资至孝,睿性过人,学不师授。卓尔之操,发自天然;不群之美,幼而独出。及入参政务,纶纟孛有光;爰登中铉,敷明五教。汉北告危,皇赫问罪,王内亲药膳,外总六师。及宫车晏驾,上下哀惨。奋猛衔戚,英略潜通,翼卫灵舆,整戎振旆。历次宛谢,迄于鲁阳,送往奉居,无惭周霍。禀遗作辅,远至迩安。分陕恆方,流咏燕赵;廓靖江西,威慑南越。入厘百揆,庶绩咸熙。履勤不惮,在功愈挹。温恭恺悌,忠雅宽仁,兴居有度,善终笃始。高尚厥心,功成身退。义亮圣衷,美光世典。依谥法,保大定功曰‘武’,善问周达曰‘宣’。谥曰‘武宣王’。”及庄帝即位,追号文穆皇帝,妃李氏为文穆皇后,迁神主于太庙。称肃祖。语在《临淮王彧传》。前废帝时,去其神主。
嫡子劭,字子讷,袭封。善武艺,少有气节。肃宗初,萧衍遣将犯边,劭上表曰:“伪竖游魂,窥觎边境,劳兵兼时,日有千金之费。臣仰籍先资,绍飨厚秩,思以埃尘,用裨山海。臣国封徐州,去军差近,谨奉粟九千斛、绢六百匹、国吏二百人,以充军用。”灵太后嘉其至意,而不许之。起家宗正少卿。又除使持节、假散骑常侍、平东将军、青州刺史。于时,齐州民刘均、房顷等,扇动三齐。萧衍遣将彭群、王辩等搔扰边陲,劭频有防拒之效。孝昌末,灵太后失德,四方纷扰,劭遂有异志。为安丰王延明所启,乃徵入为御史中尉。庄帝即位,尊为无上王。寻遇害河阴。追谥曰孝宣皇帝,妻李氏为文恭皇后。有二子。
韶字世胄,袭,武定末,司州牧。齐受禅,爵例降。
韶弟袭,字世绍。武定初,封武安王,邑一千户。武定末,中书侍郎。齐受禅,爵例降。
劭兄子直,字方言。少知名,为清河文献王所赏爱。起家除散骑侍郎,转中书侍郎。后除通直散骑常侍,迁给事黄门侍郎。灵太后诏曰:“故太师、彭城武宣王道隆德盛,功高微管,协契先朝,导扬末命。扶疴济难,效汉北之诚;送往奉居,尽鲁南之节。宗社赖之以安,皇基由之永固。而谦光守约,屡捴增邑之赏;辞多受少,终保初锡之封。非所谓追旧报恩、念勋酬德者也。可以前后所封户,别封三子为县公,食邑各一千户,庶以少慰仁魂,微申朝典。”子直封真定县开国公。出为冠军将军、梁州刺史。未几遇患,优游南郑,无他政绩。徵还京师,病卒。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都官尚书、冀州刺史。孝庄践阼,追封陈留王,邑二千户,赠假黄钺、太师、大司马、太尉,加前后部羽葆鼓吹。
子宽,字思猛,袭王爵。除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寻除侍中、抚军将军。永安三年,尔朱兆害之于晋阳。无后,国除。出帝初,追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青齐济三州诸军事、卫大将军、青州刺史,重赠司徒公。
弟刚,字金明,庄帝初,封浮阳王,邑千户。武定末,宗正少卿。齐受禅,爵例降。
刚弟质,庄帝初,林虑王,邑千户。永安三年薨。出帝时,赠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劭弟子正,美貌,性宽和。肃宗初,封霸城县公,邑一千户。历散骑侍郎、太常少卿。庄帝即位,除尚书令,封始平王。与兄劭俱遇害。赠假黄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相、王如故,鸾辂九旒、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一百人,谥曰贞。
子钦,字世道,袭。武定中,散骑侍郎。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武宣王孝以为质,忠而树行,文谋武略,自得怀抱,绸缪太和之世,岂徒然哉!至夫在安处危之操,送往事居之节,周旦匪他之义,霍光异姓之诚,事兼之矣。功高震主,德隆动俗,间言一入,卒不全志。乌呼!周成、汉昭亦未易遇也。
列传第十 孝文五王
废太子 京兆王 清河王 广平王 汝南王
孝文皇帝七男。林皇后生废太子恂。文昭皇后生宣武皇帝、广平文穆王怀。袁贵人生京兆王愉。罗夫人生清河文献王怿、汝南文宣王悦。郑充华生皇子恌,未封,早夭。
废太子庶人恂,字元道。生而母死,文明太后抚视之,常置左右。年四岁,太皇太后亲为立名恂,字元道,于是大赦。太和十七年七月癸丑,立恂为皇太子。及冠恂于庙,高祖临光极东堂,引恂入见,诫以冠义曰:“夫冠礼表之百代,所以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故能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然母见必拜,兄弟必敬,责以成人之礼。字汝元道,所寄不轻。汝当寻名求义,以顺吾旨。”二十年,改字宣道。
迁洛,诏恂诣代都。其进止仪礼,高祖皆为定。及恂入辞,高祖曰:“今汝不应向代,但太师薨于恆壤,朕既居皇极之重,不容轻赴舅氏之丧,欲使汝展哀舅氏,拜汝母墓,一写为子之情。汝至彼,太师事毕后日,宜一拜山陵。拜讫,汝族祖南安可一就问讯。在途,当温读经籍。今日亲见吾也。”后高祖每岁征幸,恂常留守,主执庙祀。
恂不好书学,体貌肥大,深忌河洛暑热,意每追乐北方。中庶子高道悦数苦言致谏,恂甚衔之。高祖幸崧岳,恂留守金墉,于西掖门内与左右谋,欲召牧马轻骑奔代,手刃道悦于禁中。领军元俨勒门防遏,夜得宁静。厥明,尚书陆琇驰启高祖于南,高祖闻之骇惋,外寝其事,仍至汴口而还。引恂数罪,与咸阳王禧等亲杖恂,又令禧等更代,百余下,扶曳出外,不起者月余。拘于城西别馆。引见群臣于清徽堂,议废之。司空、太子太傅穆亮,尚书仆射、少保李冲,并免冠稽首而谢。高祖曰:“卿所谢者私也,我所议者国也。古人有言,大义灭亲。今恂欲违父背尊,跨据恆朔。天下未有无父国,何其包藏,心与身俱。此小兒今日不灭,乃是国家之大祸,脱待我无后,恐有永嘉之乱。”乃废为庶人,置之河阳,以兵守之,服食所供,粗免饥寒而已。恂在困踬,颇知咎悔,恆读佛经,礼拜归心于善。
高祖幸代,遂如长安。中尉李彪承间密表,告恂复与左右谋逆。高祖在长安,使中书侍郎邢峦与咸阳王禧,奉诏赍椒酒诣河阳,赐恂死,时年十五。殓以粗棺常服,瘗于河阳城。二十二年冬,御史台令史龙文观坐法当死,告廷尉,称恂前被摄左右之日,有手书自理不知状,而中尉李彪、侍御史贾尚寝不为闻。贾坐系廷尉。时彪免归,高祖在鄴,尚书表收彪赴洛,会赦,遂不穷其本末。贾尚出系,暴病数日死。
初,高祖将为恂娶司徒冯诞长女,以女幼,待年长。先为娉彭城刘长文、荥阳郑懿女为左右孺子,时恂年十三四。高祖泛舟天渊池,谓郭祚、崔光、宋弁曰:“人生须自放,不可终朝读书。我欲使恂旦出省经传,食后还内,晡时复出,日夕为罢。卿等以为何如?”光曰:“孔子称‘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传》曰:‘昼以访事,夜以安身’。太子以幼年涉学之日,不宜于正昼之时,舍书御内,又非所以安柔弱之体,固永年之命。”高祖以光言为然,乃不令恂昼入内。无子。
京兆王愉,字宣德。太和二十一年封。拜都督、徐州刺史,以彭城王中军府长史卢阳乌兼长史,州事巨细,委之阳乌。世宗初,为护军将军。世宗留爱诸弟,愉等常出入宫掖,晨昏寝处,若家人焉。世宗每日华林戏射,衣衫骑从,往来无间。迁中书监。
世宗为纳顺皇后妹为妃,而不见礼荅。愉在徐州,纳妾李氏,本姓杨,东郡人,夜闻其歌,悦之,遂被宠嬖。罢州还京,欲进贵之,托右中郎将赵郡李恃显为之养父,就之礼逆,产子宝月。顺皇后召李入宫,毁击之,强令为尼于内,以子付妃养之。岁余,后父于劲,以后久无所诞,乃上表劝广嫔侍。因令后归李于愉,旧爱更甚。
愉好文章,颇著诗赋。时引才人宋世景、李神俊、祖莹、邢晏、王遵业、张始均等共申宴喜,招四方儒学宾客严怀真等数十人,馆而礼之。所得谷帛,率多散施。又崇信佛道,用度常至不接。与弟广平王怀颇相夸尚,竞慕奢丽,贪纵不法。于是世宗摄愉禁中推案,杖愉五十,出为冀州刺史。
始愉自以职求侍要,既势劣二弟,潜怀愧恨,颇见言色。又以幸妾屡被顿辱,内外离抑。及在州谋逆,愉遂杀长史羊灵引及司马李遵,称得清河王密疏,云高肇谋杀害主上。于是遂为坛于信都之南,柴燎告天,即皇帝位。赦天下,号建平元年,立李氏为皇后。世宗诏尚书李平讨愉。愉出拒王师,频败,遂婴城自守。愉知事穷,携李及四子数十骑出门,诸军追之,见执以送。诏徵赴京师,申以家人之训。愉每止宿亭传,必携李手,尽其私情。虽锁絷之中,饮食自若,略无愧惧之色。至野王,愉语人曰:“虽主上慈深,不忍杀我,吾亦何面目见于至尊!”于是歔欷流涕,绝气而死,年二十一。或云高肇令人杀之。敛以小棺,瘗之。诸子至洛,皆赦之。后灵太后令愉之四子皆附属籍,追封愉临洮王。子宝月袭。乃改葬父母,追服三年。
宝月弟宝炬,轻躁薄行,耽淫酒色。孝庄时,特封南阳王。从出帝没于关西。宇文黑獭害出帝,宝炬乃僭大号。
清河王怿,字宣仁。幼而敏惠,美姿貌,高祖爱之。彭城王勰甚器异之,并曰:“此兒风神外伟,黄中内润,若天假之年,比《二南》矣。”博涉经史,兼综群言,有文才,善谈理,宽仁容裕,喜怒不形于色。太和二十一年封。世宗初,拜侍中,转尚书仆射。
怿才长从政,明于断决,割判众务,甚有声名。司空高肇以帝舅宠任,既擅威权,谋去良宗,屡谮怿及愉等。愉不胜其忿怒,遂举逆冀州。因愉之逆,又构杀勰。怿恐不免。肇又录囚徒,以立私惠。怿因侍宴酒酣,乃谓肇曰:“天子兄弟,讵有几人,而炎炎不息。昔王莽头秃,亦藉渭阳之资,遂纂汉室,今君曲形见矣,恐复终成乱阶。”又言于世宗曰:“臣闻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是故季氏旅泰,宣尼以为深讥;仲叔轩悬,丘明以为至诫。谅以天尊地卑,君臣道别,宜杜渐防萌,无相僭越。至于减膳录囚,人君之事,今乃司徒行之,讵是人臣之义?且陛下修政教,解狱讼,则时雨可降,玉烛知和,何使明君失之于上,奸臣窃之于下?长乱之基,于此在矣。”世宗笑而不应。
肃宗初,迁太尉,侍中如故。诏怿裁门下之事。又典经义注。时有沙门惠怜者,自云呪水饮人,能差诸病。病人就之者,日有千数。灵太后诏给衣食,事力优重,使于城西之南,治疗百姓病。怿表谏曰:“臣闻律深惑众之科,礼绝妖淫之禁,皆所以大明居正,防遏奸邪。昔在汉末,有张角者,亦以此术荧惑当时。论其所行,与今不异,遂能詃诱生人,致黄巾之祸,天下涂炭数十年间,角之由也。昔新垣奸,不登于明堂;五利侥,终婴于显戮。”
灵太后以怿肃宗懿叔,德先具瞻,委以朝政,事拟周霍。怿竭力匡辅,以天下为己任。领军元叉,太后之妹夫也,恃宠骄盈。怿裁之以法,每抑黜之,为叉所疾。叉党人通直郎宋维希叉旨,告怿谋反,禁怿门下。讯问左右及朝贵,贵人分明,乃得雪释焉。怿以忠而获谤,乃鸠集昔忠烈之士,为《显忠录》二十卷,以见意焉。
正光元年七月,叉与刘腾逼肃宗于显阳殿,闭灵太后于后宫,囚怿于门下省。诬怿罪状,遂害之,时年三十四。朝野贵贱,知与不知,含悲丧气,惊振远近。夷人在京及归,闻怿之丧,为之劈面者数百人。
广平王怀。囗有魏诸王。召入华林别馆,禁其出入,令四门博士董徵,授以经传。世宗崩,乃得归。
汝南王悦,好读佛经,览书史。为性不伦,俶傥难测。悦妃闾氏,即东海公之女也,生一子,不见礼荅。有崔延夏者,以左道与悦游,合服仙药松术之属。时轻与出采芝,宿于城外小人之所。遂断酒肉粟稻,唯食麦饭。又绝房中而更好男色。轻忿妃妾,至加捶挞,同之婢使。悦之出也,妃住于别第。灵太后敕检问之,引入,穷悦事故。妃病杖伏床蓐,疮尚未愈。太后因悦之杖妃,乃下令禁断。令诸亲王及三蕃,有其正妃疾患百日已上,皆遣奏闻。若有犹行捶挞,就削封位。
及清河王怿为元叉所害,悦了无仇恨之意,乃以桑落酒候伺之,尽其私佞。叉大喜,以悦为侍中、太尉。临拜日,就怿子亶求怿服玩之物,不时称旨。乃召亶,杖之百下。亶居庐未葬,形气羸弱,暴加威挞,殆至不济。囗仍呼阿兒,亲自循抚。囗悦为大剉碓置于州门,盗者便欲斩其手。时人惧其无常,能行异事,奸偷畏之而暂息。
及尔朱荣举兵向洛,既忆入间疑 。俄而闻荣肆毒于河阴,遂南奔萧衍。衍立为魏主,号年更兴。衍遣其将军王辩送置于境上,以觊侵逼。
及齐献武王既诛荣,以悦高祖子,宜承大业,乃令人示意。悦既至,清狂如故,动为罪失,不可扶持,乃止。出帝初,除大司马。卒。
列传第十一 卫操 莫含 刘库仁
卫操,字德元,代人也。少通侠,有才略。晋征北将军卫瓘以操为牙门将,数使于国 ,颇自结附。始祖崩后,与从子雄及其宗室乡亲姬澹等十数人,同来归国,说桓穆二帝招纳晋人,于是晋人附者稍众。桓帝嘉之,以为辅相,任以国事。及刘渊、石勒之乱,劝桓帝匡助晋氏。东瀛公司马腾闻而善之,表加将号。稍迁至右将军,封定襄侯。
桓帝崩后,操立碑于大邗城南,以颂功德,云:“魏,轩辕之苗裔。”言:桓穆二帝“驰名域外 ,九译宗焉。治国御众,威禁大行。声著华裔,齐光纯灵。智深谋远,穷幽极明。治则清断,沉浮得情。仁如春阳,威若秋零。强不凌弱,隐恤孤茕。道教仁行,化而不刑。国无奸盗,路有颂声。自西讫东,变化无形。威武所向,下无交兵。南壹王室,北服丁零。招谕六狄,咸来归诚。超前绝后,致此有成。奉承晋皇,悍御边疆。王室多难,天网弛纲。豪心远济,靡离其殃。岁翦逆命,奸盗豺狼。永安元年,岁次甲子。奸党犹逆,东西狼跱。敢逼天王,兵甲屡起。怙众肆暴,虐用将士。鄴洛遘隙,弃亲求疏。乃招暴类,屠各匈奴。刘渊奸贼,结党同呼。敢击并土,杀害无辜。残破狼籍,城邑丘墟。交刃千里,长蛇塞涂。晋道应天,言展良谟。使持节、平北将军、并州刺史、护匈奴中郎将、东瀛公司马腾,才神绝世,规略超远。时逢多难,惧损皇祀。欲引兵驾,猃狁孔炽。造设权策,济难奇思。欲招外救,朝臣莫应。高算独断,决谋盟意。爰命外国,引军内备。简贤选士,命兹良使。遣参军壶伦、牙门中行嘉、义阳亭侯卫谟、协义亭侯卫鞬等,驰奉檄书,至晋阳城。”
又称:桓穆二帝“心在宸极。辅相二卫,对扬毗翼。操展文谋,雄奋武烈。承命会议,谘论奋发,昔桓文匡佐 ,功著周室,显名载籍,列赍备物。大众乃动,照同灵集。兴军百万,期不经日。兄弟齐契,决胜庙算。鼓噪南征,平夷险难。”
又云:“二帝到镇,言若合符。引接款密,信义不渝。会盟汾东,铭篆丹书。永世奉承,慎终如初。契誓命将 ,精锐先驱。南救涅县,东解寿阳。窘迫之邑,幽而复光。太原、西河,乐平、上党,遽遭寇暴,白骨交横。羯贼肆虐,六郡凋伤。群恶相应,图及华堂。旌旗轻指,羯党破丧。遣骑十万,前临淇漳。鄴遂振溃,凶逆奔亡。军据州南,曜锋太行。翼卫内外,镇静四方。志在竭力,奉戴天王。忠恕用晖,外动亦攘。于是曜武,振旅而旋。长路匪夷,出入经年。毫毛不犯,百姓称传。周览载籍,自古及今,未闻外域,奔救内患。弃家忧国,以危易安。惟公远略,临难能权。应天顺人,恩德素宣。和戎静朔,危邦复存。”
又云:“非桓天挺,忠孝自然。孰能超常,不为异端。回动大众,感公之言。功济方州,勋烈光延。升平之日 ,纳贡充蕃。凭瞻銮盖,步趾三川。有德无禄,大命不延。年三十有九,以永兴二年六月二十四日,寝疾薨殂。背弃华殿,云中名都。国失惠主,哀感欷歔。悲痛烦冤,载号载呼。举国崩绝,攀援靡诉。远近齐轨,奔赴梓庐。人百其身,盈塞门涂。高山其颓,茂林凋枯。仰诉造化,痛延悲夫!”
又云:桓帝“忠于晋室,骏奔长衢。隆冬凄凄,四出行诛。蒙犯霜雪,疹入脉肤。用致薨殒,不永桑榆。以死勤事 ,经勋同模。垂名金石,载美晋书。平北哀悼,祭以丰厨。考行论勋,谥曰义烈。功施于人,祀典所说。”又云:“桓帝经济,存亡继绝。荒服是赖,祚存不辍。金龟箫鼓,轺盖殊制。反及二代,莫与同列。并域嘉叹,北国感荣。各竭其心,思扬休名。刊石纪功,图像存形。靡辍享祀,飨以牺牲。永垂于后,没有余灵。长存不朽,延于亿龄。”
其颂又称:桓帝“金坚玉刚。应期顺会,王有北方。行能济国,武平四荒。无思不服,区域大康。世路纷纠,运遭播扬。羯胡因衅 ,敢害并土。哀痛下民,死亡失所。率众百万,平夷险阻。存亡继绝,一州蒙祜。功烈桓桓,龙文虎武。朱邑小善,遗爱桐乡。勋攘大患,六郡无囗。囗悉之来,由功而存。刊石勒铭,垂示后昆。”时晋光熙元年秋也。
皇兴初,雍州别驾雁门段荣于大邗掘得此碑,文虽非丽,事宜载焉,故录于传。
桓穆二帝并礼重操。穆帝三年卒。始操所与宗室乡亲入国者:卫勤,安乐亭侯;卫崇、卫清,并都亭侯;卫泥、段繁,并信义将军、都亭侯;王发,建武将军、都亭侯;范班,折冲将军、广武亭侯;贾庆,建武将军、上洛亭侯;贾循,都亭侯;李壹,关中侯;郭乳,关内侯。皆为桓帝所表授也。六修之难,存者多随刘琨任子遵南奔。卫雄、姬澹、莫含等名,皆见碑。
雄字世远,澹字世雅,并勇健多计画,晋世州从事。既与卫操俱入国,桓帝壮其膂力,并以为将,常随征伐,大著威名。桓帝之赴难也,表晋列其勋效,皆拜将军。雄连有战功,稍迁至左将军、云中侯。澹亦以勇绩著名,桓帝末,至信义将军、楼烦侯。穆帝初,并见委任。卫操卒后,俱为左右辅相。
六修之逆,国内大乱,新旧猜嫌,迭相诛戮。雄、澹并为群情所附,谋欲南归,言于众曰:“闻诸旧人忌新人悍战,欲尽杀之,吾等不早为计,恐无种矣。”晋人及乌丸惊惧,皆曰:“死生随二将军。”于是雄、澹与刘琨任子遵率乌丸、晋人数万众而叛。琨闻之大悦,率数百骑驰如平城抚纳之。会石勒攻琨乐平,太守韩据请救于琨。琨以得雄、澹之众,欲因其锐,以灭石勒。雄、澹谏曰:“乱民饥疲,未可便用,宜休息观衅而动。”琨不从,使雄、澹率众讨勒,琨屯广牧为之声援。勒率轻骑与雄、澹战,澹大败,率骑千余,奔于代郡。勒遣孔苌追灭之。
莫含,雁门繁畤人也。家世货殖,赀累巨万。刘琨为并州,辟含从事。含居近塞下,常往来国中。穆帝爱其才器,善待之。及为代王,备置官属,求含于琨。琨遣入国,含心不愿。琨谕之曰:“当今胡寇滔天,泯灭诸夏。百姓流离,死亡涂地;主上幽执,沉溺丑虏。唯此一州,介在群胡之间,以吾薄德,能自存立者,赖代王之力。是以倾身竭宝,长子远质,觊灭残贼,报雪大耻。卿为忠节,亦是奋义之时,何得苟惜共事之小诚,以忘出身之大益。入为代王腹心,非但吾愿,亦一州所赖。”含乃入代,参国官。后琨徙五县之民于陉南,含家独留。含甚为穆帝所重,常参军国大谋。卒于左将军、关中侯。其故宅在桑乾川南,世称莫含壁,或音讹,谓之莫回城云。
子显,知名于时。昭成世,为左常侍。
显子题,亦有策谋。太祖使题与将军王建等三军,讨慕容宝广宁太守刘亢泥,斩之。徙亢泥部落于平城。宝上谷太守驎,捐郡逃走,太祖追讨。题为大将,别出东道。以功赐爵东宛侯。及还京师,常与李栗侍宴。栗坐不敬获罪,题亦被黜为济阳太守。后太祖欲广宫室,规度平城四方数十里,将模鄴、洛、长安之制,运材数百万根。以题机巧,徵令监之。召入,与论兴造之宜。题久侍颇怠,赐死。
题弟云,好学善射。太祖时,常典选曹,转给事中。以功赐爵安德侯。迁执金吾,常参军国谋议。世祖之克赫连昌,诏云与常山王素留镇统万。进爵安定公,加平西将军,后迁镇西大将军。时初并河西,人心未一,云抚慰新旧,皆得其所。神中卒,谥曰敬公。
刘库仁,本字没根,刘虎之宗也,一名洛垂。少豪爽,有智略。母平文皇帝之女。昭成皇帝复以宗女妻之,为南部大人。
建国三十九年,昭成暴崩,太祖未立,苻坚以库仁为陵江将军、关内侯,令与卫辰分国部众而统之。自河以西属卫辰,自河以东属库仁。于是献明皇后携太祖及卫秦二王自贺兰部来居焉。库仁尽忠奉事,不以兴废易节,抚纳离散,恩信甚彰。
苻坚进库仁广武将军,给幢麾鼓盖,仪比诸侯。处卫辰在库仁之下。卫辰怒,杀坚五原太守而叛,攻库仁西部。库仁又伐卫辰破之,追至阴山西北千余里,获其妻子,尽收其众。库仁西征库狄部,大获畜产,徙其部落,置之桑乾川。苻坚赐库仁妻公孙氏,厚其资送。库仁又诣坚,加库仁振威将军。
后慕容垂围苻丕于鄴,又遣将平规攻幽州刺史王永于蓟,库仁自以受坚爵命,遣妻兄公孙希率骑三千,助永击规,大破之,阬规降卒五千余人。乘胜长驱,进据唐城,与垂子麟相持。库仁闻希破规,复将大举以救丕。发雁门、上谷、代郡兵,次于繁畤。先是,慕容文等当徙长安,遁依库仁部,常思东归,其计无由。至是役也,知人不乐,文等乃夜率三郡人,攻库仁。库仁匿于马厩,文执杀之。乘其骏马,奔慕容垂。公孙希闻乱,自唐城走于丁零。
库仁弟眷,继摄国事。白部大人系佛叛,眷力不能讨。乃引苻坚并州刺史张蚝击佛,破之。眷又破贺兰部于善无,又击蠕蠕别帅胏渥于意亲山,破之,获牛羊数十万头。眷第二子罗辰,性机警,有智谋,谓眷曰:“比来行兵,所向无敌,心腹之疾,愿早图之。”眷曰:“谁也?”曰:“从兄显,忍人也,为乱非旦则夕耳。”眷不以为意。其后,徙牧于牛川,库仁子显,果杀眷而代立。罗辰奔太祖,事在《外戚传》。
显,本名丑伐,既杀眷代立,又欲谋逆,语在《太祖纪》。太祖即位,显自善无南走马邑。
族人奴真领部来附。奴真兄犍,先居贺兰部。至是,奴真请召犍而让部焉。太祖义而许之。犍既领部,自以久托贺讷,德之,乃使弟去斤遗之金马。讷弟染干因谓之曰:“我待汝兄弟厚,汝今领部,宜来从我。”去斤请之奴真。奴真曰:“父为国家附臣,世效忠贞。我志全名节,是故推让。今汝等无状,乃欲叛主怀贰。”于是杀犍及去斤。染干闻其杀兄,率骑讨之,奴真惧,徙部来奔太祖。太祖自迎之,遣使责止染干。奴真感恩,请奉妹充后宫,太祖纳之。
后太祖讨显于马邑,追至弥泽,大破之。卫辰与慕容垂通好,送马三千匹于垂。垂遣慕容良迎之。显击败良军,掠马而去。垂怒,遣子麟、兄子楷讨之,显奔马邑西山。麟轻骑追之,遂奔慕容永于长子。部众悉降于麟,麟徙之中山。显弟亢泥,事在《皇后传》。
史臣曰:始祖及桓、穆之世也,王迹初基,风德未展。操、含托身驰骤之秋,自立功名之地,可谓志识之士矣。刘库仁兄弟,忠以为心,盛衰不二,纯节所存,其意盖远,而并贻非命,惜乎!
列传第十二 燕凤 许谦 张衮 崔玄伯 邓渊
燕凤,字子章,代人也。好学,博综经史,明习阴阳谶纬。昭成素闻其名 ,使人以礼迎致之。凤不应聘。乃命诸军围代城,谓城人曰:“燕凤不来,吾将屠汝。”代人惧,送凤。昭成与语,大悦,待以宾礼,后拜代王左长史,参决国事。又以经授献明帝。
苻坚遣使牛恬朝贡,令凤报之。坚问凤:“代王何如人?”凤对曰:“宽和仁爱,经略高远,一时之雄主,常有并吞天下之志。”坚曰:“卿辈北人 ,无钢甲利器,敌弱则进,强即退走,安能并兼?”凤曰:“北人壮悍,上马持三仗,驱驰若飞。主上雄秀,率服北土,控弦百万,号令若一。军无辎重樵爨之苦,轻行速捷,因敌取资。此南方所以疲弊,而北方之所常胜也。”坚曰:“彼国人马,实为多少?”凤曰:“控弦之士数十万,马百万匹。”坚曰:“卿言人众可尔,说马太多,是虚辞耳。”凤曰:“云中川自东山至西河二百里,北山至南山百有余里,每岁孟秋,马常大集,略为满川。以此推之,使人之言,犹当未尽。”凤还,坚厚加赠遗。
及昭成崩,太祖将迁长安。凤以太祖幼弱,固请于苻坚曰:“代主初崩,臣子亡叛,遗孙冲幼 ,莫相辅立。其别部大人刘库仁勇而有智,铁弗卫辰狡猾多变,皆不可独任。宜分诸部为二,令此两人统之。两人素有深仇,其势莫敢先发。此御边之良策。待其孙长,乃存而立之,是陛下施大惠于亡国也。”坚从之。凤寻东还。
太祖即位,历吏部郎、给事黄门侍郎、行台尚书,甚见礼重。太宗世,与崔玄伯、封懿、梁越等入讲经传,出议朝政。世祖初 ,以旧勋赐爵平舒侯,加镇远将军。神元年卒。
子才,袭。散骑常侍、平远将军。卒。
子元孙,袭。官至博陵太守。卒。子世宗,袭。
许谦,字元逊,代人也。少有文才,善天文图谶之学。建国时,将家归附,昭成嘉之,擢为代王郎中令,兼掌文记。与燕凤俱授献明帝经。从征卫辰,以功赐僮隶三十户。昭成崩后,谦徙长安。苻坚从弟行唐公洛镇和龙,请谦之镇。未几,以继母老辞还。
登国初,遂归太祖。太祖悦,以为右司马,与张衮等参赞初基。慕容宝来寇也,太祖使谦告难于姚兴。兴遣将杨佛嵩率众来援,而佛嵩稽缓。太祖命谦为书以遗佛嵩曰:“夫杖顺以翦遗,乘义而攻昧,未有非其运而显功,无其时而著业。慕容无道,侵我疆埸,师老兵疲,天亡期至,是以遣使命军,必望克赴。将军据方邵之任,总熊虎之师,事与机会,今其时也。因此而举,役不再驾,千载之勋,一朝可立。然后高会云中,进师三魏,举觞称寿,不亦绰乎!”佛嵩乃倍道兼行。太祖大悦,赐谦爵关内侯。重遣谦与佛嵩盟曰:“昔殷汤有鸣条之誓,周武有河阳之盟,所以藉神灵,昭忠信。夫亲仁善邻,古之令轨,歃血割牲,以敦永穆。今既盟之后,言归其好,分灾恤患,休戚是同。有违此盟,神祗斯殛。”宝败,佛嵩乃还。
明年,慕容垂复来寇。太祖谓谦曰:“今事急矣,非卿岂能复致姚师?卿其行也。”谦未发而垂退,乃止。及闻垂死,谦上书劝进。太祖善之。
并州平,以谦为阳曲护军,赐爵平舒侯、安远将军。皇始元年卒官,时年六十三。赠平东将军、左光禄大夫、幽州刺史、高阳公,谥曰文。
子洛阳,袭。从征慕容宝,为冠军司马。后为祁令。太宗追录谦功,以洛阳为雁门太守。洛阳家田三生嘉禾,皆异垄合颖,世祖善之。进爵北地公,加镇南将军。出为明垒镇将,居八年,卒,谥曰恭。
子寄生,袭爵,降为侯。皇兴元年卒。
洛阳弟安国,中山太守。
安国弟安都,广宁、沧水二郡太守。加扬威将军。赐爵东光子。天安初卒。赠平远将军、冀州刺史、东光侯,谥曰烈。
子白虎,袭爵。为侍御中散。后以罪免官,夺爵。
张衮,字洪龙,上谷沮阳人也。祖翼,辽东太守。父卓,昌黎太守。衮初为郡五官掾,纯厚笃实,好学,有文才。太祖为代王,选为左长史。
从太祖征蠕蠕。蠕蠕遁走,追之五六百里。诸部帅因衮言于太祖曰:“今贼远粮尽,不宜深入,请速还军。”太祖令衮问诸部帅,若杀副马,足三日食否。皆言足也。太祖乃倍道追之,及于广漠赤地南床山下,大破之。既而太祖问衮:“卿曹外人知我前问三日粮意乎?”对曰:“皆莫知也。”太祖曰:“此易知耳。蠕蠕奔走数日,畜产之余,至水必留。计其道程,三日足及。轻骑卒至,出其不意,彼必惊散,其势然矣。”衮以太祖言出告部帅,咸曰:“圣策长远,非愚近所及也。”
衮常参大谋,决策帏幄,太祖器之,礼遇优厚。衮每告人曰:“昔乐毅杖策于燕昭,公远委身于魏武,盖命世难可期,千载不易遇。主上天姿杰迈,逸志凌霄,必能囊括六合,混一四海。夫遭风云之会,不建腾跃之功者,非人豪也。”遂策史委质,竭诚伏事。
时刘显地广兵强,跨有朔裔。会其兄弟乖离,共相疑阻,衮言于太祖曰:“显志大意高,希冀非望,乃有参天贰地,笼罩宇宙之规。吴不并越,将为后患。今因其内衅,宜速乘之。若轻师独进,或恐越逸。可遣使告慕容垂,共相声援,东西俱举,势必擒之。然后总括英雄,抚怀遐迩,此千载一时,不可失也。”太祖从之,遂破走显。又从破贺讷,遂命群官登勿居山,游宴终日。从官及诸部大人请聚石为峰,以记功德,命衮为文。
慕容宝之来寇也,衮言于太祖曰:“宝乘滑台之功,因长子之捷,倾资竭力,难与争锋。愚以为宜羸师卷甲,以侈其心。”太祖从之,果破之参合。
皇始初,迁给事黄门侍郎。太祖南伐,师次中山。衮言于太祖曰:“宝凭三世之资,城池之固,虽皇威震赫,势必擒殄,然穷兵极武,非王者所宜。昔郦生一说,田横委质;鲁连飞书,聊将授首。臣诚德非古人,略无奇策,仰凭灵威,庶必有感。”太祖从之。衮遗宝书,喻以成败。宝见书大惧,遂奔和龙。既克中山,听入八议,拜衮奋武将军、幽州刺史,赐爵临渭侯。衮清俭寡欲,劝课农桑,百姓安之。
天兴初,徵还京师。后与崔逞答司马德宗将郗恢书失旨,黜衮为尚书令史。衮遇创业之始,以有才谟见任,率心奉上,不顾嫌疑。太祖曾问南州人于衮。衮与卢溥州里,数谈荐之。又衮未尝与崔逞相见,闻风称美。及中山平,卢溥聚党为逆,崔逞答书不允,并乖本言,故忿之。
衮年过七十,阖门守静,手执经书,刊定乖失。爱好人物,善诱无倦,士类以此高之。永兴二年疾笃,上疏曰:“臣既庸人,志无殊操,值太祖诞膺期运,天地始开,参戎氛雾之初,驰驱革命之会,托翼邓林,寄鳞溟海,遂荷恩宠,荣兼出内。陛下龙飞九五,仍参顾问,曾无微诚,尘山露海。今旧疾弥留,气力虚顿,天罚有罪,将填沟壑。然犬马恋主,敢不尽言。方今中夏虽平,九域未一,西有不宾之羌,南有逆命之虏,岷蜀殊风,辽海异教。虽天挺明圣,拨乱乘时,而因几抚会,实须经略。介焉易失,功在人谋。伏愿恢崇睿道,克广德心,使揖让与干戈并陈,文德与武功俱运,则太平之化,康哉之美,复隆于今,不独前世。昔子囊将终,寄言城郢;荀偃辞唅,遗恨在齐。臣虽暗劣,敢忘前志,魂而有灵,结草泉壤。”后数日卒,年七十二。后世祖追录旧勋,遣大鸿胪即墓策赠太保,谥曰文康公。
子温,外都大官、广宁太守。卒。
子贰兴,昌黎太守。
温弟楷,州主簿。
子诞,有学尚,性尤雅直。初与高允同时被徵,后除中书侍郎、通直散骑常侍、建威将军。赐爵容城子。
衮次子度,少有志尚,袭爵临渭侯。上谷太守,入为武昌王师。加散骑常侍,除使持节,都督幽州广阳、安乐二郡诸军事,平东将军,崎城镇都大将。又转和龙镇都大将。所在著称。还朝为中都大官。卒,赠征东大将军、冀州刺史,谥康侯。
子陵,袭爵。后为赤城典作都将。卒。
子状,袭。为中散。卒。
子法,袭。太和中,例降为伯。世宗时,除怀荒镇金城戍将。
陵弟延,散骑常侍、左将军、库部尚书。赐爵永宁侯。
延弟白泽,年十一,遭母忧,居丧以孝闻。世祖闻而嘉之。长而好学博通,敏于当世。高宗初,除中散,迁殿中曹给事中,甚见宠任,参预机密。
后蠕蠕犯塞,显祖引见群臣议之。尚书仆射元目辰进曰:“若车驾亲行,恐京师危惧,不如持重,固守自安。虏悬军深入,粮无继运,以臣量之,自退不久,遣将追击,破之必矣。”白泽曰:“陛下钦明则天,比踪前圣,而蠢尔荒愚,轻犯王略。寇乃颠沛于远图,我将宴安于近毒,仰惟神略,则不然矣。今若銮蕴亲动,贼必望麾崩散,宁容仰挫神兵,坐而纵敌;万乘之尊,婴城自守,进失可乘之机,退非无前之义?惟陛下留神。”显祖从之,遂大破虏众。
白泽本字钟葵,显祖赐名白泽,纳其女为嫔。出行雍州刺史,清心少欲,吏民安之。显祖诏诸监临之官,所监治受羊一口、酒一斛者,罪至大辟,与者以从坐论。纠告得尚书已下罪状者,各随所纠官轻重而授之。白泽上表谏曰:“伏见诏书,禁尚书以下受礼者刑身,纠之者代职。伏惟三载考绩,黜陟幽明,斯乃不易之令轨,百王之通式。今之都曹,古之公卿也,皆翊扶万几,赞徽百揆,风化藉此而平,治道由兹而穆。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况皇朝贵仕,而服勤无报,岂所谓祖袭尧舜,宪章文武者乎?羊酒之罚,若行不已,臣恐奸人窥望,忠臣懈节。而欲使事静民安,治清务简,至于委任责成,下民难辩。如臣愚量,请依律令旧法,稽同前典,班禄酬廉,首去乱群,常刑无赦。苟能如此,则升平之轨,期月可望,刑措之风,三年必致矣。”显祖纳之。
太和初,怀州民伊祁苟初三十余人谋反,将杀刺史。文明太后欲尽诛一城之民。白泽谏曰:“臣闻上天爱物之生,明王重民之命,故杀一人而取天下,仁者不为。且《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群凶肆虐,轘烈诛尽,合城无辜,奈何极辟?不诬十室,而况一州?或有忠焉,或有仁者,若淫刑滥及,杀忠与仁,斯乃西伯所以叹息于九侯,孔子所以回轮于河上。伏惟圣德昭明殷鉴,水镜前礼,止迅烈之怒,抑雷霆之威,则溥天知幸矣。昔厉防民口,卒灭宗姬;文听舆颂,终摧强楚。愿不以人废言,留神省察。”太后从之。转散骑常侍,迁殿中尚书。
太和五年卒。诏赐帛一千匹、粟三千石,遣侍御史营护丧事,册赠镇南将军、相州刺史、广平公,谥曰简。
长子伦,字天念。年十余岁,入侍左右。稍迁护军长史、员外常侍,转大司农少卿、燕州大中正。熙平中,蠕蠕主丑奴遣使来朝,抗敌国之书,不修臣敬。朝议将依汉答匈奴故事,遣使报之。伦表曰:
臣闻古之圣王,疆理物土,辨章要甸,荒遐之俗,政所不及。故《礼》有壹见之文,《书》著羁縻之事。太祖以神武之姿,圣明之略,经略帝图,日有不暇,遂令竖子游魂一方,亦由中国多虞,急诸华而缓夷狄也。高祖光宅土中,业隆卜世,赫雷霆之威,振熊罴之旅,方役南辕,未遑北伐。昔旧京烽起,虏使在郊,主上按剑,玺书不出。世宗运筹帷幄,开境扬旌,衣裳所及,舟车万里。于时丑类款关,上亦述尊遗志。今大明临朝,泽及行苇,国富兵强,能言率职。何惮而为之,何求而行此?往日萧衍通敬求和,以诚肃未纯,抑而不许。先帝弃戎于前,陛下交夷于后,无乃上乖高祖之心,下违世宗之意。
且虏虽慕德,亦来观我。惧之以强,傥即归附,示之以弱,窥觎或起,《春秋》所谓“以我卜也”。又小人难近,夷狄无亲,疏之则怨,狎之则侮,其所由来久矣。是以高祖、世宗知其若此,来既莫逆,去又不追。不一之义,于是乎在。必其委贽玉帛之辰,屈膝蕃方之礼,则可丰其劳贿,籍以珍物。至于王人远役,衔命虏庭,优以匹敌之尊,加之相望之宠,恐徒生虏慢,无益圣朝。假令选众而举,使乎称职,资郦生之辩,骋终军之辞,凭轼下齐,长缨击越。苟异曩时,犹为不愿,而况极之以隆崇,申之以宴好,臣虽下愚,辄敢固执?
若事不获已,应颁制诏,示其上下之仪;宰臣致书,讽以归顺之道。若听受忠诲,明我话言,则万乘之盛不失位于域中,天子之声必笼罩于无外。脱或未从,焉能损益,徐舞干戚以招之,敷文德而怀远。如迷心不已,或肆犬羊,则当命辛李之将,勒卫霍之师,荡定云沙,扫清逋孽;饮马瀚海之滨,镂石燕然之上,开都护,置戊己,斯亦陛下之高功,不世之盛事。如思按甲养民,务农安边之术,经国之防,岂可以戎夷兼并,而遽亏典制?将取笑于当时,贻丑于来叶。昔文公请隧,襄后有言;荆庄问鼎,王孙是抑。以古方今,窃为陛下不取。又陛下方欲礼神岷渎,致礼衡山,登稽岭,窥苍梧,而反与夷虏之君,酋渠之长,结昆弟之忻,抗分庭之义,将何以瞰文命之遐景,迹重华之高风者哉?臣以为报使甚失如彼,不报甚得如此。愿留须臾之听,察愚臣之言。
不从。
出为后将军、肆州刺史。还朝,除燕州大中正。孝庄初,迁太常少卿,不拜,转大司农卿。卒官。
伦弟恩,奉朝请,员外郎。
白泽弟库,瀛州刺史、宜阳侯。
库长子兰,累迁龙骧将军,行光州事。
兰弟修虎,都牧、驾部二曹给事中,上谷公,司农少卿。奉使柔玄,察民疾苦。迁平北将军、燕州刺史。
度弟太,平西将军、荆州刺史、俎阳侯。
太弟那,宁远将军、雍城镇将。
崔玄伯,清河东武城人也,名犯高祖庙讳,魏司空林六世孙也。祖悦,仕石虎,官至司徒左长史、关内侯。父潜,仕慕容暐,为黄门侍郎。并有才学之称。玄伯少有隽才,号曰冀州神童。
苻融牧冀州,虚心礼敬,拜阳平公侍郎,领冀州从事,管征东记室。出总庶事,入为宾友,众务修理,处断无滞。苻坚闻而奇之,徵为太子舍人。辞以母疾不就,左迁著作佐郎。苻丕牧冀州,为征东功曹。太原郝轩,世名知人,称玄伯有王佐之才,近代所未有也。坚亡,避难于齐鲁之间,为丁零翟钊及司马昌明叛将张愿所留絷。郝轩叹曰:“斯人而遇斯时,不因扶摇之势,而与雀飞沉,岂不惜哉!”慕容垂以为吏部郎、尚书左丞、高阳内史。所历著称,立身雅正,与世不群,虽在兵乱,犹励志笃学,不以资产为意,妻子不免饥寒。
太祖征慕容宝,次于常山。玄伯弃郡,东走海滨。太祖素闻其名,遣骑追求。执送于军门,引见与语,悦之。以为黄门侍郎,与张衮对总机要,草创制度。时司马德宗遣使来朝,太祖将报之,诏有司博议国号。玄伯议曰:“三皇五帝之立号也,或因所生之土,或即封国之名。故虞夏商周始皆诸侯,及圣德既隆,万国宗戴,称号随本,不复更立。唯商人屡徙,改号曰殷,然犹兼行,不废始基之称。故《诗》云‘殷商之旅’,又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此其义也。昔汉高祖以汉王定三秦,灭强楚,故遂以汉为号。国家虽统北方广漠之土,逮于陛下,应运龙飞,虽曰旧邦,受命惟新,是以登国之初,改代曰魏。又慕容永亦奉魏土。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国,斯乃革命之徵验,利见之玄符也。臣愚以为宜号为魏。”太祖从之。于是四方宾王之贡,咸称大魏矣。
太祖幸鄴,历问故事于玄伯,应对若流,太祖善之。及车驾还京师,次于恆岭。太祖亲登山顶,抚尉新民。适遇玄伯扶老母登岭,太祖嘉之,赐以牛米。因诏诸徙人不能自进者,给以车牛。迁吏部尚书。命有司制官爵,撰朝仪,协音乐,定律令,申科禁,玄伯总而裁之,以为永式。及置八部大夫以拟八坐,玄伯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统事,深为太祖所任。势倾朝廷。而俭约自居,不营产业,家徒四壁;出无车乘,朝晡步上;母年七十,供养无重膳。太祖尝使人密察,闻而益重之,厚加馈赐。时人亦或讥其过约,而玄伯为之逾甚。
太祖常引问古今旧事,王者制度,治世之则。玄伯陈古人制作之体,及明君贤臣,往代废兴之由,甚合上意。未尝謇谔忤旨,亦不谄谀苟容。及太祖季年,大臣多犯威怒,玄伯独无谴者,由于此也。太祖曾引玄伯讲《汉书》,至娄敬说汉祖欲以鲁元公主妻匈奴,善之,嗟叹者良久。是以诸公主皆厘降于宾附之国,朝臣子弟,虽名族美彦,不得尚焉。尚书职罢,赐玄伯爵白马侯,加周兵将军,与旧功臣庾岳、奚斤等同班,而信宠过之。
太祖崩,太宗未即位,清河王绍闻人心不安,大出财帛班赐朝士。玄伯独不受。太宗即位,命玄伯居门下,虚己访问,以不受绍财帛,特赐帛二百匹。长孙嵩已下咸愧焉。诏遣使者巡行郡国,纠察守宰不如法者,令玄伯与宜都公穆观等按之,太宗称其平当。又诏玄伯与长孙嵩等坐朝堂,决刑狱。
太宗以郡国豪右,大为民蠹,乃优诏徵之。民多恋本,而长吏逼遣。于是轻薄少年,因相扇动,所在聚结。西河、建兴盗贼并起,守宰讨之不能禁。太宗乃引玄伯及北新侯安同、寿光侯叔孙建、元城侯元屈等问曰:“前以凶侠乱民,故徵之京师,而守宰失于绥抚,令有逃窜。今犯者已多,不可悉诛,朕欲大赦以纾之,卿等以为何如?”屈对曰:“民逃不罪而反赦之,似若有求于下,不如先诛首恶,赦其党类。”玄伯曰:“王者治天下,以安民为本,何能顾小曲直也?譬琴瑟不调,必改而更张;法度不平,亦须荡而更制。夫赦虽非正道,而可以权行,自秦汉以来,莫不相踵。屈言先诛后赦,会于不能两去,孰与一行便定。若其赦而不改者,诛之不晚。”太宗从之。
神瑞初,诏玄伯与南平公嵩等坐止车门右,听理万机事。并州胡数万家南掠河内,遣将军公孙表等率师讨之,败绩。太宗问群臣曰:“胡寇纵暴,人众不少,表等已不能制。若不早诛,则良民大其祸。今既盛秋,不可为此小盗,而复兴众以废民业。将若之何?”玄伯对曰:“表等诸军,不为不足,但失于处分,故使小盗假息耳。胡众虽盛,而无猛健主将,所谓千奴共一胆也。宜得大将军为胡所服信者,将数百骑,就摄表军以讨之,贼闻之,必望风震怖。寿光侯建,前在并州,号为威猛,胡丑畏服,诸将莫及。”太宗从之,遂平胡寇。寻拜天部大人,进爵为公。
泰常三年夏,玄伯病笃。太宗遣侍中宜都公穆观就受遗言,更遣侍臣问疾,一夜数返。及卒,下诏痛惜,赠司空,谥文贞公。丧礼一依安城王叔录俊故事。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自亲王以外,尽令拜送。太和中,高祖追录先朝功臣,以玄伯配飨庙庭。
玄伯自非朝廷文诰,四方书檄,初不染翰,故世无遗文。尤善草隶行押之书,为世摹楷。玄伯祖悦与范阳卢谌,并以博艺著名。谌法钟繇,悦法卫瓘而俱习索靖之草,皆尽其妙。谌传子偃,偃传子邈;悦传子潜,潜传玄伯。世不替业。故魏初重崔卢之书。又玄伯之行押,特尽精巧,而不见遗迹。子浩,袭爵,别有《传》。
次子简,字冲亮,一名览。好学,少以善书知名。太祖初,历位中书侍郎、征虏将军,爵五等侯,参著作事。卒。
简弟恬,字叔玄,小名白。历给事中,赐爵绎幕子。出为上党太守、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进爵阳武侯。坐浩伏诛。
始玄伯因苻坚乱,欲避地江南,于泰山为张愿所获。本图不遂,乃作诗以自伤,而不行于时,盖惧罪也。及浩诛,中书侍郎高允受敕收浩家,始见此诗。允知其意,允孙绰录于允集。始玄伯父潜为兄浑诔手笔草本,延昌初,著作佐郎王遵业买书于市而遇得之。计诔至今,将二百载,宝其书迹,深藏秘之。武定中,遵业子松年以遗黄门郎季舒,人多摹拓之。左光禄大夫姚元标以工书知名于时,见潜书,谓为过于己也。
玄伯弟徽,字玄猷。少有文才,与勃海高演俱知名。初徵相州别驾、中书侍郎,稍迁秘书监,赐爵贝丘侯,加龙骧将军。乐安王范镇长安,世祖以范年少,而三秦民夷,恃险多变,乃选忠清旧德之士,与范俱镇。以徽为散骑常侍、督雍泾梁秦四州诸军事、平西将军、副将,行乐安王傅,进爵济南公。徽为政务存大体,不亲小事。性好人伦。引接宾客,或谈及平生,或讲论道义,诲诱后进,终日不止。以疾徵还京师。真君四年卒,谥曰元公。士类无不叹惜。
时清河崔宽,字景仁。祖彤,随晋南阳王保避地陇右,遂仕于沮渠李皓。父剖,字伯宗,每慷慨有怀东土,常叹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吾所庶几。”及世祖西巡,剖乃总率同义,使宽送款。世祖嘉之,拜宽威远将军、岐阳令,赐爵沂水男。遣使与宽俱西,抚慰初附。徵剖诣京师,未至,病卒。高宗以剖诚著先朝,赠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凉州刺史、武陵公,谥曰元。宽还京,拜散骑侍郎、宁朔将军、安国子。未几,出为弘农太守。初,宽之通款也,见司徒浩。浩与相齿次,厚存抚之。及浩诛,以远来疏族,独得不坐。遂家于武城,居司空林旧墟,以一子继浩弟览妻封氏,相奉如亲。宽后袭爵武陵公、镇西将军,拜陕城镇将。二崤地险,民多寇劫。宽性滑稽,诱接豪右、宿盗魁帅,与相交结,倾衿待遇,不逆微细。是以能得民庶忻心,莫不感其意气。时官无禄力,唯取给于民。宽善抚纳,招致礼遗,大有受取,而与之者无恨。又弘农出漆蜡竹木之饶,路与南通,贩贸来往。家产丰富,而百姓乐之。诸镇之中,号为能政。及解镇还京,民多追恋,诣阙上章者三百余人。书奏,高祖嘉之。延兴二年卒,年六十三,遗命薄葬,敛以时服。
长子衡,字伯玉,少以孝行著称。学崔浩书,颇亦类焉。天安元年,擢为内秘书中散,班下诏命及御所览书,多其迹也。衡举李冲、李元恺、程骏等,终为名器,世以是称之。承明元年,迁内都坐令,善折狱,高祖嘉之。太和二年,袭爵武陵公,镇西将军。迁给事中。车驾巡狩,以衡为大都督长史。衡涉猎书史,陈备御之方,便国利民之策,凡五十余条。以本将军除泰州刺史,徙爵齐郡公。先是,河东年饥,劫盗大起。衡至,修龚遂之法,劝课农桑,周年之间,寇盗止息。十二年卒,年五十四。赠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本将军、冀州刺史,帛一千匹、谷一千斛,谥曰惠公。衡有五子。
长子敞,字公世,袭爵,例降为侯。自谒者仆射出为平原相。敞性狷急,与刺史杨椿迭相表列,敞坐免官。世宗初,为钜鹿太守。弟朏之逆,敞为黄木军主韩文殊所藏。其家悉见籍没,唯敞妻李氏,以公主之甥,自随奴婢田宅二百余口得免。正光中,普释禁锢,敞复爵齐郡侯,拜龙骧将军、中散大夫。孝昌中,赵郡太守。卒。
敞弟钟,字公禄,奉朝请。弟朏之逆,以出后被原。历尚书郎、国子博士、司徒右长史、征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冀州大中正。敞亡后,钟贪其财物,诬敞息子积等三人非兄之胤,辞诉累岁,人士嫉之。尔朱世隆为尚书令,奏除其官,终身不齿。
朏好学,有文才。历治书侍御史、京兆王愉录事参军。与愉同逆,伏法。
衡弟怒,尚书郎。
又有崔模,字思范,魏中尉崔琰兄霸后也。父遵,慕容垂少府卿。叔父整,广川太守。模,慕容熙末南渡河外,为刘裕荥阳太守,戍虎牢。神中,平滑台,模归降。后赐爵武陵男,加宁远将军。
始模在南妻张氏,有二子,冲智、季柔。模至京师,赐妻金氏,生子幼度。冲智等以父隔远,乃聚货物,间托关境,规赎模归。其母张氏每谓之曰:“汝父性怀,本自无决,必不能来也。”行人遂以财贿至都,当窃模还。模果顾念幼度等,指幼度谓行人曰:“吾何忍舍此辈,令坐致刑辱,当为尔取一人,使名位不减于我。”乃授以申谟。谟,刘义隆东郡太守,与朱脩之守滑台,神中,被执入国,俱得赐妻,生子灵度。申谟闻此,乃弃妻子,走还江外。灵度刑为阉人。
模长者笃厚,不营荣利,颇为崔浩轻侮。而守志确然,不为浩屈。与崔赜相亲,往来如家。和平中卒。
皇兴初,幼度随慕容白曜为将。时季柔为崔道固长史,带济南太守。城将降,先驰马赴白曜军,幼度亦豫令左右觇迎之,而差互不相值,为乱兵所害。
初,真君末,车驾南克邹山,模兄协子邪利为刘义隆鲁郡太守,以郡降,赐爵临淄子,拜广宁太守,卒于郡。邪利二子。怀顺以父入国,故不出仕。及国家克青州,怀顺迎邪利丧,还葬青州。次恩,累政州主簿,至刺史陆龙成时谋叛,聚城北高柳村,并攻州城,龙成讨斩之。怀顺与冲智子徽伯等俱奔江外。
始邪利与二女俱入国,一女为张氏妇,一女为刘休宾妻,生子文华。邪利后生庶子法始。邪利亡后,二女侮法始庶孽,常欲令文华袭外祖爵临淄子。法始恨忿,无所不为。后怀顺归化迎丧,始与法始相见。未几,法始得袭爵,传至孙延族。正光中,为冠军将军、中散大夫。
季柔孙睦,正光三年,自郁州归降。
模孙景茂,冀州别驾、青州长史、随郡太守、武城男。
景茂子彦远,袭。武定中,北徐州司马。
始睦来降也,与高陵、张炅、郭缊俱至。陵,萧宝夤西讨开府西阁祭酒。宝夤反,陵其黄门侍郎。关中平,还洛,历尚书郎、定州别驾。齐文襄王作相,以陵颇有文学,引参宾客。终于征南将军、司空长史。赠骠骑大将军、大司农卿。
显祖时,有崔道固,字季坚,琰八世孙也。祖琼,慕容垂车骑属。父辑,南徙青州,为泰山太守。道固贱出,嫡母兄攸之、目连等轻侮之。辑谓攸之曰:“此兒姿识如此,或能兴人门户,汝等何以轻之?”攸之等遇之弥薄,略无兄弟之礼。时刘义隆子骏为徐兗二州刺史,得辟他州民为从事。辑乃资给道固,令其南仕。既至彭城,骏以为从事。道固美形容,善举止,便弓马,好武事,骏稍嘉之。会青州刺史新除,过彭城,骏谓之曰:“崔道固人身如此,岂可为寒士至老乎?而世人以其偏庶,便相陵侮,可为叹息。”青州刺史至州,辟为主簿,转治中。后为义隆诸子参军事,被遣向青州募人。长史已下皆诣道固,道固诸兄等逼道固所生母自致酒炙于客前。道固惊起接取,谓客曰:“家无人力,老亲自执劬劳。”诸客皆知其兄弟所作,咸起拜谢其母。母谓道固曰:“我贱不足以报贵宾,汝宜答拜。”诸客皆叹美道固母子,贱其诸兄。
后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移镇历城。刘彧既杀子业自立,徐州刺史薛安都与道固等举兵推立子业弟子勋。子勋败,乃遣表归诚,显祖以为安南将军、南冀州刺史、清河公。刘彧遣说道固,以为前将军、徐州刺史。复叛受彧命。
皇兴初,显祖诏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固筑长围以守之。及白曜攻其城东郭,道固面缚请罪,表曰:“臣资生南境,限隔大化,本朝不以卑末,委授籓任。而刘氏萧墙内侮,惧贻大戮,前遣崔启之奉表归诚,幸蒙陛下过垂矜纳,并赐爵宠,庆佩罔极,应奔阙庭。但刘彧寻续遣使,恕臣百死。愚以世奉刘氏,深愆蒙宥,若犹违背,则是不忠于本朝,而欲求忠于大魏。虽曰希生,惧大魏之所不许。是用迷回,孤负天日,冒万死之艰,固执拒守。仆臣白曜,振曜威灵,渐经二载,大将临城,以今月十四日,臣东郭失守,于臣款彧之诚,庶可以彰于大魏矣。臣势穷力屈,以十七日面缚请罪,白曜奉宣皇恩,恕臣生命。斯实陛下起臣死尸,肉臣朽骨,天地造物所不能行,而陛下育之。虽虞舜之贷有苗,姬文之宥崇垒,方之圣泽,未足以喻。既未奉朝旨,无由亲驰道路,谨遣大息景徽,束骸归阙,伏听刑斧。”
既而白曜送道固赴都,有司案劾。奏闻,诏恕其死。乃徙青齐士望共道固守城者数百家于桑乾,立平齐郡于平城西北北新城。以道固为太守,赐爵临淄子,加宁朔将军。寻徙治京城西南二百余里旧阴馆之西。是时,频岁不登,郡内饥弊。道固虽在任积年,抚慰未能周尽,是以多有怨叛。延兴中卒,年五十。
初,道固之在客邸,与薛安都、毕众敬邻馆,时以朝集相见,本既同由武达,颇结僚旧。时安都志已衰朽,于道固情乃疏略,而众敬每尽殷勤。道固谓休宾、房法寿曰:“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信不虚也。安都视人殊自萧索,毕捺固依依也。”
子景徽,字文叡,袭父爵临淄子,加宁朔将军。出为青州广陵王羽征东府司马、大鸿胪少卿。出除龙骧将军、平州刺史。卒,赠本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定。子休纂袭爵。
景徽弟景业,字文季。别有功,太和中,赐爵昌国子,加建威将军。卒。子休绪袭爵,员外郎。
景业弟景渊,亦有别功,赐爵武城男。鹰扬将军、平齐太守。卒于郡。
道固兄目连子僧祐。白曜之围历城也,僧祐母明氏、弟僧渊并在城内。刘彧授僧祐辅国将军,领众数千,与青齐人家口在历城、梁邹者明同庆、明菩萨等为将佐,从淮海扬声救援。将至不其,闻道固已败,母弟入国,徘徊不进。白曜围东阳时,表请景徽往喻僧祐,乃归降。白曜送之,在客数载,赐爵层城侯。与房法寿、毕萨诸人皆不穆。法寿等讼其归国无诚,拘之岁余,因赦乃释。后坐与沙门法秀谋反,伏法。
子道宁,给事中。
僧渊入国,坐兄弟徙于薄骨律镇,太和初得还。高祖闻其有文学,又问佛经,善谈论,敕以白衣赐褠帻,入听于永乐经武殿。后以僧渊为尚书仪曹郎。迁洛之后,为青州中正。寻出为征东大将军、广陵王羽谘议参军,加显武将军。讨海贼于黄郭,大破之。萧鸾乃遣其族兄惠景遗僧渊书,说以入国之屈,规令改图。僧渊复书曰:
主上之为人也,无幽不照,无细不存。仁则无远不及,博则无典不究,殚三坟之微,尽九丘之极。至于文章错综,焕然蔚炳,犹夫子之墙矣。遂乃开独悟之明,寻先王之迹,安迁灵荒,兆变帝基,惟新中壤,宅临伊域。三光起重辉之照,庶物蒙再化之始。分氏定族,料甲乙之科;班官命爵,清九流之贯。礼俗之叙,粲然复兴;河洛之间,重隆周道。巷歌邑颂,朝熙门穆,济济之盛,非可备陈矣。加以累叶重光,地兼四岳,士马强富,人神欣仰,道德仁义,民不能名。且大人出,本无所在,况从上圣至天子天孙者乎!圣上诸弟,风度相类,咸阳王已下,莫不英越,枝叶扶疏,遍在天下,所称稍蝎,殊为未然。文士竞谋于庙堂,武夫效勇于疆埸,若论事势,此为实矣。
计彼主纂杀之迹,人鬼同知,疑亲猜贵,早暴遐迩。兄投心逆节,千载何名!物患无施,器非时用,生不振世,没无令声,先师以为鄙,君子以为耻。此则事困伎殚,自勉无益,故其宜矣。以兄之才,夙超乡土,如弟之徒,谁不瞻仰?每寻昔念,未敢忘怀。虽复途遥二千,心想若对,敬遵轨范,以资一生。今名可扬矣而不能显亲,事可变矣而不能离辱,故世之所未解也。且君子在家也不过孝于其亲,入朝也不过忠于其君。主上之于兄,恩则不可酬,义则不可背。身可杀也,故非其酬;功不逮也,故非其报。今可以效矣而又弗为,非孝也。即实而言,兄之不变,得为忠乎?至于讲武争强,不敌者久矣;论安与危,不同者验矣;群情背去,独留者谬矣。愿深察之。王晏道绝外交,器非雄朗,专华保望,便就屠割。方之于兄,其全百倍。且淮蕃海捍,本出北豪,寿春之任,兄何由免?以是而言,猜嫌已决。又宗门未几,南北莫寄,先构之重,非兄何托?受社之荣,鄙心之相望矣。今执志不寤,忠孝两忘,王晏之辜,安能自保?见机而作,其在兹乎。
国家西至长安,东尽即墨,营造器甲,必尽坚精,昼夜不息者,于兹数载。今秋中月,云罗必举,贾不及时,虽贵不用,若不早图,况枉连城矣。枚乘有言,欲出不出,间不容发,精哉斯谈。弟中于北京,身罹事谴,大造之及,有获为幸。比蒙清举,超进非一,犬马之心,诚有在矣。虽复彼此为异,犹昔情不移也,况于今日哉。如兄之诲,如弟之规,改张易调,易于反掌。万一乖情,此将运也。
出除龙骧将军、南青州刺史。久之,坐擅出师无据,检核幽禁,后乃获免。僧渊元妻房氏生二子伯灵、伯骥。后薄房氏,更纳平原杜氏。僧渊之徙也,与杜俱去,生四子,伯凤、祖龙、祖螭、祖虬。得还之后,弃绝房氏,遂与杜氏及四子家于青州。伯骥与母房氏居于冀州,虽往来父间,而心存母氏,孝慈之道,顿阻一门。僧渊卒,年七十余。伯灵虽往奔赴,不敢入家,哭沙门寺。
伯灵,自奉朝请,稍迁步兵校尉、乐陵太守,加中坚将军。后兼冀州长史。大乘贼起,伯灵率州军讨之于煮枣城,为贼所杀。赠龙骧将军、洛州刺史。
伯骥,为京兆王愉法曹参军。愉反,伯骥不从,见害。诏赠东海太守。
伯凤,少便弓马,壮勇有膂力。自奉朝请、员外郎,稍迁镇远将军、前将军,数为将帅。永安末,与都督源子恭守丹谷,战殁。
祖龙,司空行参军。生刚躁,父亡后,与兄伯灵讼竞嫡庶,并以刀剑自卫,若怨仇焉。
祖螭,小字社客,粗武有气力。刺史元罗板为兼统军,率众讨海贼。普泰初,与张僧皓俱反,围青州。尔朱仲远遣将讨平之,传首京师。
祖虬,少而好学,下帷诵书,不驱竞当世。举秀才不就。
僧渊从弟和,平昌太守。家巨富,而性吝啬,埋钱数百斛。其母李春思堇,惜钱不买。
子轨,字启则,盗钱百万,背和俱走。后为仪同开府铠曹参军,坐贪污,死于晋阳。
玄伯同郡董谧。谧父京,与同郡崔康时、广阳霍原等,俱以硕学播名辽海。谧好学,传父业。中山平,入朝,拜仪曹郎,撰朝觐飨宴郊庙社稷之仪。
邓渊,字彦海,安定人也。祖羌,苻坚车骑将军。父翼,河间相。慕容垂之围鄴,以翼为后将军、冀州刺史、真定侯。翼泣对使者曰:“先君忠于秦室,翼岂可先叛乎!忠臣不事二主,自古通义,未敢闻命。”垂遣使喻之曰:“吾与车骑结异姓兄弟,卿亦犹吾之子弟,安得辞乎?”翼曰:“冀州宜任亲贤,翼请他役效命。”垂乃用为建武将军、河间太守、尚书左丞,皆有声称。卒于赵郡内史。
渊性贞素,言行可复,博览经书,长于《易》筮。太祖定中原,擢为著作郎。出为薄丘令,诛剪奸猾,盗贼肃清。入为尚书吏部郎。渊明解制度,多识旧事,与尚书崔玄伯参定朝仪、律令、音乐,及军国文记诏策,多渊所为。从征平阳,以功赐爵汉昌子,改下博子,加中垒将军。太祖诏渊撰国记,渊造十余卷,惟次年月起居行事而已,未有体例。渊谨于朝事,未尝忤旨。
其从父弟晖为尚书郎,凶侠好奇,与定陵侯和跋厚善。跋有罪诛,其子弟奔长安,或告晖将送出之。由是太祖疑渊知情,遂赐渊死,既而恨之。时人咸愍惜焉。
子颖,袭爵。为太学生,稍迁中书侍郎。世祖诏太常崔浩集诸文学,撰述国书,颍与浩弟览等俱参著作事。驾幸漠南,高车莫弗库若干率骑数万余,驱鹿百余万,诣行在所。诏颖为文,铭于漠南,以纪功德。兼散骑常侍,使于刘义隆。进爵为侯,加龙骧将军。延和三年,从征胡贼白龙。还,卒于路。谥曰文恭。
子怡,袭爵。官至荆州刺史、假宁南将军。赐爵南阳公。和平中卒。
长子良奴,袭爵。良奴弟侍,高祖赐名述。历吏职,以贞谨见称。迁中大夫,守廷尉少卿。出为建忠将军、齐州刺史。初改置百官,始重公府元佐。时太傅元丕出为并州刺史,以述为太傅长史,带太原太守。寻徵为司空长史,卒官。诏赐钱十万、布五十匹,谥曰贞。
长子纂,奉朝请,累迁中散大夫。
纂弟献,奉朝请、司空西阁祭酒、员外常侍、河阴令。寻迁镇远将军、谏议大夫。肃宗末,除冠军将军、颍州刺史。建义初,闻尔朱荣入洛,朝士见害,遂奔萧衍。
怡弟宗庆,以中书学生,入为中散。稍迁尚书,加散骑常侍,赐爵定安侯。转典南部。宗庆在南部积年,多所敷奏,州镇惮之,号为称职。进爵南阳公,除安南将军、泾州刺史,徙赵郡公。宗庆在州,为民所讼,虽讯鞫获情,上下大不相得。转徐州刺史,仍本将军。未几,坐妻韩巫蛊,伏诛。
宗庆子伯忻,与父俱死。
伯忻子俨,逃越得免。后历尚书郎,除常山太守,转安南将军、光禄大夫、持节、兼尚书左丞、郢州行台,又加抚军将军。卒,赠镇南将军、荆州刺史。
颖弟权,从世祖征伐,官至龙骧将军、豫州刺史,赐爵新野侯。从征蠕蠕,坐法死。
弟颢,卒于中书侍郎。
颢长子灵珍,中书学生、秘书中散。卒,赠员外散骑常侍。
子羡,历中书学生、侍御史,以明谨见知。出为齐州武昌王征虏长史。后李元护之为齐州,仍为长史,带东魏郡太守。在治十年,经三刺史,以清勤著称。齐人怀其恩德,号曰良二千石。及代还,大受民故送遗,颇以此为损。中山王英攻义阳,羡为车司。罢,除谏议大夫,兼给事黄门侍郎,副侍中游肇为畿内大使。后行货于录尚书、北海王详,转大司农少卿。出行荆州事,转征虏将军、郢州刺史,镇义阳。在州锐于聚敛。又纳贿于忠,徵为给事黄门侍郎。寻加后将军、河南尹,黄门如故。未拜,而灵太后临朝,以元昭为河南尹,羡仍黄门,加平南将军。羡以义阳军司之勋,封安阳县开国子,邑三百户。羡曲附左右,故获封焉。时幽、瀛、沧、冀大水,频经寇难,民饥。诏羡兼尚书、假散骑常侍,持节诣州,随方赈恤,多有所济。神龟初,发疽卒,年五十四。诏赙帛三百匹、朝服一袭,赠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谥曰恭。
长子跻,字伯升,颇有意尚。秘书郎。朝议以羡本不合山河之赏,故不许跻袭。跻诉讼久之,始听绍封。稍迁前将军、太中大夫、梁州开府长史。与刺史元罗同陷萧衍,卒于江南。
子孝绪,元象中,以跻柩还国。兴和中,袭爵。齐受禅,例降。
灵珍弟灵奇,立忠将军、齐州刺史。进号冠军将军,赐爵昌国侯。为政清简,有威惠。
子恭伯,右光禄大夫。
史臣曰:为国驭民,莫不文武兼运。燕凤以博识多闻,昭成致礼,和邻存国,贤之效欤!许谦才术俱美,驰骋艰难之日,观几独劝,事契冥符。张衮以才策见知,早蒙恩遇,时无宽政,斯言贻咎。玄伯世家隽伟,仍属权舆,总机任重,守正成务,礼从清庙,不亦宜乎?宽模俱能见几而动,道固穷而委质。邓渊贞白干事,才业秉笔,祸非其罪,悲哉!
列传第十三 长孙嵩 长孙道生
长孙嵩,代人也,太祖赐名焉。父仁,昭成时为南部大人。嵩宽雅有器度,年十四 ,代父统军。昭成末年,诸部乖乱,苻坚使刘库仁摄国事,嵩与元他等率部众归之。
刘显之谋难也,嵩率旧人及乡邑七百余家叛显走,将至五原。时寔君之子,亦聚众自立,嵩欲归之。见于乌渥 ,称逆父之子,劝嵩归太祖。嵩未决,乌渥回其牛首,嵩僶俛从之。见太祖于三汉亭。太祖承大统,复以为南部大人。累著军功。后从征中山,除冀州刺史,赐爵钜鹿公。历侍中、司徒、相州刺史,封南平公,所在著称。太宗即位,与山阳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马侯崔宏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听理万几,故世号八公。
晋将刘裕之伐姚泓,太宗假嵩节,督山东诸军事,传诣平原,缘河北岸 ,列军次于畔城。军颇失利。诏假裕道,裕于舟中望嵩麾盖,遗以酃酒及江南食物,嵩皆送京师。诏嵩厚答之。又敕简精兵为战备,若裕西过者,便率精锐南出彭沛,如不时过,但引军随之。彼至崤陕间,必与姚泓相持,一死一伤,众力疲弊。比及秋月,徐乃乘之,则裕首可不战而悬。于是叔孙建等寻河趣洛。遂入关。嵩与建等自成皋南济,晋诸屯戍皆望尘奔溃,裕克长安,嵩乃班师。
太宗寝疾,问后事于嵩。嵩曰:“立长则顺,以德则人服。今长皇子贤而世嫡,天所命也,请立。”乃定策禁中。于是诏世祖临朝监国 ,嵩为左辅。世祖即位,进爵北平王,司州中正。诏问公卿:赫连、蠕蠕征讨何先?嵩与平阳王长孙翰、司空奚斤等曰:“赫连居土,未能为患,蠕蠕世为边害,宜先讨大檀。及则收其畜产,足以富国;不及则校猎阴山,多杀禽兽皮肉筋角,以充军实,亦愈于破一小国。”太常崔浩曰:“大檀迁徙鸟逝,疾追则不足经久,大众则不能及之。赫连屈丐,土宇不过千里,其刑政残虐,人神所弃,宜先讨之。”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请先平冯跋。帝默然,遂西巡狩。后闻屈丐死,关中大乱,议欲征之。嵩等曰:“彼若城守,以逸代劳,大檀闻之,乘虚而寇,危道也。”帝乃问幽微于天师寇谦之,谦之劝行。杜超之赞成之,崔浩又言西伐利。嵩等固谏不可。帝大怒,责嵩在官贪污,使武士顿辱。寻迁太尉。久之,加柱国大将军。
自是,舆驾征伐,嵩以元老多留镇京师,坐朝堂,平断刑狱。薨 ,年八十。谥曰宣王。后高祖追录先朝功臣,以嵩配飨庙庭。
子颓,善骑射,弯弓三百斤。袭爵,加侍中、征南大将军。有罪,黜为戍兵 ,后复爵。薨,谥曰安王。
子敦,字孝友,位北镇都将。坐黩货,降为公。高宗时,自颂先世勋重 ,复其王爵。薨,谥简王。
子道,字念僧,袭爵。久之,随例降为公,位右卫将军。卒 ,谥慎。
子悦,袭爵。建义初,复本王爵,寻降为公。位光禄少卿。卒,赠司空。
长孙道生,嵩从子也。忠厚廉谨,太祖爱其慎重,使掌几密,与贺毗等四人内侍左右,出入诏命。太宗即位,除南统将军、冀州刺史。后取人美女以献,太宗切责之,以旧臣不加罪黜。
世祖即位,进爵汝阴公,迁廷尉卿。从征蠕蠕,与尉眷等率众出白黑两漠间,大捷而还。世祖征赫连昌,道生与司徒长孙翰、宗正娥青为前驱,遂平其国。昌弟定走保平凉,刘义隆遣将到彦之、王仲德寇河南以救定。诏道生与丹阳王太之屯河上以御之。遂诱义隆将檀道济,邀其前后,追至历城而还。除司空,加侍中,进封上党王。薨,年八十二。赠太尉,谥曰靖。
道生廉约,身为三司,而衣不华饰,食不兼味。一熊皮鄣泥,数十年不易,时人比之晏婴。第宅卑陋,出镇后,其子弟颇更修缮,起堂庑。道生还,叹曰:“昔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强寇尚游魂漠北,吾岂可安坐华美也!”乃切责子弟,令毁宅。其恭慎如此。世祖世,所在著绩,每建大议,多合时机。为将有权略,善待士众。帝命歌工历颂群臣,曰:“智如崔浩,廉如道生。”及年老,颇惑其妻孟氏,以此见讥。与从父嵩俱为三公,当世以为荣。
子抗,位少卿,早卒。
抗子观,少以壮勇知名,后袭祖爵上党王。时异姓诸王,袭爵多降为公,帝以其祖道生佐命先朝,故特不降。以征西大将军、假司空督河西七镇诸军讨吐谷浑。部帅拾寅遁藏,焚其所居城邑而还。高祖初,拜殿中尚书、侍中。吐谷浑又侵逼,复假观司空讨降之。后为征南大将军。薨,谥曰定。葬礼依其祖靖王故事,陪葬云中金陵。
子冀归,六岁袭爵,降为公。高祖以其幼承家业,赐名稚,字承业。稚聪敏有才艺,虚心爱士。为前将军,从高祖南讨,授七兵尚书、太常卿、右将军。
世宗时,侯刚子渊,稚之女婿。刚为元叉所厚,故稚骤得转进。出为抚军大将军,领扬州刺史,假镇南大将军,都督淮南诸军事。萧衍将裴邃、虞鸿袭据寿春,稚诸子骁果,邃颇难之,号曰“铁小兒”。诏河间王琛总众援之。琛欲决战,稚以雨久,更须持重。琛弗从,遂战,为贼所乘,稚后殿。初,稚既总强兵,久不决战,议者疑有异图。朝廷重遣河间王琛及临淮王彧、尚书李宪等三都督,外声助稚,内实防之。
会鲜于脩礼反于中山,以稚为大都督北讨。寻以本使达鄴城。诏稚解行台,罢大使,遣河间王琛为大都督,郦道元为行台。稚遣子子裕奉表,称与琛同在淮南,俱当国难,琛败臣全,遂生私隙。且临机夺帅,非算所长。书奏,不纳。琛与稚前到呼沱,稚未欲战,而琛不从。行达五鹿,为脩礼邀击,琛不赴之。贼总至,遂大败,稚与琛并除名。
寻而正平郡蜀反,复假稚镇西将军、讨蜀都督。频战有功,除平东将军,复本爵。后除尚书右仆射。未几,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复以稚为行台讨之。稚时背疽未愈,灵太后劳之曰:“卿疹源如此,朕欲相停,更无可寄如何?”稚答曰:“死而后已,敢不自力。”时子彦亦患脚痹,扶杖入辞。尚书仆射元顺顾相谓曰:“吾等备位大臣,各居宠位,危难之日,病者先行,无乃不可乎?”莫有对者。时薛凤贤反于正平,薛脩义屯聚河东,分据盐池,攻围蒲坂,东西连结,以应宝夤。稚乃据河东。
时有诏废盐池税,稚上表曰:“盐池天资贿货,密迩京畿,唯须宝而护之,均赡以理。今四境多虞,府藏罄竭。然冀定二州且亡且乱,常调之绢,不复可收。仰惟府库,有出无入,必须经纶,出入相补。略论盐税,一年之中,准绢而言,犹不应减三十万匹也,便是移冀定二州置于畿甸。今若废之,事同再失。臣前仰违严旨,不先讨关贼而解河东者,非是闲长安而急蒲坂。蒲坂一陷,没失盐池,三军口命,济赡理绝。天助大魏,兹计不爽。昔高祖升平之年,无所乏少,犹创置盐官而加典护,非为物而竞利,恐由利而乱俗也。况今王公素餐,百官尸禄,租徵六年之粟,调折来岁之资,此皆出人私财,夺人膂力。岂是愿言,事不获已。臣辄符司监将尉还率所部,依常收税,更听后敕。”
稚克宝夤将侯终德,宝夤出走,雍州平。除雍州刺史。
庄帝初,封上党王,寻改冯翊王,后降为郡公。迁司徒公,加侍中,兼尚书令、大行台,仍镇长安。前废帝立,迁太尉公,录尚书事。及韩陵之败,斛斯椿先据河桥,谋诛尔朱。使稚入洛,启帝诛世隆兄弟之意。出帝初,转太傅,录尚书事。以定策功,更封开国子。稚表请回授其姨兄廷尉卿元洪超次子恽。初,稚生而母亡,为洪超母所抚养,是以求让,许之。出帝入关,稚时镇虎牢,亦随赴长安。
稚妻张氏,生二子,子彦、子裕。后与罗氏私通,遂杀其夫,弃张纳罗。罗年大稚十余岁,妒忌防限。稚雅相爱敬,旁无姻妾,僮侍之中,嫌疑致死者,乃有数四。罗生三子,绍远、士亮、季亮,兄弟皆廉武。稚少轻侠,斗鸡走马,力争杀人,因亡抵龙门将陈兴德家,会赦乃免。因以后妻罗前夫女吕氏,妻兴德兄兴恩以报之。
子彦,本名俊,有膂力。以累从父征讨功,封槐里县子。出帝与齐献武王构隙,加子彦中军大都督、行台仆射,镇弘农,以为心膂。后从帝入关。子彦少尝坠马折臂,肘上骨起寸余,乃命开内锯骨,流血数升,言戏自若。时以为逾于关羽。
子裕,位卫尉少卿。
列传第十四 长孙肥 尉古真
长孙肥,代人也。昭成时,年十三,以选内侍。少有雅度,果毅少言。太祖之在独孤及贺兰部 ,肥常侍从,御侮左右,太祖深信仗之。
登国初,与莫题等俱为大将,从征刘显,自濡源击库莫奚,讨贺兰部 ,并有战功。太祖征蠕蠕,大破之,肥降其主匹候跋,事具《蠕蠕传》。又从征卫辰及薛干部,破灭之。蠕蠕别主缊纥提子曷多汗等率部落弃父西走,肥以轻骑追至上郡,斩之。
后从征中山,拜中领军将军。车驾次晋阳,慕容宝并州刺史、辽西王农弃城宵遁,肥追之至蒲泉,获其妻子。太祖将围中山 ,慕容宝弃城奔和龙。肥与左将军李栗三千骑追之,至范阳,不及而还。遂破其研城戍,俘千余人。中山城内人立慕容普邻为主,太祖围之。普邻及出步卒千余人,欲伺间犯围。太祖命肥挑战,伪退,普邻众追肥,太祖截其后,尽擒斩之。时以士马少粮,遂罢中山之围,就谷河间。慕容贺邻杀普邻而自立。车驾次鲁口,遣肥帅七千骑袭中山,入其郛而还。贺邻以步骑四千追肥至泒水,肥自魏昌击之,获铠骑二百。肥中流矢,疮重,乃还。中山平,以功赐爵琅邪公。迁卫尉卿,改爵卢乡。
时中山太守仇儒不乐内徙,亡匿赵郡,推群盗赵准为主。妄造妖言云:“燕东倾,赵当续,欲知其名 ,准水不足。”准喜而从之,自号使持节、征西大将军、青冀二州牧、钜鹿公。儒为长史。聚党二千余人,据关城,连引丁零,杀害长吏,扇动常山、钜鹿、广平诸郡。遣肥率三千骑讨之,破准于九门,斩仇儒,生擒准。诏以儒肉食,准传送京师,轘之于市,夷其族。
除肥镇远将军、兗州刺史,给步骑二万,南徇许昌,略地至彭城。司马德宗将刘该遣使诣肥请降,贡其方物。姚平之寇平阳 ,太祖将讨之,选诸将无如肥者,乃徵还京师,遣肥与毗陵王顺等六万骑为前锋。车驾次永安,平募遣勇将,率精骑二百窥军,肥逆击擒之,匹马不返。平退保柴壁,太祖进攻屠之。遣肥还镇兗州。
肥抚尉河南,得吏民心,威信著于淮泗。善策谋,勇冠诸将,每战常为士卒先 ,前后征讨,未尝失败,故每有大难,令肥当之。南平中原,西摧羌寇,肥功居多,赏赐奴婢数百口,畜物以千计。后降爵为蓝田侯。天赐五年卒,谥曰武,陪葬金陵。子翰袭爵。
翰,少有父风。太祖时,以善骑射,为猎郎。太宗之在外,翰与元磨浑等潜谋奉迎。太宗即位 ,迁散骑常侍,与磨浑等拾遗左右。以功迁平南将军。率众镇北境,威名甚著,蠕蠕惮之。后为都督北部诸军事、平北将军、真定侯,给殿中细拾队,加旌旗鼓吹。蠕蠕每犯塞,翰拒击有功,进爵为公。世祖即位,徵还京师,进封平阳王,加安集将军。
蠕蠕大檀之入寇云中,世祖亲征之,遣翰率北部诸将尉眷,自参合以北,击大檀别帅阿伏干于柞山 ,斩首数千级,获马万余匹。又与东平公娥清出长川以讨大檀。大檀众北遁,追击,克获而还。寻迁司徒。袭赫连昌,破之。世祖复征昌,翰与廷尉道生、宗正娥清率骑三万为前驱。昌战败,奔上邽,翰以八千骑追之,至高平,不及而还。从袭蠕蠕,车驾度漠,大檀奔走。其弟匹黎率众赴之,遇翰交战,匹黎众溃走,斩其渠帅数百人。
翰清正严明,善抚将士,太祖甚重之。神三年薨,深见悼惜,为之流涕 ,亲临其丧,礼依安城王叔孙俊故事,赙赐有加。谥曰威,陪葬金陵。
子平成,袭爵,降为公。平成,少以父任为中散,累迁南部尚书。卒 ,陪葬金陵。
子浑,袭爵。浑,初为中散,久之为彭城镇将。大和中卒。子盛袭爵。
翰弟受兴。世祖时,从征平凉,以功赐爵长进子,除河间太守。卒。
子安都,袭爵。显祖时,为典马令。
受兴弟陈,世祖时为羽林郎。征和龙,贼自西门出,将犯外围,陈击退之,追斩至长城下。以功赐爵五等男。又从征凉州,为都将领。入宫,迁殿中给事中,进爵为子,迁驾部尚书。复出为北镇都将。陈性宽厚,好学爱士,所历辄为人追思之。高宗即位,进爵吴郡公,加安东将军。兴光二年卒。赠散骑常侍、吴郡王,谥曰恭,陪葬金陵。
子头,袭爵。高宗时,为中散,迁内行长,典龙牧曹。天安初卒。子拔袭爵。
陈弟兰。世祖初,为中散。常从征伐,典御兵器,赏赐甚厚。后以破平凉功,赐爵睢阳子,加奋武将军。迁散骑常侍、北部尚书。后除豫州刺史。卒。
子乌孤,袭爵。高祖初,出为武都镇将,入为散令。
子乐,孝静时,金紫光禄大夫。
肥弟亦干,太祖初,为羽林郎。从平中原,除广平太守。卒。
子石洛,世祖初,为羽林郎,稍迁散骑常侍。从征赫连昌,为都将,以功拜乐部尚书,赐爵临淮公,加宁西将军。神中卒,谥曰简。
子真,少以父任为中散。从征平凉,以功赐爵临城子,拜员外散骑侍郎、广武将军。袭父爵,降为建义将军、临淮侯。迁司卫监。征盖吴。迁殿中尚书,加散骑常侍。从驾征刘义隆,至江。进爵南康公,加冠军将军,卒于军。
子吴兒,袭爵。高祖初,为中散、武川镇将。太和初,卒,赠恆州刺史。
子长乐,袭。坐事爵除。后历陵江将军、羽林监。
子荣族,武定中,征西将军、繁昌男。
吴兒弟突,朔州长史。
子元庆,平州仓曹参军。
尉古真,代人也。太祖之在贺兰部,贺染干遣侯引乙突等诣行宫,将肆逆。古真知之,密以驰告,侯引等不敢发。染干疑古真泄其谋,乃执栲之,以两车轴押其头,伤一目,不伏,乃免之。登国初,从征库莫奚及叱突邻,并有功。又从救贺兰,破卫辰子直力鞮,复击慕容宝于参合陂。又从平中原,以功赐爵束州侯,加建节将军。太宗初,为鸿飞将军,率众五千,镇大洛城。太宗西巡,古真与奚斤等率前军讨越勒部,大破之,获马五万匹,牛羊二十万头,掠二万余家西还。泰常三年,除定州刺史。卒,子亿万袭。卒,子盛袭。
古真弟太真,太宗初,为平南将军、相州刺史。
太真弟诺,少侍太祖,以忠谨著称。从围中山,诺先登,伤一目。太祖叹曰:“诺兄弟并毁其目,以建功效,诚可嘉也。”宠待遂隆。除平东将军,赐爵安乐子。从讨姚平,还,拜国部大人。太宗初,为幽州刺史,加东统将军,进爵为侯。长孙道生之讨冯跋也,诺与骁骑将军延普率师次辽西。转宁东将军,进爵武陵公。诺之在州,有惠政,民吏追思之。世祖时,蓟人张广达等二百余人诣阙请之,复除安东将军、幽州刺史,改邑辽西公。兄弟并为方伯,当世荣之。燕土乱久,民户凋散,诺在州前后十数年,还业者万余家。延和中卒。
第八子观,袭爵。卒,子崘袭。
诺长子眷,忠谨有父风。太宗时,执事左右,为大官令。时侍臣受斤亡入蠕蠕,诏眷追之,遂至虏庭。大檀问其故,眷曰:“受斤负罪天子,逃刑在此,不时执送,是以来取。”眷遂擒受斤于大檀前。左右救之,乃免。由是,以骁烈闻。迁司卫监。太宗幸幽州,诏眷辅世祖居守。后征河南,督高车骑,临阵冲突,所向无前,贼惮之。世祖即位,命眷与散骑常侍刘库仁等八人分典四部,绾奏机要。赐爵山桑侯,加陈兵将军。
又为安北将军,出镇北境。与平阳王长孙翰击蠕蠕别帅阿伏干于祚山,率师至歌删山,击蠕蠕别帅便度弟库仁直,引师而北。蠕蠕部帅莫孤率高车骑五千乘来逆,眷击破之,斩首千余级。又从征蠕蠕。眷出白、黑两漠之间,击其东部,大获而还。又从征赫连昌,眷出南道,击昌于上邽。士众乏粮,临淮公丘堆等督租于郡县,为昌所败。昌乘胜抄掠,诸将患之。眷与侍御史安颉阴谋设伏,邀击擒昌。以功拜宁北将军,加散骑常侍,进爵渔阳公。后从征和龙,眷督万骑前驱,慰喻降二千余户。寻为假节、加侍中、都督豫洛二州及河内诸军事、安南将军、开府,镇虎牢。张掖王秃发保周之反也,徵眷与永昌王健等率师讨之,破保周于番禾。保周遁走,眷率骑追之,保周穷迫自杀。诏眷留镇凉州,加都督凉沙河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护羌戎校尉。转敦煌镇将。又击破吐谷浑,俘三千余口。眷历镇四蕃,威名并著。
高宗时,率师北击伊吾,克其城,大获而还。寻拜侍中、太尉,进爵为王。与太宰常英等评尚书事。高宗北巡狩,以寒雪方降,议还。眷谏曰:“今动大众,以威北敌,去都不远,而便旋驾,虏必疑我有内难。虽方寒雪,兵人劳苦,以经略大体,宜便前进。”高宗从之,遂渡漠而还。以眷元老,赐杖履上殿。和平四年薨。高宗悼惜之,赠大将军,谥曰庄。
子多侯,袭爵。多侯少有武干,显祖时,为假节、征西将军、领护羌戎校尉、敦煌镇将。至镇,上表求率轻骑五千,西入于阗,兼平诸国,因敌取资,平定为效。弗许。高祖初,蠕蠕部帅无卢真率三万骑入塞围镇,多侯击之走,以功进号征西大将军。后多侯猎于南山,蠕蠕遣部帅度拔入围敦煌,断其还路。多侯且前且战,遂冲围而入。率众出战,大破之,追北数十里,斩首千余级。因上疏求北取伊吾,断蠕蠕通西域之路。高祖善其计,以东作方兴,难之。太和元年,为妻元氏所害。
子建,袭爵。历位给事中。卒,无子。
建弟那,袭爵。卒。
子范,袭。
范弟显业,散骑常侍。与太原公主奸通,生子彦。武定中,卫将军、南营州刺史。
多侯弟子庆宾,善骑射,有将略。高祖时,释褐员外散骑侍郎,稍迁左将军、太中大夫。肃宗时,议欲送蠕蠕主阿那瑰还国,庆宾上表固争,不从。后蠕蠕遂执行台元孚,大掠北境。诏尚书令李崇讨之,庆宾别将隶崇,出塞而返。元法僧之外叛,萧衍遣其豫章王萧综镇徐州,又诏庆宾为别将隶安丰王延明讨之。寻除后将军、肆州刺史。时尔朱荣兵威渐盛,曾经肆州,庆宾畏恶之,据城不出。荣恨庆宾,举兵袭之。庆宾别驾姚和内应,荣遂害庆宾僚属,拘庆宾还秀容,呼为假父。后以母忧还都,寻起为平东将军、光禄大夫、都督,镇汝阴。还朝,永安二年卒。赠车骑将军、雍州刺史,又追加侍中、司空公。
庆宾子豹,起家员外郎。肃宗时,行颍州事,与萧衍将裴之礼战殁。
豹弟瑾,武定中,东平太守。
眷弟地干,机悟有才艺,驰马立射五的,时人莫能及。太宗时,为左机令。世祖少而善之,即位,擢为库部尚书,加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领侍辇郎。地干奉上忠谨,尤善嘲笑。世祖见其效人举措,忻悦不能自胜。甚见亲爱,参军国大谋。世祖将征平凉,试冲车以攻冢,地干为索所罥,折胁而卒。世祖亲往临抚,哭之甚恸。赠中领军将军、燕郡公,谥曰惠,赠赐丰厚。
子长寿,幼拜散骑常侍,迁殿中右曹尚书,仍加散骑常侍。从征刘义隆,至江。赐爵会稽公,加冠军将军。高宗时,附泾州刺史。和平五年卒。
子弥真,袭爵。弥真卒,无子,弟状德,袭爵。
地干弟侯头,袭地干职,为库部尚书。
侯头弟力斤,亦以忠谨闻。历位御史中尉、并州刺史,有政绩。加冠军将军,赐爵晋阳侯。卒,赠平南将军。
力斤弟焉陈,尚书、安乐侯。
古真族玄孙聿,字成兴,性耿介。萧宗时,为武卫将军。是时,领军元叉秉权,百僚莫不致敬,而聿独长揖不拜。寻出为平西将军、东凉州刺史。凉州绯色,天下之最,叉送白绫二千匹,令聿染,拒而不许。叉讽御史劾之,驿徵至京。覆验无状,还复任。寻卒于州,时年五十。赠安北将军、朔州刺史。
子俭。武定中,开府祭酒。
史臣曰:长孙肥结发内侍,雄烈知名,军锋所指,罔不奔散,关张万人之敌,未足多也。翰有父风,不陨先构,临丧加礼,抑有由哉!尉真兄弟,忠勇奋发,义以忘生。眷威略著时,增隆家业,青紫麾旄,亦其宜矣!
列传第十五 穆崇
穆崇,代人也。其先世效节于神元、桓、穆之时。崇机捷便辟,少以盗窃为事。太祖之居独孤部,崇常往来奉给,时人无及者。后刘显之谋逆也 ,平文皇帝外孙梁眷知之,密遣崇告太祖。眷谓崇曰:“显若知之问汝者,丈夫当死节,虽刀剑别割,勿泄也。”因以宠妻及所乘良马付崇曰:“事觉,吾当以此自明。”崇来告难,太祖驰如贺兰部。显果疑眷泄其谋,将囚之。崇乃唱言曰:“梁眷不顾恩义,奖显为逆,今我掠得其妻马,足以雪忿。”显闻而信之。窟咄之难,崇外甥于桓等谋执太祖以应之,告崇曰:“今窟咄已立,众咸归附,富贵不可失,愿舅图之。”崇乃夜告太祖。太祖诛桓等,北逾阴山,复幸贺兰部。崇甚见宠待。
太祖为魏王,拜崇征虏将军。从平中原,赐爵历阳公,散骑常侍。后迁太尉,加侍中 ,徙为安邑公。又从征高车,大胜而还。姚兴围洛阳,司马德宗将辛恭靖请救,太祖遣崇六千骑赴之。未至,恭靖败,诏崇即镇野王,除豫州刺史,仍本将军。徵为太尉,又徙宜都公。天赐三年薨。先是,卫王仪谋逆,崇豫焉,太祖惜其功而秘之。及有司奏谥,太祖亲览谥法,至述义不克曰“丁”。太祖曰:“此当矣。”乃谥曰丁公。
初,太祖避窟咄之难,遣崇还察人心。崇夜至民中,留马与从者,乃微服入其营。会有火光 ,为舂妾所识,贼皆惊起。崇求从者不得,因匿于坑中,徐乃窃马奔走。宿于大泽,有白狼向崇而号,崇乃觉悟,驰马随狼而走。适去,贼党追者已至,遂得免难。太祖异之,命崇立祀,子孙世奉焉。太和中,追录功臣,以崇配飨。
崇长子遂留,历显官。讨蠕蠕有功,赐爵零陵侯,后以罪废。
子乙九,内行长者。以功赐爵富城公,加建忠将军,迁散骑常侍、内乘黄令、侍中。卒,谥曰静。
子真,起家中散,转侍东宫,尚长城公主,拜驸马都尉。后敕离婚,纳文明太后姊。寻除南部尚书、侍中。卒,谥曰宣。高祖追思崇勋,令著作郎韩显宗与真撰定碑文,建于白登山。
真子泰,本名石洛,高祖赐名焉。以功臣子孙,尚章武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典羽猎四曹事,赐爵冯翊侯。迁殿中尚书,加散骑常侍、安西将军。进爵为公。出为镇南将军、洛州刺史。例降为侯。寻徵为右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又出为使持节、镇北将军、定州刺史。改封冯翊县开国侯,食邑五百户。进征北将军。
初,文明太后幽高祖于别室,将谋黜废,泰切谏乃止。高祖德之,锡以山河,宠待隆至。泰自陈病久,乞为恆州,遂转陆叡为定州,以泰代焉。泰不愿迁都,叡未及发而泰已至,遂潜相扇诱,图为叛。乃与叡及安乐侯元隆,抚冥镇将、鲁郡侯元业,骁骑将军元超,阳平侯贺头,射声校尉元乐平,前彭城镇将元拔,代郡太守元珍,镇北将军、乐陵王思誉等谋推朔州刺史阳平王颐为主。颐不从,伪许以安之,密表其事。高祖乃遣任城王澄率并肆兵以讨之。澄先遣治书侍御史李焕单车入代,出其不意,泰等惊骇,计无所出。焕晓谕逆徒,示以祸福,于是凶党离心,莫为之用。泰自度必败,乃率麾下数百人攻焕郭门,冀以一捷。不克,单马走出城西,为人擒送。澄亦寻到,穷治党与。高祖幸代,亲见罪人,问其反状,泰等伏诛。
子伯智,八岁侍学东宫,十岁拜太子洗马、散骑侍郎。尚饶阳公主,拜驸马都尉。早卒。子喈。
伯智弟士儒,字叔贤。徙凉州,后乃得还。为太尉参军事。
子容,武定中,汲郡太守。
乙九弟忸头,侍中、北部尚书。卒,赠司空公,谥曰敬。
子蒲坂,虞曹尚书、征虏将军、泾州刺史。赠征西将军、雍州刺史,谥曰昭。
子韶,字伏兴,员外散骑侍郎、代郡太守、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卒,赠使持节、都督冀相殷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冀州刺史,谥曰文。
子遵伯,幽州司马。
遂留弟观,字闼拔,袭崇爵。少以文艺知名,选充内侍,太祖器之。太宗即位,为左卫将军,绾门下中书,出纳诏命。及访旧事,未尝有所遗漏,太宗奇之。尚宜阳公主,拜附马都尉,稍迁太尉。世祖之监国,观为右弼,出则统摄朝政,入则应对左右,事无巨细,皆关决焉。终日怡怡,无愠喜之色。劳谦善诱,不以富贵骄人。泰常八年,暴疾薨于苑内,时年三十五。太宗亲临其丧,悲恸左右。赐以通身隐起金饰棺,丧礼一依安城王叔孙俊故事。赠宜都王,谥曰文成。世祖即位,每与群臣谈宴,未尝不叹惜殷勤,以为自泰常以来,佐命勋臣文武兼济无及之者,见称如此。
子寿,袭爵,少以父任选侍东宫。尚乐陵公主,拜驸马都尉。明敏有父风,世祖爱重之,擢为下大夫。敷奏机辩,有声内外。迁侍中、中书监,领南部尚书,进爵宜都王,加征东大将军。寿辞曰:“臣祖崇,先皇之世,属值艰危,幸天赞梁眷,诚心密告,故得效功前朝,流福于后。昔陈平受赏,归功无知,今眷元勋未录,而臣独奕世受荣,岂惟仰愧古贤,抑亦有亏国典。”世祖嘉之。乃求眷后,得其孙,赐爵郡公。
舆驾征凉州,命寿辅恭宗,总录要机,内外听焉。行次云中,将济河,宴诸将于宫。世祖别御静室,召寿及司徒崔浩、尚书李顺。世祖谓寿曰:“蠕蠕吴提与牧犍连和,今闻朕征凉州,必来犯塞,若伏兵漠南,殄之为易。朕故留壮兵肥马,使卿辅佐太子。收田既讫,便可分伏要害,以待虏至,引使深入,然后击之,擒之必矣。凉州远,朕不得救。卿若违朕指授,为虏侵害,朕还斩卿。崔浩、李顺为证,非虚言也。”寿顿首受诏。寿信卜筮之言,谓贼不来,竟不设备。而吴提果至,侵及善无,京师大骇。寿不知所为,欲筑西郭门,请恭宗避保南山。惠太后不听,乃止。遣司空长孙道生等击走之。世祖还,以无大损伤,故不追咎。
恭宗监国,寿与崔浩等辅政,人皆敬浩,寿独凌之。又自恃位任,以为人莫己及。谓其子师曰:“但令吾兒及我,亦足胜人,不须苦教之。”遇诸父兄弟有如仆隶,夫妻并坐共食,而令诸父馂余。其自矜无礼如此,为时人所鄙笑。真君八年薨。赠太尉,谥曰文宣。
子平国,袭爵。尚城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侍中、中书监,为太子四辅。正平元年卒。
子伏干,袭爵。尚济北公主,拜驸马都尉。和平二年卒,谥曰康。无子。
伏干弟罴,袭爵。尚新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又附虎牢镇将,频以不法致罪。高祖以其勋德之胄,让而赦之。
转征东将军、吐京镇将。罴赏善罚恶,深自克励。时西河胡叛,罴欲讨之,而离石都将郭洛头拒违不从。罴遂上表自劾,以威不摄下,请就刑戮。高祖乃免洛头官。山胡刘什婆寇掠郡县,罴讨灭之。自是部内肃然,莫不敬惮。后改京洋镇为汾州,仍以罴为刺史。前吐京太守刘升,在郡甚有威惠,限满还都,胡民八百余人诣罴请之。前定阳令吴平仁亦有恩信,户增数倍。罴以吏民怀之,并为表请。高祖毕从焉。罴既频荐升等,所部守令,咸自砥砺,威化大行,百姓安之。州民李轨、郭及祖等七百余人,诣阙颂罴恩德。高祖以罴政和民悦,增秩延限。
后徵为光禄勋,随例降王为魏郡开国公,邑五百户。又除镇北将军、燕州刺史,镇广宁。寻迁都督夏州、高平镇诸军事,本将军,夏州刺史,镇统万。又除侍中、中书监。穆泰之反,罴与潜通,赦后事发,削封为民。卒于家。世宗时,追赠镇北将军、恆州刺史。
子建,字晚兴,性通率,颇好文史。起家秘书郎,稍迁直阁将军,兼武卫。建妻尔朱荣之妹,建常依附荣。荣入洛之后,除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征北将军,封济北郡开国公。后迁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兼尚书、北道行台、并州事。元晔之立,建兼尚书右仆射,俄转侍中、骠骑大将军。出帝末,本将军、仪同三司、洛州刺史。天平中,坐事自杀于五原城北。
子千牙,武定中,开府祭酒。
建弟衍,字进兴。解褐员外郎,封新兴县开国子,稍迁通直常侍,行云州事。
罴弟亮,字幼辅,初字老生,早有风度。显祖时,起家为侍御中散。尚中山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封赵郡王,加侍中、征南大将军。徙封长乐王。高祖初,除使持节、秦州刺史。在州未期,大著声称。徵为殿中尚书。又迁使持节、征西大将军、西戎校尉、敦煌镇都大将。政尚宽简,赈恤穷乏。被徵还朝,百姓追思之。
除都督秦梁益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领护西戎校尉、仇池镇将。时宕昌王梁弥机死,子弥博立,为吐谷浑所逼,来奔仇池。亮以弥机蕃款素著,矜其亡灭;弥博凶悖,氐羌所弃;弥机兄子弥承,戎民归乐,表请纳之。高祖从焉。于是率骑三万,次于龙鹄,击走吐谷浑,立弥承而还。是时,阶陵比谷羌董耕奴、斯卑等率众数千人,寇仇池,屯于阳遐岭,亮副将杨灵珍率骑击走之。氐豪杨卜,自延兴以来,从军征伐,二十一战,前来镇将,抑而不闻。亮表卜为广业太守,豪右咸悦,境内大安。
徵为侍中、尚书右仆射。于时,复置司州。高祖曰:“司州始立,未有僚吏,须立中正,以定选举。然中正之任,必须德望兼资者。世祖时,崔浩为冀州中正,长孙嵩为司州中正,可谓得人。公卿等宜自相推举,必令称允。”尚书陆睿举亮为司州大中正。
时萧赜遣将陈显达攻陷醴阳,加亮使持节,征南大将军,都督怀、洛、南、北豫、徐、兗六州诸军事以讨之。显达遁走,乃还。寻迁司空,参议律令。例降爵为公。
时文明太后崩,已过期月,高祖毁瘠犹甚。亮表曰:“王者居极,至尊至重,父天母地,怀柔百灵。是以古先哲王,制礼成务。施政立治,必顺天而后动;宣宪垂范,必依典而后行。用能四时不忒,阴阳和暢。若有过举,咎徵必集。故大舜至慕,事在纳麓之前;孔子至圣,丧无过瘠之纪。尧书稽古之美,不录在服之痛;《礼》备诸侯之丧,而无天子之式。虽有上达之言,未见居丧之典。然则位重者为世以屈己,居圣者达命以忘情。伏惟陛下至德参二仪,惠泽覃河海,宣礼明刑,动遵古式。以至孝之痛,服期年之丧,练事既阕,号慕如始。统重极之尊,同众庶之制,废越绋之大敬,阙宗祀之旧轨。诚由文明太皇太后圣略超古,惠训深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比之前代,戚为过甚。岂所谓顺帝之则,约躬随众者也?陛下既为天地所子,又为万民父母。子过哀,父则为之惨悴;父过戚,子则为之忧伤。近蒙接见,咫尺旒冕,圣容哀毁,骇感无止,况神祗至灵,而不久亏和气,微致风旱者哉?《书》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今一人过哀,黎元焉系?群官所以颠殒震惧,率土所以危惶悚忄栗;百姓何仰而不忧,嘉禾何由而播殖?愿陛下上承金册遗训,下称亿兆之心,时袭轻服,数御常膳,修崇郊祠,垂惠咸秩;舆驾时动,以释忧烦;博采广谘,以导性气;息无益之恋,行利见之德;则休徵可致,嘉应必臻,礼教并宣,孝慈兼备,普天蒙赖,含生幸甚。”诏曰:“苟孝悌之至,无所不通。今飘风亢旱,时雨不降,实由诚慕未浓,幽显无感也。所言过哀之咎,谅为未衷,省启以增悲愧。”
寻领太子太傅。时将建太极殿,引见群臣于太华殿,高祖曰:“朕仰遵先意,将营殿宇,役夫既至,兴功有日。今欲徙居永乐,以避嚣埃。土木虽复无心,毁之能不凄怆。今故临对卿等,与之取别。此殿乃高宗所制,爰历显祖,逮朕冲年,受位于此。但事来夺情,将有改制,仰惟畴昔,惟深悲感。”亮稽首对曰:“臣闻稽之卜筮,载自典经,占以决疑,古今攸尚。兴建之功,事在不易,愿陛下讯之蓍龟,以定可否。又去岁役作,为功甚多,太庙明堂,一年便就。若仍岁频兴,恐民力凋弊。且材干新伐,为功不固,愿得逾年,小康百姓。”高祖曰:“若终不为,可如卿言。后必为之,逾年何益?朕远览前王,无不兴造。故有周创业,经建灵台;洪汉受终,未央是作。草创之初,犹尚若此,况朕承累圣之运,属太平之基。且今八表清晏,年谷又登,爰及此时,以就大功。人生定分,修短命也,蓍蔡虽智,其如之何?当委之大分,岂假卜筮?”遂移御永乐宫。
后高祖临朝堂,谓亮曰:“三代之礼,日出视朝。自汉魏以降,礼仪渐杀。《晋令》有朔望集公卿于朝堂而论政事,亦无天子亲临之文。今因卿等日中之集,中前则卿等自论政事,中后与卿等共议可否。”遂命读奏案,高祖亲自决之。又谓亮曰:“徐州表给归化人禀。王者民之父母,诚宜许之。但今荆扬不宾,书轨未一,方欲亲御六师,问罪江介。计万户投化,岁食百万,若听其给也,则蕃储虚竭。虽得户千万,犹未成一同。且欲随贫赈恤,卿意何如?”亮对曰:“所存远大,实如圣旨。”及车驾南迁,迁武卫大将军,以本官董摄中军事。
高祖南伐,以亮录尚书事,留镇洛阳。后高祖将自小平泛舟幸石济,亮谏曰:“臣闻垂堂之诲,振古成规,于安思危,著于《周易》。是以凭险弗防,没而不吊。匹夫之贱,犹不自轻,况万乘之尊,含生所仰,而可忽乎!是故处则深宫广厦,行则万骑千乘。昔汉帝欲乘舟渡渭,广德将以首血污车轮,帝乃感而就桥。夫一渡小水,犹尚若斯,况洪河浩汗,有不测之虑。且车乘由人,犹有奔逸致败之害,况水之缓急,非人所制,脱难出虑表,其如宗庙何!”高祖曰:“司空言是也。”
及亮兄罴预穆泰反事,亮以府事付司马慕容契,上表自劾。高祖优诏不许,还令摄事。亮频烦固请,久乃许之。寻除使持节、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徙封顿丘郡开国公,食邑五百户,以绍崇爵。
世宗即位,迁定州刺史,寻除骠骑大将军、尚书令,俄转司空公。景明三年薨,时年五十二。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四十万、布七百匹、蜡二百斤。世宗亲临小敛。赠太尉公,领司州牧,谥曰匡。
子绍,字永业。高祖以其贵臣世胄,顾念之。九岁除员外郎,侍学东宫,转太子舍人。十一尚琅邪长公主,拜驸马都尉、散骑侍郎、领京兆王愉文学。世宗初,通直散骑常侍、高阳王雍友。遭父忧,诏起袭爵,散骑常侍,领主衣都统。迁秘书监、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光禄卿,又迁卫将军、太常卿。寻除使持节、都督冀瀛二州诸军事、本将军、冀州刺史,以母老固辞,忤旨免官。除中书令,转七兵尚书,徙殿中尚书。遭所生忧免,居丧以孝闻。又除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中书监,复为侍中,领本邑中正。
绍无他才能,而资性方重,罕接宾客,希造人门。领军元叉当权熏灼,曾往候绍,绍迎送下阶而已,时人叹尚之。及灵太后欲黜叉,犹豫未决,绍赞成之。以功加特进,又拜其次子岩为给事中。寻加仪同三司,领左右。时侍中元顺与绍同直,顺尝因醉入其寝所。绍拥被而起,正色让顺曰:“身二十年侍中,与卿先君亟连职事,纵卿后进,何宜相排突也!”遂谢事还家。诏喻久乃起。除车骑大将军、开府、定州刺史,固辞不拜。又除侍中,托疾未起。河阴之役,故得免害。
庄帝立,尔朱荣遣人徵之。绍以为必死,哭辞家庙。及往见荣于邙山,捧手不拜。荣亦矫意礼之,顾谓人曰:“穆绍不虚大家兒。”车驾入宫,寻授尚书令、司空公,进爵为王,给班剑四十人,仍加侍中。时河南尹李奖往诣绍。奖以绍郡民,谓必加敬;绍又恃封邑,是奖国主,待之不为动膝。奖惮其位望,臻拜而还。议者两讥焉。
尔朱荣之讨葛荣也,诏上党王天穆为前锋,次于怀县;司徒公杨椿为右军;绍为后继。未发,会擒葛荣乃止。未几,降王复本爵。元颢入洛,以绍为兗州刺史。行达东郡,颢败而反。
普泰元年,除都督青齐兗光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青州刺史。未行,其年九月薨,时年五十二。赠侍中、都督冀相殷三州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太保、冀州刺史,谥曰文献。
子长嵩,字子岳。起家通直郎,再迁散骑常侍。袭爵,转镇东将军、光禄少卿。兴和中卒,赠都督冀沧二州诸军事、征东将军、冀州刺史。
子岩,武定中,司徒谘议参军。
平国弟相国,官至安东将军、济州刺史、上洛公。
相国弟正国,尚长乐公主,拜驸马都尉。
子平城,早卒。高祖时,始平公主薨于宫,追赠平城驸马都尉,与公主合葬。
平城弟长城,司徒左长史。
子世恭,武定中,朱衣直阁。
长城弟彧,符玺郎中。卒。
子永延,尚书骑兵郎、青州征东司马。
正国弟应国,征西将军、张掖公。
子度孤,袭爵。平南将军、梁城镇将。
子清休,颇有将略。司农少卿、武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出为骠骑大将军、夏州刺史。
子铁槌,秘书郎。
应国弟安国,历金部长、殿中尚书,加右卫将军,赐爵新平子。为乙浑所杀,追赠征虏将军。
子吐万,袭爵。襄城镇将。
子金宝,秘书郎。
寿弟伏真,高宗世,稍迁尚书,赐爵任城侯。出为兗州刺史、假宁东将军、濮阳公。
子常贵,南阳太守。
伏真弟多侯,历位殿中给事、左将军,赐爵长宁子。迁司卫监。高宗崩,乙浑专权。时司徒陆丽在代郡温汤疗病,浑忌之,遣多侯追丽。多侯谓丽曰:“浑有无君之心,大王众所望也,去必危,宜徐归而图之。”丽不从,遂为浑所杀。多侯亦见杀。谥曰烈。子胡兒袭爵。
观弟翰,平原镇将、西海王。薨。
子龙仁,袭爵,降为公。卒。
子丰国,袭爵。
丰国弟子弼,有风格,善自位置。涉猎经史,与长孙稚、陆希道等齐名于世。矜己陵物,颇以损焉。高祖初定氏族,欲以弼为国子助教。弼辞曰:“先臣以来,蒙恩累世,比校徒流,实用惭屈。”高祖曰:“朕欲敦厉胄子,故屈卿先之。白玉投泥,岂能相污?”弼曰:“既遇明时,耻沉泥滓。”会司州牧、咸阳王禧入,高祖谓禧曰:“朕与卿作州都,举一主簿。”即命弼谒之。因为高祖所知。舆驾南征,特敕随从。世宗初,除尚书郎,以选为广平王怀国郎中令。数有匡谏之益。世宗善之。除中书舍人,转司州治中、别驾,历任有称。肃宗时,河州羌却铁忽反,敕兼黄门,慰喻忽。以功加前将军,赐以钱帛。寻以本将军行扬州事,追拜平西将军、华州刺史。卒于州,时年五十一。赠使持节、征北将军、定州刺史,谥曰懿。
子季齐,释褐司徒参军事、开府骑兵参军。
翰弟顗,忠谨有材力。太宗时为中散,转侍御郎。从世祖征赫连昌,勇冠一时,世祖嘉之。迁侍辇郎、殿中将军,赐爵泥阳子。从征和龙,功超诸将,拜司卫监,加龙骧将军,进爵长乐侯。
曾从世祖田于崞山,有虎突出,顗搏而获之。世祖叹曰:“《诗》所谓‘有力如虎’,顗乃过之?”后从驾西征白龙,北讨蠕蠕,以功加散骑常侍、镇北将军,进爵建安公。出为北镇都将,徵拜殿中尚书。出镇凉州,所在著称。还加散骑常侍,领太仓尚书。
高宗时,为征西大将军、督诸军事,西征吐谷浑,出南道。坐击贼不进,免官爵徙边。高祖又以顗著勋前朝,徵为内都大官。天安元年卒。赠征西大将军、建安王,谥曰康。
子寄生,袭。
寄生弟栗,凉州镇将、安南公。
子祁,字愿德。通直常侍、上谷河内二郡太守、司州治中、太子右卫率。卒,赠齐州刺史。
子景相,字霸都。中书舍人、上党太守。
栗弟泥乾,为羽林中郎,赐爵临安男。后稍历显职,除冀州刺史,假安南将军、钜鹿公。卒。
子浑,袭爵。秘中书散。
子令宣,通直常侍。
崇宗人丑善,太祖初,率部归附,与崇同心戮力,御侮左右。从征窟咄、刘显,破平之。又从击贺兰部,平库莫奚。拜天部大人,居于东蕃。卒。
子莫提,从平中原,为中山太守。除宁南将军、相州刺史,假阳陵侯。卒。
子吐,太宗世,散骑常侍。卒于侍中、镇东将军。
子敦,辅国将军、西部都将。赐爵富平子。卒。
子纯,袭爵。历散骑常侍、光禄勋。高祖时,右卫将军,寻除右将军、河州刺史。卒,赠镇北将军、并州刺史。
子盛,袭爵。直阁将军。
盛弟裕,辅国将军、中散大夫。
裕子礼,东牟太守。
礼弟略,武定末,魏尹丞。
纯弟鑖,历东宫庶子、汲郡太守。世宗时,为怀朔镇将,东、北中郎将,豳、幽、凉三州刺史。肃宗世,除平北将军、并州刺史、金紫光禄大夫。在公以威猛见称。卒时年七十四,赠散骑常侍、征东将军、相州刺史,谥曰安。
子显寿,长水校尉。
显寿弟显业,卒于散骑侍郎。
子子琳,举秀才,为安戎令,颇有吏干。随长孙稚征蜀有功,除尚书屯田郎中。出帝即位,以摄仪曹事,封高唐县开国男,邑二百户。孝静初,镇东将军、司州别驾。以占夺民田,免官爵。久之,阿至罗国主副罗越居为蠕蠕所破,其子去宾来奔。齐献武王奏去宾为安北将军、肆州刺史,封高车王,招慰夷虏;表子琳为去宾长史,复其前封。寻迁仪同开府长史、齐献武王丞相司马。卒时年五十三,赠骠骑大将军、都官尚书、瀛州刺史。
子伯昱。弟朏,武定中,开府中兵参军。
子琳弟良,字先德。司空行参军、将作丞、司徒祭酒、安东将军、南钜鹿太守。颇有民誉。入为司徒司马、大将军从事中郎、中书舍人。武定六年卒。赠征东将军、徐州刺史。
史臣曰:穆崇夙奉龙颜,早著诚节,遂膺宠眷,位极台鼎;至乃身豫逆谋,卒蒙全护,明主之于劳臣,不亦厚矣!从享庙庭,抑亦尚功之义。观少当公辅之任,业器其优乎?顗壮烈显达,亮宽厚致位,绍立虚简之操,弼有风格之名,世载不陨,青紫兼列,盛矣。至于寿以贵终,罴止削废,人之无礼,为幸盖多。丑之子孙,不乏名位,亦有人哉!
列传第十六 和跋 奚牧 莫题 庾业延 贺狄干 李栗 刘洁 古弼 张黎
和跋,代人也,世领部落,为国附臣。跋以才辩知名,太祖擢为外朝大人 ,参军国大谋,雅有智算。频使称旨,拜龙骧将军。未几,赐爵日南公。从平中原,以功进为尚书,镇鄴。慕容德使兄子和守滑台,和长史李辨杀和,求援于跋。跋率轻骑赴之。既至,辨悔,闭门拒守。跋使尚书郎邓晖说之,辨乃开门。跋入,收其府藏。德闻之,遣将率三千骑,击跋。跋逆击,大破之,擒其将士千余人而还。于是陈颍之民,多来向化。改封定陵公。与常山王遵率众五万,讨贺兰部别帅木易干,破之。出为平原太守。
太祖宠遇跋,冠于诸将。时群臣皆敦尚恭俭,而跋好修虚誉,眩曜于时,性尤奢淫。太祖戒之 ,弗革。后车驾北狩豺山,收跋,刑之路侧。妻刘氏自杀以从。初,将刑跋,太祖命其诸弟毗等视诀,跋谓毗曰:“氵垒北地瘠,可居水南,就耕良田,广为产业,各相勉励,务自纂修。”令之背己曰:“汝曹何忍视吾之死也!”毗等解其微意,诈称使者,亡奔长安,追之不及。太祖怒,遂诛其家。后世祖西巡五原,回幸豺山校猎,忽遇暴风,云雾四塞。世祖怪而问之,群下佥言跋世居此土,祠冢犹存,其或者能致斯变。帝遣建兴公古弼祭以三牲,雾即除散。后世祖搜狩之日,每先祭之。
少子归,从征赫连昌有功,拜统万将军,赐爵成皋男。与西平公安颉攻虎牢,拔之。进爵高阳侯。后以罪徙配凉州为民。盖吴作乱于关中 ,复拜归龙骧将军往讨之。还,拜使持节、冠军将军、雍城镇都大将、高阳侯。卒。
子度,袭爵。尚书都官郎、昌平太守。卒。
度子延穆,司州部郡从事,早卒。
子安,武定末,给事黄门侍郎。
奚牧,代人也,重厚有智谋。太祖宠遇之,称之曰仲兄。初,刘显谋害太祖,梁眷知其谋,潜使牧与穆崇至七介山以告,语在《崇传》。太祖录先帝旧臣,又以牧告显之功,拜为治民长,敷奏政事,参与计谋。太祖征慕容宝,加辅国将军,略地晋川,获宝丹阳王买得及离石护军高秀和于平陶。以军功拜并州刺史,赐爵任城公。州与姚兴接界,兴颇寇边,牧乃与兴书,称顿首,钧礼抗之,责兴侵边不直之意。兴以与国通和,恨之。有言于太祖,太祖戮之。
莫题,代人也,多智有才用。初为幢将,领禁兵。太祖之征慕容宝也,宝夜来犯营,军人惊骇。遂有亡还京师者,言官军败于柏肆,京师不安。南安公元顺因之欲摄国事。题谓顺曰:“此大事,不可轻尔,宜审待后要,不然祸将及矣。”顺乃止。以功拜平远将军,赐爵扶柳公,进号左将军,改为高邑公。出除中山太守,督司州之山东七郡事。车驾征姚兴,次于晋阳。而上党群盗秦颇、丁零翟都等聚众于壶关,诏题帅众三千以讨之。上党太守捕颇,斩之。都走林虑。诏题搜山穷讨,尽平之。
初,昭成末,太祖季父窟咄徙于长安。苻坚败,从慕容永东迁。及永自立,以窟咄为新兴太守。登国初,刘显遣弟亢泥等迎窟咄,寇南鄙。题时贰于太祖,遗箭于窟咄,谓之曰:“三岁犊岂胜重载”?言窟咄长而太祖少也。太祖既衔之。天赐五年,有告题居处倨傲,拟则人主。太祖乃使人示之箭,告之曰:“三岁犊,能胜重载不?”题奉诏,父子对泣,诘朝乃刑之。
庾业延,代人也,后赐名岳。其父及兄和辰,世典畜牧。稍转中部大人。昭成崩,氐寇内侮。事难之间,收敛畜产,富拟国君。刘显谋逆,太祖外幸,和辰奉献明太后归太祖,又得其资用。以和辰为内侍长。和辰分别公私旧畜,颇不会旨,太祖由是恨之。岳独恭慎修谨,善处危难之间,太祖喜之。与王建等俱为外朝大人,参预军国。
太祖既绝慕容垂,以岳为大人,使诣慕容永。永服其辞义。垂围永于长子,永告急求援。岳与陈留王虔以五万骑东渡河救之,次于秀容,破山胡部高车门等,徙其部落。会永灭,乃班师。从平中原,拜安远将军。
官军之惊于柏肆也,贺兰部帅附力眷、纥突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等闻之,聚党反于阴馆。南安公元顺讨之,不克,死者数千人。太祖闻之,诏岳率万骑,还讨叱奴根等,殄之,百姓乃安。离石胡帅呼延铁、西河胡帅张崇等不乐内徙,聚党反叛。岳率骑三千,讨破之,斩铁擒崇,搜山穷讨,散其余党。以功赐爵西昌公,进号征虏将军。又讨反人张超、清河太守傅世,并破平。以岳为鄴行台。
岳为将有谋略,治军清整,常以少击多,士众服其智勇,名冠诸将。及罢鄴行台,以所统六郡置相州,即拜岳为刺史。公廉平当,百姓称之。旧有园池,时果初熟,丞吏送之,岳不受,曰:“果未进御,吾何得先食?”其谨如此。后迁司空。岳兄子路有罪,诸父兄弟悉诛,特赦岳父子。
天赐四年,诏赐岳舍地于南宫,岳将家僮治之。候官告岳衣服鲜丽,行止风采,拟仪人君。太祖时既不豫,多所猜恶,遂诛之。时人咸冤惜焉。岳葬在代西善无之界。后世祖讨赫连氏,经其墓宅,怆然动容,遂下诏为立庙,令一州之民,四时致祭。求其子孙任为将帅者,得其子陵。从征有功,听袭爵。
路,皇始初,从征慕容宝,为城门校尉。迁司隶校尉。爵高平公而诛。
贺狄干,代人也。家本小族,世忠厚,为将以平当称。稍迁北部大人。登国初,与长孙嵩为对,明于听察,为人爱敬。太祖遣狄干致马千匹,结婚于姚长。会苌死兴立,因止狄干而绝婚。兴弟平率众寇平阳,太祖讨平之,擒其将狄伯支、唐小方等三十余人。天赐中,诏北新侯安同送唐小方于长安。后蠕蠕社仑与兴和亲,送马八千匹。始济河,赫连屈子忿兴与国交好,乃叛兴,邀留社仑马。兴乃遣使,请以骏马千匹赎伯支而遣狄干还。太祖意在离间二寇,于是许之。
狄干在长安幽闭,因习读书史,通《论语》、《尚书》诸经,举止风流,有似儒者。初,太祖普封功臣,狄干虽为姚兴所留,遥赐爵襄武侯,加秦兵将军。及狄干至,太祖见其言语衣服,有类羌俗,以为慕而习之,故忿焉,既而杀之。
弟归,亦刚直方雅。与狄干俱死。
李栗,雁门人也。昭成时,父祖入国。少辩捷,有才能,兼有将略。初随太祖幸贺兰部,在元从二十一人中。太祖爱其艺能。时王业草创,爪牙心腹,多任亲近,唯栗一介远寄,兼非戚旧,当世荣之。数有战功,拜左军将军。太祖征慕容宝,栗督五万骑为前驱,军之所至,莫不降下。迁左将军。慕容宝弃中山东走也,栗以轻骑追之,不及而还。
栗性简慢,矜宠,不率礼度,每在太祖前舒放倨傲,不自祗肃,咳唾任情。太祖积其宿过,天兴三年遂诛之。于是威严始厉,制勒群下尽卑谦之礼,自栗始也。
刘洁,长乐信都人也。祖父生,颇解卜筮。昭成时,慕容氏来献女,为公主家臣,仍随入朝。赐以妻,生子。父提,太祖时,官至乐陵太守,赐爵信都男。卒。洁性强力多智,数从征讨有功,进爵会稽公。河西胡张外、建兴王绍等聚党为逆,洁与永安侯魏勤率众三千人,屯于西河以镇抚之。又与勤及功劳将军元屈等击吐京叛胡。时离石胡出以眷引屈丐骑,断截山岭邀洁。洁失马,登山力战,矢刃俱尽,为胡所执,送诣屈丐。洁声气不挠,呼其字而与之言,神色自若。屈丐壮而释之。后得还国,典东部事。
太宗寝疾,世祖监国,洁与古弼等选侍东宫,对综机要,敷奏百揆。世祖即位,以告反者,又献直言,所在合旨,奇其有柱石之用,委以大任。及议军国,朝臣咸推其能。于是超迁尚书令,改为钜鹿公。
世祖破蠕蠕大檀于云中。洁言于世祖曰:“大檀恃众,虽破胆奔北,恐不惧往败,将复送死。请收田讫,复一大举,东西并进,为二道讨之。”世祖然其言。后大议征讨,洁言宜先平冯跋,世祖不从。敕勒新民以将吏侵夺,咸出怨言,期牛马饱草,当赴漠北。洁与左仆射安原奏,欲及河冰未解,徙之河西,冰解之后,不得北遁。世祖曰:“不然。此等习俗,放散日久,有似园中之鹿,急则冲突,缓之则定。吾自处之有道,不烦徙也。”洁等固执,乃听分徙三万余落于河西,西至白盐池。新民惊骇,皆曰“圈我于河西之中,是将杀我也”,欲西走凉州。洁与侍中古弼屯五原河北,左仆射安原屯悦拔城北,备之。既而新民数千骑北走,洁追讨之。走者粮绝,相枕而死。
时南州大水,百姓阻饥。洁奏曰:“臣闻天地至公,故万物咸育;帝王无私,而黎民戴赖。伏惟陛下以神武之姿,绍重光之绪,恢隆大业,育济群生。威之所振,无思不服,泽之所洽,无远不怀,太平之治,于是而在。自顷边寇内侵,戎车屡驾,天资圣明,所在克殄。方难既平,皆蒙酬锡,勋高者受爵,功卑者获赏,宠赐优崇,有过古义。而郡国之民,虽不征讨,服勤农桑,以供军国,实经世之大本,府库之所资。自山以东,偏遇水害,频年不收,就食他所。臣闻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应加哀矜,以鸿覆育。今南摧强寇,西败丑虏,四海晏如,人神协暢,若与兆民共飨其福,则惠感和气,苍生悦乐矣。”世祖从之,于是复天下一岁租赋。
洁与乐平王丕督诸军取上邽。军至启阳,百姓争致牛洒。洁至上邽,诸将咸欲斩其豪帅以示王威,洁不听。抚慰秦陇,秋毫无犯,人皆安业。世祖将发陇右骑卒东伐高丽。洁进曰:“陇土新民,始染大化,宜赐优复以饶之。兵马足食,然后可用。”世祖深纳之。车驾西伐,洁为前锋。沮渠牧犍弟董来率万余人拒战于城南。洁信卜者之言,日辰不协,击鼓却陈,故后军不进,董来得入城。世祖微嫌之。后洁与建宁王崇督诸军,于三城胡部中简兵六千,将以戍姑臧。胡不从命,千余人叛走。洁与崇击诛之,虏男女数千人。
洁朝夕在枢密,深见委任,性既刚直,恃宠自专。世祖心稍不平。时议伐蠕蠕,洁意不欲,言于世祖曰:“虏非有邑居,迁徙无常,前来出军,无所擒获,不如广农积谷,以待其来。”群臣皆从其议。世祖决行,乃问于崔浩,浩固言可伐。世祖从浩议。既出,与诸将期会鹿浑谷。而洁恨其计不用,欲沮诸将,乃矫诏更期,故诸将不至。时虏众大乱,恭宗欲击之,洁执不可,语在《帝纪》。停鹿浑谷六日,诸将犹不进。贼已远遁,追至石水,不及而还。师次漠中,粮尽,士卒多死。洁阴使人惊军,劝世祖弃军轻还,世祖不从。洁以军行无功,奏归罪于崔浩。世祖曰:“诸将后期,及贼不击,罪在诸将,岂在于浩?”浩又言洁矫诏,事遂发。舆驾至五原,收洁幽之。
世祖之征也,洁私谓亲人曰:“若军出无功,车驾不返者,吾当立乐平王。”洁又使右丞张嵩求图谶,问:“刘氏应王,继国家后,我审有名姓否?”嵩对曰:“有姓而无名。”穷治款引,搜嵩家,果得谶书。洁与南康公狄邻及嵩等,皆夷三族,死者百余人。
洁既居势要,擅作威福,诸阿附者登进,忤恨者黜免,内外惮之,侧目而视。拔城破国者,聚敛财货,与洁分之。籍其家产,财盈巨万。世祖追忿,言则切齿。
古弼,代人也。少忠谨,好读书,又善骑射。初为猎郎,使长安,称旨,转门下奏事,以敏正著称。太宗嘉之,赐名曰笔,取其直而有用;后改名弼,言其辅佐材也。令弼典西部,与刘洁等分绾机要,敷奏百揆。
世祖即位,以功拜立节将军,赐爵灵寿侯。征并州叛胡。还,进为侍中、吏部尚书,典南部奏事。与安原降东部高车于已尼陂。又与刘洁屯五原河北,以备叛民。拜安西将军,从征赫连定。驾至平凉,次于泾南。遣弼与侍中张黎击平凉。赫连定自安定率步骑二万来救,与弼等相遇。弼伪退以诱之。世祖使高车敕勒驰击定,斩首数千级。弼乘胜取安定。
又与永昌王健等讨冯文通。文通婴城固守,弼芟其禾而还。后又征文通,文通求救于高丽。高丽救至,文通将东奔,民多难之。其大臣古泥,因民心之不欲,遂率众攻文通,开城门以引官军。弼疑古泥谲诈,不入城。高丽军至,文通乃随之。文通之奔也,令妇人被甲居中,其精卒及高丽陈兵于外。弼部将高苟子率骑冲击贼军,弼酒醉,拔刀止之,故文通得东奔。将士皆怨弼不击。世祖大怒,徵还,黜为广夏门卒。
寻复为侍中,与尚书李顺使于凉州。拜安西将军,赐爵建兴公,镇长安,甚著威名。及议征凉州,弼与顺咸言凉州乏水草,不宜行师。世祖不从。既克姑臧,微嫌之,以其有将略,故弗之责也。
刘义隆遣将裴方明等击南秦王杨难当,难当遣使请救兵。未至,难当奔上邽,方明克仇池,立杨玄庶子保炽。于是假弼节,督陇右诸军。义隆遣其秦州刺史胡崇之屯仇池,弼与平西将军元齐邀崇之于浊水,临阵擒之,其众走还汉中。弼等从祥郊山南入,与东道将皮豹子等讨仇池,遣永安侯贺纯攻义隆,塞狭道。守将姜道祖退守狭亭,诸将以山道险峻,时又雪深,用马不便,皆迟留不进。弼独进军,使元主、贺纯等击狭亭,道祖南走,仇池平。未几,诸氐复推杨文德为主,围仇池。弼发上邽、高平、汧城诸军讨之,仇池围解,文德走汉川。时豹子督关中诸军次于下辨,闻仇池围解,议欲还军。弼使谓豹子曰:“比连破贼军,恐彼君臣未体大分,耻其负败,或来报复。若其班师,寇众复至,后举为难。不如缮兵练甲,蓄力待之。不出秋冬,南寇必来,以逸待劳,百胜之策。”豹子乃止。世祖闻之,曰:“弼之言,长策也。制南秦,弼谋多矣。”
恭宗总摄万几,徵为东宫四辅,与宜都王穆寿等并参政事。诏以弼保傅东宫,有老成之勤,赐帛千匹、绵千斤。迁尚书令。弼虽事务殷凑,而读书不辍,端谨慎密,口不言禁中之事,功名等于张黎而廉不及也。
上谷民上书,言苑囿过度,民无田业,乞减太半,以赐贫人。弼览见之,入欲陈奏,遇世祖与给事中刘树棋,志不听事。弼侍坐良久,不获申闻。乃起,于世祖前捽树头,掣下床,以手搏其耳,以拳殴其背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世祖失容放棋曰:“不听奏事,实在朕躬,树何罪?置之!”弼具状以闻。世祖奇弼公直,皆可其所奏,以丐百姓。弼曰:“为臣而逞其志于君前者,非无罪也。”乃诣公车,免冠徒跣,自劾请罪。世祖遣使者召之。及至,世祖曰:“卿其冠履。吾闻筑社之役,蹇蹶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与之福。然则卿有何罪?自今以后,苟利社稷,益国便民者,虽复颠沛造次,卿则为之,无所顾也。”
世祖大阅,将校猎于河西。弼留守,诏以肥马给骑人,弼命给弱者。世祖大怒曰:“尖头奴,敢裁量朕也!朕还台,先斩此奴。”弼头尖,世祖常名之曰笔头,是以时人呼为笔公。弼属官惶怖惧诛。弼告之曰:“吾以为事君使畋猎不适盘游,其罪小也。不备不虞,使戎寇恣逸,其罪大也。今北狄孔炽,南虏未灭,狡焉之志,窥伺边境,是吾忧也。故选肥马备军实,为不虞之远虑。苟使国家有利,吾何避死乎!明主可以理干,此自吾罪,非卿等之咎。”世祖闻而叹曰:“有臣如此,国之宝也!”赐衣一袭、马二匹、鹿十头。后车驾畋于山北,大获麋鹿数千头,诏尚书发车牛五百乘以运之。世祖寻谓从者曰:“笔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马运之速。”遂还。行百余里而弼表至,曰:“今秋谷悬黄,麻菽布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波所耗,朝夕参倍。乞赐矜缓,使得收载。”世祖谓左右曰:“笔公果如朕所卜,可谓社稷之臣。”
初,杨难当之来也,诏弼悉送其子弟于京师。杨玄小子文德,以黄金四十斤赂弼,弼受金,留文德而遇之无礼,文德亡入刘义隆。世祖以其正直有战功,弗加罪责也。
世祖崩,吴王立,以弼为司徒。高宗即位,与张黎并坐议不合旨,俱免,有怨谤之言。其家人告巫蛊,俱伏法。时人冤之。
张黎,雁门平原人也。善书计,太祖知待之。太宗器其忠亮,赐爵广平公,管综机要。
世祖以其功旧,任以辅弼,除大司农卿。军国大议,黎常与焉。加镇北将军。以征赫连定功,进号征北大将军。与乐安王范、济南公崔徽镇长安,清约公平,甚著声称。代下之日,家无余财。世祖诏黎领兵一万二千人,通莎泉道。车驾征凉州,蠕蠕吴提乘虚入寇,黎与司空道生拒击之。恭宗初总百揆,黎与东郡公崔浩等辅政,忠于奉上,非公事不言。诏曰:“侍中广平公黎、东郡公浩等,保傅东宫,有老成之勤,朕甚嘉焉。其赐布帛各千匹,以褒旧勋。”恭宗薨于东宫,黎兼太尉,持节奉策谥焉。
吴王余立,以黎为太尉。后以议不合旨,免。仍与古弼并诛。
史臣曰:和跋、奚牧、莫题、贺狄干、李栗、刘洁等,并有忠勤征伐之效,任遇仍优,俱至诛灭。岳身犯危难之中,受事草创之际,智勇既申,功名尤举,乃良将之材。弼谋军辅国,远略正情,有柱石之量。张黎诚谨兼方,功旧见重。纤介之间,一朝殒覆,宥及十世,乃徒言尔,惜乎!
列传第十七 奚斤 叔孙建
奚斤,代人也,世典马牧。父箪,有宠于昭成皇帝。时国有良马曰“騧骝”,一夜忽失 ,求之不得。后知南部大人刘库仁所盗,养于窟室。箪闻而驰往取马,库仁以国甥恃宠,惭而逆击箪。箪捽其发落,伤其一乳。及苻坚使库仁与卫辰分领国部,箪惧,将家窜于民间。库仁求之急,箪遂西奔卫辰。及太祖灭卫辰,箪晚乃得归,故名位后于旧臣。斤机敏,有识度。登国初,与长孙肥等俱统禁兵。后以斤为侍郎,亲近左右。从破慕容宝于参合。皇始初,从征中原,以斤为征东长史,拜越骑校尉,典宿卫禁旅。车驾还京师,博陵、勃海、章武诸郡,群盗并起,所在屯聚,拒害长吏。斤与略阳公元遵等率山东诸军讨平之。从征高车诸部,大破之。又破库狄、宥连部,徙其别部诸落于塞南。又进击侯莫陈部,俘虏获杂畜十余万,至大峨谷,置戍而还。迁都水使者,出为晋兵将军,幽州刺史,赐爵山阳侯。
太宗即位,为郑兵将军,循行州郡,问民疾苦。章武民刘牙聚党为乱,斤讨平之。诏以斤世忠孝 ,赠其父箪为长宁子。太宗幸云中,斤留守京师。昌黎王慕容伯兒收合轻侠失志之徒李沈等三百余人谋反,斤闻而召伯兒入天文殿东庑下,穷问款引,悉收其党诛之。诏与南平公长孙嵩等俱坐朝堂,录决囚徒。太宗大阅于东郊,治兵讲武,以斤行左丞相,大搜于石会山。车驾西巡,诏斤为先驱,讨越勒部于鹿那山,大破之,获马五万匹,牛羊二十万头,徙二万余家而还。又诏斤与长孙嵩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听理万机。蠕蠕犯塞,令斤等追之。事具《蠕蠕传》。拜天部大人,进爵为公,命斤出入乘召轩,备威仪导从。世祖之为皇太子,临朝听政,以斤为左辅。
刘义符立,其大臣不附,国内离阻。乃遣斤收刘裕前侵河南地,假斤节,都督前锋诸军事、司空公、晋兵大将军、行扬州刺史 ,率吴兵将军公孙表等南征。用表计攻滑台,不拔,求济师。太宗怒其不先略地,切责之。乃亲南巡,次中山。义符东郡太守王景度捐城遁走,司马楚之等并遣使诣斤降。斤自滑台趣洛阳,义符虎牢守将毛德祖遣其司马翟广、将军姚勇错、窦霸等率五千人据土楼以拒斤,斤进击,破之。广等单马走免,尽殪其众。斤长驱至虎牢,军于汜东。留表守辎重,自率轻兵徇下河南、颍川、陈郡以南,百姓无不归附。义符陈留太守严棱以郡降。斤遂平兗豫诸郡,还围虎牢。德祖拒守不下。及虎牢溃,斤置守宰以抚之。自魏初,大将行师,唯长孙嵩拒刘裕,斤征河南,独给漏刻及十二牙旗。太宗崩,斤乃班师。
世祖即位,进爵宜城王,仍为司空。世祖征赫连昌,遣斤率义兵将军封礼等督四万五千人袭蒲坂。昌守将赫连乙升闻斤将至,遣使告昌。使至统万 ,见大军已围其城,还告乙升曰:“昌已败矣。”乙升惧,弃蒲坂西走。斤追败之,乙升遂奔长安。斤入蒲坂,收其资器,百姓安业。昌弟助兴,先守长安,乙升至,复与助兴弃长安,西走安定,斤又西据长安。于是秦雍氐羌皆来归附。与赫连定相持,累战破定。定闻昌败,遂走上邽,斤追之,至雍,不及而还。诏斤班师,斤上疏曰:“赫连昌亡保上邽,鸠合余烬,未有盘据之资。今因其危,灭之为易。请益铠马,平昌而还。”世祖曰:“昌亡国叛夫,击之劳伤将士,且可息兵,取之不晚。”斤抗表固执,乃许之。给斤万人,遣将军刘拔送马三千匹与斤。斤进讨安定,昌退保平凉。斤屯军安定,以粮竭马死,遂深垒自固。监军侍御史安颉击昌,擒之。语在《颉传》。
昌众复立昌弟定为主,守平凉。斤自以元帅,而擒昌之功,更不在己,深耻之。乃舍辎重 ,轻赍三日粮,追定于平凉。娥清欲寻水而往,斤不从,自北道邀其走路。定众将出,会一小将有罪亡入贼,具告其实。定知斤军无粮乏水,乃邀斤前后。斤众大溃,斤及娥清、刘拔为定所擒,士卒死者六七千人。后世祖克平凉,斤等得归。免为宰人,使负酒食从驾还京师以辱之。
寻拜安东将军,降爵为公。车驾将讨冯文通,诏斤发幽州民及密云丁零万余人,运攻具出南道。太延初,为卫尉 ,改为弘农王,加征南大将军。后为万骑大将军。
世祖大集群臣于西堂,议伐凉州平。斤等三十余人议曰:“河西王牧犍,西垂下国,虽内不纯臣,而外修职贡 ,宜加宽宥,恕其微愆。去岁新征,士马疲弊,未可大举,宜且羁縻。其地卤薄,略无水草,大军既到,不得久停。彼闻军来,必婴城固守。攻则难拔,野无所掠,终无克获。”世祖不从,征之。凉州平,以战功赐僮隶七十户。以斤元老,赐安车,平决刑狱,谘访朝政。
斤聪辩强识,善于谈论,远说先朝故事,虽未皆是,时有所得。听者叹美之。每议大政 ,多见从用,朝廷称焉。真君九年薨,时年八十。世祖亲临哀恸,谥曰昭王。斤有数十妇,子男二十余人。
长子他观袭爵。世祖曰:“斤关西之败,国有常刑。以其佐命先朝,故复其爵秩,将收孟明之效。今斤终其天年,君臣之分全矣。”于是降他观爵为公 ,除广平太守。后为都将,征悬瓠,卒于军。
子延,袭爵。出为瓦城镇将。卒。
子绪,袭爵。初为散令,后为太中大夫,加左将军。开建五等,封弘农郡开国侯,食邑三百户。后例降为县,改封澄城县开国侯,增邑九百户。卒。
子遵,袭封。卒,赠镇远将军、洛州刺史,谥曰哀侯。无子,国除。太和中,高祖追录先朝功臣,以斤配食庙庭。世宗继绝世,诏以绪弟子鉴特绍其后,以承封邑。鉴卒于中坚将军、司徒从事中郎。赠龙骧将军、肆州刺史。
子绍宗,武定中,开府田曹参军。
他观弟和观,太祖时内侍左右。太宗以其世典戎御,遂拜典御都尉,赐爵广兴子,建威将军。寻进为宜阳侯,加龙骧将军,领牧官中郎将。出为冀青二州刺史。卒。
子冀州,袭爵。
冀州弟受真,为中散。高宗即位,拜龙骧将军,赐爵成都侯。迁给事中,出为离石镇将。
和观弟拔,太宗时内侍左右。世祖即位,稍迁侍中、选部尚书、镇南将军,赐爵乐陵公。后以罪徙边。徵为散骑常侍。从征蠕蠕,战没。
子买奴,有宠于显祖,官至神部长。与安成王万安国不平,安国矫诏杀买奴于苑内。高祖赐安国死,追赠买奴为并州刺史、新兴公。
斤弟普回,阳曲护军。
普回子乌侯,世祖时拜治书御史,建义将军,赐爵夷余侯。从征蠕蠕及赫连昌,以功进爵城阳公,加员外散骑常侍,出为虎牢镇将。兴光中卒,丧礼依其伯父弘农王故事。陪葬金陵。
乌侯子兜,世祖时亲侍左右,随从征讨,常持御剑。后以罪徙龙城。寻徵为知臣监。出为薄骨律镇将,假镇远将军,赐爵富城侯。时高车叛,围镇城。兜击破之,斩首千余级。延兴中卒。
叔孙建,代人也。父骨,为昭成母王太后所养,与皇子同列。建少以智勇著称。太祖之幸贺兰部,建常从左右。登国初,以建为外朝大人,与安同等十三人迭典庶事,参军国之谋。随秦王觚使慕容垂,历六载乃还。拜后将军。顷之,为都水使者,中领军,赐爵安平公,加龙骧将军。出为并州刺史。后以公事免,守鄴城园。
太宗即位,念建前功,乃以建为正直将军,相州刺史。饥胡刘虎等聚党反叛,公孙表等为虎所败。太宗假建前号安平公,督表等以讨虎,斩首万余级。余众奔走,投沁而死,水为不流,虏其众十万余口。
司马德宗将刘裕伐姚泓,令其部将王仲德为前锋,将逼滑台。兗州刺史尉建率所部弃城济河,仲德遂入滑台。乃宣言曰:“晋本意欲以布帛七万匹假道于魏,不谓魏之守将便尔弃城。”太宗闻之,诏建自河内向枋头以观其势。仲德入滑台月余,又诏建渡河曜威,斩尉建,投其尸于河。呼仲德军人与语,诘其侵境之意。仲德遣司马竺和之,建命公孙表与言。和之曰:“王征虏为刘太尉所遣,入河西行,将取洛城,扫山陵之寇,非敢侵犯魏境。太尉自遣使请魏帝,陈将假道。而魏兗州刺史不相体解,望风捐去,因空城而入,非战攻相逼也。魏晋和好之义不废于前。”表曰:“尉建失守之罪,自有常刑,将更遣良牧。彼军宜西,不然将以小致大乖和好之体。”和之曰:“王征虏权住于此,以待众军之集。比当西过,滑台还为魏有,何必建旗鼓以耀威武乎?”仲德卑辞,常自言不敢与大魏抗衡,建不能制之。太宗令建与刘裕相闻,以观其意。裕答言:“洛是晋之旧京,而羌姚据之。晋欲修复山陵之计久矣,而内难屡兴,不暇经营。司马休之、鲁宗之父子、司马国璠兄弟、诸桓宗属,皆晋之蠹也,而姚氏收集此等,欲以图晋,是以伐之。道由于魏,军之初举,将以重币假途。会彼边镇弃守而去,故晋前军得以西进,非敢凭陵魏境。”裕以官军在河南,恐断其前路,乃命引军北寇,及班师,乃止。语在《帝纪》。建与南平公长孙嵩各简精兵二千,观刘裕事势。语在《嵩传》。
迁广阿镇将,群盗敛迹,威名甚震。久之,除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楚兵将军、徐州刺史,率众自平原济河,徇下青兗诸郡。建济河,刘裕兗州刺史徐琰奔彭城,建遂东入青州。司马受之、秀之先聚党于济东,皆率众降。建入临淄。刘义符前东牟太守清河张幸先匿孤山,闻建至,率二千人迎建于女水,遂围义符青州刺史竺夔于东阳城。义符遣将檀道济、王仲德救夔,建不克而还。建以功赐爵寿光侯,加镇南将军。
建表曰:“臣前遣沙门僧护诣彭城。僧护还称,贼发军向北,前锋将徐卓之已至彭城,大将军到彦之军在泗口,发马戒严,必有举斧之志。臣闻为国之道,存不忘亡。宜缮甲兵,增益屯戍,先为之备,以待其来。若不豫设,卒难擒殄。且吴越之众,便于舟楫,今至北土,舍其所长。逆顺既殊,劳逸不等,平寇定功,在于此日。臣虽衰弊,谋略寡浅,过蒙殊宠,忝荷重任,讨除寇暴,臣之志也。是以秣马枕戈,思效微节。愿陛下不以南境为忧。”世祖优诏答之,赐以衣马。
建与汝阴公长孙道生济河而南,彦之、仲德等自清入济,东走青州。刘义隆兗州刺史竺灵秀弃须昌,南奔湖陆。建追击,大破之,斩首五千余级,遂至邹鲁。还屯范城。世祖以建威名南震,为义隆所惮,除平原镇大将,封丹阳王,加征南大将军、都督冀青徐济四州诸军事。先是,简幽州以南戍兵集于河上,一道讨洛阳,一道攻滑台。义隆将檀道济、王仲德救滑台,建与汝阴公道生拒击之。建分军挟战,纵轻骑邀其前后,焚烧谷草,以绝其粮道。道济兵饥,叛者相继,由是安颉等得拔滑台。
建沉敏多智,东西征伐,常为谋主。治军清整,号令严明。又雅尚人伦,礼贤爱士。在平原十余年,绥怀内外,甚得边称,魏初名将鲜有及之。南方惮其威略,青兗辄不为寇。太延三年薨,时年七十三。世祖悼惜之。谥曰襄王,赐葬金陵。
长子俊,字丑归,少聪敏。年十五,内侍左右。性谨密,初无过行。以便弓马,转为猎郎。太祖崩,清河王绍闭宫门,太宗在外。绍逼俊以为己援。俊外虽从绍,内实忠款,仍与元磨浑等说绍,得归太宗。事在《磨浑传》。是时太宗左右,唯车路头、王洛兒等,及得俊等,大悦,以为爪牙。
太宗即位,命俊与磨浑等拾遗左右。迁卫将军,赐爵安城公。朱提王悦怀刃入禁中,将为大逆。俊觉悦举动有异,便引手掣之,乃于悦怀中得两刃匕首,遂杀之。太宗以俊前后功重,军国大计一以委之。群官上事,先由俊铨校,然后奏闻。
性平正柔和,未尝有喜怒之色。忠笃爱厚,不谄上抑下。每奉诏宣外,必告示殷勤,受事者皆饱之而退,事密者倍至蒸仍。是以上下嘉叹。泰常元年卒,时年二十八。太宗甚痛悼之,亲临哀恸。朝野无不追惜。赠侍中、司空、安城王,谥孝元。赐温明秘器,载以辒辌车,卫士导从,陪葬金陵。子蒲,袭爵。后有大功,及宠幸贵臣薨,赙送终礼,皆依俊故事,无得逾之者。初,俊既卒,太宗命其妻桓氏曰:“夫生既共荣,没宜同穴,能殉葬者可任意。”桓氏乃缢而死,遂合葬焉。
俊既为安城王,俊弟邻袭父爵,降为丹阳公。少聪慧知名。稍迁北部尚书,有当官之称。转尚书令。出为凉州镇大将,加镇西将军。邻与镇副将奚牧,并以贵戚子弟,竞贪财货,专作威福。遂相纠发,坐伏诛。
史臣曰:奚斤世称忠孝,征伐有克。平凉之役,师歼身虏。虽败崤之责已赦,封尸之效靡立,而恩礼隆渥,没祀庙庭。叔孙建少展诚勤,终著庸伐。治边有术,威震夷楚。俊委节太宗,义彰颠沛,察朱提之变,有日磾之风。加以柔而有正,见美朝野,可谓世不乏贤矣。
列传第十八
王建 安同 楼伏连 丘堆 娥清 刘尼 奚眷 车伊洛 宿石 来大千周几
豆代田 周观 闾大肥 尉拨 陆真 吕洛拔
王建,广宁人也。祖姑为平文后,生昭成皇帝。伯祖丰,以帝舅贵重。丰子支,尚昭成女,甚见亲待。建少尚公主。登国初,为外朝大人,与和跋等十三人迭典庶事,参与计谋。太祖幸濡源,遣建使慕容垂,辞色高亢,垂壮之。还为左大夫。建兄回,诸子多不顺法,建具以状闻,回父子伏诛。其谨直如此。从征伐诸国。破二十余部,以功赐奴婢数十口,杂畜数千。从征卫辰,破之,赐僮隶五千户,为中部大人。
从破慕容宝于参合陂。太祖乘胜将席卷南夏,于是简择俘众,有才能者留之,其余欲悉给衣粮遣归,令中州之民咸知恩德。乃召群臣议之。建曰:“慕容覆败于此,国内虚空,图之为易。今获而归之,无乃不可乎?且纵敌生患,不如杀之。”太祖谓诸将曰:“若从建言,吾恐后南人创乂,绝其向化之心,非伐罪吊民之义。”诸将咸以建言为然,建又固执,乃坑之。太祖既而悔焉。
后从征慕容宝,拜冠军将军。并州既平,车驾东出井陉,命建率五万骑先驱启路。车驾次常山,诸郡皆降,惟中山、鄴、信都三城不下。乃遣卫王仪南攻鄴,建攻信都,众各五万。建等攻城六十余日不能克,士卒多伤。太祖乃自中山幸信都,慕容宝冀州刺史慕容凤夜逾城走,信都降。车驾幸钜鹿,破慕容宝于柏肆坞,遂进围中山。宝弃城走和龙,城内无主,百姓惶恐,东门不闭。太祖将夜入乘城,据守其门。建贪而无谋,意在虏获,恐士卒肆掠,盗乱府库,请俟天明,太祖乃止。是夜,徒河人共立慕容晋麟为主,遂闭门固守。太祖乃悉众攻之,连日不拔。使人登巢车临城,招其众曰:“慕容宝捐城奔走,汝曹百姓将为谁守?何不识天命,取死亡也?”皆曰:“群小无知,但复恐如参合之众,故求全月日之命耳。”太祖闻之,顾视建而唾其面。中山平,赐建爵濮阳公。乌丸库侲宫鸣聚党为寇,诏建讨平之。迁太仆,徙为真定公,加散骑常侍,冀青二州刺史。卒,陪葬金陵。
初,建兄豆居以建功赐爵即丘候,无子,建以子斤袭兄爵。太守初,给事中,任职用事。转大长秋。世祖征赫连昌,遣斤部造攻具。进爵淮南公,加平北将军。时并州胡酋田卜谋反诛,余众不安,遣斤镇虑虒以抚慰之。斤绥静胡魏,甚收声称。刘义隆遣将到彦之寇河南,世祖西征赫连定,以斤为卫兵将军,镇蒲坂。关陇平,斤徙镇长安,假节,镇西将军。斤遂骄矜,不顺法度,信用左右,调役百姓,民不堪之,南奔汉川者数千家。而委罪于雍州刺史阳文祖、秦州刺史任延明。世祖召问二人,各以状对。世祖知为斤所诬,遣宜阳公伏树覆按虚实,得数十事。遂斩斤以徇。
建孙度,太宗时为虎牢镇监军。世祖即位,徵拜殿中给事,迁尚书。从征赫连昌,讨蠕蠕,并有功,赐爵济阳公,加散骑常侍,平南将军。诏度率五千骑与叔孙建合击刘义隆兗州刺史竺灵秀于湖陆,大破之。后出镇长安,假节,都督秦、泾、梁益、雍五州诸军事,开府。卒,谥曰庄。
子安都,袭,降爵为侯。世祖拜为太子庶子,出为鄯善镇将。高宗时,为内都大官。卒,子买得袭。
建曾孙树,以善射有宠于显祖,为内侍长。稍迁尚书,赐爵历阳侯,加龙骧将军、员外常侍。出为平西将军、泾州刺史。卒。
安同,辽东胡人也。其先祖曰世高,汉时以安息王侍子入洛。历魏至晋,避乱辽东,遂家焉。父屈,仕慕容暐,为殿中郎将。苻坚灭暐,屈友人公孙眷之妹没入苻氏宫,出赐刘库仁为妻。库仁贵宠之。同因随眷商贩,见太祖有济世之才,遂留奉侍。性端严明惠,好长者之言。
登国初,太祖征兵于慕容垂,事在《窟咄传》。同频使称旨,遂见宠异,以为外朝大人,与和跋等出入禁中,迭典庶事。太祖班赐功臣,同以使功居多,赐以妻妾及隶户三十,马二匹,羊五十口,加广武将军。
从征姚平于柴壁,姚兴悉众救平,太祖乃增筑重围以拒兴。同进计曰:“臣受遣诣绛督租,见汾东有蒙坑,东西三百余里,径路不通。姚兴来,必从汾西,乘高临下,直至柴壁。如此,则寇内外势接,重围难固,不可制也。宜截汾曲为南北浮桥,乘西岸筑围。西围既固,贼至无所施其智力矣。”从之。兴果视平屠灭而不能救。以谋功,赐爵北新侯,加安远将军。诏同送姚兴将越骑校尉唐小方等于长安。
清河王绍之乱,太宗在外,使夜告同,令收合百工伎巧,众皆响应奉迎。太宗即位,命同与南平公长孙嵩并理民讼。又诏与肥如侯贺护持节循察并定二州及诸山居杂胡、丁零,宣诏抚慰,问其疾苦,纠举守宰不法。同至并州,表曰:“窃见并州所部守宰,多不奉法。又刺史擅用御府针工古彤为晋阳令,交通财贿,共为奸利。请案律治罪。”太宗从之,于是郡国肃然。同东出井陉,至钜鹿,发众四户一人,欲治大岭山,通天门关;又筑坞于宋子,以镇静郡县。护疾同得众心,因此使人告同筑城聚众,欲图大事。太宗以同擅徵发于外,槛车徵还,召群官议其罪。皆曰:“同擅兴事役,劳扰百姓,宜应穷治,以肃来犯。”太宗以同虽专命,而本在为公,意无不善,释之。
世祖监国,临朝听政,以同为左辅。太宗征河南,拜同右光禄大夫。世祖出镇北境,同与安定王弥留镇京师。世祖即位,进爵高阳公,拜光禄勋。寻除征东大将军,冀青二州刺史。同长子屈,太宗时典太仓事,盗官粳米数石,欲以养亲。同大怒,奏求戮屈,自劾不能训子,请罪。太宗嘉而恕之,遂诏长给同粳米。其公清奉法,皆此类也。
同在官明察,长于校练,家法修整,为世所称。及在冀州,年老,颇殖财货,大兴寺塔,为百姓所苦。神二年卒。追赠高阳王,谥曰恭惠。
屈子阳烈,散骑侍郎,赐爵北新子。
屈弟原,雅性矜严,沉勇多智略。太宗时为猎郎,出监云中军事。时赫连屈丐犯河西,原以数十骑击之,杀十余人。太宗以原轻敌,违节度,加其罪责。然知原骁勇,遂任以为将,镇守云中。宽和爱下,甚得众心。蠕蠕屡犯塞,原辄摧破之。以功赐爵武原侯,加鲁兵将军。
世祖即位,徵拜驾部尚书。车驾征蠕蠕大檀。分军五道并进,大檀惊骇北循。迁尚书左仆射、河间公,加侍中、征南大将军。从征赫连昌,入其城而还。车驾北伐,蠕蠕循走。世祖闻东部高车在巳尼陂,人畜甚众,将遣袭之。诸将皆以为难,世祖不从。遣原与侍中古弼率万骑讨之,大获而还。车驾征昌黎,原与建宁王崇屯于漠南以备蠕蠕。
原在朝无所比周,然恃宠骄恣,多所排抑。为子求襄城公庐鲁元女,鲁元不许。原告其罪状,事相连逮,历时不决。原惧不胜,遂谋为逆,事泄伏诛。临刑上疏曰:“臣闻圣不独明而治,鼎不单足而立,是以荧火之光,犹增日月之曜。先臣同,往因圣运,归身太祖,竭诚戮力,立效于险难之中。臣以顽暗,忝备股肱。陛下恩育,委以朝政,思展微诚,仰报恩泽,而鲁元奸妄,构成贝锦,天威遂加,合门俱戮。此乃命也,非臣之枉。但鲁元外类忠贞,内怀奸诈,而陛下任以腹心,恐衅发肘腋。臣与鲁元生为怨人,死为雠鬼,非以私故,谤毁鲁元。不复眷眷,披露诚款。”
原弟颉,颉弟聪,为内侍。聪弟蕯,为龙骧将军,给事黄门侍郎,赐爵广宗侯。原兄弟外节俭,而内实积聚,及诛后,籍其财至数万。
颉,辩慧多策略,最有父风。太宗初,为内侍长,令察举百僚。纠刺奸慝,无所回避。尝告其父阴事,太宗以为忠,特亲宠之。
宜城王奚斤,自长安追击赫连昌,至于安定,颉为监军侍御史。斤以马多疫死,士众乏粮,乃深垒自固。遣太仆丘堆等督租于民间,为昌所败。昌遂骄矜,日来侵掠,刍牧者不得出,士卒患之。颉进计曰:“本奉诏诛贼,今乃退守穷城,若不为贼杀,当以法诛。进退安有生路?而王公诸将,晏然无谋,将何以报恩塞责?”斤曰:“今若出战,则马力不足,以步击骑,终无捷理。当须京师救骑至,然后步陈击于内,骑兵袭其外。所谓万全之计也。”颉曰:“今猛寇游逸于外,而吾等兵疲力屈,士有饥色,不一决战,则死在旦夕,何救兵之可待也!等死,当战死,宁可坐受困乎?”斤犹以马为辞。颉曰:“今兵虽无马,但将帅所乘,足得二百骑。颉请募壮勇出击之,就不能破,可以折其锐。且昌狷而无谋,每好挑战,众皆识之。若伏兵奄击,昌可擒也。”斤犹难之。颉乃阴与尉眷等谋,选骑待焉。昌来攻垒,颉出应之。昌于陈前自接战,军士识昌,争往赴之,会天大风扬尘,昼昏,众乱,昌退。颉等追击,昌马蹶而坠,颉擒昌,送于京师。世祖大悦,拜颉建节将军。赐爵西平公,代堆统摄诸军。斤耻功不在已,轻追昌弟于平凉,败绩。定将复入长安,诏颉镇蒲坂以拒之。
刘义隆遣将到彦之率众寇河南,以援赫连定。世祖以兵少,乃摄河南三镇北渡。彦之遂列守南岸,至于衡关。世祖西征赫连定,以颉为冠军将军,督诸军击彦之。彦之遣将姚纵夫渡河攻冶坂,颉督诸军击之,斩首三千余级,投水者甚众。遂济河,攻洛阳,拔之,擒义隆将二十余人,斩首五千级。进攻虎牢,虎牢溃,义隆司州刺史尹冲坠城死。又与琅邪王司马楚之平滑台,擒义隆将朱修之、李元德及东郡太守申谟,俘获万余人。乃振旅还京师。
神四年卒。赠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为王,谥曰襄。颉为将,善绥士众,及卒,义隆士卒降者,无不叹息。
同弟者,太宗时为乐陵太守。卒。
长子国,位至冠军将军,赐爵北平侯,杏城镇将。
国弟难,有巧思。阳平王杜超督诸将击刘义隆,难参征南军事,以功表为清河太守。世祖时,诸将频征和龙,皆以难为长史。凿山堙谷,省力兼功。迁给事中。从驾南征,造浮桥于河,以功赐爵清河子。卒。
子平城,袭爵。官至虞曹令。为乙浑所杀。
楼伏连,代人也。世为酋帅。伏连忠厚有器量,年十三,袭父位,领部落。太祖初,从破贺兰部。又从平中山,为太守,斩逆贼张翘。从征姚平于柴壁,以功赐爵安邑侯。太祖时,为晋兵将军、并州刺史。伏连招诱西河胡曹成等七十余人,袭杀赫连屈孑吐京护军及其守士三百余人,并擒叛胡阿度支等二百余家。太宗嘉之,拜成等将军,赐爵列侯。徵伏连为内都大官。世祖即位,进为广陵公,转卫尉,徙光禄勋。世祖征蠕蠕,伏连留镇京师,进爵为王,加平南大将军。又除假节,督河西诸军,镇西大将军,出镇统万。真君十年薨。谥曰恭王。
子真,袭,降爵为公。从世祖征伐有功,官至散骑常侍,尚书,安北将军。徙为湘东公。从征凉州,还,卒于路。谥曰庄公。
子干,袭,降爵为侯。
真次弟大拔,历位尚书、散骑常侍、征西将军,赐爵永平侯。高祖初,为中都大官。卒,赠平东将军、定州刺史,谥曰康。
子禀,字法生,袭。拜太子宫门大夫,稍迁赵郡太守。更满还京,除冠军将军,城门校尉。出为征虏将军,平城镇将。迁朔州刺史,仍本将军。入为卫尉少卿。卒,年五十八。赠抚军将军、恆州刺史。
子贵宗,武定中,伏波将军、开府水曹参军。
伏连兄孙安文。从征平凉有功,赐爵霸城男,加虎威将军。后迁三郎幢将。卒。高祖初,以其子毅贵,追赠安东将军,冀州刺史,阳平公,谥曰定。
毅,历位内外,稍迁殿中尚书,散骑常侍,赐爵常山公,加安南将军。迁尚书右仆射。以擒反人梁众保,加侍中,本官如故。后例降为侯。出除使持节,镇东将军,定州刺史。
时太极殿成,将行考室之礼,引集群臣,而雪不克飨。高祖曰:“朕经始正殿,功构初成,将集百僚,考行大礼。然同云仍结,霏雪骤零,将由寡昧,末能仰答天心,此之不德,咎竟焉在?卿等宜各陈所怀,以匡不逮。”毅稽首对曰:“雪霜风雨,天地之常;夏霖冬霰,四时恆节。今隆冬雪降,固是其时。又《礼》云:‘雨沾服失容,则废’,礼自古而然,不足为异。”高祖曰:“昔刘秀将济,呼沱为之冰合。但朕德谢古人,不能仰感天意故也。”后转都督凉河二州、鄯善镇诸军事、凉州刺史。车驾南伐,毅表谏曰:“伏承六军云动,问罪荆扬,吊民淮表,一同瓯越。但臣愚见,私窃末安。何者?京邑新迁,百姓易业,公私草创,生途索然。兼往岁弗稔,民多饥馑,二三之际,嗟惋易兴。天道悠长,宜遵养时晦,愿抑赫斯,以待后日。”诏曰:“时不自来,因人则合。今年人事,殊非昔岁。守株之唱,便可停也。阳九利涉,岂卿所知也?”
太和二十一年卒。赐钱二十万,布二百匹。
丘堆,代人也。美容仪,以忠谨亲侍。太宗即位,拾遗左右,稍迁散骑常侍。与叔孙建等讨灭山胡。刘裕溯河西伐,诏堆与建自河内次枋头以备寇盗。姚泓既灭,堆留镇并州。赫连屈孑遣三千骑寇河西,堆自并州与游击将军王洛生击走之。以功赐爵为侯。世祖监国临朝,堆与太尉穆观等为右弼。世祖即位,进爵临淮公,加镇西将军。徙为太仆。
世祖征赫连昌,堆与常山王素督步兵三万人为后继。昌战败南奔,世祖遣堆与宗正娥清率五千骑略地关右。昌贰城守将坚守不下,堆与清攻拔之。诏堆班师,宜城王奚斤表留堆等进平昌,许之。堆、斤合军与昌相拒击。士马乏粮,堆与义兵将军封礼督租于民间,士卒暴掠,为昌所袭,败绩。堆将数百骑还城。斤追击赫连定,留堆守辎重。斤为定所擒,堆闻而弃甲走长安,复将高凉王礼弃守东走蒲坂。世祖大怒,遣西平公安颉斩堆。延和初,诏曰:“堆,国之肺腑,勋著先朝,西征丧师,遂从军法。国除祀绝,朕甚愍之。可赐其子跋爵淮陵侯,加安远将军。”后征盖吴,战没。
子麟,袭爵。历位驾部令。出为瑕丘镇将,假平南将军,东海公。迁东兗州刺史,卒官。
娥清,代人也。少有将略,累著战功。稍迁振威将军。刘裕遣将朱超石寇平原,至畔城遁还。清与长孙道生追之,至河,获其将杨丰。还,拜给事黄门侍郎。先是,徒河民散居三州,颇为民害。诏清徙之平城。清善绥抚,徙者如归。太宗南巡幸鄴,以清为中领军将军,与宋兵将军周几等渡河略地。至湖陆,高平民屯聚林薮,拒射官军,清等诛数千家,虏获万余口。赐爵须昌侯。清与几等遂镇枋头。世祖初,清自枋头还京师,假征南将军,进为东平公。蠕蠕大檀徙居漠南,清与平阳王长孙翰从东道出长川讨之,大获而还。转宗正卿。寻从征蠕蠕。又从平统万,遂与奚斤追赫连昌至安定,与昌相持。及安颉擒昌,昌弟定西走,斤追之。清欲寻水而还,斤不从,遂与斤俱为定所擒。世祖克平凉,乃得还。后诏清镇并州,讨山胡白龙于西河,斩白龙父及其将帅,遂屠其城。迁平东将军,与古弼等东讨冯文通。以不急战,文通奔高丽,槛车徵,黜为门卒。遂卒于家。
子延,官至员外散骑常侍,赐爵南平公。
刘尼,代人也。本姓独孤氏。曾祖敦,有功于太祖,为方面大人。父娄,冠军将军,卒赠并州刺史。尼少壮健,有膂力,勇果善射,世祖见而善之,拜羽林中郎,赐爵昌国子,加振威将军。
宗爱既杀南安王余于东庙,秘之,惟尼知状。尼劝爱立高宗。爱自以负罪于景穆,闻而惊曰:“君大痴人,皇孙若立,岂忘正平时事乎?”尼曰:“若尔,今欲立谁?”爱曰:“待还宫,擢诸王子贤者而立之。”尼惧其有变,密以状告殿中尚书源贺,贺时与尼俱典兵宿卫。仍共南部尚书陆丽谋曰:“宗爱既立南安,还复杀之。今不能奉戴皇孙,以顺民望,社稷危矣。将欲如何?”丽曰:“唯有密奉皇孙耳。”于是贺与尚书长孙渴侯严兵守卫,尼与丽迎高宗于苑中。丽抱高宗于马上,入京城。尼驰还东庙,大呼曰:“宗爱杀南安王,大逆不道。皇孙已登大位,有诏,宿卫之士皆可还宫。”众咸唱万岁。贺及渴侯登执宗爱、贾周等,勒兵而入,奉高宗于宫门外,入登永安殿。以尼为内行长,进爵建昌侯。迁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又进爵东安公。寻迁尚书右仆射,加侍中,进封为王。
出为征南将军、定州刺史。在州清慎,然率多酒醉,治日甚少。徵为殿中尚书,加侍中,特进。高宗末,迁司徒。显祖即位,以尼有大功于先朝,弥加尊重,赐别户三十。皇兴四年,车驾北征,帝亲誓众,而尼昏醉,兵陈不整。显祖以其功重,特恕之,免官而已。延兴四年薨。
子杜生,袭爵。世宗时,宁朔将军、步兵校尉。熙平初卒。赠龙骧将军,朔州刺史,谥曰克。
奚眷,代人也。少有将略。太祖时有战功。太宗时为尚书、假安南将军、虎牢镇将,为寇所惮。世祖初,为中军、都曹尚书,复镇虎牢,赐爵南阳公,加使持节、侍中、都督豫洛二州河内诸军事、镇南将军,开府。寻徙镇长安。世祖幸美稷,眷受诏督诸军,共讨山胡白龙于西河,破之,屠其城,斩首数千级,虏其妻子而还。世祖平姑臧,遣眷讨沮渠牧犍弟私署张掖太守宜得。宜得奔酒泉,酒泉太守无讳与宜得奔高昌。获其二城。后沮渠天周复据酒泉,眷讨平之,虏男女四千余人。世祖征蠕蠕,以眷为尚书,督偏将出别道,诏会鹿浑海。眷与中山王辰等诸大将俱后期,斩于都南。爵除。
车伊洛,焉耆胡也。世为东境部落帅,恆修职贡。世祖录其诚款,延和中,授伊洛平西将军,封前部王,赐绢一百匹,绵一百斤,绣衣一具,金带靴帽。伊洛大悦,规欲归阙。沮渠无讳断路,伊洛与无讳连战,破之。时无讳卒,其弟安周夺无讳子乾寿兵,规领部曲。伊洛前后遣史招喻,乾寿等率户五百余家来奔,伊洛送之京师。又招喻李宝弟钦等五十余人,送诣敦煌。伊洛又率部众二千余人伐高昌,讨破焉耆东关七城,虏获男女二百人,驼千头,马千匹。以金一百斤奉献。
先是,伊洛征焉耆,留其子歇守城,而安周乘虚引蠕蠕三道围歇,并遣使谓歇曰:“尔父已投大魏,尔速归首,当赐尔爵号。”歇固守,连战。久之,外无救援,为安周所陷,走奔伊洛。伊洛收集遗散一千余家,归焉耆镇。世祖嘉之。正平元年,诏伊洛曰:“歇年尚幼,能固守城邑,忠节显著,朕甚嘉之。可遣歇诣阙。”伊洛令歇将弟波利等十余人赴都。
正平二年,伊洛朝京师,赐以妻妾、奴婢、田宅、牛羊、拜上将军,王如故。兴安二年卒。赠镇西大将军,秦州刺史,谥曰康王。赐绵绢杂彩五百匹,衣二十七袭。葬礼依庐鲁元故事。
歇袭爵。皇兴末,拜使持节、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延兴三年卒。子伯主袭爵。
波利,天安二年拜立节将军、乐官侯。皇兴三年卒,兄子洛都袭爵。
宿石,朔方人也,赫连屈孑弟文陈之曾孙也。天兴二年,文陈父子归阙,太祖嘉之,以宗女妻焉,赐奴婢数十口,拜为上将军。祖若豆根,太宗时赐姓宿氏,袭上将军。父沓干,世祖时虎贲幢将。从征平凉有功,拜虎威将军,侍御郎,赐爵汉安男。转中散,迁给事,兼领工曹。从驾讨和龙,以功赐奴婢十七户。真君四年,从驾讨蠕蠕,战没。世祖悼惜之,诏求沓干子。时石年甫十一,引见,以幼听归。年十三,袭爵,擢为中散。从驾至江,拜宣威将军。兴光中,迁侍御史,拜中垒将军,进爵蔡阳子,典宜官曹。迁内行令。从幸苑内,游猎,石于高宗前走马,道峻,马倒殒绝,久之乃苏。由是御马得制。高宗嘉之,赐绵一百斤,帛五十匹,骏马一匹,改爵义阳子。尝从猎,高宗亲欲射虎。石叩马而谏,引高宗至高原上。后虎腾跃杀人。诏曰:“石为忠臣,鞚马切谏,免虎之害。后有犯罪,宥而勿坐。”赐骏马一匹。尚上谷公主,拜驸马都尉。天安初,迁散骑常侍,吏部尚书,进爵太山公,为北中道都大将。延兴元年卒。追赠太原王,谥曰康。葬礼依庐鲁元故事。太和初,子倪袭爵,比部侍御。
来大千,代人也。父初真,从太祖避难叱候山,参创业之功,官至后将军,武原侯,与在八议。大千骁果,善骑射,为骑都尉。永兴初,袭爵,迁中散。至于朝贺之日,大千常著御铠,盘马殿前,朝臣莫不嗟叹。迁内幢将,典宿卫禁旅。大千用法严明,上下齐肃。尝从太宗校猎,见虎在高岩上,大千持槊直前刺之,应手而死。太宗嘉其勇壮,又为殿中给事。
世祖践祚,与襄城公庐鲁元等七人俱为常侍,持仗侍卫,昼夜不离左右。从讨赫连昌,共长孙道生与贼交战。道生马倒,为贼所击,大千驰救,贼众散走。大千扶道生上马,遂得免。从讨蠕蠕,战功居多。迁征北大将军,赐爵庐陵公,镇云中,兼统白道军事。囗贼北叛,大千前后追击,莫不平殄。延和初,车驾北伐,大千为前锋,大破虏军。世祖以其壮勇,数有战功,兼悉北境险要,诏大千巡抚六镇,以防寇虏。经略布置,甚得事宜。后吐京胡反,以大千为都将讨平之。在吐京卒,丧还,停于平城南。世祖出,还,见而问之,左右以对。世祖悼叹者良久。诏曰:“大千忠勇尽节,功在可嘉,今听丧入殡城内。”赠司空,谥曰庄公。
子丘颓,袭爵。降为晋兴侯。拜安远将军。从驾到江,进右将军。和平中,迁中散,转相曹都典奉事。皇兴四年卒。赠宁南将军,陈留公,谥曰简。子蕇袭爵。
丘颓弟提,官至监御曹给事,冠军将军,兗州刺史,濮阳侯。太和十年卒。
周几,代人也。父千,有功太祖之世,赐爵须阳侯。坐事死。几少以善骑射为猎郎。太宗即位,为殿中侍御史,掌宿卫禁兵,断决称职。迁左民尚书。神瑞中,并州饥民游食山东,诏几领众镇博陵之鲁口以安集之。泰常初,白涧、行唐民数千家负险不供输税,几与安康子长孙道生宣示祸福,逃民遂还。于时郡县斩叛胡翟猛雀于林虑山,猛雀遗种窜于行唐及襄国。几追讨,尽诛之。后为宁朔将军,拒司马德宗将刘裕于南,破毛德祖于土楼。以功赐爵交址侯。世祖以几有智勇,遣镇河南,威信著于外境。几常嫌奚斤等绥抚关中失和,百姓不附。每至言论,形于声色。斤等惮焉。进号宋兵将军。率洛州刺史于栗磾以万人袭陕城,卒于军,军人无不叹惜之。归葬京师。追赠交耻公,谥曰桓。
子步,袭爵。卒。
子安国,袭爵。太和中,讨蠕蠕,失利,伏法。爵除。
豆代田,代人也。太宗时以善骑射为内细射。从攻虎牢,诏代田登楼射贼,矢不虚发。与奚斤前锋先入,擒刘义隆将毛德祖并长史、司马三人。以功迁内三郎。从讨赫连昌,乘胜追贼。入其宫门,门闭,代田逾宫而出。世祖壮之,拜勇武将军。后从驾平昌,以战功赐奴婢十五口,黄金百斤,银百斤。神中,讨蠕蠕,赐爵关中侯。从讨平凉,击破赫连定,得奚斤等。世祖以定妻赐之,诏斤膝行授酒于代田。敕斤曰:“全尔身命者,代田功也。”改爵井陉侯,加散骑常侍,右卫将军,领内都幢将。从讨和龙,战功居多,迁殿中尚书,赐奴婢六十口。以前后军功,进爵长广公,加平东将军。从驾南讨。转太子太保。出为统万镇大将。兴安中卒。赠侍中,安东大将军,长广王,谥曰恭。
子求周,为内三郎。从驾到江,赐爵五等子。又进爵为侯。后袭父爵。为吏部尚书。皇兴二年卒。赠征北大将军,长广王,谥曰简。子多侯袭爵。
周观,代人也。骁勇有膂力,每在军阵,必应募先登。以功进为军将长史,寻转军将。
击赫连屈丐有功,赐爵安川子,迁北镇军将。世祖即位,从讨蠕蠕。以军功进为都副将,镇云中。神中,又讨蠕蠕,大获,增爵为侯。从征平凉,进爵金城公,迁为都将。从破离石胡,加散骑常侍。转高平镇将。观善抚士卒,号有威名。真君初,诏观统五军西讨秃发保周于张掖。徙其民数百家,将置于京师,至武威,辄与诸将私分之。世祖大怒,黜观为金城侯,改授内都大官。出除平南将军,秦州刺史,复爵金城公。抚驭失和,民薜永宗聚众于汾曲以叛,观讨永宗,为流矢所中。世祖幸蒲坂,观闻帝至,惊怖而起,疮重遂卒。世祖怒,绝其爵。
子豆,初为三郎,迁军将。卒于长乐太守。
闾大肥,蠕蠕人也。太祖时,与其弟大泥倍颐率宗族归国。太祖善之,尚华阴公主,赐爵其思子。与其弟并为上宾,入八议。太宗即位,进大肥为内都大官,增爵为侯。神瑞中,为都将,讨越勒部于跋那山,大破之。泰常初,复为都将,领禁兵讨蠕蠕,获其大将莫孤浑。宜城王奚斤之攻虎牢也,大肥与娥清领十二军出中道,略地高平、金乡,东至泰山。假大肥使持节,安阳公,镇抚陈汝。世祖初,复与奚斤出云中白道讨大檀,破之。还为内都大官。
出除使持节,冀青二州刺史,假荥阳公。寻徵还,位特进。复出为冀青二州刺史。寻入为内都大官。从讨赫连昌,以功授荥阳公。公主薨,复尚濩泽公主。又为都将,击大檀,大破之。还至渴侯山,遂讨东部高车于巳尼陂。又征平凉,并有功。世祖将拜大肥为王,遇疾卒。追赠中山王。子贺,早卒。
大肥弟驎袭爵。出为仇池镇将。卒,无子。
弟凤,袭爵。高宗时为内都大官,出为镇南将军。肆州刺史。卒,无子,爵除。
尉拨,代人也。父那,濮阳太守。拨为太学生,募从兗州刺史罗忸击贼于陈汝,有功,赐爵介休男。从讨和龙,迁虎贲帅,转千人军将。又从乐平王丕讨和龙。除凉州军将,击吐谷浑,获其人一千余落。后吐谷浑小将率三百余落来降,寻复亡叛,拨率骑追之,尽获而还。以功进爵为子。迁晋昌镇将,绥怀边民,甚著称绩。入为知臣监。出为杏城镇将。在任九年,大收民和,山民一千余家,上郡徙各庐水胡八百余落,尽附为民。高宗以拨清平有惠绩,赐以衣服。显祖即位,为北征都将。复为都将,南攻悬瓠,破刘彧将朱湛之水军三千人,拜悬瓠镇将,加员外散骑常侍,进爵安城侯。显祖嘉其声效,复赐衣服。转平南将军,北豫州刺史。后洛州民田智度聚党谋逆。诏拨乘传发豫州兵与洛州刺史丘顿击之,获智度,送京师。拨卒,赠冠军将军,谥敬侯。
陆真,代人也。父洛侯,秦州长史。真少善骑射。世祖初,以真膂力过人,拜内三郎。数从征伐,所在摧锋陷阵,前后以功屡受赏赐。
真君中,从讨蠕蠕,以功赐爵关内侯。后攻悬瓠,登楼临射城中,弦不虚发。刘义隆将王玄谟众数万人寇滑台,真从世祖讨之。夜与数人乘小船突玄谟军,入城抚慰,登城巡行贼营中,乃还渡河。至明,玄谟败走。从驾至江,真再破贼军,拜建武将军,石城子。还攻盱眙,真功居多。迁给事中,典太仓事。
高宗即位,拜冠军将军,进爵都昌侯。迁散骑常侍,选部尚书。时丁零数千家寇窃并定,真与并州刺史乞伏成龙自乐平东入,与定州刺史许崇之并力讨灭。从驾巡东海,以真为宁西将军。寻迁安西将军,长安镇将,假建平公。胡贼帅贺略孙聚众千余人叛于石楼。真击破之,杀五百余人。是时,初置长蛇镇,真率众筑城,未讫,而氐豪仇傉檀等反叛,氐民咸应,其众甚盛。真击平之,杀四千余人,卒城长蛇而还。
东平王道符反于长安,杀雍州刺史鱼玄明,关中草草。以真为长安镇将,赐爵河南公。长安兵民,素伏威信,真到,抚慰之,皆怡然安静。咸阳民赵昌受刘彧署龙骧将军,扇动鄠、盭厔二县,聚党数百人据赤谷以叛。真与雍州刺史刘邈讨平之,昌单骑走免。后鄠县民王稚兄弟,聚二千余人,招引赵昌。始平、石安、池阳、灵武四县人皆应之,众至五千,据治谷堡。时诏南郡王李惠等领步骑六千讨昌。真以大军未至,虑昌滋蔓,与雍州刺史刘邈讨昌。昌出营拒战,真击破之,斩昌及贼首三千余级,传首京师,并诛其党与七百余人,获男女一千余口。雍州民夷,莫不震伏。在镇数年,甚著威称。延兴二年卒。归葬京师,谥曰烈。
子延,字契胡提,颇有气干,袭爵河南公。累迁历长安镇将,拜安南将军,济州刺史。例降,改封汝阳侯。京兆王愉为徐州刺史,以延为愉府司马,带彭城内史。正始初,除武川镇将。入除太仆卿。都督沃野、武川、怀朔三镇诸军事,安北将军,怀朔镇大将,加散骑常侍。正光初,拜金紫光禄大夫,复除太仆卿。受使绥慰秀容,为牧子所害。
弟什夤,太府卿,平东将军,光禄大夫。建义初,拜都官尚书。卒于平南将军,光禄大夫。
吕洛拔,代人也。曾祖渴侯,昭成时率户五千归国。祖肥,濮阳太守。父匹知,世祖时为西部长,荥阳公。洛拔以壮勇知名,高宗末为平原镇都将。刘彧徐州刺史薜安都归诚,请援。诏遣尉元率众救之,洛拔随元入彭城。彧将张永遣将王茂之领兵五千向武原,援其运车。元遣洛拔率骑诣武原击之。格战二日,手杀九人,夺贼运车二百余乘,牛二百五十头。仍共击张永,大败之。赐爵成武侯,加建义将军。年五十六,卒。
长子文祖,显祖以其勋臣子,补龙牧曹奏事中散。以牧产不滋,坐徙于武川镇。后文祖以旧语译注皇诰,辞义通辩,超授阳平太守。未拜,转为外都曹奏事中散。后坐事伏法。
史臣曰:仁人之言,必有博利。参合之役,威罚实行,盖王建之罪欤?安同异类之人,智识入用,任等时俊,当有由哉!颉擒赫连昌,摧义隆众,遂为名将,未易轻也。楼伏连,丘堆,娥清,俱以壮勇,征伐四克。刘尼忠国翼主,岂徒骁猛之用乎?奚眷将略致位,不能以功名自终。车伊洛自远宅心,异凡戎矣。宿石等并忠勤勇略,有将帅之才,自致青云,岂徒然也?
列传第十九 于栗磾
于栗磾,代人也。能左右驰射,武艺过人。登国中,拜冠军将军,假新安子。后与宁朔将军公孙兰领步骑二万 ,潜自太原从韩信故道开井陉路,袭慕容宝于中山。既而车驾后至,见道路修理,大悦,即赐其名马。及赵魏平定,太祖置酒高会,谓栗磾曰:“卿即吾之黥彭。”大赐金帛,进假新安公。太祖田于白登山,见熊将数子,顾谓栗磾曰:“卿勇干如此,宁能搏之乎?”对曰:“天地之性,人为贵。若搏之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自可驱致御前,坐而制之。”寻皆擒获。太祖顾而谢之。永兴中,关东群盗大起,西河反叛。栗磾受命征伐,所向皆平,即以本号留镇平阳。转镇远将军,河内镇将,赐爵新城男。栗磾抚导新邦,甚有威惠。
刘裕之伐姚泓也,栗磾虑其北扰,遂筑垒于河上,亲自守焉。禁防严密,斥侯不通。裕甚惮之 ,不敢前进。裕遗栗磾书,远引孙权求讨关羽之事,假道西上,题书曰:“黑矛公麾下。”栗磾以状表闻,太宗许之,因授黑矛将军。栗磾好持黑矛以自标,裕望而异之,故有是语。奚斤之征虎牢也,栗磾别率众所部攻德宗河南太守王涓之于金墉,涓之弃城遁走。迁豫州刺史,将军如故,进爵新安侯。洛阳虽历代所都,久为边裔,城阙萧条,野无烟火。栗磾刊辟榛荒,劳来安集。德刑既设,甚得百姓之心。太宗南幸盟津,谓栗磾曰:“河可桥乎?”栗磾曰:“杜预造桥,遗事可想。”乃编次大船,构桥于冶坂。六军既济,太宗深叹美之。
世祖之征赫连昌,敕栗磾与宋兵将军、交趾侯周几袭陕城。昌弘农太守曹达不战而走。乘胜长驱,仍至三辅。进爵为公,加安南将军。平统万,迁蒲坂镇将。时弘农、河内、上党三郡贼起 ,栗磾讨之。转虎牢镇大将,加督河内军。寻迁使持节,都督兗相二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枋头都将。又为外都大官,平刑折狱,甚有声称。卒,年七十五。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赠太尉公。栗磾自少治戎,迄于白首,临事善断,所向无前。加以谦虚下士,刑罚不滥。世祖甚悼惜之。
子洛拔,袭爵。少以功臣子,拜侍御中散。有姿容,善应对,恭慎小心。世祖甚加爱宠 ,因赐名焉。车驾征讨,恆在侍卫,擢领监御曹事。从征凉州,既平,赐奴婢四十口,转监御曹令。恭宗之在东宫,厚加礼遇。洛拔以恭宗虽则储君,不宜逆自结纳,恆畏避屏退。左转领侯宫曹事。顷之,袭爵。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宁东将军,和龙镇都大将,营州刺史。以治有能名,进号安东将军。又为外都大官。会陇西屠各王景文等恃险窃命,私署王侯,高宗诏洛拔与南阳王惠寿督四州之众讨平之,徒其恶党三千余家于赵魏。转拜侍中,殿中尚书。迁尚书令,侍中如故。在朝祗肃,百僚惮之。太安四年卒,时年四十四。洛拔有六子。
长子烈,善射,少言,有不可犯之色。少拜羽林中郎,迁羽林中郎将。延兴初 ,敕领宁光宫宿卫事。迁屯田给纳。
太和初,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长安镇将陈提等,贪残不法。烈受诏案验 ,咸获赃罪,洛侯、目辰等皆致大辟,提坐徙边。仍以本官行秦雍二州事。迁司卫监,总督禁旅。从幸中山,车驾还次肆州,司空苟颓表沙门法秀玄惑百姓,潜谋不轨,诏烈与吏部尚书囗丞祖驰驿讨之。会秀已平,转左卫将军,赐爵昌国子。迁殿中尚书,赐帛三千匹。
于时高祖幼冲,文明太后称制,烈与元歪,陆叡,李冲等各赐金策 ,许以有罪不死。加散骑常侍,迁前将军,进爵洛阳侯。寻转卫尉卿。从驾南征,加镇南将军。
及迁洛阳,人情恋本,多有异议。高祖问烈曰:“卿意云何?”烈曰:“陛下圣略渊远,非愚管所测。若隐心而言,乐迁之与恋旧 ,唯中半耳。”高祖曰:“卿既不唱异,即是同,深感不言之益。宜且还旧都,以镇代邑。”敕留台庶政,一相参委。车驾幸代,执烈手曰:“宗庙至重,翼卫不轻,卿当祗奉灵驾,时迁洛邑。朕以此事相托顾,非不重也。”烈与高阳王雍奉迁神主于洛阳,高祖嘉其勋诚,迁光禄卿。
十九年,大选百僚,烈子登引例求进。烈表曰:“臣上或近臣,下不决引一人,疑而恩出分外 ,冀荷荣禄。当今圣明之朝,理应谦让,而臣子登引人求进,是臣素无教训。请乞黜落。”高祖曰:“此乃有识之言,不谓烈能辨此?”乃引见登,诏曰:“朕今创礼新邑,明扬天下,卿父乃行谦让之表,而有直士之风,故进卿为太子翊军校尉。”又加烈散骑常侍,封聊城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
及穆泰、陆叡谋反旧京,高祖幸代,泰等伏法。赐烈及李冲玺书,述金策之意。语在《陆叡传》。是逆也,代乡旧族 ,同恶者多,唯烈一宗,无所染预。高祖嘉其忠操,益器重之。叹曰:“元俨决断威恩,深自不恶,然而为臣尽忠猛决,不如烈也。尔日烈在代都,必即斩其五三元首耳。烈之节概,不谢金日磾也。”
诏除领军将军。以本官从征荆沔,加鼓吹一部。高祖谓彭城王勰曰:“烈先朝旧德,智勇兼有,军之大计,宜共参决。”宛邓既平 ,车驾还洛,论功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二十三年,萧宝卷遣其太尉陈显达入寇马圈,高祖舆疾赴之,执烈手曰:“都邑空虚,维捍宜重,可镇卫二宫,以辑远近之望。”显达破走,高祖崩于行宫,彭城王勰总一六军,秘讳而返,称诏召世宗会驾鲁阳。以烈留守之重,密报凶问。烈处分行留,神色无变。
世宗即位,宠任如前。咸阳王禧为宰辅,权重当时,曾遣家僮传言于烈曰:“须旧羽林虎贲执仗出入,领军可为差遣。”烈曰:“天子谅暗 ,事归宰辅,领军但知典掌宿卫,有诏不敢违,理无私给。”奴惘然而返,传烈言报禧。禧复遣谓烈曰:“我是天子兒,天子叔,元辅之命,与诏何异?”烈厉色而答曰:“向者亦不道王非是天子兒、叔。若是诏,应遣官人,所由遣私奴索官家羽林,烈头可得,羽林不可得!”禧恶烈刚直,遂议出之,乃授使持节、散骑常侍、征北将军、恆州刺史。烈不愿籓授,频表乞停。辄优答弗许。烈乃谓彭城王勰曰:“殿下忘先帝南阳之诏乎?而逼老夫乃至于此。”遂以疾固辞。
世宗以禧等专擅,潜谋废之。会二年正月初祭,三公并致斋于庙,世宗夜召烈子忠谓曰:“卿父忠允贞固,社稷之臣。明可早入 ,当有处分。”忠奉诏而出。质明,烈至,世宗诏曰:“诸父慢怠,渐不可任,今欲使卿以兵召之,卿其行乎?”烈对曰:“老臣历奉累朝,颇以干勇赐职。今日之事,所不敢辞。”乃将直阁已下六十余人,宣旨召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北海王祥,卫送至于帝前。诸公各稽首归政。以烈为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领军,进爵为侯,增邑三百户,并前五百户。自是长直禁中,机密大事,皆所参焉。
太尉、咸阳王禧谋反也,武兴王杨集始驰于北邙以告。时世宗从禽于野,左右分散,直卫无几,仓卒之际 ,莫知计之所出。乃敕烈子忠驰觇虚实。烈时留守,已处分有备,因忠奏曰:“臣虽朽迈,心力犹可,此等猖狂,不足为虑。愿缓跸徐还,以安物望。”世宗闻之,甚以慰悦。及驾还宫,禧已遁逃。诏烈遣直阁叔孙侯将虎贲三百人追之。
顺后既立,以世父之重,弥见优礼。八月,暴疾卒,时年六十五。世宗举哀于朝堂 ,给东园第一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赐钱二百万,布五百匹;赠使持节、侍中、大将军、太尉公、雍州刺史;追封钜鹿郡开国公,增邑五百户,并前千户。烈有五子。
长子祚,字万年。太和中,为中散,稍迁恆州别驾。袭父爵。除假节、振威将军,沃野镇将 ,贪残多所受纳。坐免官,以公还第。卒,赠平州刺史。
祚子若,袭爵。多酒过,为叔父景所挝杀。子顺袭。卒,子馥袭。
祚弟忠,字思贤,本字千年。弱冠拜侍御中散。文明太后临朝,刑政颇峻,侍臣左右,多以微谴得罪。忠朴直少言,终无过误。太和中,授武骑侍郎,因赐名登。转太子羽军校尉。
世宗即位,迁长水校尉。寻除左右侍郎将,领直寝。元禧之谋乱也,车驾在外,变起仓卒,末知所之。忠进曰:“臣世蒙殊宠,乃心王室。臣父领军,付留守之重计,防遏有在,必无所虑。”世宗即遣忠驰骑观之,而烈分兵严备,果如所量。世宗还宫,抚背曰:“卿差强人意。”赐帛五百匹。又曰:“先帝赐卿名登,诚为美称;朕嘉卿忠款,今改卿名忠。既表贞固之诚,亦所以名实相副也。”
父忧去职。未几,起复本官。迁司空长史。于时太傅、录尚书、北海王详亲尊权重,将作大匠王遇多随详所欲而给之。后因公事,忠于详前谓遇曰:“殿下国之周公,阿衡王室,所须材用,自应关旨,何至阿谀附势,损公惠私也。”遇既不宁,详亦惭谢。迁征虏将军,余如故。以平元禧功,封魏郡开国公,食邑九百户。寻迁散骑常侍,兼武卫将军。每以鲠气正辞,为北海王详所忿,面责忠曰:“我忧在前见尔死,不忧尔见我死时也。”忠曰:“人生于世,自有定分,若应死于王手,避亦不免;若其不尔,王不能杀。”详因忠表让之际, 密劝世宗以忠为列卿,令解左右,听其让爵。于是诏停其封,优进太府卿。
正始二年秋,诏忠以本官使持节、兼侍中,为西道大使,刺史、镇将赃罪显暴者,以状申闻,守令已下,便即行决。与抚军将军、尚书李崇分使二道。忠劾并州刺史高聪赃罪二百余条,论以大辟。还,除平西将军、华州刺史。遭继母忧,不行。服阕,授安北将军,相州刺史。又为卫尉卿,河南邑中正。诏忠与吏部尚书元晖、度支尚书元匡、河南尹无苌等推定代方姓族。高肇忌其为人,欲密出之,乃言于世宗,称中山要镇,作捍须才,以忠器能,宜居其位。于是出授安北将军、定州刺史。世宗既而悔之,复授卫尉卿、领左卫将军、恆州大中正。密遣中使诏曰:“自比股肱褫落,心膂无寄。方任虽重,比此为轻。故辍兹外任,委以内务。当勤夙无怠,称朕所寄也。”延昌初,除都官尚书,加平南将军,领左卫,中正如故。又加散骑常侍。尝因侍宴,赐之剑杖,举酒属忠曰:“卿世秉贞节,故恆以禁卫相委。昔以卿行忠,赐名曰忠。今以卿才堪御侮,以所御剑杖相赐。循名取义,意在不轻。其出入周旋,恆以自防也。”忠顿首陈谢。迁侍中、领军将军。忠面陈让云:“臣无学识,不堪兼文武之任。”世宗曰:“当今学识有文者不少,但心直不如卿。欲使卿劬劳于下,我当无忧于上。”
及世宗崩,夜中与侍中崔光遣右卫将军侯刚迎肃宗于东宫而即位。忠与门下议,以肃宗幼年,末亲机政;太尉、高阳王雍属尊望重,宜入居西柏堂,省决庶政;任城王澄明德茂亲,可为尚书令,总摄百揆。奏中宫,请即敕授。 御史中尉王显欲逞奸计,与中常侍、给事中孙伏连等厉色不听,寝门下之奏。宫囗侍中、黄门,但牒六辅姓字赍来。孙伏连等密欲矫太后令,以高肇录尚书事,显与高猛为侍中。忠即于殿中收显杀之。
忠既居门下,又总禁卫,遂秉朝政,权倾一时。初,太和中军国多事,高祖以用度不足,百官之禄四分减一。忠既擅权,欲以惠泽自固,乃悉归所减之禄,职人进位一级。旧制:天下之民绢布一匹之外,各输绵麻八两。忠悉以与之。忠白高阳王雍,自云世宗本许优转。雍惮忠威权,便顺其意,加忠车骑大将军。忠自谓新故之际,有安社稷之功,讽动百僚,令加己赏。于是太尉雍、清河王怿、广平王怀难违其意,议封忠常山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百僚咸以为然。忠又难于独受,乃讽朝廷,同在门下者皆加封邑。尚书左仆射郭祚、尚书裴植以忠权势日盛,劝雍出忠。忠闻之,逼有司诬奏其罪。郭祚有师傅旧恩,裴植拥地入国,忠并矫诏杀之。朝野愤怨,莫不切齿,王公已下,畏之累迹。又欲杀高阳王雍,侍中崔光固执,乃止,遂免雍太尉,以王还第。自此之后,诏命生杀,皆出于忠。即尊灵太后为皇太后,居崇训宫,忠为仪同三司、尚书令、领崇训卫尉、侍中、领军如故。灵太后临朝,解忠侍中、领军、崇训卫尉,止为仪同、尚书令,加侍中。忠为令旬余,灵太后引门下侍官于崇训宫,问曰:“忠在端右,声听如何?”咸曰:“不称厥位。”乃出忠使持节、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冀州刺史。太傅清河王等奏曰:“窃惟先帝升遐之初,皇上登极之始,四海谧然,宇内晏清。至于奉迎乘舆,侍卫省闼,斯乃臣子之常节,职司之恆理,不容以此为功,妄开井邑。臣等前议所以广建茅土者,正以畏迫威权,苟免暴戾故也。是以中议之际,以十三日夜入为无勋,唯以拒违矫令,抑黜奸回,微可褒叙。以前侍中臣忠总摄文武,侍中臣光久在枢密,赞同其意,故唯赏二人。今尚书臣昭等无涯上诉,奉敕重议。案王显阴结奸徒,志为不逞;高肇远同凶逆, 遥构祸端。无将之罪,事合洿戮,而忠等徵罪,唯以厥身,不至孥戮,又出罪人,穷治不尽。案律准宪,事在不轻。暨皇上纂历,圣后别宫,母子隔异,温清道绝,皆忠等之咎。过方厥勋,功微罪重。又忠专权之后,擅杀枢纳,辄废宰辅,令朝野骇心,远近怪愕。功过相除,悉不合赏。请悉追夺。”灵太后从之。
熙平元年春,御史中尉元匡奏曰:“臣闻事主不以幽贞革心,奉上不以趣舍亏节。是以倚秦宫而恸哭,复楚之功已多;陟庐龙而树勤,广魏之勋不浅。 而申包避赏,君子于是义之;田畴拒命,良史所以称美。窃唯宫车晏驾, 天人位易,正是忠臣孝子致节之秋。前领军将军臣忠不能砥砺名行,自求多福,方因矫制,擅相除假,清官显职,岁月隆崇。臣等在蕃之时,乃心家国,书诮往来,愤气成疚,伤礼败德,臣忠即主。谨案臣忠世以鸿勋盛德,受遇累朝,出入承明,左右机近。幸国大灾,肆其愚戆,专擅朝命,无人臣之心。裴郭受冤于既往,宰辅黜辱于明世。又自矫旨为仪同三司、尚书令、领崇训卫尉,原其此意,便欲无上自处。既事在恩后,宜加显戮。请御史一人,令史一人,就州行决。崔光与忠虽同受召,而谓光既儒望,朝之礼宗,摄心虚远,不关世务。但忠以光意望崇重逼光,光若不同,又有危祸。伏度二圣钦明,深垂昭恕。而自去岁正月十三日世宗晏驾以后,八月一日皇太后未亲览以前,诸有不由阶级而权臣用命,或发门下诏书,或由中书宣敕,擅相拜授者,已经恩宥,正可免其叨窃之罪。既非时望,朝野所知,冒阶而进者,并求追夺。”灵太后令曰:“直绳所纠,实允朝宪。但忠事经肆宥,又蒙特原,无宜追罪。余如奏。”又诏曰:“忠以往年大讳之际,开崇邑土,然酬庸理乖,有司执夺。岂宜一谬,弃其余勋也。但忠厥任禁要,诚节皎然,宜褒锡山河,以安厥望。可灵寿县开国公,邑五百户。”
初,世宗崩后,高太后将害灵太后。刘腾以告侯刚,刚以告忠。忠请计于崔光,光曰:“宜置胡嫔于别所,严加守卫,理必万全,计之上者。”忠等从之,具以此意启灵太后,太后意乃安。故太后深德腾等四人,并有宠授。忠以毁之者多,惧不免祸,愿还京师,欲自营救。灵太后不许。二年四月,除尚书右仆射,加侍中,将军如故。
神龟元年三月,复仪同三司,疾病末拜,见裴郭为祟,忠自知必死。表曰:“先帝录臣父子一介之诚,昭臣家世奉公之节,故申之以婚姻,重之以爵禄,至乃位亚三槐,秩班九命。自大明利见之始,百官总己之初,臣复得猥摄禁戎,缉宁内外,斯诚社稷之灵,兆民之福,臣何力之有焉?但陛下以睿明御宇,皇太后以圣善临朝,衽席不遗,簪履弗弃,复乃宠穷出内,荣遍宫闱,外牧两河,入参百揆。顾服知妖,省躬识戾。而臣将慎靡方,致兹疴疚。自去秋苦痢,缠绵迄今,药石备尝,日增无损。又今年已来,力侯转恶,微喘绪息,振复良难。鸿慈末酬,伏枕涕咽。臣薄福无男,遗体莫嗣,贪及余生,谨陈宿抱。臣先养亡第四弟第二子司徒掾永超为子,犹子之念实切于心,乞立为嫡,传此山河。”灵太后令曰:“于忠表如此。既诚勋宜录,又无子可矜。临危所祈,不容致夺,可特听如请,以彰殊效。”忠薨,年五十七。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布七百匹、蜡三百斤,赠侍中、司空公。有司奏:“太常少卿元端议,忠刚直猛暴,专戆好杀,案谥法刚强理直曰‘武’,怙威肆行曰‘丑’,宜谥武丑公。太常卿元修义议,忠尽心奉上,剪除凶逆,依谥法除伪宁真曰‘武’,夙夜恭事曰‘敬’,谥武敬公。二卿不同。”事奏,灵太后令曰:“可依正卿议。”
于氏自曾祖四世贵盛,一皇后,四赠三公,领军、尚书令、三开国公。忠性多猜忌,不交胜己,唯与直阁将军章初瑰、千牛备身杨保元为断金之交。李世哲求宠于忠,私以金帛宝货事初瑰、保元,初瑰、保元谈之,遂被赏爱,引为腹心。忠擅权昧进,为崇训之由,皆世哲计也。忠后妻中山王尼须女,微解《诗书》,灵太后临朝,引为女侍中,赐号范阳郡君。
永超名翻,袭爵。寻卒。
子世衡,袭。齐受禅,例降。
忠弟景,字百年。自司州从事,稍迁步兵校尉、宁朔将军、高平镇将。坐贪残受纳,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会赦免。忠薨后,景为武卫将军。谋废元叉,叉黜为征虏将军、怀荒镇将。及蠕蠕主阿那瑰叛乱,镇民固请粮廪,而景不给。镇民不胜其忿,遂反叛。执缚景及其妻,拘守别室,皆去其衣服,令景著皮裘,妻著故绛袄。其被毁辱如此。月余,乃杀之。
烈弟敦,自中散迁骁骑将军。景明中,假节,行并州事,除征虏将军、恆州刺史。卒官,赠使持节、平北将军、恆州刺史。
子昕,员外郎,直后,主衣都统,扬烈将军,怀朔、武川镇将,中散大夫。孝昌中,使蠕蠕,与阿那瑰擒逆贼破洛汗听明、出六斤等。转辅国将军、北中郎将、恆州大中正。又迁抚军将军、卫尉卿。出为镇东将军,殷、恆州刺史。还拜征东将军,领左右。天平中卒。赠都督冀定州诸军事、卫将军、尚书仆射、仪同三司,谥曰文恭。
长子扬仁。武定中,勃海太守。
扬仁弟叉罗,字仲纲。中军将军、光州刺史。
叉罗弟子荣,鲁郡太守。
敦弟果,严毅直亮,有父兄之风。自中散稍迁光禄大夫,守尚书,赐爵武城子。太和中,历朔、华、并、恆四州刺史。
子砾,袭。太子舍入、通直散骑常侍。卒,赠右将军、洛州刺史,谥曰哀。
子晖,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晖弟道扬,仪同开府谘议参军。
砾弟祗,卒于司徒掾。赠镇远将军、朔州刺史,谥曰悼。
祗子元伯,中散大夫。
果弟劲,事在《外戚传》。
劲弟须,中散。迁长水校尉,稍迁武卫将军、太府卿、镇南将军、肆州刺史。卒,赠侍中、车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仪同三司、冀州长史。卒,赠征南将军、燕州刺史。谥曰武。
子羽,太尉从事中郎,燕州刺史。
子长文,字士端。武定中,尚书考功郎。
须弟文仁,太中大夫。
史臣曰:魏定中原,于栗磾有武功于三世。兼以虚己下物,罚不滥加,斯亦诸将所希矣。拔任参内外,以著能名。烈气概沉远,受任艰危之际,有柱石之质,殆御侮之臣。忠以鲠朴见亲,乘非其据,遂擅威权,生杀自已。苟非女主之世,何以全其门族?其不诛灭,抑天幸也。
列传第二十 高湖 崔逞 封懿
高湖,字大渊,勃海蓚人也。汉太傅裒之后。祖庆,慕容垂司空。父泰,吏部尚书。湖少机敏 ,有器度,与兄韬俱知名于时,雅为乡人崔逞所敬异。少历显职,为散骑常侍。登国十年,垂遣其太子宝来伐也,湖言于垂曰:“魏,燕之与国。彼有内难,此遣赴之;此有所求,彼无违者。和好多年,行人相继。 往求马不得,遂留其弟,曲在于此,非彼之失。政当敦修旧好,乂宁国家,而复令太子率众远伐。且魏主雄略,兵马精强,险阻艰难,备尝之矣。太子富于春秋,意果心锐,轻敌好胜,难可独行。兵凶战危,愿以深虑!”言颇切厉。垂怒,免湖官。既而宝果败于参合。宝立,乃起湖为征虏将军、燕郡太守。宝走和龙,兄弟交争,湖见其衰乱,遂率户三千归国。太祖赐爵东阿侯,加右将军,总代东诸部。世祖时,除宁西将军、凉州镇都大将,镇姑臧,甚有惠政。年七十,卒。赠镇西将军、秦州刺史,谥曰敬。有四子。
第三子谧,字安平,有文武才度。天安中,以功臣子召入禁中,除中散 ,专典秘阁。肃勤不倦,高宗深重之,拜秘书郎。谧以坟典残缺,奏请广访群书,大加缮写。由是代京图籍,莫不审正。显祖之御宁光宫也,谧恆侍讲读,拜兰台御史。寻转治书,掌摄内外,弹纠非法,当官而行,无所畏避,甚见称赏。延兴二年九月卒,时年四十五。太昌初,追赠使持节、侍中、都督青徐齐济兗五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太尉公、青州刺史,谥武贞公。妻叔孙氏,陈留郡君。
长子树生。性通达,重节义,交结英雄,不事生产,有识者并宗奇之。蠕蠕侵掠 ,高祖诏怀朔镇将、阳平王颐率众讨之。颐假树生镇远将军、都将,先驱有功。树生尚气侠,意在浮沉自适,不愿职位,辞不受赏,论者高之。居宅数有赤光紫气之异,邻伍惊恐,佥谓怪变,宅不可居。树生曰:“何往非善?”安之自若。雅好音律,常以丝竹自娱。孝昌初,北州大乱,诏发众军,广开募赏。以树生有威略,授以大都督,令率劲勇,镇捍旧蕃。二年卒,时年五十五。太昌初,追赠使持节、都督冀相沧瀛殷定六州诸军事、大将军、太师、录尚书事,冀州刺史,追封勃海王,谥曰文穆。妻韩氏,为勃海王国太妃。永熙中,后赠假黄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加后部羽葆鼓吹,余如故。长子即齐献武王也。
王弟琛,字永宝。天平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御史中尉、南赵郡开国公。
子叡,袭。武定末,太子庶子。
树生弟翻,字飞雀,亦以器度知名。卒于侍御中散。元象中,赠假黄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洛瀛并肆燕恆云朔十州诸军事、大将军、太傅、太尉公、录尚书事、冀州刺史,谥曰孝宣。
子岳,武定末,侍中、太傅公、清河郡开国公。
谧长兄真,有志行。兄弟俱至孝,父亡,治丧墓次,甘露白雉降集焉。有司以闻,诏标闾里。自泾州别驾,稍迁定安太守,甚著声绩。卒,赠龙骧将军,泾州刺史。
囗带金城太守。神龟初卒。太昌元年,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定相殷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谥曰武康。
子仁,正光中,卒于河州别驾。太昌初,赠使持节、侍中、都督青齐济三州诸军事、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曰明穆。
子贯,字小胡。永兴末,通直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尚食典御。
拔弟者兒,美容貌,膂力过人,尤善弓马。显祖时,羽林幢将。皇兴中,主仗令。高祖初,给事中,累迁散骑常侍、内侍长。坐事死。
子香,字明珍,有器尚。初除侍御史,拜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与叔徽俱使西域,还至河洲遇贼攻围,城陷见害。太昌初,赠使持节,都督冀沧二州诸军事、征东将军,冀州刺史。永熙中,重赠侍中、都督青徐光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曰文景。
子永乐,兴和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济州刺史、阳川县开国公。
永乐弟弼,武定中,安西将军、营州刺史、安陵县开国男。
者兒弟徽,字荣显,小字苟兒。聪敏有气干,为任城王澄所知赏。景明中,起家奉朝请。延昌中,假员外散骑常侍,使于嚈侯,西域诸国莫不敬惮之,破洛侯、乌孙并因之以献名马。还,拜冗从仆射。神龟中,迁射声校尉、左中郎将、游击将军。又假平西将军、员外散骑常侍,使嚈哒。还至枹罕,属莫折念生反于秦陇。时河州刺史元祚为前刺史梁钊息、景进等招引念生攻河州,祚以忧死。长史元永平、治中孟宾、台使元湛共推徽行河州事,绥接有方,兵士用命。别驾乞伏世则潜通景进,徽杀之。徵兵于吐谷浑,吐谷浑率众救之。景进败,退走,奔秦州。景进寻率羌夷复来攻逼,徽遣统军六景相驰表请师,诏徽仍行河州事。久无援救,力屈城陷,为贼所害。永熙中,丧还洛阳。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相瀛沧五州诸军事、司徒公、冀州刺史,谥曰文宣。
子归义,有志烈。初除奉朝请,加威烈将军。与父徽俱使西域。还都,稍迁龙骧将军、中散大夫、西征都督,每有战功。后没于阵。太昌初,赠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谥曰孝贞。
子普,武定末,安南将军、太子左卫率。
归义弟归彦,武定末,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安喜县开国男。
真弟各拔,广昌镇将。卒,赠燕州刺史。
子猛虎,鄯善镇录事。及居丧,以至性称,遂绝宦情。
子元国,早卒。
次显国,武定末,抚军将军、汶阳男。
显国弟达,武定中,骠骑将军、行沧州事。
达弟永国,征虏将军、中散大夫。
永国弟子国,武卫将军。
各拔少子盛,天平中、侍中、太尉公、广平郡开国公。
子子瑗,武定末,兼武卫将军。
谧弟稚,字幼宁。薄骨律镇将、营州刺史。
子陀,字难拖。沃野镇长。卒,赠琅邪太守。
子雍,字景云,司徒从事。后与少子思义俱奔萧衍,卒于江南。元象初,丧还,特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冀定瀛沧幽五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令、司徒公、冀州刺史。
子思宗,武定末,中军将军、仪同三司、兗州刺史、上洛郡开国男。思义,特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青兗齐三州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仆射、仪同三司、青州刺史。
陀弟兴,早卒。兴子贵孙,晋州刺史。
湖弟恆,字叔宗,慕容垂钜鹿太守。太祖时,率郡降,赐爵泾县侯,加龙骧将军,仍守钜鹿。卒赠安东将军、幽州刺史,谥曰惠。
子道,字始愔,袭爵。拜都牧令,迁镇南将军、相州刺史。未及之职,卒。仍以为赠,谥曰庄。
子干,字干奴。好学,宽厚有雅度。袭爵泾县侯,后例降为伯。历南青州征虏府司马、威远将军、鄯善镇远府长史。仍转汾州后军府长史、白水太守。所在以廉平著称。太昌初,卒。赠使持节、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空公、雍州刺史,谥曰孝穆。
子侃,字伯欣,袭。除南秦州长史。卒,赠辅国将军、凉州刺史,谥曰宣。
子绍,字广祖,袭爵。兴和初,征虏将军、沧州刺史。
侃弟腾,字伏兴。卒于安东将军、光州刺史、襄城县开国公。
子陟,字祖迁。司空中郎、太尉主簿。
陟弟憬,通直郎。憬弟翙,袭父爵。
腾弟隆之,武定末,太保、尚书令、平原郡开国公。
崔逞,字叔祖,清河东武城人也,魏中尉琰之六世孙。曾祖谅,晋中书令。祖遇,仕石虎,为特进。父瑜,黄门郎。逞少好学,有文才。遭乱,孤贫,躬耕于野,而讲诵不废。慕容暐时,郡举上计掾,补著作郎。撰《燕记》。迁黄门侍郎。及苻坚并慕容暐,以为齐郡太守。坚败,司马昌明以逞为清河、平原二郡太守。为翟辽所虏,授以中书令。慕容垂灭翟钊,以为秘书监。慕容宝东走和龙,为留台吏部尚书。及慕容驎立,逞携妻子亡归太祖。张兗先称美逞,及见,礼遇甚重。拜为尚书,任以政事,录三十六曹,别给吏属,居门下省,寻除御史中丞。
太祖攻中山未克,六军乏粮,民多匿谷,问群臣以取粟方略。逞曰:“取椹可以助粮。故飞鸮食椹而改音,《诗》称其事。”太祖虽衔其侮慢,然兵既须食,乃听以椹当租。逞又曰:“可使军人及时自取,过时则落尽。”太祖怒曰:“内贼未平,兵人安可解甲仗入林野而收椹乎?是何言欤!”以中山未拔,故不加罪。天兴初,姚兴侵司马德宗襄阳戍,戍将郗恢驰使乞师于常山王遵。遵以闻。太祖诏逞与张衮为遵书以答。初,恢与遵书云:“贤兄虎步中原”,太祖以言悖君臣之体,敕逞、衮亦贬其主号以报之。逞、衮乃云”贵主”。太祖怒曰:“使汝贬其主以答,乃称贵主,何若贤兄也!”遂赐死。后司马德宗荆州刺史司马休之等数十人为桓玄所逐,皆将来奔,至陈留南,分为二辈,一奔长安,一归广固。太祖初闻休之等降,大悦,后怪其不至,诏兗州寻访。获其从者,问故,皆曰:“国家威声远被,是以休之等咸欲归阙,及闻崔逞被杀,故奔二处。”太祖深悔之。自是士人有过者,多见优容。
逞七子,二子早亡,第三子义,义弟諲,諲弟祎,祎弟严,严弟赜。逞之内徙也,终虑不免,乃使其妻张氏与四子留冀州,令归慕容德,遂奔广固。逞独与小子颐在平城。及逞之死,亦以此为谴。
颐,字泰冲。初为太子洗马,后稍迁散骑常侍,赐爵清河侯。后世祖闻刘义隆以諲为冀州刺史,乃曰:“义隆知用其兄,我岂无冀州也。”乃以颐为平东将军,冀州刺史。又为大鸿胪,持节策拜杨难当为南秦王。奉使数返,光扬朝命,世祖善之。及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等督诸军取上邽,使颐齑诏于丕前喻难当奉诏。后与方士韦文秀诣王屋山造金丹,不就。真君初卒。颐五子。
长子秉,字公礼。早终,无子。
秉弟广,字公渊,袭爵。拜平东将军。子法度,早终。
广弟轨,字公则。太子中舍人、镇南司马。
轨弟穆,字公和。早终。
穆弟叡,字哲,小字男季。高祖初,以交通境外伏诛。从兄景真以子思叔继叡。
思叔,少为中书学生,迁中书博士。世宗时,历上党,钜鹿太守。自逞之死至叡之诛,三世积五十余年而在北一门尽矣。
初,三齐平,祎孙相如入国,以才学知名。举冀州秀才,早卒。相如弟彧,在《术艺传》。
逞兄适,字宁祖,亦有名于时。慕容垂尚书左丞,范阳、昌黎二郡太守。
适曾孙延寿,冀州主薄。轻财好施,甚收乡曲之誉。延寿子隆宗,简率爱友,居丧以孝闻。历位冀州别驾,兰陵、燕郡二郡太守,司空谘议参军,冀州中正,中军大将军府长史。仁信待物,出于至诚,故见重于世。卒,赠前将军、齐州刺史,谥曰孝。
子敬保,员外散骑侍郎、冀州仪同府从事中郎。卒,赠冀州刺史。
子子恆,官至征虏将军、鲁郡太守。早卒。
子恆弟子安,冠军将军、西兗州司马。
子安弟子升,开府参军。武定中,坐连元瑾事,兄弟并伏法。
封懿,字处德,勃海蓚人也。曾祖释,晋东夷校尉。父放,慕容暐吏部尚书。兄孚,慕容超太尉。懿俊伟有才气,能属文,与孚虽器行有长短,然名位略齐。仕慕容宝,位至中书令、民部尚书。宝败,归阙,除给事黄门侍郎、都坐大官、宁朔将军、章安子。太祖数引见,问以慕容旧事。懿应对疏慢,废还家。太宗初,复徵拜都坐大官,进爵为侯。泰常二年卒。懿撰《燕书》,颇行于世。
子玄之,坐与司马国璠、温楷等谋乱,伏诛。临刑,太宗谓之曰:“终不令绝汝种也,将宥尔一子。”玄之请曰:“弟虔之子磨奴,字君明,早孤,乞全其命。”乃杀玄之四子,而赦磨奴。
磨奴被刑为宦人。崔浩之诛也,世祖谓磨奴曰:“汝本应全,所以至刑者,事由浩之故。”后为中曹监,西使张掖,赐爵富城子,加建威将军、给事中。久之,出为冠军将军、怀州刺史。太和七年卒。赠平东将军、冀州刺史、勃海公,谥曰定。以族子叔念为后,高祖赐名回。
回父鉴,即慕容暐太尉弈之后也。回,皇兴初为中书学生。袭爵富城子,累迁太子家令。世宗即位,以回行华州事。回在州鞭中散大夫党智孙,为尚书左丞韦绩纠奏,免。寻除镇远将军、安州刺史。山民愿朴,父子宾旅,同寝一室。回下车,勒令别处,其俗遂改。徵为太尉长史,频行定州、徐州事。寻除后将军、汾州刺史。
肃宗初,转凉州刺史,加右将军,固辞不拜,仍授平北将军、瀛州刺史。时大乘寇乱之后,加以水潦,百姓困乏。回表求赈恤,免其兵调,州内甚赖之。又为度支尚书。寻转都官尚书、冀州大中正。荥阳郑云谄事长秋卿刘腾,货腾紫缬四百匹,得为安州刺史。除书旦出,暮往诣回,坐未定,谓回曰:“我为安州,卿知之否?彼土治生,何事为便?”回答之曰:“卿荷国宠灵,位至方伯,虽不能拔园葵,去织妇,宜思方略以济百姓,如何见造而问治生乎?封回不为商贾,何以相示?”云惭愧失色。
灵太后临朝,召百官问得失,群臣莫敢言。回对曰:“昔孔丘为司寇,十日而诛少正卯,鲁国肃然,欺巧自息。姬旦行戮,不避兄弟,周道用隆。徐偃专行仁义,其国乃灭。自古及今,未有不厉威刑而能治者。顷来颇由长吏宽怠,侵剥百姓,盗贼群起。请肃刑书,以惩未犯。”太后意纳之,而不能用。转为七兵尚书,领御史中尉。尚书右仆射元钦与从父兄丽妻崔氏奸通,回乃劾奏,时人称之。除镇东将军、冀州刺史。
肃宗末,徵为殿中尚书,频表逊职,以为右光禄大夫。庄帝初,遇害于河阴,时年七十七。赠侍中、车骑大将军、司空公、定州刺史,谥曰孝宣。
长子隆之,武定中,开府仪同三司,齐州刺史,安德郡开国公。
子子绘,武定中,勃海太守。
隆之弟兴之,字祖胄。经明行修,恬素清静。起家太学博士,员外郎。出为瀛冀二州平北府长史,所历有当官之誉。孝昌中卒。天平中,追赠散骑常侍、抚军将军、雍州刺史。寻重赠殿中尚书,谥曰文。
子孝琬,字子倩。武定末,开府中郎。
孝琬弟孝琰,秘书郎。
兴之弟延之,字祖业。天平中,骠骑大将军、青州刺史,剡县开国子。
磨奴既以回为后,请于显祖,赠鉴宁远将军、沧水太守。
鉴长子琳,字彦宝。显祖末,本州表贡,拜中书博士。高祖初,大军南讨,琳参镇南军事。后为河南七州大使。还,拜中书侍郎,与侍中、南平王冯诞等议定律令,赐布帛六百匹,栗六百石,马牛各一。迁太尉长史,转司宗下大夫,有长者之称。行东兗州事。及改定百官,除司空长史。出为立忠将军、南青州刺史、兼散骑常侍、持节,西道大使。还为长兼太中大夫,转广平内史,又为光禄大夫。世宗末,除后将军、夏州刺史。徵为安东将军、光禄大夫。神龟二年卒。赠使持节、抚军将军、相州刺史。
子元称,元称弟子盛,并早卒。
子盛弟子施,武定末,沛郡太守。
琳子肃,在《文苑传》。
懿从兄子恺,字思悌,弈之孙也。父劝,慕容垂侍中、太常卿。恺,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后入代都,名出懿子玄之右,俱坐司马氏事死。恺妻,庐玄姊也。恺子伯达弃母及妻李氏南奔河表,改婚房氏。显祖末,伯达子休杰内入,祖母庐犹存,垂百岁矣,而李已死。休杰,高祖时以归国勋为河间太守,兼冀州咸阳王府谘议参军。
休杰从弟灵佑,仕刘义隆为青州治中、勃海太守。慕容白曜平三齐,灵佑率二百人诣白曜降,赐爵下密子。后除建威将军、勃海太守。卒。
子进寿,袭爵。肃宗时,为扬州治中,以失义州为刺史元志所杀。事具《志传》。
子子游,武定中,开府中兵参军。
进寿弟蚌,卒于冀州别驾。
蚌弟粲,起家荆州长流参军、司空水曹参军、殿中侍御史。累迁征东将军、广州长史。还,除光禄大夫。卒,赠卫将军、冀州刺史。
回族叔轨,字广度。沉谨好学,博通经传。与光禄大夫武邑孙惠蔚同志友善,惠蔚每推轨曰:“封生之于经义,非但章句可奇,其标明纲格,统括大归,吾所弗如者多矣。”善自修洁,仪容甚伟。或曰:“学士不事修饰,此贤何独如此?”轨闻,笑曰:“君子整其衣冠,尊其瞻视,何必蓬头垢面,然后为贤?”言者惭退。
太和中,拜著作佐郎,稍迁尚书仪曹郎中,兼员外散骑常侍。衔命高丽,高丽王云恃其偏远,称疾不亲受诏。轨正色诘之,喻以大义,云乃北面受诏。先是,契丹虏掠边民六十余口,又为高丽拥掠东归。轨具闻其状,移书徵之,云悉资给遣还。有司奏轨远使绝域,不辱朝命,权宜晓慰,边民来苏,宜加爵赏。世宗诏曰:“权宜徵口,使人常体,但光扬有称,宜赏一阶。”转考功郎中,除本郡中正。勃海太守崔休入为吏部郎,以兄考事干轨。轨曰:“法者,天下之平,不可以旧君故亏之也。”休叹其守正。轨在台中,称为儒雅。奏请遣四门博士明经学者,检试诸州学生。诏从之。寻除国子博士,加扬武将军。假通直散骑常侍,慰劳汾州山胡。
司空、清河王怿表修明堂辟雍,诏百僚集议。轨议曰:“明堂者,布政之宫,在国之阳,所以严父配天,听朔设教,其经构之式,盖已尚矣。故《周官·匠人职》云:夏后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五室、九阶、四户、八窗。郑玄曰:‘或举宗庙,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之以见同制。’然则三代明堂,其制一也。案周与夏殷,损益不同,至于明堂,因而弗革,明五室之义,得天数矣。是以郑玄又曰:‘五室者,象五行也。然则九阶者,法九土;四户者,达四时;八窗者,通八风。”诚不易之大范,有国之恆式。若其上园下方以则天地,通水环宫以节观者,茅盖白盛为之质饰,赤缀白缀为之户牖,皆典籍所具载,制度之明义也。在秦之世,焚灭五典,毁黜三代,变更先圣,不依旧宪。故吕氏月令见九室之义,大戴之礼著十二堂之论。汉承秦法,亦未能改,东西二京,俱为九室。是以《黄图》,《白虎通》,蔡邕,应劭等,咸称九室以象九州,十二堂以象十二辰。夫室以祭天,堂以布政。依天而祭,故室不过五;依时布政,故堂不逾四。 州之与辰,非所可法,九与十二,其用安在?今圣朝欲尊道训民,备礼化物,宜则五室,以为永制。至如庙学之嫌,台沼之杂,袁准之徒已论正矣,遗论具在,不复须载。”
寻以本官行东郡太守。迁前军将军、行夏州事。好立条教,所在有绩。转太子仆射,迁延尉少卿,加征虏将军。卒,赠右将军、济州刺史。
初,轨深为郭祚所知,祚常谓子景尚曰:“封轨、高绰二人,并干国之才,必应远至。吾平生不妄进举,而每荐此二公,非直为国进贤,亦为汝等将来之津梁也。”其见重如此。轨既以方直自业,高绰亦以风概立名。尚书令高肇拜司徒,绰送迎往来,轨竟不诣。绰顾不见轨,乃遽归,曰:“吾一生自谓无愆规矩,今日举措,不如封生远矣。”轨以务德慎言,修身之本;奸回谗佞,世之巨害,乃为《务德》,《慎言》,《远佞》,《防奸》四戒,文多不载。
轨长子伟伯,字君良。博学有才思,弱冠除太学博士,每朝廷大议,伟伯皆预焉。雅为太保崔光、仆射游肇所知赏。太尉、清河王怿辟参军事,怿亲为《孝经解诂》,命伟伯为《难例》九条,皆发起隐漏。伟伯又讨论《礼》、《传》、《诗》、《易》疑事数十条,儒者咸称之。寻将经始明堂,广集儒学,议其制度。九五之论,久而不定。伟伯乃搜检经纬,上《明堂图说》六卷。正光末,尚书仆射萧宝夤以为关西行台郎。及宝夤为逆,伟伯乃与南平王冏潜结关中豪右韦子粲等谋举义兵。事发见杀,年三十六,时人惜之。永安中,追赠散骑常侍、征虏将军、瀛州刺史,听一子出身。伟伯无子,转授第三弟翼。伟伯撰《封氏本录》六卷,并诗赋碑诔杂文数十篇。
伟伯弟业,字君修。奉朝请,领殿中侍御史。早卒。
业弟翼,字君赞。美容貌,腰带十围。以兄伟伯立节之勋,除给事中。后加扬烈将军。武定初卒。
翼弟述,字君义。武定末,延尉少卿。
述弟询,字景文。尚书起部郎。
史臣曰:高敬侯才鉴明远,见机而作,身名俱劭,世载人英,天所赞也。崔逞文学器识,当年之俊,虑远忽微,俱以为祸。赜有兹休烈,厥世不延。封懿获全为幸,回乃克光家,世不乏人矣。
列传第二十一
宋隐 王宪 屈遵 张蒲 谷浑 公孙表 张济 李先 贾彝 薛提
宋隐,字处默,西河介休人也。曾祖奭,晋昌黎太守。后为慕容廆长史。祖活,中书监。父恭,尚书,徐州刺史。慕容俊徙鄴,恭始家于广平列人焉。隐性至孝,年十三,便有成人之志,专精好学,不以兵难易操。仕慕容垂,历尚书郎、太子中舍人、本州别驾。太祖平中山,拜隐尚书吏部郎。车驾还北,诏隐以本官辅卫王仪镇中山。寻转行台右丞,领选如故。拜以老病乞骸骨,太祖不许。寻以母丧归列人。既葬,被徵,固辞以病,而州郡切以期会,隐乃弃妻子,间行避焉。后匿于长乐之经县,数年而卒。临终谓其子侄等曰:“苟能入顺父兄,出悌乡党,仕郡幸而至功曹史,以忠清奉之,则足矣,不劳远诣台阁。恐汝不能富贵,而徒延门户之累耳。若忘吾言,是为无若父也,使鬼而有知,吾不归食矣。”有五子。
第三子温,世祖时徵拜中书博士。卒,追赠建威将军、豫州刺史,列人定侯。
温弟演,显祖初从征彭城有功,拜明威将军、济北太守。
演子鲋,字伯鱼。州别驾。
隐弟辅,字处仁。少慷慨有大操,博览群书。州辟别驾。早卒。
隐叔父洽,为慕容垂尚书。太祖之围中山也,洽率所领专守北围。当洽所统,官军多被伤杀,太祖特深忿恨。及城平,遂杀之。子顺、训并下腐刑。
洽第四子宣,字道茂,时年数岁,亲人窃逃以免。后与范阳庐玄、勃海高允及从子愔俱被徵,拜中书博士。寻兼散骑常侍,使刘义隆。加冠军将军,赐爵中都侯,领中书侍郎,行司隶校尉。真君七年卒,赠司隶,谥简侯。
子谟,字乾仁,袭爵。卒于辽西太守。
子鸾,字珍和,袭爵。东莞太守。
鸾弟琼,字普贤。少以孝行称,母曾病,季秋之月,思瓜不已。琼梦想见之,求而遂获。时人称异。母终,州郡屡辟,皆不就。卒于家。
子仲美,武定末,尚书水部郎。
王宪,字显则,北海剧人也。祖猛,苻坚丞相。父休,河东太守。宪幼孤,随伯父永在鄴。苻丕称尊号,复以永为丞相。永为慕容永所杀,宪奔清河,匿于民家。皇始中,舆驾次赵郡之高邑,宪乃归诚。太祖见之,曰:“此王猛孙也。”厚礼待之,以为本州中正,领选曹事,兼掌门下。世祖即位,行廷尉卿。出为上谷太守,加中垒将军,赐爵高唐子。清身率下,风化大行。寻拜外都大官,后为中都。历任二曹,断狱称旨,进爵剧县侯,加龙骧将军。出为并州刺史,加安南将军,进爵北海公,境内清肃。及还京师,以宪元老,特赐锦绣、布帛、绵彩、珍羞、礼膳。天安初卒,年八十九。赠镇南将军、青州刺史,谥曰康。
子崇,袭。早卒。子仲智袭。历中山侍郎、安西将军、缨州刺史。有清平之称。
崇弟嶷,字道长。少以父任为中书学生,稍迁南部大夫。高祖初,出使巡察青、徐、兗、豫,抚慰新附,观省风俗。还,迁南部尚书,在任十四年。时南州多事,文奏盈几,讼者填门。嶷性儒缓,委随不断,终日在坐,昏睡而已。李诉、邓宗庆等号为明察,勤理时务,而二人终见诛戮,余十数人或黜或免,唯嶷卒得自保。时人为之语曰:“实痴实昏,终得保存。”加散骑常侍,右将军,赐爵东平侯。未几,拜安东将军,进爵乐安公。出为持节、镇西将军、秦州刺史。改为华山公,散骑常侍如故。后入为内都大官。卒。
子祖念,袭爵。官至东平太守。例降爵为侯。卒,赠宁朔将军、光州刺史。
子庆钟,袭爵。给事中。食秽无行,坐事爵除。
祖念弟云,字罗汉,颇有风尚。自尚书郎入为中书舍人。转司州别驾、光禄少卿,改授卫尉少卿。出为冠军将军、尚书、兗州刺史,寻进号征虏将军。在州坐受所部荆山戍主杜虞财货,又取官绢,因染割易,御史纠劾,付廷尉。遇赦免。熙平二年卒官。赠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文昭。有九子。
长子昕,字元景。武定末,太子詹事。
昕弟晖,字元旭。早称机悟。历尚书仪曹郎、中书舍人。赠散骑常侍、镇军将军、兗州刺史。
晖弟旰,字仲明。秘书郎、司徒主簿。天平中,为盗所害。
屈遵,字子皮,昌黎徒河人也。博学多艺,名著当时。为慕容永尚书仆射、武垣公。永灭,垂以为博陵令。太祖南伐,车驾幸鲁口,博陵太守申永南奔河外,高阳太守崔玄伯东走海滨,属城长吏率多逃窜。遵独告其吏民曰:“往年宝师大败,今兹垂征不还,天之弃燕,人弗支也。魏帝神武命世,宽仁善纳,御众百万,号令若一,此汤武之师。吾欲归命,尔等勉之,勿遇嘉运而为祸先。”遂归太祖。太祖素闻其名,厚加礼焉。拜中书令,出纳王言,兼总文诰。中原既平,赐爵下蔡子。从驾还京师,卒,时年七十。
子须,袭。除长乐太守,加镇远将军,进爵信都侯。卒,赠宁北将军、昌黎公,谥曰恭。
少子处珍,袭爵。处珍卒,子车渠袭爵。高祖初,出为东阳镇将。卒,赠青州刺史,谥曰庄。
须长子垣,字长生。沉深有局量。少纂家业,尤善书计。太祖初,给事诸曹。太宗世,迁将作监,统京师诸署。世祖即位,稍迁尚书右仆射,加侍中。以破平凉功,赐爵济北公,加平南将军。后转中领军。恭宗在东宫,垣领太子少傅。后督诸军东伐,进号镇东大将军。师次和龙,冯文通致牛酒以犒军,献甲三千。垣责其不送侍子,数之以王命,遂掠男女六千口而还。垣在宫公正,内外称其平当。世祖信任之,委以大政,车驾出征,常居中留镇。与襄城公庐鲁元俱赐甲第,世祖数临幸,赏赐隆厚。真君四年,坠马卒,时年五十五。时世祖幸阴山,恭宗遣使乘传奏状,世祖甚悼惜之。谓使人曰:“汝等杀朕良臣,何用乘马!”遂令步归。赠征西大将军,谥曰成公。
长子观,早卒。世祖愍之,赐其子男爵。
观弟道赐,袭祖爵。道赐,少以父任,内侍左右。稍迁主客,进为尚书,加散骑常侍。善骑射,机辩有辞气,世祖甚器之。从征盖吴,迁尚书右仆射,加侍中。还至雁门,暴疾卒。谥曰哀公。
子拔,袭爵。拔少好阴阳学。世祖追思其父祖,年十四,以为南部大夫。时世祖南伐,擒刘义隆将胡盛之,以付拔。拔酒醉,不觉盛之逃去。世祖大怒,命斩之。将伏锧,世祖怆然曰:“若鬼而有知,长生问其子孙,朕何以应之?”乃赦拔,免为散大夫。后显祖以其功臣子拜营州刺史。卒,子永兴袭爵。
张蒲,字玄则,河内修武人,本名谟,后改为蒲。汉太尉延之后。父攀,慕容垂御史中丞、兵部尚书,以清方称。蒲少有父风,颇涉文史,以端谨见知,为慕容宝阳平、河间二郡太守,尚书左丞。太祖定中山,宝之官司叙用者,多降品秩。既素闻蒲名,仍拜为尚书左丞。
天兴中,以蒲清谨方正,迁东部大人。后拜太中大夫。太宗即位,为内都大官,赐爵泰昌子,参决庶狱,私谒不行,号为公正。
泰常初,丁零翟猛雀驱逼吏民入白间山,谋为大逆。诏蒲与冀州刺史长孙道生等往讨。道生等欲径以大兵击之,蒲曰:“良民所以从猛雀者,非乐乱而为,皆逼凶威,强服之耳。今若直以大军临之,吏民虽欲返善,其道无由。又惧诛夷,必并势而距官军,然后入山恃阻,诳惑愚民。其变未易图也。不如先遣使喻之,使民不与猛雀同谋者无坐,则民必喜而俱降矣。”道生甚以为然,具以奏闻。太宗诏蒲军前慰喻。乃下数千家,还其本属,蒲皆安集之。猛雀与亲党百余人奔逃。蒲与道生等追斩猛雀首,送京师。
后刘裕寇窃河表,以蒲为南中郎将、南蛮校尉,隶平南大将军长孙嵩往御之。裕入长安,乃还。后改为寿张子,与安平公叔孙建将兵自平原东渡,徇下刘义符青兗诸郡。诏加陈兵将军、济州刺史。又与建攻青州,不克而还。
世祖即位,以蒲清贫,妻子衣食不给,乃出为相州刺史。扶弱抑强,进善黜恶,教化大行。始光三年卒于州,年七十二。吏民痛惜之。蒲在谋臣之列,屡出为将,朝廷清论,常为称首。赠平东将军、广平公,谥曰文恭。
子昭,有志操。天兴中,以功臣子为太学生。太宗即位,为内主书。后袭父爵。神中,从征蠕蠕,以功进爵修武侯,加平远将军。延和二年,出为幽州刺史,开府,加宁东将军。时幽州年谷不登,州廪虚磬,民多菜色。昭谓民吏曰:“何我之不德而遇其时乎?”乃使富人通济贫乏,车马之家籴运外境,贫弱者劝以农桑。岁乃大熟。士女称颂之。在任三年,卒。
子昶,袭爵。早卒。
昶弟灵符。真君八年,补中书博士。和平中,咸阳郡民赵昌聚党作逆,百姓骚动。诏灵符宣旨慰喻,民乃复业。天安初,迁中书侍郎,赐爵昌国子。延兴中,使南豫州,观察风俗。太和四年,除建威将军、广平太守。还为尚书左丞、司州大中正。后除镇远将军、齐州刺史。十六年,转光州刺史,加立忠将军。卒。
谷浑,字元冲,昌黎人也。父兗,膂力兼人,弯弓三百斤,勇冠一时。仕慕容垂,至广武将军。
浑少有父风,任侠好气,以父母在,常自退抑。晚乃折节受经业,遂览群籍,被服类儒者。太祖时,以善隶书为内侍左右。太宗世,迁前锋将军,从幸河南。还,以选给事东宫。世祖即位,为中书侍郎,加振威将军。从征赫连昌,为骁骑将军。迁侍中、安南将军,领仪曹尚书,赐爵濮阳公。
浑正直有操行,性不苟合,趣舍不与己同者,视之蔑如也。然爱重旧故,不以富贵骄人。时人以此称之。在官廉直,为世祖所器重,诏以浑子孙十五以上悉补中书学生。延和二年春,卒。世祖悼惜之,亲临其丧。赠赐丰厚,谥曰文宣。
子阐,字崇基,小字长命,袭爵。少侍东宫,稍迁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入为外都大官。延兴四年卒。谥曰简公。
阐弟季孙,袭爵。中书学生,入为秘书中散,迁中部大夫。出为吐京镇将。
阐子洪,字元孙。少受学中书。世祖以洪机敏有祖风,令入授高宗经。高宗即位,以旧恩为散骑常侍、南部长。迁尚书,赐爵荥阳公。洪性贪奢,仆妾衣服锦绮,赀累千金,而求欲滋剧。时显祖舅李峻等初至京师,官给衣服,洪辄截没。为有司所纠,并穷其前后赃罪,坐以伏法。
子颖,青州、征东大将军、广陵王羽田曹参军、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尚书郎,加威远将军。除员外散骑常侍,寻转中散大夫。大军伐蜀,时益州刺史傅竖眼出为别将,以颖权行州事。后除假节、镇远将军、凉州刺史,不行,改授太府少卿,又加前将军。神龟二年卒。赠平东将军,营州刺史,谥曰贞。
长子纂,字灵绍,颇有学涉。解褐太学博士,领侍御史。稍迁著作郎、司州治中、黄门郎、散骑常侍,又为侍中,兼殿中尚书。迁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营州大中正。纂前为著作,又监国史,不能有所缉缀。
纂弟士恢,字绍达。少好琴书。初为世宗挽郎,除奉朝请。正光中,入侍,甚为肃宗宠待。元叉之出,灵太后反政,绍达预有力焉。迁谏议大夫,俄转通直散骑常侍、直阁将军、鸿胪少卿,封元城县开国侯,邑七百户。太后嬖幸郑俨,惧绍达间构于帝,每因言次,导绍达为州。绍达耽宠,不愿出外。太后诬其罪而杀之。
公孙表,字玄元,燕郡广阳人也。游学为诸生。慕容冲以为尚书郎。慕容垂破长子,从入中山。慕容宝走,乃归阙。以使江南称旨,拜尚书郎。后为博士。初,太祖以慕容垂诸子分据势要,权柄推移,遂至亡灭;且国俗敦朴,嗜欲寡少,不可启其机心,而导其巧利,深非之。表承指上《韩非书》二十卷,太祖称善。
太宗初,表参功劳将军元屈军事,讨吐京叛胡,为胡所败。表以先谏止屈,太宗善之,赐爵固安子。河西饥胡刘虎聚结流民,反于上党,南寇河内。诏表讨虎,又令表与姚兴洛阳戍将结期,使备河南岸,然后进军讨之。时胡内自疑阻,更相杀害,表以其有解散之势,遂不与戍将相闻,率众讨之。法令不整,为胡所败,军人大被伤杀。太宗深衔之。
及刘裕征姚兴,兗州刺史尉建闻寇至,弃滑台北走,诏表随寿光侯叔孙建屯枋头。泰常七年,刘裕死,议取河南侵地。太宗以为掠地至淮,滑台等三城自然面缚。表固执宜先攻城,太宗从之。于是以奚斤为都督,以表为吴兵将军、广州刺史。斤等济河,表攻滑台,历时不拔。太宗乃南巡,为之声援。表等既克滑台,引师西伐,大破刘义隆将翟广等于土楼,遂围虎牢。车驾次汲郡,始昌子苏坦、太史令王亮奏表置军虎牢东,不得利便之地,故令贼不时灭。太宗雅好术数,又积前忿,及攻虎牢,士卒多伤,乃使人夜就帐中缢而杀之。时年六十四。太宗以贼末退,秘而不宣。
初,表与勃海封恺友善,后为子求恺从女,恺不许,表甚衔之。及封氏为司马国璠所逮,太宗以旧族欲原之,表固证其罪,乃诛封氏。表为人外和内忌,时人以此薄之。表本与王亮同营署,及其出也,轻侮亮,故至于死。
第二子轨,字元庆。少以文学知名,太宗时为中书郎。出从征讨,补诸军司马。世祖平赫连昌,引诸将帅入其府藏,各令任意取金玉。诸将取之盈怀,轨独不探把。世祖乃亲探金赐之,谓轨曰:“卿可谓临财不苟得,朕所以增赐者,欲显廉于众人。”
后兼大鸿胪,持节拜氐王杨玄为南秦王。及境,玄不郊迎。轨数玄曰:“昔尉他跨据,及陆贾至,匍匐奉顺,故能垂名竹帛。今君王无肃恭之礼,非蕃臣也。”玄使其属赵客子对曰:“天子以六合为家,孰非王庭?是以敢请入国,然后受谒。”轨答曰:“大夫入境,尚有郊劳,而况王命者乎?请奉策以还。”玄惧,诣郊受命。轨使还,称旨,拜尚书,赐爵燕郡公,加平南将军。
及刘义隆将到彦之遣其部将姚纵夫济河,攻冶坂。世祖虑更北入,遣轨屯壶关。会上党丁零叛,轨讨平之。出为虎牢镇将。
初,世祖将北征,发民驴以运粮,使轨部诣雍州。轨令驴主皆加绢一匹,乃与受之。百姓为之语曰:“驴无强弱,辅脊自壮。”众共嗤之。坐徵还。真君二年卒,时年五十一。轨既死,世祖谓崔浩曰:“吾行过上党,父老皆曰:公孙轨为受货纵贼,使至今余奸不除,轨之咎也。其初来,单马执鞭;返去,从车百辆,载物而南。丁零渠帅乘山骂轨,轨怒,取骂者之母,以矛刺其阴而杀之,曰:‘何以生此逆子!’从下到擘,分磔四支于山树上以肆其忿。是忍行不忍之事。轨幸而早死,至今在者,吾必族而诛之。”
轨终得娶于封氏,生二子:斌,叡。
斌,袭爵。拜内都大官。正光二年卒。赠幽州刺史。
叡,字文叔,初为东宫吏,稍迁仪曹长,赐爵阳平公。时显祖于苑内立殿,敕中秘群官制名。叡曰:“臣闻至尊至贵,莫崇于帝王;天人挹损,莫大于谦光。伏惟陛下躬唐虞之德,存道颐神,逍遥物外,宫居之名,当协叡旨。臣愚以为宜曰‘崇光’。”奏可。后卒于南部尚书。赠安东将军、幽州刺史,谥曰宣。
叡妻,崔浩弟女也。生子良,字遵伯。聪明好学,为尚书左丞,雅有干用,为高祖所知遇。
良弟衡,字道津。良推爵让之,仕至司直。良以别功,赐爵昌平子。子崇基袭。
轨弟质,字元直。有经义,颇属文。初为中书学生,稍迁博士。世祖征凉州,留宜都王穆寿辅恭宗。时蠕蠕乘虚犯塞,侯骑至于京师,京师大震。寿雅信任质,以为谋主。质性好卜筮,卜筮者咸云寇必不来,故不谋备。由质几致败国。后深自督厉,屡进谠言,超迁尚书。真君九年卒。追赠中护军将军、光禄勋、幽州刺史、广阳侯、谥曰恭。
第二子邃,字文庆。初为选部吏,以积勤,稍迁南部长。敷奏有称,迁南部尚书,赐爵范阳侯,加左将军。高祖诏邃与内都幢将、上谷公张倏率众讨萧赜舞阴戍。
后高祖与文明太后引见王公以下,高祖曰:“比年方割畿内及京城三部,于百姓颇有益否?”邃对曰:“先者人民离散,主司猥多,至于督察,实难齐整。自方割以来,众赋易办,实有大益。”太后曰:“诸人多言无益,卿言可谓识治机矣。”诏醴阳被掠之兵,有得还者,赐绢二十匹。邃奏为贵贱等级,高祖称善。依例降侯,改为襄平伯。出为使持节、安东将军、青州刺史。以邃在公遗迹可纪,下诏褒述。加镇东将军,领东夷校尉,刺史如故。
太和十九年,卒于官。高祖在鄴宫,为之举哀。时百度唯新,青州佐吏疑为所服。诏曰:“今古时殊,礼或隆杀。专古也,理与今违;专今也, 大乖曩义。当斟酌两途,商量得失,吏民之情亦不可苟顺也。主簿,近代相承服斩,过葬便除,可如故事。自余无服,大成寥落,可准诸境内之民,为齐衰三月。”
子同始,袭爵。卒于给事中。
同始弟同庆,笃厚廉慎,为司徒田曹参军、李崇骠骑府外兵参军。随崇北征,有方直之称。
邃,叡为从父兄弟,而叡才器小优,又封氏之生,崔氏之婿;邃母雁门李氏,地望县隔。钜鹿太守祖季真,多识北方人物,每云:“士大夫当须好婚亲,二公孙同堂兄弟耳,吉凶会集,便有士庶之异。”
张济,字士度,西河人也。父千秋,慕容永骁骑将军。永灭,来奔。太祖善之,拜建节将军,赐爵成纪侯。随从征伐,累著功绩。登国末,卒。
济涉猎书传,清辩,美仪容。太祖爱之,引侍左右,与公孙表等俱为行人,拜散骑侍郎,袭爵。
先是,姚兴遣将攻洛阳,司马德宗雍州刺史杨佺期遣使乞师于常山王遵。遵以状闻,太祖遣济为遵从事中郎报之。济自襄阳还,太祖问济江南之事,济对曰:“司马昌明死,子德宗代立。所部州镇,迭相攻击,今虽小定,君弱臣强,全无纲纪。臣等既至襄阳,佺期问臣:‘魏初伐中山几十万众?’臣答:‘三十余万。’佺期曰:‘魏国被甲戎马,可有几匹?’臣答曰:‘中军精骑十有余万,外军无数。’佺期曰:‘以此讨羌,岂足灭也?’又曰:‘魏定中山,徙几户于北?’臣答曰:‘七万余家。’佺期曰:‘治在何城?’臣答曰:‘定都平城。’佺期曰:‘有如许大众,亦何用城焉?’又曰:‘魏帝为欲久都平城,将复迁乎?’臣答:‘非所知也。’佺期闻朝廷不都山东,貌有喜色,曰:‘晋魏通和,乃在往昔,非唯今日。羌寇狡猾,频侵河洛,夙夜忧危。今此寡弱,仓库空竭,与君便为一家,义所无讳。洛城救援,仰恃于魏,若获保全,当必厚报。如其为羌所乘,宁使魏取。’臣等欲分向扬州。佺期曰:‘蛮贼互起,水行甚难。魏之军马,已据滑台,于此而还,从北道东下,乃更便直。晋之法制,有异于魏。今都督襄阳,委以外事,有欲征讨,辄便兴发,然后表闻,令朝廷知之而已。如其事势不举,亦不承台命。’”太祖嘉其辞顺,乃厚赏其使,许救洛阳。
后迁谒者仆射,报使姚兴。以累使称旨,拜胜兵将军。频从车驾北伐,济谋功居多。赏赐奴婢百口,马牛数百,羊二十余口。天赐五年卒。子多罗袭爵,坐事除。
李先,字容仁,中山庐奴人也,本字犯高祖庙讳。少好学,善占相之术,师事清河张御,御奇之。仕苻坚尚书郎。后慕容永闻其名,迎为谋主。先劝永据长子城,永遂称制,以先为黄门郎、秘书监。垂灭永,徙于中山。
皇始初,先于井陉归顺。太祖问先曰:“卿何国人?”先曰:“臣本赵郡平棘人。”太祖曰:“朕闻中山土广民殷,信尔以不?”先曰:“臣少官长安,仍事长子,后乃还乡,观望民士,实自殷广。”又问先曰:“朕闻长子中有李先者,卿其是乎?”先曰:“小臣是也。”太祖曰:“卿识朕不?”先曰:“陛下圣德膺符,泽被八表,龙颜挺特,臣安敢不识?”太祖又问曰:“卿祖父及身官悉历何官?”先对曰:“臣大父重,晋平阳太守、大将军右司马。父樊,石虎乐安太守、左中郎将。臣,苻丕尚书右主客郎,慕容永秘书监、高密侯。”太祖曰:“卿既宿士,屡历名官,经学所通,何典为长?”先对曰:“臣才识愚暗,少习经史,年荒废忘,十犹通六。”又问:“兵法风角,卿悉通不?”先曰:“亦曾习读,不能明解。”太祖曰:”慕容永时,卿用兵不?”先曰:“臣时蒙显任,实参兵事。”
太祖后以先为丞相卫王府左长史。从仪平鄴,到义台,破慕容驎军,回定中山。先每一进策,所向克平。东驾还代,以先为尚书右中兵郎。太祖谓先曰:“今蠕蠕屡来犯塞,朕欲讨之,卿以为何如?”先曰:“蠕蠕不识天命,窜伏荒朔,屡来偷窃,惊动边民。陛下神武,威德遐振,举兵征之,必将摧殄。”车驾于是北伐,大破蠕蠕。赏先奴婢三口,马牛羊五十头。
转七兵郎,迁博士、定州大中正。太祖问先曰:“天下何书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先对曰:“唯有经书。三皇五帝治化之典,可以补王者神智。”又问曰:“天下书籍,凡有几何?朕欲集之,如何可备?”对曰:“伏羲创制,帝王相承,以至于今,世传国记、天文秘纬不可计数。陛下诚欲集之,严制天下诸州郡县搜索备送,主之所好,集亦不难。”太祖于是班制天下,经籍稍集。
太祖之讨姚兴于柴壁也,问先曰:“兴屯天渡,平据柴壁,相为表里。今欲殄之,计将安出?”先对曰:“臣闻兵以正合,战以奇胜。如闻姚兴欲屯兵天渡,利其粮道。及其未到之前,遣奇兵先邀天渡。柴壁左右,严设伏兵,备其表里。以陛下神策,观时而动,兴欲进不得,退又乏粮。夫高者为敌所栖,深者为敌所囚,兵法所忌而兴居之,可不战而取。”太祖从其计,兴果败归。
太宗即位,问左右旧臣之中为先帝所亲者有谁。时新息公王洛兒对曰:“有李先者,最为先帝所知。”太宗召先引见,问曰:“卿有何功行,而蒙先帝所识?”先对曰:“臣愚细,才行无闻,适以忠直奉上,更无异能。”太宗曰:“卿试言旧事。”先对曰:“臣闻尧舜之教,化民如子;三王任贤,天下怀服。 今陛下躬秉劳谦,六合归德,士女能言,莫不庆抃。”俄而召先读《韩子连珠》二十二篇、《太公兵法》十一事。诏有司曰:“先所知者,皆军国大事,自今常宿于内。”赐先绢五十匹、丝五十斤、杂彩五十匹、御马一匹。拜安东将军、寿春侯,赐隶户二十二。
诏先与上党王长孙道生率师袭冯跋乙连城,克之,悉虏其众。乃进讨和龙。先言于道生曰:“宜密使兵人人备青草一束,各五尺围,用填城堑。攻其西南,绝其外援,勒兵急攻,贼必可擒。”道生不从,遂掠民而还。
后出为武邑太守,有治名。世祖即位,徵为内都大官。神二年卒,年九十五。诏赐金缕命服一袭,赠定州刺史、中山公,谥曰文懿。
子冏,袭爵。为京兆、济阴二郡太守。卒。
子钟葵,袭爵,降为子。
钟葵弟凤子,凤子弟虬子,并中书博士。
凤子子预,字元恺。少为中书学生。聪敏强识,涉猎经史。太和初,历秘书令、齐郡王友。出为征西大将军长史,带冯翊太守。积数年,府解罢郡,遂居长安。每羡古人餐玉之法,乃采访蓝田,躬往攻掘。得若环璧杂器形者大小百余,稍得粗黑者,亦箧盛以还,而至家观之,皆光润可玩。预乃椎七十枚为屑,日服食之,余多惠人。后预及闻者更求于故处,皆无所见。冯翊公源怀等得其玉,琢为器佩,皆鲜明可宝。预服经年,云有效验,而世事寝食不禁节,又加之好酒损志,及疾笃,谓妻子曰:“服玉屏居山林,排弃嗜欲,或当大有神力,而吾酒色不绝,自致于死,非药过也。然吾尸体必当有异,勿便速殡,令后人知餐服之妙。”时七月中旬,长安毒热,预停尸四宿,而体色不变。其妻常氏以玉珠二枚含之,口闭。常谓之曰:“君自云餐玉有神验,何故不受含也?”言讫齿启,纳珠,因嘘属其口,都无秽气。举敛于棺,坚直不倾委。死时犹有遗玉屑数斗,橐盛纳诸棺中。
初天兴中,先子密问于先曰:“子孙永为魏臣,将复事他主也?”先告曰:“未也。国家政化长远,不可卒穷。”自皇始至齐受禅,实百五十余岁矣。
贾彝,字彦伦,本武威姑臧人也。六世祖敷,魏幽州刺史、广川都亭侯,子孙因家焉。父为苻坚钜鹿太守,坐讪谤系狱。彝年十岁,诣长安讼父获申,远近叹之,佥曰:“此子英俊,贾谊之后,莫之与京。”弱冠,为慕容垂骠骑大将军、辽西王农记室参军。太祖先闻其名,尝遣使者求彝于垂。垂弥增器敬,更加宠秩,迁骠骑长史,带昌黎太守。垂遣其太子宝来寇,大败于参合陂,执彝及其从兄代郡太守润等。
太祖即位,拜尚书左丞,参预国政,加给事中。于鄴置行台,与尚书和跋镇鄴,招携初附。久乃召还。天赐末,彝请诣温汤疗病,为叛胡所拘执,送于姚兴。积数年,遁归。又为屈丐所执,与语悦之,拜秘书监。年六十一,卒。世祖平赫连昌,子秀迎其尸柩,葬于代南。
秀,历中书博士,迁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扬烈将军,赐爵阳都男,本州大中正。恭宗崩,以爵还第。既而掌吏曹事。高宗以秀东宫旧臣,进爵阳都子,加振威将军。时丞相乙浑擅作威福,多所杀害。浑妻庶姓而求公主之号,屡言于秀,秀默然。浑曰:”公事无所不从,我请公主,不应何意?”秀慷慨大言,对曰:“公主之称,王姬之号,尊宠之极,非庶族所宜。若假窃此号,当必自咎。秀宁死于今朝,不取笑于后日。”浑左右莫不失色,为之震惧,而秀神色自若。浑夫妻默然含忿。他日,乃书太医给事杨惠富臂作”老奴官悭”字,令以示秀。浑每欲伺隙陷之,会浑伏诛,遂得免难。秀执正守志,皆此类也。
时秀与中书令勃海高允俱以儒旧见重于时,皆选拟方岳,以询访见留,各听长子出为郡守。秀辞曰:“爰自愚微,承乏累纪。少而受恩,老无成效,恐先草露,无报殊私。岂直无功之子,超齐先达?虽仰感圣慈,而俯深惊惧。乞收成命,以安微臣。”遂固让不受。
自始及终,历奉五帝,虽不至大官,常掌机要。而廉清俭约,不营资产。年七十三,遇疾,给医药,赐几杖。时朝廷举动及大事不决,每遣尚书、高平公李敷就第访决。皇兴三年卒。赠本将军、冀州刺史、武邑公,谥曰简。
子俊,字异邻,袭爵。拜秘书中散、军曹令。出为显武将军、荆州刺史。依例降爵为伯。先是,上洛置荆州,后改为洛州,在重山中,民不知学。俊乃表置学官,选聪悟者以教之。在州五载,清靖寡事,吏民亦安。迁洛后,俊朝京师,赏以素帛。景明初卒。赠本将军、光州刺史。
子叔休,袭爵。除给事中。卒。
子兴,袭爵。
兴弟宾,历尚书郎,以清素称。出为黎阳太守,卒官。
润曾孙祯,字叔愿。学涉经史,居丧以孝闻。太和中,为中书博士,副中书侍郎高聪使于江左。还,以母老患,辄过家定省,坐免官。久之,徵为京兆王愉郎中令,行洛阳令。转治书侍御史、国子博士,加威远将军,行鲁阳太守。清素,善抚接,得百姓情。稍迁司徒谘议参军、通直散骑常侍,加冠军将军。正光中卒。赠平北将军、齐州刺史。
子子儒,司空田曹参军。
祯兄子景俊,亦以学识知名,奉朝请。迁京兆王愉府外兵参军。愉起逆于冀州,将授其官,景俊不受,愉杀之。永平宫,赠东清河太守,谥曰贞。
景俊弟景兴。清峻鲠正。少为州主簿,遂栖迟不仕。后葛荣陷冀州,为荣所虏,称疾不拜。景兴每扪膝而言曰:“吾不负汝。”以不拜葛荣故也。
薛提,太原人也,皇始中,补太学生,拜侍御史。累迁散骑常侍、太子太保,赐爵历阳侯,加晋兵将军。出为镇东大将军、冀州刺史,进爵太原公。所在有声绩。徵为侍中,治都曹事。世祖崩,秘不发丧。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匹等议,以为皇孙幼冲,宜立长君,徵秦王翰置之秘室。提曰:“皇孙有世嫡之重,民望所系。春秋虽少,令问闻于天下,成王、孝昭所以隆周汉。废所宜立,而更求君,必不可。”延等犹豫未决。中常侍宗爱知其谋,矫皇后令徵提等入,遂杀之。
提弟浮子。高宗即位,以提有谋立之诚,诏袭兄爵太原公,有司奏降为侯。皇兴元年卒。
提孙令保,太和中,袭爵历阳侯。
史臣曰:宋隐操行贞白,遗略荣利。王宪名祖之孙,老见优礼。屈遵学艺知机,垣乃局量受遇。张蒲、谷浑,文武为用,人世仍显。公孙表初则一介见知,终以轻薄至戾。轨始受授金之赏,末陷财利之徵。鲜克有终,固不虚也。张济使于四方,有延誉之美。李先学术嘉谋,荷遇三世。贾彝早播时学,秀则不畏强御。薜提正义忠谋,见害奸阉,悲夫!
列传第二十二 王洛兒 车路头 卢鲁元 陈建 万安国
王洛兒,京兆人也。少善骑射。太宗在东宫,给事帐下,侍从游猎,夙夜无怠。性谨愿 ,未尝有过。太宗尝猎于氵垒南,乘冰而济,冰陷没马。洛兒投水,奉太宗出岸。水没洛兒,殆将冻死,太宗解衣以赐之。自是恩宠日隆。天赐末,太宗出居于外,洛兒晨夜侍卫。无须臾违离,恭勤发于至诚。元绍之逆,太宗左右唯洛兒与车路头而已。昼居山岭,夜还洛兒家。洛兒邻人李道潜相奉给,晨昏往复,众庶颇知,喜而相告。绍闻,收道斩之。洛兒犹冒难往返京都,通问于大臣。大臣遂出奉迎,百姓奔赴。太宗还宫,社稷获乂,洛兒有功焉。
太宗即位,拜散骑常侍。诏曰:“士处家必以孝敬为本,在朝则以忠节为先,不然,何以立身于当世 ,扬名于后代也?散骑常侍王洛兒、车路头等,服勤左右,十有余年,忠谨恭肃,久而弥至,未尝须臾之顷,有废替之心。及在艰难,人皆易志,而洛兒等授命不移,贞操逾垦。虽汉之樊灌,魏之许典无以加焉。勤而不赏,何以奖劝将来为臣之节?其赐洛兒爵新息公,加直意将军。”又追赠其父为列侯,赐僮隶五十户。永兴五年卒。赠太尉,建平王,赐温明秘器,载以辒辌车,使殿中卫士为之导从。太宗亲临哀恸者数四焉。乃鸩其妻周氏,与洛兒合葬。
子长成,袭爵。卒,无子。
弟德成,袭爵。徙为建城公,加镇远将军。官至散骑常侍,典作长安。真君十一年卒。
子定州,袭爵,降为建阳侯,安远将军。后定州弟升为侍御中散,有宠于显祖,以祖父洛兒著勋先朝,诏复定州爵为公。高祖初,为长安镇将。卒。
子陵,袭升爵。承明初,迁监御长,赐爵始新子,加宁朔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卒。
车路头,代人也。少以忠厚选给东宫,为太宗帐下帅。善自修立,谨慎无过。天赐末,太宗出于外,路头随侍竭力。及太宗即位,拜为散骑常侍,赐爵金乡公,加忠意将军。后改为宣城公。太宗性明察,群臣多以职事遇谴,至有杖罚,故路头优游不任事,侍宿左右,从容谈笑而已。路头性无害,每至评狱处理,常献宽恕之议,以此见重于朝。太宗亦敬纳之,宠待隆厚,赏赐无数,当时功臣亲幸莫及。泰常六年卒。太宗亲临哀恸。赠侍中、左卫大将军、太师、宣城王、谥曰忠贞。丧礼一依安城王叔孙俊故事。陪葬金陵。子眷袭爵。
卢鲁元,昌黎徒河人也。曾祖副鸠,仕慕容垂为尚书令、临泽公。祖父并至大官。鲁元敏而好学,宽和有雅度。太宗时,选为直郎。以忠谨给侍东宫,恭勤尽节,世祖亲爱之。及即位,以为中书侍郎,拾遗左右,宠待弥深。而鲁元益加谨肃,世祖逾亲信之,内外大臣莫不敬惮焉。性多容纳,善与人交,好掩人之过,扬人之美,由是公卿咸亲附之。鲁元以工书有文才,累迁中书监,领秘书事。赐爵襄城公,加散骑常侍、右将军。赐其父为信都侯。从征赫连昌。世祖亲追击之,入其城门,鲁元随世祖出入。是日,微鲁元,几至危殆。从征平凉,以功拜征北大将军,加侍中。后迁太保、录尚书事。世祖贵异之,常从征伐,出入卧内。每有平殄,辄以功赏赐僮隶,前后数百人,布帛以万计。世祖临幸其第,不出旬日。欲其居近,易于往来,乃赐甲第于宫门南。衣食车马,皆乘舆之副。
真君三年冬,车驾幸阴山,鲁元以疾不从。侍臣问疾送医药,传驿相属于路。及薨,世祖甚悼惜之。还,临其丧,哭之哀恸。东西二宫命太官日送奠,晨昏哭临,讫则备奏钟鼓伎乐。舆驾比葬三临之。丧礼依安城王故事,而赠送有加。赠襄城王,谥曰孝。葬于崞山,为建碑阙。自魏兴,贵臣恩宠,无与为比。子统袭爵。
少子内,给侍东宫,恭宗深昵之,常与卧起同衣。父子有宠两宫,势倾天下。内性宽厚,有父风,而恭顺不及。正平初,宫臣伏诛,世祖以鲁元故,唯杀内而厚抚其兄弟。
统以父任,侍东宫。世祖以元舅阳平王杜超女、南安长公主所生妻之。车驾亲自临送,太官设供具,赐赍以千计。高宗即位,典选部、主客二曹。兴安二年卒。赠襄城王,谥曰景。无子。
弟弥娥,袭爵。拜北镇都将。卒,赠襄城王,谥曰恭。子兴仁袭爵。
陈建,代人也。祖浑,太祖末为右卫将军。父阳,尚书。建以善骑射,擢为三郎。稍迁下大夫、内行长。世祖讨山胡白龙,意甚轻之,单将数十骑登山临险,每日如此。白龙乃伏壮士十余处,出于不意。世祖坠马,几至不测。建以身捍贼,大呼奋击,杀贼数人,身被十余创。世祖壮之,赐户二十。
高宗初,赐爵阜城侯,加冠军将军。出为幽州刺史,假秦郡公。高宗以建贪暴懦弱,遣使就州罚杖五十。
高祖初,徵为尚书右仆射,加侍中,进爵赵郡公。建与侍中尚书、晋阳侯元仙德,殿中尚书、长乐王穆亮,比部尚书、平原王陆叡密表曰:“皇天辅德,命集大魏。臣等祖父翼赞初兴,勤过蜀汉,誓固山河,享兹景福,宠辱休戚,与国均焉。臣以凡近,识无远达,阶藉先宠,遂荷今任,彼己之讥,播于群口。仰感生成,俯自策厉,顾省驽钝,终于无益。然饮冰惊寐,实怀惭负。至于愿。天高地厚,何日忘之?自永嘉之末,封豕横噬,马叡南据,奄有荆楚。及桓刘跋扈,祸难相继。岱宗隔望秩之敬,青徐限见德之风。献文皇帝髫龀龙飞,道光率土,干戚暂舞,淮海从风,车书既同,华裔将一。昊天不吊,奄背万邦,窃闻刘昱天亡,权臣杀害,思正之民,翘想罔极。愚谓时不再来,机宜易失,毫分之差,致悔千里。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所谓见而不作,过在介石者也。宜简雄将,号令八方。义阳王臣昶,深悟存亡,远同孙氏。苟历运响从,则吴会可定,脱事有难成,则振旅而返。进可以扬义声于四海,退可以通德信于遐裔。宜乘之会,运钟今日。如合圣德,乞速施行。脱忤天心,愿存臣表,徐观后验,赏罚随焉。”高祖嘉之。迁司徒,征西大将军,进爵魏郡王。高祖与文明太后频幸建第,赐建妻宴于后庭。太和九年薨。
子念,袭爵。为中山守,坐掠良人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遇赦,免。爵除。
万安国,代人也。祖真,世为酋帅,恆率部民从世祖征伐,以功除平西将军、敦煌公,转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父振,尚高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迁散骑常侍、宁西将军、长安镇将,赐爵冯翊公。安国少明敏,有姿貌。以国甥,复尚河南公主,拜驸马都尉。迁散骑常侍。显祖特亲宠之,与同卧起,为立第宅,赏赐至巨万。超拜大司马,大将军,封安城王。安国先与神部长奚买奴不平,承明初,矫诏杀买奴于苑中。高祖闻之,大怒,遂赐安国死。年二十三。
子翼,袭王爵。太和十五年薨。高祖以其父受宠先朝,特赠并州刺史。
子纂,字辅兴,袭,依例降为公。世宗时,起家司徒仓曹参军。迁南秦平西府司马、护军长史,加右军将军。正光二年卒。赠假节、征虏将军、荆州刺史。
子金刚,袭。武定末,开府祭酒。齐受禅,爵例降。
有嵇拔者,世为纥奚部帅。其父根,皇始初率众归魏。太祖嘉之。尚昭成女,生子拔,卒于尚书令。拔尚华阴公主,生子敬。元绍之逆也,主有功,超授敬大司马、大将军,封长乐王。薨。
子护,袭爵。拜外部大官。太和中,诏以护年迈,既未致仕,令依旧养老之例。卒,子彦嗣。根事迹遗落,故略附云。
史臣曰:王洛兒、车路头、卢鲁元、陈建,咸以诚至发衷,竭节危难,苟非志烈过人,亦何能以若此!宜其生受恩遇,殁尽哀荣。至如安国,贵宠异于数子哉!
列传第二十三 崔浩
崔浩,字伯渊,清河人也。白马公玄伯之长子。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 ,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弱冠为直郎。天兴中,给事秘书,转著作郎。太祖以其工书,常置左右。太祖季年,威严颇峻,宫省左右多以微过得罪,莫不逃隐,避目下之变。浩独恭勤不怠,或终日不归。太祖知之,辄命赐以御粥。其砥直任时,不为穷通改节,皆此类也。
太宗初,拜博士祭酒,赐爵武城子,常授太宗经书。每至郊祠,父子并乘轩轺 ,时人荣之。太宗好阴阳术数,闻浩说《易》及《洪范》五行,善之,因命浩筮吉凶,参观天文,考定疑惑。浩综覈天人之际,举其纲纪,诸所处决,多有应验。恆与军国大谋,甚为宠密。是时,有兔在后宫,验问门官,无从得入。太宗怪之,命浩推其咎徵。浩以为当有邻国贡嫔嫱者,善应也。明年,姚兴果献女。
神瑞二年,秋谷不登,太史令王亮、苏垣因华阴公主等言谶书国家当治鄴,应大乐五十年,劝太宗迁都。浩与特进周澹言于太宗曰:“今国家迁都于鄴 ,可救今年之饥,非长久之策也。东州之人,常谓国家居广漠之地,民畜无算,号称牛毛之众。今留守旧部,分家南徙,恐不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处榛林之间,不便水土,疾疫死伤,情见事露,则百姓意沮。四方闻之,有轻侮之意。屈丐、蠕蠕必提挈而来,云中、平城则有危殆之虑。阻隔恆代千里之险,虽欲救援,赴之甚难。如此则声实俱损矣。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轻骑南出,耀威桑梓之中,谁知多少?百姓见之,望尘震服。此是国家威制诸夏之长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将出,兼有菜果,足接来秋。若得中熟,事则济矣。”太宗深然之,曰:“唯此二人,与朕意同。”复使中贵人问浩、澹曰:“今既糊口无以至来秋,来秋或复不熟,将如之何?”浩等对曰:“可简穷下之户,诸州就谷。若来秋无年,愿更图也。但不可迁都。”太宗从之,于是分民诣山东三州食,出仓谷以禀之。来年遂大熟。赐浩、澹妾各一人,御衣一袭,绢五十匹,绵五十斤。
初,姚兴死之前岁也,太史奏:荧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或谓下入危亡之国 ,将为童谣妖言,而后行其灾祸。太宗闻之,大惊,乃召诸硕儒十数人,令与史官求其所诣。浩对曰:“案《春秋左氏传》说神降于莘,其至之日,各以其物祭也。请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荧惑之亡,当在此二日之内。庚之与未,皆主于秦,辛为西夷。今姚兴据咸阳,是荧惑入秦矣。”诸人皆作色曰:“天上失星,人安能知其所诣,而妄说无徵之言?”浩笑而不应。后八十余日,荧惑果出于东井,留守盘旋,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谣讹言,国内喧扰。明年,姚兴死,二子交兵,三年国灭。于是诸人皆服曰:“非所及也。”
泰常元年,司马德宗将刘裕伐姚泓,舟师自淮泗入清,欲氵斥河西上,假道于国。诏群臣议之。外朝公卿咸曰:“函谷关号曰天险。一人荷戈 ,万夫不得进。裕舟船步兵,何能西入?脱我乘其后,还路甚难。若北上河岸,其行为易。扬言伐姚,意或难测。假其水道,寇不可纵。宜先发军断河上流,勿令西过。”又议之内朝,咸同外计。太宗将从之。浩曰:“此非上策,司马休之之徒扰其荆州,刘裕切齿来久。今兴死子劣,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观其意,必欲入关。劲躁之人,不顾后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则姚无事而我受敌。今蠕蠕内寇,民食又乏,不可发军。发军赴南则北寇进击,若其救北则东州复危。未若假之水道,纵裕西入,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所谓卞庄刺虎,两得之势也。使裕胜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胜也,亦不失救邻之名。纵使裕得关中,县远难守, 彼不能守,终为我物。今不劳兵马,坐观成败,关两虎而收长久之利,上策也。夫为国之计,择利而为之,岂顾婚姻,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国家弃恆山以南,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与官军争夺河北也,居然可知。”议者犹曰:“裕西入函谷,则进退路穷,腹背受敌;北上岸则姚军必不出关助我。扬声西行,意在北进, 其势然也。”太宗遂从群议,遣长孙嵩发兵拒之,战于畔城,为裕将朱超石所败,师人多伤。太宗闻之,恨不用浩计。
二年,司马德宗齐郡太守王懿来降,上书陈计,称刘裕在洛,劝国家以军绝其后路 ,则裕军可不战而克。书奏,太宗善之。会浩在前进讲书传,太宗问浩曰:“刘裕西伐,前军已至潼关。其事如何?以卿观之,事得济不?”浩对曰:“昔姚兴好养虚名,而无实用。子泓又病,众叛亲离。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以臣观之,克之必矣。”太宗曰:“刘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裕胜。”太宗曰:“试言其状。”浩曰:“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资,生便尊贵,同类归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刘裕挺出寒微,不阶尺土之资,不因一卒之用,奋臂大呼而夷灭桓玄,北擒慕容超,南摧卢循等,僭晋陵迟,遂执国命。裕若平姚而还,必篡其主,其势然也。秦地戎夷混并,虎狼之国,裕亦不能守之。风俗不同,人情难变,欲行荆扬之化于三秦之地,譬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众守之,必资于寇。孔子曰:善人为邦百年,或以胜残去杀。今以秦之难制,一二年间岂裕所能哉?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备境,以待其归,秦地亦当终为国有,可坐而守也。”太宗曰:“裕已入关,不能进退,我遣精骑南袭彭城、寿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亲御六师。兵众虽盛,而将无韩白。长孙嵩有治国之用,无进取之能,非刘裕敌也。臣谓待之不晚。”太宗笑曰:“卿量之已审矣。”浩曰:“臣尝私论近世人物,不敢不上闻。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玄恭之辅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太宗曰:“卿谓先帝如何?”浩曰:“小人管窥县象,何能见玄穹之广大。虽然,太祖用漠北醇朴之人,南入中地,变风易俗,化洽四海,自与羲农齐列,臣岂能仰名?”太宗曰:“屈丐如何?”浩曰:“屈丐家国夷灭,一身孤寄,为姚氏封殖。不思树党强邻,报仇雪耻,乃结忿于蠕蠕,背德于姚兴,撅竖小人,无大经略,正可残暴,终为人所灭耳。”太宗大悦,语至中夜,赐浩御缥醪酒十觚,水精戎盐一两。曰:“朕味卿言,若此盐酒,故与卿同其旨也。”
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 ,犯天棓,八十余日,至汉而灭。太宗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天下未一,四方岳峙,灾咎之应,将在何国?朕甚畏之,尽情以言,勿有所隐。”咸共推浩令对。浩曰:“古人有言,夫灾异之生,由人而起。人无衅焉,妖不自作。故人失于下,则变见于上,天事恆象,百代不易。《汉书》载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国家主尊臣卑,上下有序,民无异望。唯僭晋卑削,主弱臣强,累世陵迟,故桓玄逼夺,刘裕秉权。彗孛者,恶气之所生,是为僭晋将灭,刘裕篡之之应也。”诸人莫能易浩言,太宗深然之。五年,裕果废其主司马德文而自立。南镇上裕改元赦书。时太宗幸东南舄卤池射鸟,闻之,驿召浩,谓之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验矣,朕于今日始信天道。”
初,浩父疾笃,浩乃剪爪截发,夜在庭中仰祷斗极,为父请命 ,求以身代,叩头流血,岁余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及父终,居丧尽礼,时人称之。袭爵白马公。朝廷礼仪、优文策诏、军国书记,尽关于浩。浩能为杂说,不长属文,而留心于制度、科律及经术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尝之礼,丰俭之节,义理可观。性不好《老》、《庄》之书,每读不过数十行,辄弃之,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设败法之书,以乱先王之教。袁生所谓家人筐箧中物,不可扬于王庭也。”
太宗恆有微疾,怪异屡见,乃使中贵人密问于浩曰:“《春秋》:星孛北斗,七国之君皆将有咎。今兹日蚀于胃昂,尽光赵代之分野 ,朕疾弥年,疗治无损,恐一旦奄忽,诸子并少,将如之何?其为我设图后之计。”浩曰:“陛下春秋富盛,圣业方融,德以除灾,幸就平愈。且天道悬远,或消或应。昔宋景见灾修德,荧惑退舍。愿陛下遣诸忧虞,恬神保和,纳御嘉福,无以暗昧之说,致损圣思。必不得已,请陈瞽言。自圣化龙兴,不崇储贰,是以永兴之始,社稷几危。今宜早建东宫,选公卿忠贤陛下素所委仗者使为师傅,左右信臣简在圣心者以充宾友,入总万机,出统戎政,监国抚军,六柄在手。若此,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颐神养寿,进御医药。万岁之后,国有成主,民有所归,则奸宄息望,旁无觊觎。此乃万世之令典,塞祸之大备也。今长皇子焘,年渐一周,明睿温和,众情所系,时登储副,则天下幸甚。立子以长,礼之大经。若须并待成人而择,倒错天伦,则生履霜坚冰之祸。自古以来,载籍所记,兴衰存亡,鲜不由此。”太宗纳之。于是使浩奉策告宗庙,命世祖为国副主,居正殿临朝。司徒长孙嵩,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为左辅,坐东厢西面;浩与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丘堆为右弼, 坐西厢东面。百僚总己以听焉。太宗避居西宫,时隐而窥之,听其决断,大悦。谓左右侍臣曰:“长孙嵩宿德旧臣,历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辩捷智谋,名闻遐迩;安同晓解俗情,明练于事;穆观达于政要,识吾旨趣;崔浩博闻强识,精于天人之会;丘堆虽无大用,然在公专谨。以此六人辅相,吾与汝曹游行四境,伐叛柔服,可得志于天下矣。”群臣时奏所疑,太宗曰:“此非我所知,当决之汝曹国主也。”
会闻刘裕死,太宗欲取洛阳、虎牢、滑台。浩曰:“陛下不以刘裕欻起,纳其使贡,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丧伐之 ,虽得之不令。《春秋》:晋士丐帅师侵齐,闻齐侯卒,乃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感孝子,义足以动诸侯。今国家亦未能一举而定江南,宜遣人吊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灾,布义风于天下,令德之事也。若此,则化被荆扬,南金象齿羽毛之珍,可不求而自至。裕新死,党与未离,兵临其境,必相率拒战,功不可必,不如缓之,待其恶稔。如其强臣争权,变难必起,然后命将扬威,可不劳士卒,而收淮北之地。”太宗锐意南伐,诘浩曰:“刘裕因姚兴死而灭其国,裕死我伐之,何为不可?”浩固执曰:“兴死,二子交争,裕乃伐之。”太宗大怒,不从浩言,遂遣奚斤南伐。议于监国之前曰:“先攻城也?先略地也?”斤曰:“请先攻城。”浩曰:“南人长于守城,苻氏攻襄阳,经年不拔。今以大国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时克,挫损军势,敌得徐严而来。我怠彼锐,危道也。不如分军略地,至淮为限,列置守宰,收敛租谷。滑台,虎牢反在军北,绝望南救,必沿河东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公孙表请先图其城。斤等济河,先攻滑台,经时不拔,表请济师。太宗怒,乃亲南巡。拜浩相州刺史,加左光禄大夫,随军为谋主。
及车驾之还也,浩从太宗幸西河、太原。登憩高陵之上,下临河流、傍览川域,慨然有感,遂与同僚论五等郡县之是非 ,考秦始皇、汉武帝之违失。好古识治,时伏其言。天师寇谦之每与浩言,闻其论古治乱之迹,常自夜达旦,竦意敛容,无有懈倦。既而叹美之曰:“斯言也惠,皆可底行,亦当今之皋繇也。但世人贵远贱近,不能深察之耳。”因谓浩曰:“吾行道隐居,不营世务,忽受神中之诀,当兼修儒教,辅助泰平真君,继千载之绝统。而学不稽古,临事暗昧。卿为吾撰列王者治典,并论其大要。”浩乃著书二十余篇,上推太初,下尽秦汉变弊之迹,大旨先以复五等为本。
世祖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毁之。世祖虽知其能,不免群议,故出浩 ,以公归第。及有疑议,召而问焉。浩织妍洁白,如美妇人。而性敏达,长于谋计。常自比张良,谓已稽古过之。既得归第,因欲修服食养性之术,而寇谦之有《神中录图新经》,浩因师之。
始光中,进爵东郡公,拜太常卿。时议讨赫连昌,群臣皆以为难,唯浩曰:“往年以来 ,荧惑再守羽林,皆成钩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天应人和,时会并集,不可失也。”世祖乃使奚斤等击蒲坂,而亲率轻骑袭其都城,大获而还。及世祖复讨昌,次其城下,收众伪退。昌鼓噪而前,舒阵为两翼。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昏冥。宦者赵倪进曰:“今风雨从贼后来,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欤!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前行不止,后已离绝,宜分军隐出,奄击不意。风道在人,岂有常也!”世祖曰:“善”。分骑奋击,昌军大溃。
初,太祖诏尚书郎邓渊著国记十余卷,编年次事,体例末成。逊于太宗,废而不述。神二年 ,诏集诸文人撰录国书,浩及弟览、高谠、邓颖、晃继、范亨、黄辅等共参著作,叙成《国书》三十卷。
是年,议击蠕蠕,朝臣内外不欲行。保太后固止世祖,世祖皆不听,唯浩赞成策略。尚书令刘洁、左仆射安原等乃使黄门侍郎仇齐推赫连昌太史张渊、徐辩说世祖曰:“今年己巳 ,三阴之岁,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虽克,不利于上。”又群臣共赞和渊等,云渊少时尝谏苻不可南征,坚不从而败。今天时人事都不和协,何可举动!”世祖意不决,乃召浩,令与渊等辩之。
浩难渊曰:“阳者,德也;阴者,刑也。故日蚀修德,月蚀修刑。 夫王者之用刑,大则陈诸原野 ,小则肆之市朝。战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阴用兵,盖得其类,修刑之义也。岁星袭月,年饥民流,应在他国,远期十二年。太白行苍龙宿,于天文为东,不妨北伐。渊等俗生,志意浅近,牵于小数,不达大体,难与远图。臣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蠕蠕、高车,旄头之众也。夫圣明御时,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语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愿陛下勿疑也。”渊等惭而言曰:“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劳士马也?”浩曰:“渊言天时,是其所职,若论形势,非彼所知。斯乃汉世旧说常谈,施之于今,不合事宜也。何以言之?夫蠕蠕者,旧是国家北边叛隶,今诛其元恶,收其善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漠北高凉,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则北迁。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来降,贵者尚公主,贱者将军、大夫,居满朝列,又高车号为名骑,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则患其轻疾,于国兵则不然。何者?彼能远走,我亦能远逐,与之进退,非难制也。且蠕蠕往数入国,民吏震惊。今夏不乘虚掩进,破灭其国,至秋复来,不得安卧。自太宗之世,迄于今日,无岁不警,岂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谓渊、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臣请试之,问其西国未灭之前有何亡徵。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实不知,是其无术。”时赫连昌在座, 渊等自以无先言,惭赧而不能对。世祖大悦,谓公卿曰:“吾意决矣。亡国之臣,不可与谋,信矣哉。”而保太后犹难之,复令群君臣于保太后前评议。世祖谓浩曰:“此等意犹不伏,卿善晓之令悟。”
既罢朝,或有尤浩者曰:“今吴贼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师千里,其谁不知?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南贼之患 ,危之道也。”浩曰:“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则无以御南贼。自国家并西国以来,南人恐惧,扬声动众以卫淮北。彼北我南,彼劳我息,其势然矣。比破蠕蠕,往还之间,故不见其至也。何以言之?刘裕得关中,留其爱子,精兵数万,良将劲卒,犹不能固守,举军尽没。号哭之声,至今未已。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士马强盛之时,而欲以驹犊齿虎口也?设令国家与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来。若或有众,备边之军耳。夫见瓶水之冻,知天下之寒;尝肉一脔,识镬中之味。物有其类, 可推而得也。且蠕蠕恃其绝远,谓国家力不能至,自宽来久,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今出其虑表,攻其不备。大军卒至,必惊骇星分,望尘奔走。牡马护群,牝马恋驹,驱驰难制,不得水草,未过数日则聚而困敝,可一举而灭。暂劳永逸,长久之利,时不可失也。唯患上无此意,今圣虑已决,发旷世之谋,如何止之?陋矣哉,公卿也!”诸军遂行,天师谓浩曰:“是行也,如之何,果可克乎?”浩对曰:“天时形势,必克无疑。但恐诸将琐琐,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不全举耳。”
及军入其境,蠕蠕先不设备,民畜布野,惊怖四奔,莫相收摄。于是分军搜讨 ,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凡所俘虏及获畜产车庐,弥漫山泽,盖数百万。高车杀蠕蠕种类,归降者三十余万落。虏遂散乱矣。世祖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诸大将果疑深入有伏兵,劝世祖停止不追。天师以浩曩日之言,固劝世祖穷讨,不听。后有降人,言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所为,乃焚烧穹庐,科车自载,将数百人入山南走。民畜窘聚,方六十里中,无人领统。相去百八十里,追军不至,乃徐徐西遁,唯此得免。后闻凉州贾胡言,若复前行二日,则尽灭之矣。世祖深恨之。大军既还,南贼竟不能动,如浩所量。
浩明识天文,好观星变。常置金银铜铤于酢器中,令青,夜有所见即以铤画纸作字以记其异。世祖每幸浩第,多问以异事。或仓卒不及束带 ,奉进疏食,不暇精美。世祖为举匕箸,或立尝而旋。其见宠爱如此。于是引浩出入卧内,加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左光禄大夫,赏谋谟之功。世祖从容谓浩曰:“卿才智渊博,事朕祖考,忠著三世,朕故延卿自近。其思尽规谏,匡予弼予,勿有隐怀。朕虽当时迁怒,若或不用,久久可不深思卿言也。”因令歌工历颂群臣,事在《长孙道生传》。又召新降高车渠帅数百人,赐酒食于前。世祖指浩以示之,曰:“汝曹视此人,尪纤懦弱,手不能弯弓持矛,其胸中所怀,乃逾于甲兵。朕始时虽有征讨之意,而虑不自决,前后克捷,皆此人导吾至此也。”乃敕诸尚书曰:“凡军国大计,卿等所不能决,皆先谘浩,然后施行。”
俄而南籓诸将表刘义隆大严,欲犯河南。请兵三万,先其未发逆击之,因诛河北流民在界上者.绝其乡导,足以挫其锐气 ,使不敢深入。诏公卿议之,咸言宜许。浩曰:“此不可从也。往年国家大破蠕蠕,马力有余,南贼震惧,常恐轻兵奄至,卧不安席,故先声动众,以备不虞,非敢先发。又南土下湿,夏月蒸暑,水潦方多,草木深邃,疾疫必起,非行师之时。且彼先严有备,必坚城固守。屯军攻之,则粮食不给;分兵肆讨,则无以应敌。未见其利。就使能来,待其劳倦,秋凉马肥,因敌取食,徐往击之,万全之计,胜必可克。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将,从陛下征讨,西灭赫连,北破蠕蠕,多获美女珍宝,马畜成群。南镇诸将闻而生羡,亦欲南抄,以取资财。是以披毛求瑕,妄张贼势,冀得肆心。既不获听,故数称贼动,以恐朝廷。背公存私,为国生事,非忠臣也。”世祖从浩议。南镇诸将复表贼至,而自陈兵少,简幽州以南戍兵佐守,就漳水造船,严以为备。公卿议者佥然,欲遣骑五千,并假署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令诱引边民。浩曰:“非上策也。彼闻幽州已南精兵悉发,大造舟船,轻骑在后,欲存立司马,诛除刘族,必举国骇扰,惧于灭亡,当悉发精锐,来备北境。后审知官军有声无实,恃其先聚,必喜而前行,径来至河,肆其侵暴,则我守将无以御之。若彼有见机之人,善设权谲,乘间深入,虞我国虚,生变不难,非制敌之良计。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贼,乃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张虚声而召实害,此之谓矣。不可不思,后悔无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还。可待使至,审而后发,犹末晚也。且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将夺其国,彼安得端坐视之。故楚之往则彼来,止则彼息,其势然也。且楚之等琐才,能招合轻薄无赖,而不能成就大功。为国生事,使兵连祸结,必此之群矣。臣尝闻鲁轨说姚兴求入荆州,至则散败,乃免蛮贼掠买办奴,使祸及姚泓,已然之效。”浩复陈天时不利于彼,曰:“今兹害气在扬州,不宜先举兵,一也;午岁自刑,先发者伤,二也;日蚀灭光,昼昏星见,飞鸟坠落,宿值斗牛,忧在危亡,三也;荧惑伏匿于翼轸,戒乱及丧,四也;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也。夫兴国之君,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而万全,国安而身盛。今义隆新国,是人事未周也;灾变屡见,是天时不协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尽也。三事无一成,自守犹或不安,何得先发而攻人哉?彼必听我虚声而严,我亦承彼严而动,两推其咎,皆自以为应敌。兵法当分灾迎受害气,未可举动也。”
世祖不能违众,乃从公卿议。浩复固争,不从。遂遣阳平王杜超镇鄴,琅邪王司马楚之等屯颍川。于是贼来遂疾,到彦之自清水入河 ,溯流西行,分兵列守南岸,西至潼关。
世祖闻赫连定与刘义隆悬分河北,乃治兵,欲先讨赫连。群臣曰:“义隆犹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 ,而义隆乘虚,则失东州矣。”世祖疑焉,问计于浩。浩曰:“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招,连结冯跋,牵引蠕蠕,规肆逆心,虚相唱和。义隆望定进,定待义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观之,有似连鸡,不俱得飞,无能为害也。臣始谓义隆军来当屯住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向冀州,西道冲鄴。如此,则陛下当自致讨,不得徐行。今则不然,东西列兵,径二千里,一处不过数千,形分势弱。以此观之,儜兒情见,止望固河自守,免死为幸,无北渡意也。赫连定残根易摧,拟之必仆。克定之后,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则威震南极,江淮以北无立草矣。圣策独发,非愚近所及,愿陛下西行勿疑。”平凉既平,其日宴会,世祖执浩手以示蒙逊使曰:“所云崔公,此是也。才略之美,当今无比。朕行止必问,成败决焉,若合符契,初无失矣。”后冠军将军安颉军还,献南俘,因说南贼之言云:义隆敕其诸将,若北国兵动,先其未至,径前入河,若其不动,住彭城勿进。如浩所量。世祖谓公卿曰:“卿辈前谓我用浩计为谬,惊怖固谏。常胜之家,始皆自谓逾人远矣,至于归终,乃不能及。”迁浩司徒。
时方士祁纤织奏立四王,以曰东西南北为名,欲以致祯吉,除灾异。诏浩与学士议之。浩对曰:“先王建国以作蕃屏,不应假名以为其福。夫日月运转 ,周历四方,京都所居,在于其内。四王之称,实奄邦畿,名之则逆,不可承用。”先是,纤奏改代为万年,浩曰:“昔太祖道武皇帝,应天受命,开拓洪业,诸所制置,无不循古。以始封代土,后称为魏,故代、魏兼用,犹彼殷商。国家积德,著在图史,当享万忆,不待假名以为益也。纤之所闻,皆非正义。”世祖从之。
是时,河西王沮渠牧犍,内有贰意,世祖将讨焉,先问于浩。浩对曰:“牧犍恶心已露 ,不可不诛。官军往年北伐,虽不克获,实无所损。于时行者内外军马三十万匹,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岁常羸死,恆不灭万,乃不少于此。而远方承虚,便谓大损,不能复振。今出其意,不图大军卒至,心惊骇骚扰,不知所出,擒之必矣。且牧犍劣弱,诸弟骄恣争权从横,民心离解。加比年以来,天灾地变,都在秦凉,成灭之国也。”世祖曰:“善,吾意亦以为然。”命公卿议之。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皆曰:“牧犍西垂下国,虽心不纯臣,然继父职贡,朝廷接以蕃礼。又王姬厘降,罪未甚彰,谓宜羁縻而已。今士马劳止,宜可小息。又其地卤斥,略无水草,大军既到,不得久停。彼闻军来,必完聚城守,攻则难拔,野无所掠。”于是尚书古弼、李顺之徒皆曰:“自温圉河以西,至于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深一丈余,至春夏消液,下流成川,引以溉灌。彼闻军至,决此渠口,水不通流,则致渴乏。去城百里之内,赤地无草,又不任久停军马,斤等议是也。”世祖乃命浩以其前言与斤共相难抑。诸人不复余言,唯曰:“彼无水草”。浩曰:“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何以畜牧?又汉人为居,终不于水草之地筑城郭,立郡县也。又雪之消液,绝不敛尘,何得通渠引曹,溉灌数百万顷乎?此言大抵诬于人矣。”李顺等复曰:“耳闻不如目见,吾曹目见,何可共辨!”浩曰:“汝曹受人金钱,欲为之辞,谓我目不见便可欺也!”世祖隐听,闻之乃出,亲见斤等,辞旨严厉,形于神色。群臣乃不敢复言,唯唯而已。于是遂讨凉州而平之。多饶水草,如浩所言。
乃诏浩曰:“昔皇祚之兴,世隆北土,积德累仁,多历年载,泽流苍生 ,义闻四海。我太祖道武皇帝,协顺天人,以征不服,应期拨乱,奄有区夏。太宗承统,光隆前绪,厘正刑典,大业惟新。然荒域之外,犹未宾服。此祖宗之遗志,而贻功于后也。朕以眇身,获奉宗庙,战战兢兢,如临渊海,惧不能负荷至重,继名丕烈。故即位之初,不遑宁处,扬威朔裔,扫定赫连。逮于神,始命史职注集前功,以成一代之典。自尔已来,戎旗仍举,秦陇克定,徐兗无尘,平逋寇于龙川,讨孽竖于凉域。岂朕一人获济于此,赖宗庙之灵,群公卿士宣力之效也。而史阙其职,篇籍不著,每惧斯事之坠焉。公德冠朝列,言为世范,小大之任,望君存之。命公留台,综理史务,述成此书,务众实录。”浩于是监秘书事,以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著作,续成前纪。至于损益褒贬,折中润色,浩所总焉。
及恭宗始总百揆,浩复与宜都王穆寿辅政事。时又将讨蠕蠕,刘洁复致异议。世祖逾欲讨之,乃召问浩。浩对曰:“往击蠕蠕,师不多日 ,洁等各欲回还。后获其生口,云军还之时,去贼三十里。是洁等之计过矣。夫北土多积雪,至冬时常避寒南徙。若因其时,潜军而出,必与之遇,则可擒获。”世祖以为然。乃分军为四道,诏诸将俱会鹿浑海。期日有定,而洁恨计不用,沮误诸将,无功而还。事在《洁传》。
世祖西巡,诏浩与尚书、顺阳公兰延都督行台中外诸军事。世祖至东雍,亲临汾曲,观叛贼薛永宗垒,进军围之。永宗出兵欲战 ,世祖问浩曰:“今日可击不?”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人心安闲,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须臾必碎。若待明日,恐其见官军盛大,必夜遁走。”世祖从之。永宗溃灭。车驾济河,前驱告贼在渭北。世祖至洛水桥,贼已夜遁。诏问浩曰:“盖吴在长安北九十里。渭北地空,谷草不备。欲渡渭南西行,何如?”浩对曰:“盖吴营去此六十里,贼魁所在。击蛇之法,当须破头,头破则尾岂能复动?宜乘势先击吴。今军往,一日便到。平吴之后,回向长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内,未便损伤。愚谓宜从北道。若从南道,则盖吴徐入北山,卒未可平。”世祖不从,乃渡渭南。吴闻世祖至,尽散入北山,果如浩言,军无所克。世祖悔之。后以浩辅东宫之勤,赐缯絮布帛各千段。
著作令史太原闵湛、赵郡郄标素谄事浩,乃请立石铭,刊载《国书》,并勒所注《五经》。浩赞成之。恭宗善焉,遂营于天郊东三里 ,方百三十步,用功三百万乃讫。
世祖搜于河西,诏浩诣行在所议军事。浩表曰:“昔汉武帝患匈奴强盛,故开凉州五郡,通西域,劝农积谷 ,为灭贼之资,东西迭击。故汉未疲,而匈奴已弊,后遂入朝。昔平凉州,臣愚以为北贼未平,征役不息,可不徙其民,案前世故事,计之长者。若迁民人,则土地空虚,虽有镇戍,适可御边而已,至于大举,军资必乏。陛下以此事阔远,竟不施用。如臣愚意,犹如前议,募徙豪强大家,充实凉土,军举之日,东西齐势,此计之得者。”
浩又上《五寅元历》,表曰:“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孝经》、《论语》、《诗》、《尚书》、《春秋》、《礼记》、《周易》。三年成讫。复诏臣学天文、星历、易式、九宫,无不尽看。至今三十九年,昼夜无废。臣禀性弱劣 ,力不及健妇人,更无余能,是以专心思书,忘寝与食,至乃梦共鬼争义。遂得周公、孔子之要术,始知古人有虚有实,妄语者多,真正者少。自秦始皇烧书之后,经典绝灭。汉高祖以来,世人妄造历术者有十余家,皆不得天道之正,大误四千,小误甚多,不可言尽。臣愍其如此。今遭陛下太平之世,除伪从真,宜改误历,以从天道。是以臣前奏造历,今始成讫。谨以奏呈。唯恩省察,以臣历术宣示中书博士,然后施用。非但时人,天地鬼神知臣得正,可以益国家万世之名,过于三皇、五帝矣。”事在《律历志》。
真君十一年六月诛浩,清河崔氏无远近,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姻亲,尽夷其族。初 ,郄标等立石铭刊《国记》,浩尽述国事,备而不典。而石铭显在衢路,往来行者咸以为言,事遂闻发。有司按验浩,取秘书郎吏及长历生数百人意状。浩伏受赇,其秘书郎吏已下尽死。
浩始弱冠,太原郭逸以女妻之。浩晚成,不曜华采,故时人未知。逸妻王氏,刘义隆镇北将军王种德姊也 ,每奇浩才能,自以为得婿。俄而女亡,王深以伤恨,复以少女继婚。逸及亲属以为不可,王固执与之,逸不能违,遂重结好。浩非毁佛法,而妻郭氏敬好释典,时时读诵。浩怒,取而焚之,捐灰于厕中。及浩幽执,置之槛内,送于城南,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自宰司之被戮辱,未有如浩者,世皆以为报应之验也。初浩构害李顺,基萌已成,夜梦秉火爇顺寝室,火作而顺死,浩与室家群立而观之。俄而顺弟息号哭而出,曰:“此辈,吾贼也!”以戈击之,悉投于河。寤而恶之,以告馆客冯景仁。景仁曰:“此真不善也,非复虚事。夫以火爇人,暴之极也。阶乱兆祸,复己招也。《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乎?’且兆始恶者有终殃,积不善者无余庆。厉阶成矣,公其图之。”浩曰:“吾方思之”。而不能悛,至是而族。浩既工书,人多托写急就章。从少至老,初不惮劳,所书盖以百数,必称”冯代强”,以示不敢犯国,其谨也如此。浩书体势及其先人,而妙巧不如也。世宝其迹,多裁割缀连以为模楷。
浩母卢氏,谌孙女也。浩著《食经叙》曰:“余自少及长,耳目闻见,诸母诸姑所修妇功,无不温习酒食。朝夕养舅姑 ,四时祭祀,虽有功力,不任僮使,常手自亲焉。昔遭丧乱,饥馑仍臻,饘蔬糊口,不能具其物用,十余年间不复备设。先妣虑久废忘,后生无知见,而少不习业书,乃占授为九篇,文辞约举,婉而成章,聪辩强记,皆此类也。亲没之后,值国龙兴之会,平暴除乱,拓定四方。余备位台铉,与参大谋,赏获丰厚,牛羊盖泽,赀累巨万。衣则重锦,食则梁肉。远惟平生,思季路负米之时,不可复得,故序遗文,垂示来世。”
始浩与冀州刺史颐、荣阳太守模等年皆相次,浩为长,次模,次颐。三人别祖,而模、颐为亲。浩恃其家世魏晋公卿 ,常侮模、颐。模谓人曰:“桃简正可欺我,何合轻我家周兒也?”浩小名桃简,颐小名周兒。世祖颇闻之,故诛浩时,二家获免。浩既不信佛、道,模深所归向,每虽粪土之中,礼拜形象。浩大笑之,云:“持此头颅不净处跪是胡神也。”
史臣曰:崔浩才艺通博,究览天人,政事筹策,时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于子房也。属太宗为政之秋 ,值世祖经营之日,言听计从,宁廓区夏。遇既隆也,勤亦茂哉。谋虽盖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全。岂鸟尽弓藏,民恶其上?将器盈必概,阴害贻祸?何斯人而遭斯酷,悲夫!
列传第二十四 李顺
李顺,字德正,赵郡平棘人也。父系,慕容垂散骑侍郎,东武城令 ,治有能名。太祖定中原,以系为平棘令。年老,卒于家。赠宁朔将军、赵郡太守、平棘男。顺博涉经史,有才策,知名于世。神瑞中,中书博士,转中书侍郎。始光初,从征蠕蠕。以筹略之功,拜后军将军,仍赐爵平棘子,加奋威将军。
世祖将讨赫连昌,谓崔浩曰:“朕前北征,李顺献策数事,实合经略大谋。今欲使总摄前驱之事,卿以为何如?”浩对曰:“顺智足周务 ,实如圣旨。但臣与之婚姻,深知其行,然性果于去就,不可专委。”世祖乃止。初浩弟娶顺妹,又以弟子娶顺女,虽二门婚媾,而浩颇轻顺,顺又弗之伏也。由是潜相猜忌,故浩毁之。至统万,大破昌军,顺谋功居右,转拜左军将军。后征统万,迁前将军,授之以兵。昌出逆战,顺督勒士众,破其左军。及克统万,世祖赐诸将珍宝杂物,顺固辞,唯取书数千卷。世祖善之。至京论功,以顺为给事黄门侍郎,赐奴婢十五户,帛千匹。又从击赫连定于平凉。三秦平,迁散骑常侍,进爵为侯,加征虏将军,迁四部尚书,甚见宠待。
沮渠蒙逊以河西内附,世祖欲精简行人。崔浩曰:“蒙逊称蕃,款著河右,若俾遐域流通,殊荒毕至 ,宜令清德重臣奉诏褒慰,尚书李顺即其人也。”世祖曰:“顺纳言大臣,固不宜先为此使。若蒙逊身执玉帛而朝于朕,复何以加之?”浩曰:“邢贞使吴,亦魏之太常。苟事是宜,无嫌于重。尔日之行,岂吴王入观也。”世祖从之,以顺为太常,策拜蒙逊为太傅、凉王。使还,拜使持节、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诸军事、宁西将军、开府、长安镇都大将,进爵高平公。未几,复徵为四部尚书,加散骑常侍。
延和初,复使凉州,蒙逊遣中兵校郎杨定归白顺曰:“年衰多疹,旧患发动,腰脚不随 ,不堪伏拜。比三五日,消息小差,当相见。”顺曰:“王之年老,朝廷所知。以王祗执臣礼,别有诏旨,岂得自安不见上使也。”蒙逊翌日延顺入,至庭中,而蒙逊箕坐隐几,无动起之状。顺正色大言曰:“不谓此叟无礼乃至于是!今则覆亡之不恤,而敢陵侮天地。魂神逝矣,何用见之?”将握节而出。蒙逊使定归追于庭曰:“太常既雅恕衰疾,传云朝廷有不拜之诏,是以敢自安耳。若太常曰:‘尔拜尔跽,而不祗命。’斯乃小臣之罪矣。”顺益怒曰:“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王赐胙,命曰:伯舅无下拜。而桓公奉遵臣节,降而拜受。今君虽功高勋厚,未若小白之勤朝廷,虽相崇重,未有不拜之诏。如便偃蹇自大,此乃速祸之道,非图久安之计。若朝廷震怒,遂相吞灭,悔何及哉!”蒙逊曰:“太常规之以古烈,惧之以天威,敢不翘悚,敬听休命。”遂拜伏尽礼。礼毕,蒙逊曰:“夫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朝廷顷来征伐屡克,境宇已博,但当循理此民,亦足兴治。然专务讨击,恐不可常胜。”顺曰:“昔太祖廓定洪基,造有区夏。太宗承统,王业惟新。自圣上临御,志宁四海。是以戎车屡驾,亲冒风霜,灭赫连于三秦,走蠕蠕于漠北。辟土开边,隶首不纪;僵尸截馘, 所在成观。除荡暴虐,存飖黎庶,威震八荒,声被九域。自古以来,用兵之美,未有今日之盛。是以遐方荒俗之氓,莫不翘足抗手,敛衽屈膝。天兵四临,昭德罚罪,何云恃力?夫圣王之用兵也,征南蛮则北狄怨,讨西戎则东夷恨,天子安得己哉?”蒙逊曰:“诚如来言,则凉土之民,亦愿魏帝远至,何为复遽驿告警,不舍昼夜?意君之所言,殆为虚事。”顺曰:“苗民叛帝舜而亲暴君,有扈违后启而从逆主。咸慑逼于近地,牵制于凶威,自古而然,岂独凉民也?”
顺既使还,世祖问与蒙逊往复之辞,及蒙逊政教得失。顺曰:“蒙逊专威河右三十许年,经涉艰难,粗识机变 ,又绥集荒陬,远人颇亦畏服。虽不能贻厥孙谋,犹足以终其一世。前岁表许十月送昙无忏,及臣往迎,便乖本意。不忠不信,于是而甚。礼者身之舆,敬者行之本。未有无礼不敬而能久享福禄。以臣观之,不复周矣。”世祖曰:“若如卿言,则效在无远,其子必复袭世,袭世之后,早晚当灭?”顺对曰:“臣略见其子,并非才俊,能保一隅。如闻敦煌太守牧犍,器性粗立,若继蒙逊者必此人也。然比之于父,佥云不逮。殆天所用资圣明也。”世祖曰:“朕今方事于东,末暇营西,如卿所言,三五年间不足为晚。且停前计,以为后图。”既而蒙逊死问至,世祖谓顺曰:“卿言蒙逊死,今则验矣。又言牧犍立,何其妙哉!朕克凉州,亦当不远。”于是赐绢千匹,廊马一乘,进号安西将军。宠待弥厚,政之巨细无所不参。崔浩恶之。
顺凡使凉州十有二返,世祖称其能。而蒙逊数与顺游宴,颇有悖慢之言,恐顺东还泄之朝廷,寻以金宝纳顺怀中 ,故蒙逊罪衅得不闻彻。浩知之,密言于世祖,世祖未之信。太延三年,顺复使凉州,及还,世祖曰:“昔与卿密图,期之无远。但以顷年东伐,末遑西顾,荏苒之间,遂及于此。今和龙既平,三方无事,比缮甲治兵,指营河右,扫荡万里,今其时也。卿往复积岁,洞鉴废兴,若朕此年行师,当克以不?”顺对曰:“臣畴日所启,私谓如然。但民劳既久,未获宁息,不可频动,以增劳悴。愿待他年。”世祖从之。五年,议征凉州,顺议以凉州乏水草,不宜远征。与崔浩庭诤。浩固执为宜征。世祖从浩议。及至姑臧,甚丰水草。世祖与恭宗书以言其事,颇衔顺。后谓浩曰:“卿昔所言,今果验矣。”浩曰:“臣之所言,虚实皆如此类。”初,蒙逊有西域沙门昙无谶,微有方术。世祖召顺令蒙逊送之京邑。顺受蒙逊金,听其杀之。世祖克凉州后,闻而嫌顺。凉土既平,诏顺差次群臣,赐以爵位。顺颇受纳,品第不平。凉州人徐桀发其事。浩又毁之,云:“顺昔受牧犍父子重赂,每言凉州无水草,不可行师。及陛下至姑臧,水草丰足。其诈如此,几误国事。不忠若是,反言臣谗之于陛下。”世祖大怒,真君三年遂刑顺于城西。
顺死后数年,其从父弟孝伯为世祖知重,居中用事。及浩之诛,世祖怒甚,谓孝伯曰:”卿从兄往虽误国 ,朕意亦未便至此。由浩谮毁,朕忿遂盛。杀卿从兄者,浩也。”皇兴初,顺子敷等贵宠,显祖追赠顺侍中、镇西大将军、太尉公、高平王、谥曰宣王,妻邢氏曰孝妃。顺四子。
长子敷,字景文。真君二年,选入中书教学。以忠谨给侍东宫。又为中散,与李、卢遐、度世等并以聪敏内参机密,出入诏命。敷性谦恭 ,加有文学,高宗宠遇之。迁秘书下大夫,典掌要切,加前军将军,赐爵平棘子。后兼录南部,迁散骑常侍、南部尚书、中书监,领内外秘书。袭爵高平公。朝政大议,事无不关。及刘彧徐州刺史薛安都、司州刺史常珍奇以彭城,悬瓠降附,于时朝议,谓彼诚伪未可信保,敷乃固执必然,曰:“刘氏丧乱,衅起萧墙,骨肉内离,籓屏外叛。今以皇朝之灵,兵马之力,兼并之会,宜在于今。况安都,珍奇识机归命,奉诚万里,小民元元,企仰皇化。今之事机,安可复失?”于是众议乃同,遣师接援。淮海宁辑,敷有力焉。
敷既见待二世,兄弟亲戚在朝者十有余人。弟弈又有宠于文明太后。李列其隐罪二十余条,显祖大怒,皇兴四年冬,诛敷兄弟 ,削顺位号为庶人。敷从弟显德、妹夫广平宋叔珍等,皆坐关乱公私,同时伏法。敷兄弟敦崇孝义,家门有礼。至于居丧法度,吉凶书记,皆合典则,为北州所称美。既致斯祸,时人叹惜之。
敷长子伯和。次仲良,与父俱死。伯和走窜岁余,为人执法,杀之。伯和有庶子孝祖,年小藏免。后敷妻崔氏得出宫 ,养之。至平凉太守。
敷弟式,字景则。学业知名。历散骑常侍、平东将军、西兗州刺史,濮阳侯。式自以家据权要,心虑危祸,常敕津吏:台有使者 ,必先启告,然后渡之。既而使人平晓卒至,津吏欲先告式,使者绐云:“我须南过,不停此州,不烦令刺史知也。”津人信之,与使俱渡。使者既济,突入执式赴都,与兄俱死。
式子宪,字仲轨。清粹,善风仪,好学,有器度。太和初 ,袭爵,又降为伯。拜秘书中散,雅为高祖所赏。稍迁散骑侍郎,接对萧衍使萧探、范云。以母老乞归养,拜赵郡太守。赵修与其州里。修归葬父母也,牧守以下畏之累迹,惟宪不为之屈,时人高之。转授骁骑将军、尚书左丞、长兼吏部郎中。迁长兼司徒左长史、定州大中正。寻迁河南尹。参议新令于尚书上省。永平三年,出为左将军、兗州刺史。四年,坐事除名。后以党附高肇,为御史所劾。事具《高聪传》。正光二年二月,肃宗讲于国子堂,召宪预听,又以子骞为国子生。四年,拜光禄大夫,复本爵濮阳伯。五年,除持节、安四将军、行雍州刺史。寻除七兵尚书,加抚军将军。
孝昌初,元法僧据徐州反叛。诏宪为使持节,假镇东将军,徐州督都,与安丰王延明 ,临淮王丐等讨之。会萧衍遣其豫章王综据彭城,俄而综降。徐州既平,诏遣兼黄门侍郎常景诣军慰劳,赐宪骅马一匹,仍除征东将军、扬州刺史、淮南大都督。二年,萧衍遣其平北将军元树,右卫将军胡龙牙,护军将军夏侯亶等来寇寿阳。树等从下蔡军于城之东北,亶从黎浆而屯于城南。宪谓不先破元树等,则夏侯亶无由可克,乃遣子长钧率众逆战。军败,长钧见执。树等乘之,宪力屈,以城降。因求还国,衍听归。既至,敕付延尉。三年秋,宪女婿安乐王鉴据相州反。灵太后谓鉴心怀劫胁,遂诏赐宪死,时年五十八。永熙中,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定冀相殷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定州刺史,谥曰文静。
子希远,字景冲。早卒。
子祖悛,袭祖爵。齐受禅,例降。
希远兄长钧,兴和中,梁州骠骑府长史。
希远第二弟希宗,字景玄。出后宪兄。性宽和,仪貌雅丽,涉猎书传,有文才。起家太尉参军事,转直后,领侍御史,迁通直散骑常侍。寻为东南道行台邸珍右丞,与诸军讨贼于彭沛,克之,转齐献武王大行台郎中。迁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献武王擢为中外府长史,为齐王纳其第二女。希宗以人望兼美,深见礼遇。出行上党太守。寻而遘疾,兴和二年四月卒于郡,年四十。赠使持节、都督定冀沧瀛殷五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殷州刺史、谥曰文简。
长子祖升,武定末,太子洗马。
希宗弟希仁,字景山。武定末,国子祭酒、兼给事黄门侍郎。
希仁弟骞,字希义。博涉经史,文藻富盛。年十四,国子学生。以聪达见知。历大将军府法曹参军、太宰府主簿,转中散大夫,迁中书舍人,加通直散骑常侍。曾为《释情赋》曰:
单阏之年,无射之月,余承乏摄官,直于本省。对九重之清切,望八袭之峥嵘,感代序以长怀,观爽气而轸虑。笼樊之念既多,寥廓之想弥切。含毫有思,斐然成赋。犹潘生之《秋兴》,王子之《登阁》也。厕郑璞于周宝,编鱼目于随珠,未敢自同作者,盖亦各言尔志云。
荷峻极之层构,导积石之洪流。有马形而谟舜,亦龙德而史周。爰相赵之鸿烈,逮籓魏之优游。为衢樽于上叶,号木铎于前修。若豢龙之不陨,似穷叶之世济。故抱玉而怀珠,且滋兰而树蕙。或舟楫以匡时,或栖迟以卒岁。尚无忝于先人,谅贻厥于来裔。书金册以葳蕤,布银绳而昭哳。清风忽其缅邈,启皇祖于庚寅。李伯仁《上东门铭》曰:“上东少阳,厥位在寅。条风动物,月值孟春。”王武子诗曰:“于显我王,缉乘斯民。俊明有德,严恭惟寅。” 逢轩教之方洽,遇周命之惟新。譬龙虎其有合,信山川而降神。若胜庭之五杰,似不速之三人。协嗜欲于将至,岂物色而方臻。荷天宠以来仪,步康衢而骋力。如乾元之利贞,若坤四之方直。内弼谐于本朝,外辟土于殊域。乘紫氛以厉羽,负青天而鼓翼。既公侯之必复,亦庆绪之所融。绩并树于八凯,道俱升于二宫。遂遵流以至海,且因岳而为嵩。同羽仪于班氏,均载德于杨公。何日月之逾迈,引寒暑而相终。委晋会于弱齿,遗堂构于微躬。
嗟蒙昧之无取,故告舍而不及。已濩落而少成,又拥肿而无立,愧精坚于百炼,惭忠信于十邑。非圭璋之特达,讵芳菲之易袭。末砥砺以自进,宁琢磨而成章。乘宋子之万字,异应生之五行。不请观于石室,岂借书于晋皇。求班庄而不遂,况蔡文之可望?参四科其末获,入三选而谁许。本无声于梁魏,故末闻于陈汝。居玉石以多迷,宅显晦而乘所。既无怀于四至,安有情于再举?虽衣冠之末胄,而世禄之绪余。等渤澥之乘雁,类九罭之逃鱼。处江淮而不变,对朝市而闲居。空阖门以靖轨,非论道而修书。少宾客于季彦,谢朋交于太初。
在正光之御历,实明皇之拱已。曾问政于上学,著为君而我齿。叫阍人以望予,遂陟降于庭止。同崔驷之谒帝,若谢兼之来仕。逮孝庄之入统,乃道丧而时昏。水群飞于溟海,火载燎于中原。延胶船而越水,若朽索而乘奔。玉羊失而无御,金鸡亡而不存。天步忽其多难,横流且其云始。既云扰而海沸,亦岳立而棋峙。睇三纲之日紊,见四维之不理。顾茂草以伤怀,视匪车而思起。虽风雨之如晦,亮胶喈而不已。自牵役于宰朝,实有怀于胥耻。在下僚而栖屑,愿奋迅于泥滓。眷故乡以临睨,怅有动于思归。越来流以鼓枻,朔北风而结騑。入成都之旧宅,反观津之故扉。乃曲肱而不闷,信抱甕而无机。且耕而食,且蚕而衣。恆一日以自省,亦三月而无违。游仁义之肴覈,采坟素之精微。诚因闲而养拙,亦有乐于嘉肥。
及勾芒御节,姑洗之首,散迟迟于丽日,发依依于弱柳。鸟间关以呼庭,花芬披而落牖。听乃越于笙簧,望有逾于新妇。袭成服以逍遥,愿良辰而聊厚。乃席垅而踞石,遂啸俦而命偶。同浴沂之五六,似禊洛之八九。或促膝以持肩,或援笙而鼓缶。宾奉万年之觞,主报千金之寿。各笑语而卒获,传礼义于不朽。斯盖先民之所乐,而余心之所守也。至于少昊为帝,庚辛处躔,视墟里之萧萧,过寒夜之绵绵。积霜霭于近援,起泬寥于远天。思多端以类长,若临水而登山。幸出游之或写。冀观涛之可蠲。遂杖策缓步,或渔或田。弋凫雁于清溪,钓鲂鲤于深泉。张广幕,布长筵。酌浊酒,割芳鲜。起《白雪》于促柱,奉《绿水》于危弦。赋《湛露》而不已。歌《骊驹》而未旋。跌荡世俗之外,疏散造化之间。人生行乐,聊用永年。
悟柱下之称工,闻首阳之为拙。既有惜于菰悬,且自悲于井渫。访郑詹之格言,求季主之高说。去衡门以策驷,望象魏而投辙。服毳衣以从务,乘大车而就列。比汗海而无纪,喻江河而有缺。眷重地而惧深,念索米而惭结
运有折于玉斗,时忽亡于金镜。始蒙尘以播荡,卒流彘而居郑。彼上天之降鉴,实下民之请命。因艰难以隆基,据殷忧而启圣,调南风以负扆,居北辰而为政,创彝伦于九畴,班平章于百姓。喻绳契以论踪,援成昭而比盛。酌徙镐之故典,究迁毫之遗令。奄四海以为家,开七百而增庆。睹礼乐之方隆,信光华之始映。百揆郁以时序,四门穆其惟清。如得人于汉世,比多士于周庭。有一匡以作相,或十乱而为桢。各秉文而经武,故天平而地成。伊余身之忝秽,得再入于承明。执纶言之犹绋,戴会弁之如星。非巡溃以窥井,信夕惕而怀惊。
承周任之有言,揽老子之知足。奉炯诫以周旋,抱徽猷而与属。每有偃于唯尘,恆兴言于宠辱。思散发以抽簪,愿全真而守朴。眷疏傅以徘徊,望申公而踯躅。冀鄙志之获展,庶微愿之逢时。歌致命而可卜,咏归田而有期。揖帝城以高逝,与人事而长辞。击壤而颂,结草而嬉。援巢父以戏颍,追许子而升箕。供暮餐于沆瀣,给朝饵于琼芝。同糟离而无别,混名实而不治。放言肆欲,无虑无思。何鹪鹩之可赋,鸿鹄之为诗哉!
寻加散骑常侍,殷州大中正、镇南将军、尚书左丞,仍以本官兼散骑常侍使萧衍。后坐事免,论者以为非罪。
骞尝赠亲友卢元明、魏收诗曰:“幽楼多暇日,纟驾萃荒坰。南瞻带宫雉,北睇拒畦瀛。流火时将末,悬炭渐云轻。寒风率已厉,秋水寂无声。层阴蔽长野,冻雨暗穷汀。侣浴浮还没,孤飞息且惊。三褫俄终岁,一丸曾未营。闲居同洛涘,归身款武城。稍旅原思藋,坐萝尹勤荆。监河爱斗水,苏子惜余明。益州达友趣,廷尉辩交情。岂若忻蓬荜,收志偶沉冥。”
后诏兼太府少卿。寻除征南将军、给事黄门侍郎。死于晋阳。所著诗赋碑诔,别有集录。赠本将军、太常、殷州刺史。齐受禅,重赠使持节、侍中、都督殷沧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仍殷州刺史,谥曰文惠。
骞弟希礼,字景节。武定末,通直散骑常侍。
希远庶长兄长剑,兴和中,梁州骠骑府长史。
式弟弈,字景世。美容貌,有才艺。早历显职,散骑常侍、宿卫监、都官尚书、安平侯。与兄敷同死。太和初,文明太后追念弈兄弟,仍诛李,存问宪等一二家,岁时赐以布帛。
弈别生弟冏,字道度。少为中散。逃避得免。太和中,拜下大夫、南部给事。出为龙骧将军、南豫州刺史。还,拜冠军将军。寻除光禄大夫,守度支尚书。二十一年,高祖幸长安,冏以咸阳山河险固,秦汉旧部,古称陆海,劝高祖去洛阳而都之。后高祖引见,笑而谓之曰:“卿一昨有启,欲朕都此。昔娄敬一说,汉祖即日西驾。尚书今以西京说朕,仍使朕不废东辕,当是献可理殊,所以今古相反耳。”冏对曰:“昔汉高祖起于布衣,欲藉险以自固,娄敬之言,合于本旨。今陛下百世重光,德洽四海,事同隆周,均其职贡,是以愚臣献说,不能上动。”高祖大悦。其年冏卒。赐钱二十万,布百匹,朝服一具,衣一袭。冏性鲠烈,敢直言,常面折高祖,弹驳公卿,无所回避,百僚皆惮之。高祖常加优礼,故车驾巡幸,恆兼尚书右仆射。虽才学不及诸兄,然公强当世,堪济过之。
子祐,字长禧。笃穆友于,见称于世。历位给事中、尚书祠部郎、相州抚军府长史、司空从事中郎、博陵太守。所在亦以清干著称。
祐弟太,字季宁。涉历书传。太尉行军员外郎。
顺弟修基,陈留太守。卒。
子探幽。探幽兄子洪鸾,河间太守。
洪鸾孙悕杰,乐陵太守。武定中,以贪污赐死。
修基季弟恽,字善祖,小字药囊。少有高名,为中书侍郎。从世祖征凉州,战没。时人咸惜焉。
初顺与从兄灵,从弟孝伯并以学识器业见重于晨,故能砥砺宗族,竞名修尚。灵与族叔诜,族弟熙等俱被徵。事在高允《高士颂》。诜,字令孙。京兆太守。诜后继。缺。
秀林,小名榼。性强直。太和中,自中书博士为顿丘相,豪右畏之,试守博陵郡,抑强扶弱,政以威严为名。以母忧去职。后为太尉谘议参军、假节、行荆州事。拜司徒司马,加冠军将军、定州大中正、太中大夫。正光中卒,年六十三。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子裔,字徽伯。出后秀林兄凤林。裔初除汝南王悦常侍,稍迁定州别驾。孝昌中,为定州镇军长史,加辅国将军,带博陵太守。于时逆贼杜洛周侵乱州界,寻假平北将军,防城都督。贼既围城,裔潜引洛周,州遂陷没。洛周僭窃,特无纲纪,至于市令驿帅,咸以为王,呼曰市王,驿王。乃封裔为定州王。洛周寻为葛荣所灭,裔仍事荣。永安初,尔朱荣既擒葛荣,遂絷裔及高敖曹、薜脩义、李无为等于晋阳。从荣至洛。荣死乃免。普泰初,以裔为持节、散骑常侍、安北将军、兼给事黄门侍郎,慰劳山东大使。永熙中,除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齐献武王大丞相谘议参军。天平初,以预定策之功,封固安县开国伯,食邑四百户,加征东将军。车驾迁鄴,为大行台右丞,留在洛阳,监修宫殿。寻除使持节、大将军、陕州刺史。四年八月,宇文黑獭攻陷州城,被执见害,年五十。诏赠使持节、都督定冀瀛殷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令、司徒公、定州刺史。
子直,袭。武定末,司徒属。齐受禅,例降。
裔弟景义,大司马谘议参军、殷州大中正。
景义弟伯穆,武定末,合州刺史。
秀林从弟焕,字仲文,小字丑瑰。有干用。少与郦道元俱为李彪所知。自给事中转治书侍御史。恆州刺史穆泰据代都谋反,高祖诏焕与任城王澄推治之。焕先驱至州,宣旨晓喻,仍诛泰等。景明初,迁司空从事中郎,萧宝卷豫州刺史裴叔业以寿春归附,诏焕以本官为军司,与杨大眼、奚康生等率众迎接。焕至淮西,叔业兄子植遣使送质。焕等济师,入城抚慰,民咸忻悦。仍行杨州事,赐爵容城伯。军还,行河内郡事。拜司徒右长史。以荆蛮扰动,敕焕兼散骑常侍慰劳之,降者万余家。除辅国将军、梁州刺史。时武兴氐杨集起举兵作逆,令弟集义邀断白马戍。敕假焕西将军,督别将石长乐、统军王佑等与军司苟金养俱讨之,大破集起军。会秦州民吕苟兒反,焕仍令长乐等由麦积崖赴援。属都督元丽至,遂共平之。时氐王杨定进犹据方山,与苟兒影响,焕密募氐赵芒路斩定进。还朝,遇患卒,时年四十四。赠征虏将军、幽州刺史,谥曰昭。
子密,武定中,襄州刺史秀林族子肃,字彦邕。历奉朝请、清河王怿郎中令。稍迁洛阳令、步兵校尉、员外常侍。初谄附侍中元晖,后以左道事侍中穆绍。常裸身披发,画腹衔刀,于隐屏之处为绍求福,故绍爱之。延昌四年,荐肃为黄门郎,加光禄大夫。肃为性酒狂,熙平初从灵太后幸江阳王继第,肃时侍饮,颇醉,言辞不逊,抗辱太傅、清河王怿,为有司弹劾。灵太后怒之,出为章武内史。岁余,迁右将军、夏州刺史,卒,赠左将军、齐州刺史。肃从弟曒,字景林。有学识。初除奉朝请、太学博士、司空主薄。以母忧去职。服阕,拜左将军。正光中,元叉以其弟罗为青州刺史,曒为罗平东府长史。迁廷尉少卿、殷州大中正。孝昌二年冬,卒,年五十七。赠平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宣。
子慎,武定中,东平太守。
曒从弟仲旋,奉朝请、定雍二州长史、太尉谘议、中散、太中大夫、东郡汲郡二郡太守、司徒左长史、弘农太守。先是,宫牛二姓阻险为害,仲旋示以威惠,并即归伏。还除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仍除北雍州刺史,将军如故。转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天平初,迁都于鄴,以仲旋为营构将作,进号卫大将军。出除车骑大将军、兗州刺史。仲旋以孔子庙墙宇颇有颓毁,遂修改焉。还,除将作大匠。所历并清勤有声。年六十六,卒。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
子希良,侍御史。
诜从子善,犯孝静讳。赵郡太守。
子显进,州主簿。
显进子映,字辉道。南安王国常侍、光州征虏府主簿、相州治中、宁朔将军、步兵校尉。孝昌三年冬卒,年四十二。天平中,赠通直散骑常侍、辅国将军、殷州刺史。
子普济,武定中,北海太守。
映弟育,字仲远。奉朝请。稍迁杨烈将军、奉东都尉、都督相州防城别将。以拒葛荣之勋,赐爵赵郡公。后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天平四年夏卒,年五十七。赠骠骑大将军、都官尚书、定州刺史,谥曰贞。
子惜,袭。武定末,齐文襄王大将军府记室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显进弟恃显,位至左中郎将。卒,赠中垒将军、安州刺史。恃显养京兆王愉妾杨氏为女,愉改杨姓为李,而亲念恃显。恃显子道舒与愉同逆。愉败,走免。
第三子道璩,武定末,范阳太守。
道璩弟道瓘,少以父谴被刑,位至中常侍。
恃显弟晔,字季显,涉历书史。司徒行参军。稍迁济州辅国府长史。坐兄事免。后除尚书中兵郎,迁冠军,中散大夫。正光二年,南荆州刺史桓叔兴驱掠城民,叛入萧衍。衍资以兵粮,令筑谷陂城以立洛州,逼土山戍。诏晔持节,兼尚书左丞为行台,督诸军讨叔兴,大破之。乘胜拔谷陂,叔兴退走。军还,仍除尚书左丞。出除洛州刺史,将军如故。未拜,卒。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子晖宾,美容貌,宽和沉雅。太学博士。
晖宾弟山儒,少而清立,学涉群书。山儒少弟大盖。并早卒。
晔族弟孝怡,字悦宗。中书学生、相州高阳王雍主簿、广陵王羽掾、新蔡太守、别将萧宝夤长史。从中山王英破萧衍临川王萧宏于梁城。除朔州安北府长史,又为中坚将军、相州镇北府长史。迁冠军将军、魏郡太守。相州刺史、中山王熙据鄴起兵也,孝怡阴结募城民与熙长史柳元章、别驾游荆之等率众擒熙,赏爵昌乐伯。灵太后反政,以孝怡叉党,除名为民。后安乐王鉴镇鄴,起孝怡为别将。永安初,除左将军、太中大夫,仍为防城都督。以拒葛荣之勋,赐爵赵郡公,拜抚军将军、光禄大夫。永安三年,行殷州事。迁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武定六年卒,八十。
子思道,仪同开府中兵参军,武城县公。
熙,字仲熙。神中,与高允等俱被徵,拜中书博士,转侍郎。以使沮渠有功,赐爵元氏子,加中垒将军。卒,赠镇东将军、豫州刺史,谥曰庄。
子季主,袭。卒。赠青州刺史,谥曰贞。
子遗元,袭。初除冀州赵郡王干东阁祭酒,累转尚书左民郎中、冀州京兆王愉功曹参军,带扶柳令。为愉所亲,逼与同反。愉败,遗元逃窜,会赦乃雪。复除兗州平东府长史。后拜中坚将军、殷州征北将军长史。卒,年六十三。赠征北将军、定州刺史。
子恃宁,以父事被刑。武定末,官至中尹。
恃宁弟子宁,袭爵。开府默曹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熙族孙兰和,自右将军历平阳、勃海二郡太守。
兰和弟兰集,平昌太守。
熙族孙同轨。体貌魁岸,腰带十围。学综诸经,多所治诵,兼读释氏,又好医术。年二十二,举秀才,射策,除奉朝请,领国子助教。转著作郎,典仪注,修国史。迁国子博士,加征虏将军。
永熙二年,出帝幸平等寺。僧徒讲说,敕同轨论难。音韵闲朗,往复可观,出帝善之。三年春释菜,诏延公卿学官于显阳殿,敕祭酒刘廞讲孝经,黄门李郁讲《礼记》,中书舍人卢景宣解《大戴礼》《夏小正》篇。时广招儒学,引令预听。同轨经义素优,辩析兼美,而不得执经,深为慨恨。天平中,转中书侍郎。兴和中,兼通直散骑常侍,使萧衍。衍深耽释学,遂集名僧于其爱敬、同泰二寺,讲《涅盘大品经》,引同轨预席,衍兼遣其臣并共观听。同轨论难久之,道俗咸以为善。
卢景裕卒,齐献武王引同轨在馆教诸公子,甚嘉礼之。每旦入授,日暮始归。缁素请业者,同轨夜为解说,四时恆尔,不以为倦。武定四年夏卒,年四十七,时人伤惜之。齐献武王亦殊嗟悼,赙禭甚厚。赠骠骑大将军、瀛州刺史,谥曰康。
同轨兄义深,武定中,齐州刺史。
同轨弟幼举,安德太守。武定中,以在郡贪污,辄召部曲还京师,弃市。
幼举弟之良,有干用。前将军,尚书金部郎。卒。
之良弟稚廉,武定末,并州仪同开府长史。
史臣曰:李顺器宇才识,一时推重,谋宣中国,气折外蕃。所以世祖垂心,而崔浩侧目。敷式兄弟,位望并高。宪风度恢雅,夙重朝列。而遭随有命,报施俱爽。呜呼!以兹盛德,克广其猷,宗绪扶疏,人位盛显,可谓李虽旧族,其世唯新矣。
列传第二十五 司马休之 司马楚之 司马景之 司马叔璠 司马天助
司马休之,字季豫,本河内温人,晋宣帝季弟谯王逊之后也。司马叡僭立江南,又以逊子孙袭封。至休之父恬 ,为司马昌明镇北将军、青兗二州刺史。
天兴五年,休之为司马德宗平西将军、荆州刺史。为桓玄逼逐,遂奔慕容德。刘裕诛玄后,还建鄴,裕复以休之为荆州刺史。休之颇得江汉人心 ,刘裕疑其有异志。而休之子文思继休之兄尚之为谯王,谋图裕,裕执送休之,令自为其所。休之表废文思,并与裕书陈谢。神瑞中,裕收休之子文宝,兄子文祖,并杀之,乃率众讨休之。休之上表自陈于德宗,与德宗镇北将军鲁宗之、宗之子竟陵太守轨等起兵讨裕。裕军至江陵,休之不能敌,遂与轨奔襄阳。裕复进军讨之。太宗遣长孙嵩屯河东,将为之援。时姚兴征虏将军姚成王、冠军将军司马国璠亦将兵救之,不及而还。休之遂与子文思及宗之等奔于姚兴。
裕灭姚泓,休之与文思及德宗河间王子道赐、辅国将军温楷、竟陵内史鲁轨、荆州治中韩延之、殷约、平西参军桓谧、桓璲及桓温孙道度、道子、勃海刁雍、陈郡袁式等数百人,皆将妻子诣嵩降。月余,休之卒于嵩军。诏曰:“司马休之率其同义,万里归诚 ,雅操不遂,中年殒丧,朕甚愍焉。其追赠征西大将军、右光禄大夫,谥始平声公。”
文思与淮南公国璠、池阳子道赐不平,而伪亲之,引与饮宴。国璠性疏直,因酒醉,遂语文思 ,言己将与温楷及三城胡酋王珍、曹栗等外叛,因说京师豪强可与为谋数十人。文思告之,皆坐诛。以文思为延尉卿,赐爵郁林公。善于其职,听讼断狱,百姓不复匿其情。刘义隆遣将裴方明击杨难当于仇池,世祖以文思为假节、征南大将军,进爵谯王,督洛豫诸军南趣襄阳,邀其归路。还京,为怀朔镇将。兴安初薨。
子弥陀,袭爵。以选尚临泾公主,而辞以先取毗陵公窦瑾女。与瑾并坐祝诅伏诛。
司马楚之,字德秀,晋宣帝弟太常馗之八世孙。父荣期,司马德宗梁益二州刺史,为其参军杨承祖所杀。楚之时年十七,送父丧还丹阳。值刘裕诛夷司马戚属,叔父宣期、兄贞之并为所杀。楚之乃亡匿诸沙门中济江。自历阳西入义阳、竟陵蛮中。及从祖荆州刺史休之为裕所败,乃亡于汝颍之间。
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待士。与司马顺明、道恭等所在聚党。及刘裕自立,楚之规欲报复,收众据长社,归之者常万余人。刘裕深惮之,遣刺客沐谦害楚之。楚之待谦甚厚。谦夜诈疾,知楚之必自来,因欲杀之。楚之闻谦病,果自赍汤药往省之。廉感其意,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之曰:“将军为裕所忌惮,愿不轻率,以保全为先。”楚之叹曰:“若如来言,虽有所防,恐有所失。”谦遂委身以事之。其推诚信物,得士之心,皆此类也。
太宗末,山阳公奚斤略地河南,楚之遣使请降。因表曰:“江淮以北,闻王师南首,无不扑舞,思奉德化。而逼于寇逆,无由自致。臣因民之欲,请率慕义为国前驱。今皆白衣,无以制服人望。若蒙偏裨之号,假王威以唱义,则莫不率从。”于是假楚之使持节、征南将军、荆州刺史。奚斤既平河南,以楚之所率户民分置汝南、南阳、南顿、新蔡四郡,以益豫州。
世祖初,楚之遣妻子内居于鄴,寻徵入朝。时南籓诸将表刘义隆欲入为寇,以楚之为使持节、安南大将军,封琅邪王,屯颍川以拒之。其长史临邑子步还表曰:“楚之渡河,百姓思旧,义众云集,汝颍以南,望风翕然,回首革面。斯诚陛下应天顺民,圣德广被之所致也。”世祖大悦,玺书劳勉,赐前后部鼓吹。
义隆将到彦之氵斥河而西,列守南岸,至于潼关。及彦之等退走,楚之破其别军于长社。又与冠军将军安颉攻滑台,拔之,擒义隆将朱修之、李元德及东郡太守申谟,俘万余人。上疏曰:“臣奉命南伐,受任一方,而智力浅短,诚节未效,所以夙夜忧惶,忘寝与食。臣屡遣人至荆扬,所在陈说,具论天朝盛化之美,莫不忻承圣德,倾首北望。而义隆兄弟知人情摇动,遣臣私仇顺为司州刺史,统淮北七郡,代垣苗守悬瓠。自巩、洛、滑台败散已来,义隆耻其败北,多加罪罚。到彦之削位,退同卒伍,杀姚纵夫于寿春,斩竺灵秀于彭城,王休元托疾,檀道济斥放。凡在腹心,悉怀疑阻。民怨臣猜,可谓今日。臣闻平殄寇逆,必乘战胜之威;建立功勋,亦因离贰之势。伏惟陛下圣德膺符,道光四海,神旌所指, 莫不摧服,其未宾者义隆而已。今天纲遐举,殊方仰德。固宜扫清东南,齐一区宇,使济济之风,被于江汉。”世祖以兵久劳,不从。以散骑常侍徵还。
从征凉州,以功赐隶户一百。义隆遣将裴方明、胡崇之寇仇池。以楚之为假节,与淮阳公皮豹子等督关中诸军从散关西入,击走方明,擒崇之。仇池平而还。
车驾伐蠕蠕,诏楚之与济阴公卢中山等督运以继大军。时镇北将军封沓亡入蠕蠕,说令击楚之等以绝粮运。蠕蠕乃遣奸觇入楚之军,截驴耳而去。有告失驴耳者,诸将莫能察。楚之曰:“必是觇贼截之以为验耳,贼将至矣。”即使军人伐柳为城,水灌之令冻,城立而贼至。冰峻城固,不可攻逼,贼乃走散。世祖闻而嘉之。
寻拜假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王如故。在边二十余年,以清俭著闻。和平五年薨,时年七十五。高宗悼惜之,赠都督梁益秦宁四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领护西戎校尉,扬州刺史,谥贞王。陪葬金陵。
长子宝胤,与楚之同入国。拜中书博士、雁门太守。卒。
楚之后尚诸王女河内公主,生子金龙,字荣则。少有父风。初为中书学生,入为中散。显祖在东宫,擢为太子侍讲。后袭爵。拜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徵为吏部尚书。太和八年薨。赠大将军、司空公、冀州刺史、谥康王。赠绢一千匹。金龙初纳太尉、陇西王源贺女,生子延宗,次纂,次悦。后娶沮渠氏,生徽亮,即河西王沮渠牧犍女,世祖妹武威公主所生也。有宠于文明太后,故以徽亮袭。例降为公。坐连穆泰罪失爵。
延宗,父亡后数年卒。
子裔,字承业。世宗时,悦等为裔理嫡,还袭祖爵。位至后军将军。卒,赠征虏将军、洛州刺史。
子藏,袭。齐受禅,例降。
纂,字茂宗,中书博士。历司州治中、别驾,河内邑中正。永平元年卒。赠镇远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肃。
子澄,字元镜。司州秀才,司空功曹参军、给事中。卒,赠龙骧将军,夏州刺史。
澄弟仲粲,武定中,尚书左丞。
悦,字庆宗。自司空司马出为立节将军、建兴太守转宁朔将军、司州别驾。迁太子左卫率,河北太守。
世宗初,除镇远将军、豫州刺史。时有汝南上蔡董毛奴者,赍钱五千,死在道路。郡县疑民张堤为劫,又于堤家得钱五千。堤惧拷掠,自诬言杀。狱既至州,悦观色察言,疑其不实。引见毛奴兄灵之,谓曰:“杀人取钱,当时狼狈,应有所遗,此贼竟遗何物?”灵之云:“唯得一刀鞘而已。”悦取鞘视之,曰:“此非里巷所为也。”乃召州城刀匠示之,有郭门者前曰:“此刀鞘门手所作,去岁卖与郭民董及祖。”悦收及祖,诘之曰:“汝何故杀人取钱而遗刀鞘?”及祖款引,灵之又于及祖身上得毛奴所著皁襦,及祖伏法。悦之察狱,多此类也。豫州于今称之。
悦与镇南将军元英攻义阳,克之。诏改萧衍司州为郢州,以悦为征虏将军,郢州刺史。萧衍遣其豫州刺史马仙琕、左军将军、永阳戍主陈可等率众一万,于三关南六十里因山起城,名为竹敦,遣其辅国将军,济阴太守苏沛精卒二千以戍之。后于关南四十里麻阳旧栅起城,仙琕轻骑东西为之节度。关南之民,多怀两望。悦令西关统军诸灵凤掩击,败之,尽燔其城楼储积,擒苏沛及其辅国将军、军主刘灵秀。诏曰:“司马悦首谋义阳,征略有捷。且违京既久,屡请入朝。可遂此志,听其赴阙。”寻诏以本将军为豫州刺史。论义阳之勋,封渔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
永平元年,城人白早生谋为叛逆,遂斩悦首,送萧衍。既而邢峦复悬瓠,诏曰:“司马悦暴罹横酷,身首异所,国戚旧勋,特可悼念。主书董绍,衔命公行,囚漂殊域,事可矜愍。尚书可量贼将齐苟兒等四人之中分遣二人,敕扬州为移,以易悦首及绍,迎接还本。用慰亡存。”赠平东将军、青州刺史,赐帛三百匹,谥曰庄。子朏袭爵。
朏,尚世宗妹华阳公主,拜驸马都尉。特除员外散骑常侍,加镇远将军。正光五年,公主薨。月余,朏卒。赠左将军、沧州刺史。
子鸿,字庆云。性粗武。袭爵,位至都水使者。坐与西贼交通赐死。
子孝政,袭。齐受禅,爵例降。
金龙弟跃,字宝龙。尚赵郡公主,拜驸马都尉。代兄为云中镇将、朔州刺史、假安北将军,河内公。跃表罢河西苑封,与民垦殖。有司执奏:“此麋鹿所聚,太官取给,今若与民,至于奉献时禽,惧有所阙。”诏曰:“此地若任稼穑,虽有兽利,事须废封。若是山漳,虞禁何损?寻先朝置此,岂苟藉斯禽,亮亦以俟军行薪蒸之用。其更论之。”跃固请宜以与民,高祖从之。还为祠部尚书、大鸿胪卿、颍川王师。以疾表求解任。太和十九年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赐朝服一具,衣一袭,绢一千匹。楚之父子相继镇会云中,朔土服其威德。
司马景之,字洪略,晋汝南王亮之后。太宗时归阙,爵苍梧公,加征南大将军。清直有节操,太宗甚重之。卒,赠汝南王。子师子袭爵。
景之兄准,字巨之。以泰常末,率三千余家归国。时太宗在虎牢,授宁远将军、新蔡公、假相州刺史。随驾至京。出除广宁太守。悦近来远,清俭有称。世祖嘉之,赐布六百匹。后降号为平远将军,改为密陵侯。兴光初卒。子安国袭爵。
司马叔璠,晋安平献王孚之后也。父昙之,司马德宗河间王。桓玄、刘裕之际,叔璠与兄国璠北奔慕容超。后西投姚兴。刘裕灭姚泓,北奔屈丐。世祖平统万,兄弟俱入国。国璠赐爵淮南公。卒,无子,爵除。叔璠,安远将军、丹杨侯。卒。
长子灵寿,神中,与弟道寿俱来归国。灵寿,冠军将军、温县侯;宁朔将军、宜阳子。灵寿出除陈郡太守。刘义隆侵境,诏灵寿招引义士,得二千余人,从西平公安颉破虎牢、滑台、洛阳三城,徙五百余家入河内。又从讨蠕蠕,西征凉州,所在著功。出为辽西太守,治有清俭之称。太和九年卒。赠怀州刺史,谥曰靖。灵寿娶太宰、顿丘李峻女,与妇父雅不相善,每见抑退,故位不大至。
子惠安,高祖时袭爵。历恆州别驾、桑乾太守、太尉谘议参军事。卒。
子祖珍,年十五,举司州秀才。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年十八,先父卒。
祖珍弟宗庞,世宗时,父惠安以久病启以爵转授。解褐安定王府骑兵参军、洛州龙骧府司马。善射,未曾自伐。性闲淡,少所交游。识者云其淳至。永安中卒。子嵩亮袭。
惠安弟直安,历位尚书郎、济北济南二郡太守、员外散骑常侍。萧宝夤征钟离,引为长史。坐军退,免官加刑。以疾得免。寻除东平原太守。还京,为中散大夫,加征虏将军、太中大夫、迁左将军。正光四年卒。赠大将军、济州刺史。
子龙泉,沧州开府长史。
道寿长子元兴,袭父爵。
子景和,给事中,稍迁扬州骠骑府长史、清河内史。正光元年卒。赠左将军、平州刺史。
元兴弟仲明,侍御史、中书舍人。以谨敏著称。稍迁卫尉少卿,仍领舍人。出为征虏将军、凉州刺史。坐贪残,为御史所弹,遇赦免,积年不叙。后娶灵太后从姊为继室,除武卫将军、征虏将军。转光禄大夫,武卫如故。迁大司农卿,加安东将军、散骑常侍。出为安北将军、恆州刺史,常侍如故。正光五年卒。
子彦邕,有风望。正员郎,稍迁相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天平四年卒。赠散骑常侍,都督怀洛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怀州刺史。
司马天助,自云司马德宗骠骑将军元显之子。刘裕自立,乃来归阙。除平东将军、青徐二州刺史,东海公。天助招率义士,欲袭裕东平、济北二郡及城戍,又破裕将闾万龄军,前后多所虏获。拜侍中、都督青徐兗三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青兗二州刺史,公如故。真君三年,与司马文思等南讨。还,又从驾北征。在阵殁。
子元伯,字归都。袭爵,后降温县子。太和中,为建威将军,泰山太守。
史臣曰:诸司马以乱亡归命。楚之风概器略,最可称乎?其余未足论也。而以往代遗绪,并当位遇,可谓幸矣。
列传第二十六 刁雍 王慧龙 韩延之 袁式
刁雍,字淑和,勃海饶安人也。高祖攸,晋御史中丞。曾祖协,从司马叡渡江 ,居于京口,位至尚书令。父暢,司马德宗右卫将军。初,暢兄逵以刘裕轻狡薄行,负社钱三万,违时不还,执而徵焉。及裕诛桓玄,以嫌故先诛刁氏。雍为暢故吏所匿,奔姚兴豫州牧姚绍于洛阳,后至长安。雍博览书传,姚兴以雍为太子中庶子。
泰常二年,姚泓灭,与司马休之等归国。上表陈诚,于南境自效。太宗许之,假雍建义将军。雍遂于河济之间招集流散 ,得五千余人,南阻大□,扰动徐兗,建牙誓众,传檄边境。刘裕遣将李嵩等讨雍,雍斩之于蒙山。于是众至二万,进屯固山。七年三月,雍从弟弥亦率众入京口,规共讨裕。裕遣兵破之。六月,雍又侵裕青州,雍败,乃收散卒保于马耳山。又为裕青州军所逼,遂入大乡山。
八年,太宗南幸鄴,朝于行观。问:“先闻卿家缚刘裕,于卿亲疏?”雍曰:是臣伯父。”太宗笑曰:“刘裕父子当应惮卿。”又谓之曰:“朕先遣叔孙建等攻青州,民尽藏避 ,城犹未下。彼既素惮卿威,士民又相信服,今欲遣卿助建等,卿宜勉之。”于是假雍镇东将军、青州刺史、东光侯,给五万骑,使别立义军。建先攻东阳,雍至,招集义众,得五千人。遣抚慰郡县,土人尽下,送租供军。是时攻东阳,平其北城三十许步。刘义符青州刺史竺夔于城内凿地道,南下入渑水涧,以为退路。雍谓建曰:“此城已平,宜时入取。不者走尽。”建惧伤兵士,难之。雍曰:“若惧伤官兵者,雍今请将义兵先入。”建不听。夔欲东走,会义符遣其将檀道济等救青州。雍谓建曰:“贼畏官军突骑,以锁连车为函阵。大岘已南,处处狭隘,不得方轨。雍求将义兵五千,要险破之。”建不听,曰:“兵人不宜水土,疫病过半。若相持不休,兵自死尽,何须复战?今不损大军,安全而返,计之上也。”建乃引还。
雍遂镇尹卯自固。又诏令南入,以乱贼境。雍攻克项城。会有敕追令随机立效,雍于是招集谯、梁、彭、沛民五千余家,置二十七营,迁镇济阴。延和二年 ,立徐州于外黄城,置谯、梁、彭、沛四郡九县,以雍为平南将军、徐州刺史,赐爵东安侯。在镇七年,太延四年,徵还京师,频岁为边民所请。世祖嘉之,真君二年复授使持节、侍中、都督扬豫兗徐四州诸军事、征南将军、徐豫二州刺史。
三年,刘义隆将裴方明寇陷仇池,诏雍与建兴公古弼等十余将讨平之。五年,以本将军为薄骨律镇将。至镇,表曰:
臣蒙宠出镇,奉辞西籓,总统诸军,户口殷广。又总勒戎马,以防不虞,督课诸屯,以为储积。夙夜惟忧,不遑宁处。以今年四月末到镇,时以夏中,不及东作。念彼农夫,虽复布野,官渠乏水,不得广殖。乘前以来,功不充课,兵人口累,率皆饥俭。略加检行,知此土稼穑艰难。
夫欲育民丰国,事须大田。此土乏雨,正以引河为用。观旧渠堰,乃是上古所制,非近代也。富平西南三十里,有艾山,南北二十六里,东西四十五里,凿以通河,似禹旧迹。其两岸作溉田大渠,广十余步,山南引水入此渠中。计昔为之,高于水不过一丈。河水激急,沙土漂流,今日此渠高于河水二丈三尺。又河水浸射,往往崩颓。渠溉高悬,水不得上。虽复诸处按旧引水,水亦难求。今艾山北,河中有洲渚,水分为二。西河狭小,水广百四十步。臣今求入来年正月,于河西高渠之北八里,分河之下五里,平地凿渠,广十五步,深五尺,筑其两岸,令高一丈。北行四十里,还入古高渠,即循高渠而北,复八十里,合百二十里,大有良田。计用四千人,四十日功,渠得成讫。所欲凿新渠口,河下五尺,水不得入。今求从小河东南岸斜断到西北岸,计长二百七十步,广十步,高二丈,绝断小河。二十日功,计得成毕,合计用功六十日。小河之水,尽入新渠,水则充足,溉官私田四万余顷。一旬之间,则水一遍;水凡四溉,谷得成实。官课常充,民亦丰赡。
诏曰:“卿忧国爱民,知欲更引河水,劝课大田。宜便兴立,以克就为功,何必限其日数也。有可以便国利民者,动静以闻。”
七年,雍表曰:“奉诏高平、安定、统万及臣所守四镇,出车五千乘,运屯谷五十万斛付沃野镇,以供军粮。臣镇去沃野八百里,道多深沙,轻车来往,犹以为难。设令载谷,不过二十石,每涉深沙,必致滞陷。又谷在河西,转至沃野,越度大河,计车五千乘,运十万斛,百余日乃得一返,大废生民耕垦之业。车牛艰阻,难可全至,一岁不过二运,五十万斛乃经三年。臣前被诏,有可以便国利民者动静以闻。臣闻郑、白之渠,远引淮海之栗,溯流数千,周年乃得一至,犹称国有储粮,民用安乐。今求于牵屯山河水之次,造船二百艘,二船为一舫,一船胜谷二千斛。一舫十人,计须千人。臣镇内之兵,率皆习水。一运二十万斛。方舟顺流,五日而至,自沃野牵上,十日还到,合六十日得一返。从三月至九月三返,运送六十万斛。计用人功,轻于车运十倍有余,不费牛力,又不废田。”诏曰:“知欲造船运谷,一冬即成,大省民力,既不费牛,又不废田,甚善。非但一运,自可永以为式。今别下统万镇出兵以供运谷,卿镇可出百兵为船工,岂可专废千人?虽遣船匠,犹须卿指授,未可专主也。诸有益国利民如此者,续复以闻。”
九年,雍表曰:“臣闻安不妄乱,先圣之政也。况绥服之外,带接边城,防守不备,无以御敌者也。臣镇所绾河西,爰在边表,常惧不虞。平地积谷,实难守获。兵人散居,无以依恃。脱有妖奸,必致狼狈。虽欲自固,无以得全。今求造城储谷,置兵备守。镇自建立,更不烦官。又于三时之隙,不令废农。一岁,二岁不讫,三岁必成。立城之年,必在水陆之次。大小高下。量力取办。”诏许之。至十年三月,城汔。诏曰:“卿深思远虑,忧勤尽思,知城已周讫,边境无不虞之忧,千载有永安之固,朕甚嘉焉。即名此城为刁公城,以旌尔功也。”
兴光二年,诏雍还都,拜特进,将军如故。和平六年,表曰:
臣闻有国有家者,莫不礼乐为先。故《乐记》云:礼所以制外,乐所以修内。和气中释,恭敬温文。是以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易俗移风,莫善于乐。 且于一民一俗,尚须崇而用之,况统御八方,陶钧六合者哉?故帝尧修五礼以明典章,作《咸池》以谐万类;显皇轨于云岱,扬鸿化于介丘。令木石革心,鸟兽率舞。包天地之情,达神明之德。夫感天动神,莫近于礼乐。故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阜生;节,故报天祭地。礼行于郊。则上下和肃。肃者,礼之情;和者,乐之致。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违。揖让而治天下者, 礼乐之谓欤?
唯圣人知礼乐之不可以已,故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所以承天之道,治人之情。故王者治定制礼,功成作乐。虞夏殷周,易代而起。及周之末,王政陵迟。仲尼伤礼乐之崩亡,痛文武之将坠,自卫返鲁,各得其中。逮乎秦皇,剪弃道术,灰灭典籍,坑烬儒士,盲天下之目,绝象魏之章,《箫韶》来仪,不可复矣。赖大漠之兴,改正朔,易服色,协音乐,制礼仪,正声古礼,粗欲周备。至于孝章,每以三代损益,优劣殊轨,叹其薄德,无以易民视听。博士曹褒睹诏也,知上有制作之意,乃上疏求定诸仪,以为汉礼。终于休废,寝而不行。及魏晋之日,修而不备。
伏惟陛下无为以恭已,使贤以御世,方鸣和鸾以陟岱宗,陪群后以升中岳,而三礼缺于唐辰,象舞替于周日。夫君举必书,古之典也。柴望之礼,帝王盛事。臣今以为有其时而无其礼,有其德而无其乐。史阙封石之文,工绝清颂之飨,良由礼乐不兴,王政有阙所致也。臣闻乐由礼,所以象德;礼由乐,所以防淫。 五帝殊时不相沿,三王异世不相袭。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也。臣识昧儒先,管窥不远,谓宜修礼正乐,以光大圣之治。
诏令公卿集议,会高宗崩,遂寝。
皇兴中,雍与陇西王源贺及中书监高允等并以耆年特见优礼,锡雍几杖,剑履处殿,月致珍羞焉。
雍性宽柔,好尚文典,手不释书,明敏多智。凡所为诗赋颂论并杂文,百有余篇。又泛施爱士,怡静寡欲。笃信佛道,著教诫二十余篇,以训导子孙。太和八年冬卒,年九十五。赐命服一袭,赗帛五百匹,赠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将军如故,谥曰简。
雍长子纂,字奉宗。中书侍郎。早卒。
纂弟遵,字奉国。袭爵。
遵弟绍,字奉世。武骑侍郎、汝阴王天赐凉州征西府司马。
绍弟献,字奉章。秘书郎。
献弟融,字奉业。汝阴太守。
融弟肃,字奉诚。中书博士。
遵少不拘小节,长更修改。太和中,例降为侯。景明中,除相州魏郡太守。还为太尉谘议参军。年七十,志力不衰。尝经笃疾,几死,见神明救免,言是福门之子,当享长年。延昌三年,迁司农少卿。寻拜龙骧将军、洛州刺史。遵招诱有方,萧衍新化太守杜性,新化令杜龙振、平阳令杜台定等,率户三千据地内附。熙平元年七月卒,年七十六。赠平东将军、兗州刺史,谥曰惠侯。有子十三人。
长子楷,字景伯。州举秀才。早卒。
子冲,字文助。在《儒林传》。
楷弟尚,字景胜。本州治中。早卒。
尚弟整,字景智。少有大度,颇涉书史。郡功曹。太和十五年,奉朝请。高祖都洛,亲自临选,除司空法曹参军。
高祖南讨,以广阳王嘉镇荆州,整为嘉外兵参军事。寻转太尉、咸阳王禧外兵参军。景明中,除给事中,领本州中正。寻除尚书左中兵郎中。正始中,萧衍江州刺史王茂先来寇南境,平南将军杨大眼讨之,诏整持节为大眼军司,大破茂先,斩衍辅国将军王花等。永平初,以军功除员外散骑常侍,仍除郎中。延昌三年秋,世宗亲选百官于朝堂,拜右军将军,仍除郎中。寻转骁骑将军。未几,丁父忧。
相州刺史、中山王熙在鄴起兵,将诛元叉等。事败,传首京师,熙之亲故莫敢视。整弟妇即熙姊,遂收其尸藏之,后乃还熙所亲。叉闻而致憾,因以熙弟略南走萧衍,诬整将叛,送整与弟宣及子恭等幽系之。赖御史王基、前军检事使魏子建理雪,获免。后自征虏将军出除范阳太守。时已兵乱,整郡获全。去郡之后,寻被陷没。灵太后反政,除安南将军、光禄大夫。元略曾于整坐泣谓黄门王诵、尚书袁翻曰:“刁公收敛我家,卿等宜知。”整以母老,河北丧乱,时整族弟双为西兗州刺史,整遂携家依焉。永安初,拜金紫光禄大夫。二年,兼黄门。元显入洛,用为沧州刺史。庄帝还朝,坐免官。后归乡里。及庄帝杀尔朱荣,就除镇东将军、行沧州事。普泰初,假征东将军、沧冀瀛三州刺史、大都督,将军如前。寻加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逢本乡贼乱,奉母客于齐州。加卫大将军。天平四年,卒于鄴。赠司空公,谥曰文献。整解音律,轻财好施,交结名胜,声酒自娱。然贪而好色,为议者所贬。
初雍与从弟宝惠俱入国。宝惠,字道明,太祖以为上客。卒,有六子。子连城,为冀州开府掾。
刁氏世有荣禄,而门风不甚修洁,为时所鄙。
雍族孙双,字子山。高祖薮,晋齐郡太守。薮因晋乱居青州之乐安。父道履,皇兴初,除平原太守。至双始还本乡。双少好学,兼涉文史,雅为中山王英所知赏。拜西河太守。
正光初,中山王熙之诛也,熙弟略投命于双,双护之周年。时购略甚切。略乃谓双曰:”我兄弟屠灭已尽,唯我一身漏刃相托。卿虽厚恩,久见容蔽,但事留变生,终恐难保。脱万一发觉,我死分也,无事相累卿。若送吾出境,便是再生之惠,如其不尔,辄欲自裁。”双曰:“人生会有一死,死所难遇耳。今遭知己,视死如归,愿不以为虑。”略后苦求南转,双乃遣从子昌送达江左。灵太后返政,知略因双获免,徵拜光禄大夫。时略姊饶铵公主,刁宣妻也,频诉灵太后,乞徵略还朝廷。乃以徐州所获俘江革、祖恆二人易之。以双与略有旧,乃令至境迎接略。
肃宗末,除西兗州刺史。时贼盗蜂起,州人张桃弓等招聚亡命,公行劫掠。双至境,先遣使谕桃弓,陈示祸福,桃弓即随使归罪,双舍而不问。后有盗发之处,令桃弓追捕,咸悉擒获。于是州境清肃。庄帝初,行济州刺史,以功封曲城乡男。出帝初,迁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兴和三年卒。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齐州刺史,谥曰清穆。
王慧龙,自云太原晋阳人,司马德宗尚书仆射愉之孙,散骑侍郎缉之子也。幼聪慧,愉以为诸孙之龙,故名焉。初,刘裕微时,愉不为礼,及得志,愉合家见诛。慧龙年十四,为沙门僧彬所匿。百余日,将慧龙过江,为津人所疑,曰:“行意匆匆彷徨,得非王氏诸子乎?”僧彬曰:“贫道从师有年,止西岸,今暂欲定省,还期无远,此随吾受业者,何至如君言。”既济,遂西上江陵,依叔祖忱故吏荆州前治中习辟疆。时刺史魏咏之卒,辟疆与江陵令罗修、前别驾刘期公、土人王腾等谋举兵,推慧龙为盟主,克日袭州城。而刘裕闻咏之卒,亦惧江陵有变,遣其弟道规为荆州,众遂不果。罗修将慧龙,又与僧彬北诣襄阳。司马德宗雍州刺史鲁宗之资给慧龙,送渡江,遂自虎牢奔于姚兴。其自言也如此。
泰常二年,姚泓灭,慧龙归国。太宗引见与言,慧龙请效力南讨。言终,俯而流涕,天子为之动容。谓曰:“朕方混一车书,席卷吴会,卿情计如此,岂不能相资以众乎?”然亦未之用。后拜洛城镇将,配兵三千人镇金墉。既拜十余日,太宗崩。世祖初即位,咸谓南人不宜委以师旅之任,遂停前授。
初,崔浩弟恬闻慧龙王氏子,以女妻之。浩既婚姻,及见慧龙,曰:“信王家兒也。”王氏世齄鼻,江东谓之齄王。慧龙鼻大,浩曰:“真贵种矣。”数向诸公称其美。司徒长孙嵩闻之,不悦,言于世祖,以其叹服南人,则有讪鄙国化之意。世祖怒,召浩责之。浩免冠陈谢得释。及鲁宗之子轨奔姚兴,后归国,云慧龙是王愉家竖僧彬所通生也。浩虽闻之,以女之故,成赞其族。慧龙由是不调。
久之,除乐安王范傅,领并荆扬三州大中正。慧龙抗表,愿得南垂自效。崔浩固言之,乃授南蛮校尉、安南大将军左长史。及刘义隆荆州刺史谢晦起兵江陵,引慧龙为援。慧龙督司马卢寿等一万人拔其思陵戍,进围项城。晦败,乃班师。后刘义隆将王玄谟寇滑台,诏假慧龙楚兵将军,与安颉等同讨之。相持五十余日,诸将以贼盛莫敢先,慧龙设奇兵大破之。世祖赐以剑马钱帛,授龙骧将军,赐爵长社侯,拜荥阳太守,仍领长史。在任十年,农战并修,大著声绩。招携边远,归附者万余家,号为善政。
其后,刘义隆将到彦之、檀道济等频顿淮颍,大相侵掠。慧龙力战,屡摧其锋。彦之与友人萧斌书曰:“鲁轨顽钝,马楚粗狂,亡人之中唯王慧龙及韩延之可为深惮。不意儒生懦夫,乃令老子讶之。”刘义隆纵反间,云慧龙自以功高而位不至,欲引寇入边,因执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以叛。世祖闻曰:“此必不然,是齐人忌乐毅耳。”乃赐慧龙玺书曰:“义隆畏将军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风尘之言,想不足介意也。”刘义隆计既不行,复遣刺客吕玄伯,购慧龙首,二百户男、绢一千匹。玄伯伪为反间来,求屏人有所论。慧龙疑之,使人探其怀,有尺刀。玄伯叩头请死。慧龙曰:“各为其主也。吾不忍害此人。”左右皆言义隆贼心未已,不杀玄伯,无以制将来。慧龙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且吾方以仁义为干卤,又何忧乎刺客?”遂舍之。时人服其宽恕。
慧龙自以遭难流离,常怀忧悴,乃作《祭伍子胥文》以寄意焉。生一男一女,遂绝房室。布衣蔬食,不参吉事。举动必以礼。太子少傅游雅言于朝曰:“慧龙,古之遗孝也。”撰帝王制度十八篇,号曰《国典》。真君元年,拜使持节、宁南将军、虎牢镇都副将。未至镇而卒。临没,谓功曹郑晔曰:“吾羁旅南人,恩非旧结,蒙圣朝殊特之慈,得在疆场效命。誓愿鞭尸吴市,戮坟江阴。不谓婴此重疾,有心莫遂。非唯仰愧国灵,实亦俯惭后土。修短命也,夫复何言?身殁后,乞葬河内州县之东乡,依古墓而不坟,足藏发齿而已。庶魂而有知,犹希结草之报。”时制,南人入国者皆葬桑乾。晔等申遗意,诏许之。赠安南将军、荆州刺史,谥穆侯。吏人及将士共于墓所起佛寺,图慧龙及僧彬象赞之。吕玄伯感全宥之恩,留守墓侧,终身不去。子宝兴袭爵。
宝兴少孤,事母至孝。尚书卢遐妻,崔浩女也。初,宝兴母及遐妻俱孕,浩谓曰:“汝等将来所生,皆我之自出,可指腹为亲。”及婚,浩为撰仪,躬自监视。谓诸客曰:“此家礼事,宜尽其美。”及浩被诛,卢遐后妻,宝兴从母也,缘坐没官。宝兴亦逃辟,未几得出。卢遐妻,时官赐度河镇高车滑骨。宝兴尽卖货产,自出塞赎之以归。州辟治中从事、别驾,举秀才,皆不就。闭门不交人事。袭爵长社侯、龙骧将军。卒,子琼袭爵。
琼,字世珍。高祖赐名焉。太和九年,为典寺令。十六年,降侯为伯。高祖纳其长女为嫔,拜前军将军、并州大中正刺史。有受纳之响,为中尉王显所劾,终得雪免。神龟中,除左将军、兗州刺史。去州归京,多年沉滞。所居在司空刘腾宅西,腾虽势倾朝野,初不侯之。腾既权重,吞并邻宅,增广旧居,唯琼终不肯与。以此久见抑屈。琼女适范阳卢道亮,不听归其夫家。及女卒,哀恸无已。琼仍葬之别所,冢不即塞,常于圹内哭泣。久之乃掩。当时深怪,疑其秽行。加以聋疾,每见道俗,乞丐无已。造次见之,令人笑愕。道逢太保、广平王怀,据鞍抗礼,自言马瘦。怀即以诞马并乘具与之。尝诣尚书令李崇,骑马至其黄阁,见崇子世哲,直问继伯在否。崇趋出,琼乃下。崇俭而好以纸帖衣领,琼哂而掣去之。崇小子青肫,尝盛服。□宠势亦不足恨。领军元叉使奴遗琼马,并留奴。王育闻之,笑曰:“东海之风,于兹坠矣。”孝昌三年,除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令,时琼子遵业为黄门郎,故有此授。率,年七十四。赠征北将军、中书监、并州刺史。自慧龙入国,三世一身,至琼始有四子。
长子遵业,风仪清秀,涉历经史。位著作佐郎,与司徒左长史崔鸿同撰《起居注》。迁右军将军,兼散骑常侍,慰劳蠕蠕。乃诣代京,采拾遗文,以补《起居》所缺。与崔光,安丰王延明等参定服章。及光为肃宗讲《孝经》,遵业预讲,延业录义,并应诏作《释奠侍宴诗》。时人语曰:“英英济济,王家兄弟。”转司徒左长史、黄门郎,监典仪注。遵业有誉当时,与中书令陈郡袁翻,尚书琅琊王诵并领黄门郎,号曰三哲。时政归门下,世谓侍中、黄门为小宰相。而遵业从容恬素,若处丘园。尝著穿角履,好事者多毁新履以学之。以胡太后临朝,天下方乱,谋避地,自求徐州。太后曰:“王诵罢幽州始作黄门,卿何乃欲徐州?更待一二年,当有好处分。”遵业兄弟,并交游时俊,乃为当时所美。及尔朱荣入洛,兄弟在父丧中,以于庄帝有从姨兄弟之亲,相率奉迎,俱见害河阴。议者惜其人才,而讥其躁竞。赠并州刺史。著《三晋记》十卷。
遵业子松年,尚书库部郎。
韩延之,字显宗,南阳赭阳人,魏司徒暨之后也。司马德宗平西府录事参军。刘裕率伐司马休之,未至江陵,密使与延之书招之。延之报曰:“闻亲率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怪骇。何者?莫知师出之名故也。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爱待物,当于古人中求耳。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欺诳国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处怀期物,自有由来者矣。以平西之至德,宁无授命之臣乎?假令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不复多言。”裕得书叹息,以示诸佐曰:“事人当应如此。”刘裕父名翘,字显宗,于是延之字显宗,名子为翘,盖示不臣刘氏也。后奔姚兴。泰常二年,与司马文思来入国,以延之为虎牢镇将,爵鲁阳侯。初延之曾来往柏谷坞,省鲁宗之墓,有终焉之志。因谓子孙云:“河洛三代所都,必有治于此者。我死不劳向北代葬也。即可就此。”及卒,子从其言,遂葬于宗之墓次。延之死后五十余年而高祖徙都,其孙即居于墓北柏谷坞。
延之前妻罗氏生子措,措随父入国。又以淮南王女妻延之,生道仁。措推道仁为嫡,袭父爵,位至殿中尚书。进爵西平公。
袁式,字季祖,陈郡阳夏人,汉司徒滂之后。父渊,司马昌明侍中。式在南,历武陵王遵谘议参军。与司马文思等归姚兴。泰常二年归国,为上客,赐爵阳夏子。与司徒崔浩一面,便尽国士之交。是时,朝仪典章,悉出于浩。浩以式博于古事,每所草创,恆顾访之。性长者,虽羁旅飘泊,而清贫守度,不失士节,时人甚敬重之,皆呼曰袁谘议。延和二年,卫大将军、乐安王范为雍州刺史,诏式与中书侍郎高允俱为从事中郎,辞而获免。式沉靖乐道,周览书传,至于诂训、《仓》、《雅》、偏所留怀。作《字释》,未就。以天安二年卒。赠豫州刺史,谥肃侯。
子济,袭。位魏郡太守,政有清称,加宁远将军。子侄遂居颍川之阳夏。
史臣曰:刁雍才识恢远,著声立事,礼遇优隆,世有人爵堂构之义也。王慧龙援难自归,颇历夷险,抚从督众,见惮严敌。世珍宝有令子,克播家声。韩延之报书刘裕,国体在焉。袁式赞礼仪崔浩,时称长者,一时有称,信为美哉。
列传第二十七 李宝
李宝,字怀素,小字衍孙,陇西狄道人,私署凉王皓之孙也。父翻 ,字士举,小字武强,私署骁骑将军,祁连、酒泉、晋昌三郡太守。宝沉雅有度量,骁勇善抚接。伯父歆为沮渠蒙逊所灭,宝徙于姑臧。岁馀,随舅唐契北奔伊吾,臣于蠕蠕。其遗民归附者稍至二千。宝倾身礼接,甚得其心,众皆乐为用,每希报雪。属世祖遣将讨沮渠无讳于敦煌,无讳捐城遁走。宝自伊吾南归敦煌,遂修缮城府,规复先业。遣弟怀达奉表归诚。世祖嘉其忠款,拜怀达散骑常侍、敦煌太守,则遣使授宝使持节、侍中、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戒校尉、沙州牧、敦煌公,仍镇敦煌,四品以下听承制假授。真君五年,因入朝,遂留京师,拜外都大官。转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还,除内都大官。高宗初,代司马文思镇怀荒,改授镇北将军。太安五年薨,年五十三。诏赐命服一袭,赠以本官,谥曰宣。有六子:承、茂、辅、佐、公业、冲。公业早卒,冲别有《传》。
承,字伯业,少有策略。初,宝欲谋归款,民僚多有异议 ,承时年十三,劝宝速定大计,于是遂决。仍令承随表入质。世祖深相器异,礼遇甚优,赐爵姑臧。后遭父忧,居丧以孝闻。承应传先封,以自有爵,乃让弟茂,时论多之。承方裕有鉴裁,为时所重。高宗末,以姑臧侯出为龙骧将军、荥阳太守。为政严明,甚著声称。延兴五年卒,时年四十五。赠使持节、本将军,雍州刺史,谥曰穆。
长子韶,字元伯,学涉,有器量。与弟彦、虔、蕤并为高祖赐名焉。韶又为季父冲所知重。延兴中,补中书学生。袭爵姑臧侯 ,除仪曹令。时修改车服及羽仪制度,皆令韶典焉。迁给事黄门侍郎。后例降侯为伯。兼大鸿胪卿,黄门如故。
高祖将创迁都之计,诏引侍臣访以古事。韶对:“洛阳九鼎旧所,七百攸基,地则土中,实均朝贡 ,惟王建国,莫尚于此。”高祖称善。迁太子右詹事。寻罢左右,仍为詹事、秦州大中正。出为安东将军、衮州刺史。高祖自鄴还洛,韶朝于路,言及庶人恂事。高祖曰:“卿若不出东宫,或未至此。”
世宗初,徵拜侍中,领七兵尚书。寻除抚军将军、并州刺史。以从弟伯尚同元禧之逆,在州禁止,徵还京师。虽不知谋 ,犹坐功亲免除官爵。久之,起兼将作大匠,敕参定朝仪、律令。
吕苟兒反于秦州,除抚军将军、西道都督、行秦州事,与右卫将军元丽率众讨之。事平,即真。玺书劳勉,复其先爵。时陇右新经师旅之后 ,百姓多不安业,韶善抚纳,甚得夷夏之心。徵还,行定州事。寻转相州刺史,将军如故。
肃宗初,入为殿中尚书,行雍州事。后除中军大将军、吏部尚书,加散骑常侍。韶在选曹,不能平心守正 ,通容而已,议者贬之。出为冀州刺史。清简爱民,甚收名誉,政绩之美,声冠当时。肃宗嘉之,就加散骑常侍。迁车骑大将军,赐剑佩、貂蝉各一具,骅骝马一匹,并衣服寝具。韶以年及悬车,抗表逊位。优旨不许。转定州刺史,常侍如故。及赴中山,冀州父老皆送出西境,相聚而泣。二州境既连接,百姓素闻风德,州内大治。正光五年四月,卒于官,年七十二。诏赠帛七百匹,赠侍中、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司空公、雍州刺史,谥曰文恭。既葬之后,有冀州兵千馀人戍于荆州,还经韶墓,相率培冢,数日方归。其遗爱如此。初,韶克定秦陇,永安中追封安城县开国伯,邑四百户。
长子玙,字道璠,袭。武定中,骠骑大将军、东徐州刺史。
玙弟瑾,字道瑜。美容貌,颇有才学,特为韶所钟爱。清河王怿知赏之,怿为司徒,辟参军。转著作佐郎,加龙骧将军。稍迁通直散骑侍郎,与给事黄门侍郎王遵业、尚书郎卢观典领仪注。临淮王彧谓瑾等曰:“卿等三俊,共掌帝仪,可谓舅甥之国。”王、卢即瑾之外兄也。肃宗崩,上谥策文,瑾所制也。庄帝初,于河阴遇害,年四十九。赠冠军将军、齐州刺史。
长子产之,字孙侨。容貌短陋,而抚训诸弟,爱友笃至,年四十九,亡。产之弟茜之,武定末,司空主簿。瑾弟瓚,字道璋,少有风尚。辟司徒参军事。神龟中卒。赠汉阳太守。子修年,大将军开府士曹参军。早亡。
韶弟彦,字次仲。颇有学业。高祖初,举司州秀才,除中书博士。转谏议大夫。后因考课,降为元士。寻行主客曹事,徙郊庙下大夫。时朝仪典章咸未周备,彦留心考定,号为称职。
高祖南伐,彦以蕞尔江闽,不足亲劳銮驾,频有表谏。虽不从纳,然亦嘉其至诚。及六军次于淮南,徵为广陵王羽长史,加恢武将军、西翼副将军。还,除冀州赵郡王干长史。转青州广陵王羽长史,带齐郡太守。徵为龙骧将军、司徒右长史,转左长史、秦州大中正。出行扬州事。寻徵拜河南尹。还至汝阴,复敕行徐州事。转平北将军、平州刺史。还,平东将军、徐州刺史。延昌二年夏,大霖雨,川渎皆溢。彦相水陆形势,随便疏通,得无淹渍之害。朝廷嘉之,频诏劳勉。入为河南尹。迁金紫光禄大夫、光禄勋卿,转度支尚书。出为抚军将军、秦州刺史。
是时,破落汗拔陵等反于北镇,二夏、豳、凉所在蜂起。而彦刑政过猛,为下所怨。城民薛珍、刘庆、杜超等因四方离叛,遂潜结逆谋。正光五年六月,突入州门,擒彦于内斋,囚于西府。推其党莫折大提为帅,遂害彦。永安中,追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孝贞。
子燮,字德谐,少有风望。解褐司徒参军。著作佐郎、司徒祭酒,转主簿。卒,赠辅国将军、太常少卿。
燮弟德广,终于中散大夫。德广弟德显,太尉行参军,稍迁散骑侍郎。卒。赠征虏将军、东秦州刺史。德显弟德明,秘书郎。彦弟虔,字叔恭。太和初,为中书学生。迁秘书中散,转冀州骠骑府长史、太子中舍人。世宗初,迁太尉从事中郎。出为清河太守,属京兆王愉反,虔弃郡奔阙。世宗闻虔至,谓左右曰:“李虔在冀州日久,思信著物,今拔难而来,众情自解矣。”乃授虔别领军前慰劳事。事平,转长乐太守。延昌初,冀州大乘贼起,令虔以本官为别将,与都督元遥讨平之。迁后将军、燕州刺史。还为光禄大夫,加平西将军,兼大司农卿。出为散骑常侍、安东将军、衮州刺史。追论平冀州之功,赐爵高平男。还京,除河南邑中正,迁镇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庄初,授特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又进号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永安三年冬薨,年七十四。赠侍中、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太尉公、冀州刺史,男如故,谥曰宣景。
长子暖,字仁明。解褐司空行参军,稍迁尚书左外兵郎。孝庄初,于河阴遇害,年四十。赠安东将军、度支尚书、青州刺史。
子褒,武定中,太师法曹参军。
明弟昞,字仁曜。起家高阳王雍常侍,员外散骑侍郎、太尉录事参军。孝庄初,与兄暧同时遇害,年四十八。赠散骑常侍、左将军、衮州刺史。
子为,武定中,司空长流参军。昞弟昭,字仁照。卒于散骑侍郎。赠征虏将军、凉州刺史。子士元、操,武定中,并仪同开府参军事。昭弟晓,字仁略。武定末,太尉谘议参军。虔弟蕤,字延宾。历步兵校尉、东郡太守、怀农少卿。卒,赠龙骧将军、豫州刺史。长子咏,字义兴,有干局。起家太学博士。领殿中侍御史,稍迁东郡太守。庄帝初,迁安东将军、济州刺史。转广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前废帝时,与第三弟通直散骑常侍义真、第七弟中书侍郎、太常少卿义邕,同时为尔朱仲远所害。义邕,庄帝居蕃之日,以外亲甚见亲昵,及有天下,特蒙信任。尔朱荣之诛,义邕与其事,由是并及于祸。出帝初,赠咏侍中、骁骑将军、吏部尚书、冀州刺史,义真赠前将军、齐州刺史,义邕赠安东将军、青州刺史。
咏次弟义慎,司空属。第四弟义远,国子博士。庄帝初,并于河阴遇害。义慎赠散骑常侍、征东将军、雍州刺史。
承弟茂,字仲宗。高宗末,袭父爵,镇西将军、敦煌公。高祖初,除长安镇都将。转西衮州刺史,将军如故。入为光禄大夫,例降为侯。茂性谦慎,以弟冲宠盛,慎于盈,遂托以老疾,固请逊位。高祖不夺其志,听食大夫禄,还私弟,因居定州之中山。自是优游里舍,不入京师。景明年卒,时年七十一。谥曰恭侯。
子静,字绍安,袭。解褐太尉参军事,定州别驾、东平原太守。神龟三年卒,年五十五。
子遐,字智远,有几案才。起家司空行参军,袭爵。稍迁右将军、尚书驾部郎中。出为河内太守。尔朱荣称兵向洛,次其郡境,庄帝潜济河北相会。遐既间荣推奉庄帝,遂开门谒侯,仍从驾南渡。及河阴,为乱兵所害,时年四十二。事宁,追赠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秦州刺史。以侯驾之功,封卢乡县开国怕,邑三百户。
子孝儒,袭。齐受禅,爵例降。
静弟孚,字仲安,恭顺笃厚。起家镇北府功曹参军。定州别驾,汝阳、汝南、中山三郡太守。孝庄初,以外亲超授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出除镇东将军、沧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普泰元年卒,年六十二。有五子。
长子惠昭,太傅开府城局参军
惠昭弟惠谌,武定中,齐州别驾。
孚弟敬安,奉朝请。早亡。
敬安弟季安,粗涉书史。解褐彭城王行参军。稍迁宁朔将军、步兵校尉。出为徐州北海王颢抚军府长史。正光末,颢为关西都督,复引为长史,委以戎政。寻加骁骑将军。孝昌三年,卒于军,时年五十三。赠征虏将军、凉州刺史。
子处默,少清惠。起家青州彭城王府主簿。稍迁通直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光禄大夫、抚军将军、广州开府长史。天平初卒,年三十九。
茂弟辅,字督真,亦有人望。解褐中书博士,迁司徒议曹掾。太和初,高祖为咸阳王禧纳其女为妃,除镇远将军、颍川太守,带长社戍。辅绥怀招集,甚得边和。六年,卒于郡,年四十七。赠征虏将军、秦州刺史、襄武侯,谥曰惠。
长子伯尚,少有重名。弱冠除秘书郎。高祖每云:“此李氏之千里驹。”稍迁通直散骑侍郎,敕撰《太和起居注》。寻迁秘书丞。世宗初,兼给事黄门侍郎。景明二年,坐与咸阳王禧谋反诛。时年二十九。
伯尚弟仲尚,仪貌甚美。少以文学知名。二十著《前汉功臣序赞》及季父《司空冲诔》。时兼侍中高聪、尚书邢峦见而叹曰:“后生可畏,非虚言也。”起家京兆王愉行参军。景明中,坐兄事赐死,年二十五。
仲尚弟季凯,沉敏有识量。坐兄事,与母弟俱徙边。久之,会赦免,遂寓居于晋阳,沉废积年。孝昌中,解褐太尉参军事,加威远将军。寻除并州安北府长史。肃宗崩,尔朱荣阴图义举,季凯豫谋。庄帝践阼,徵拜给事黄门侍郎,封博平县开国侯,邑七百户。寻加散骑常侍、平东将军。转秘书监,进号中军将军。普泰元年七月,尔朱世隆以荣之死,谓季凯通知,于是见害,年五十五。出帝初,追赠侍中、骠骑将军、吏部尚书、定州刺史。
子统,字基伯,袭。武定末,太尉刑狱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季凯弟延庆,孝昌中,解褐定州镇北城局参军。稍迁奉车都尉、陈留太守。迁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永熙二年卒,年五十二。赠本将军、雍州刺史。
子惠矩,武定中,仪同开府参军事。
延庆弟延度,武定中,卫将军、安德太守。
辅弟佐,字季翼,有文武才干。高祖初,兼散骑常侍,衔命使高丽。以奉使称旨,还,拜常山太守,赐爵真定子。迁冠军将军、怀州刺史,赐爵山阳侯。寻加安南将军、河内公。转安东将军、相州刺史。所在有称绩。
车驾南讨,拜安南将军,副大司马,咸阳王禧为殿中将军。寻被敕与征南将军、城阳王鸾、安南将军卢渊等军攻赭阳。各不相节度,诸军皆坐甲城下,欲以不战降贼。佐独勒所部,晨夜攻击。属萧鸾遣其太子右卫率坦历生率众来援,咸以势弱不敌,规欲班师。佐乃简骑二千逆贼,为贼所败。坐徙瀛州为民。车驾征宛邓,复起佐,假平远将军、统军。萧鸾新野太守刘忌凭城固守,佐率所领攻拔之。以功封泾阳县开国子,邑三百户。沔北既平,广阳王嘉为荆州刺史,仍以佐为嘉镇南府长史,加辅国将军。别镇新野。及大军凯旋,高祖执佐手曰:“沔北,洛阳南门,卿既为朕平之,亦当为朕善守。”
高祖崩,遣敕以佐行荆州刺事,仍本将军。佐在州,威信大行,边民悦附,前后归之者二万许家。寻正刺史。世宗初,徵兼都官尚书。景明二年卒,年七十一。赠征虏将军、秦州刺史,谥曰庄。子遵袭。
遵,爽俊有父风。历相州治中,转别驾、冀州征北府长史、司空司马。卒,赠龙骧将军、洛州刺史。孝庄初,以外戚超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
子果,袭。司空谘议参军。武定中,坐通西贼伏诛。
遵弟柬,字休贤。郡辟功曹。以父忧去职,遂终身不食酒肉,因屏居乡里。肃宗初,司空、任城王澄嘉其操尚,以为参军事。寻转司徒外兵参军。历任城、济北二郡太守。孝庄初,迁镇远将军、济州刺史。卒,赠安北将军、殿中尚书、相州刺史。
子经,司徒谘议参军、行豫州事。兴和初,坐妖言赐死。
柬弟神俊,小名提。少以才学知名,为太常刘芳所赏。释褐奉朝请,转司徒祭酒、从事中郎。顷之,拜骁骑将军、中书侍郎、太常少卿。出为前将军、荆州刺史。
时四方多事,所在连兵。萧衍遣将曹敬宗来寇,攻围积时,又引水灌城,城不没者数版。神俊循抚兵民,戮力固守。诏遣都督崔暹、别将王罴、裴衍等赴援,敬宗退走。时寇贼之后,城外多有露骸,神俊教令收葬之。徵拜大司农卿。肃宗末,除镇军将军、行相州事。于时葛荣南逼,神俊忧惧,乃故坠马伤脚,仍停汲郡,有诏追还。庄帝纂统,以神俊外戚之望,拜散骑常侍、殿中尚书。追论固守荆州之功,封千乘县开国侯,邑一千户。转中书监、吏部尚书。
神俊意尚风流,情在推引人物,而不能守正奉公,无多声誉。有钜鹿人李炎上书言神俊之失。天柱将军尔朱荣曾补人为曲阳县令,神俊以阶县不用。荣闻大怒,谓神俊自树亲党,排抑勋人。神俊惧,启求解官。乃除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寻属尔朱兆入京,乘舆幽执,神俊遂逃窜民间。出帝初,始来归阙,拜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孝静初,行并州事。寻除骠骑大将军、肆州刺史。入为侍中。兴和二年薨,年六十四。赠都督雍秦泾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徒公、雍州刺史,侍中、开国公如故。
神俊风韵秀举,博学多闻,朝廷旧章及人伦氏族,多所谙记。笃好文雅,老而不辍,凡所交游,皆一时名士。汲引后生,为其光价,四方才子,咸宗附之。而性通率,不持检度,至于少年之徒,皆与亵狎,不能清正方重,识者以此为讥。神俊丧二妻,又欲娶郑严祖妹,神俊之从甥也。卢元明亦将为婚,遂至纷竞,二家阋于严祖之门。郑卒,归元明,神俊惆怅不已,时人谓神俊凤德之衰。神俊无子,从弟延度以第三子容兒后之。
韶从弟元珍,小名大墨。起家奉朝请、太尉录事参军,卒于步兵校尉。
元珍弟仲遵,有业尚,彭城王勰为定州,请为开府参军。累转员外散骑常侍、游击将军、太中大夫。出为京兆内史。大将军、京兆王继西伐,请为谘议参军。寻除左将军、营州刺史。时四方州镇谋逆,叛乱相续,营州城内,咸有异心。仲遵单车赴州,既至,与大使卢同以恩信怀诱,率皆怡悦。后肃宗又诏卢同为行台,北出慰劳。同疑彼人情难信,聚兵将往。城民刘安定等先有异志,谓欲图己,还相恐动,遂执仲遵。二子清石、陈罕,寻亦见杀。唯兄子徽仁得免。
韶从叔思穆,字叔仁。父抗,自凉州渡江左,仕刘骏,历晋寿、安东、东莱三郡太守。思穆有度量,善谈论,工草隶,为当时所称。太和十七年,携家累自汉中归国,除步兵校尉。遭母忧解任。起为都水使者。及车驾南伐,以本官兼直阁将军,从平南阳,以功赐爵为伯。寻除司徒司马。彭城王勰为定州,请为司马,带钜鹿太守。勰徙镇扬州,仍请为司马。府解,除征虏将军、太中大夫。出为京兆内史,在郡八年,颇有政绩。徵拜光禄大夫。肃宗初,除平北将军、中山太守,未拜,迁安北将军、营州刺史。卒于位,时年六十一。赠安西将军、华州刺史。永安中,子奖为庄帝所亲待,复超赠思穆卫将军、中书监、左光禄大夫。谥曰宣惠。有子十四人。
嫡子斌,袭。官至散骑侍郎,早卒。
斌兄奖,武定末,司徒左长史。
李氏自初入魏,人位兼举,因冲宠遇,遂为当世盛门。而仁义吉凶,情礼浅薄,期功之服,殆无惨容,相视窘乏,不加拯济。识者以此贬之。
史臣曰:李宝家难流离,晚获归正,大享名器,世业不殒。诸子承基,俱有位望。韶清身履度,声绩洽美矣。神俊才尚风流,殆民望也,贞粹之地,君子或未许焉。
列传第二十八 陆俟
陆俟,代人也。曾祖干,祖引,世领部落。父突,太祖时率部民随从征伐 ,数有战功,拜厉威将军、离石镇将。天兴中,为上党太守、关内侯。俟少聪慧,有策略。太宗践阼,拜侍郎,迁内侍,袭爵关内侯,转龙骧将军、给事中,典选部兰台事。当官而行,无所屈桡。世祖亲征赫连昌,诏俟督诸军镇大碛,以备蠕蠕。车驾还,复典选部兰台事。与西平公安颉督诸军攻虎牢,克之,赐爵建业公,拜冀州刺史,仍本将军。时考州郡治功,唯俟与河内太守丘陈为天下第一。转都督洛豫二州诸军事、本将军、虎牢镇大将。平凉休屠金崖、羌狄子玉等叛,复转为使持节、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安定镇大将。既至,怀柔羌戎,莫不归附。追讨崖等,皆获之。徵还,拜散骑常侍。
出为平东将军、怀荒镇大将。未期,诸高车莫弗讼俟严急,待下无恩,还请前镇将郎孤。世祖诏许之,徵俟还京。既至朝见 ,言于世祖曰:“陛下今以郎孤复镇,以臣愚量,不过周年,孤身必败,高车必叛。”世祖疑谓不实,切责之,以公归第。明年,诸莫弗果杀郎孤而叛。世祖闻之,大惊,即召俟,问其知败之意。俟曰:“夫高车上下无礼。无礼之人,难为其上。臣所以莅之以威严,节之以宪纲,欲渐加训导,使知分限。而恶直丑正,实繁有徒,故讼臣无恩,称孤之美。孤获还镇,欣其名誉,必加恩于百姓,讥臣为失,专欲以宽惠治之,仁恕待之。无礼之人,易生陵傲,不过期年,无复上下。然后收之以威,则人怀怨怼,怨怼既多,败乱彰矣。”世祖笑曰:“卿身乃短,虑何长也?”即日,复除散骑常侍。
世祖征蠕蠕,破凉州,常随驾别督辎重。又与高凉王那渡河南,略地至济南东平陵,徙其民六千家于河北。又以俟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平西将军、长安镇大将。与高凉王那击盖吴于杏城 ,大破之。获吴二叔,诸将欲送京师,俟独不许,曰:“夫长安一都,险绝之土,民多刚强,类乃非一。清平之时,仍多叛动,今虽良民,犹以为惧,况其党与乎?若不斩吴,恐长安之变未已。吴一身藏窜,非其亲信,谁能获之?若停十万之众以追一人,非上策也。不如私许吴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吴,擒之必也。”诸将咸曰:“今来讨贼,既破之,获其二叔,唯吴一人,何所复至?”俟曰:“吴之悖逆,本自天性,今若获免,必诳惑愚民,称王者不死,妄相扇动,为患必大。诸君不见毒蛇乎?断其头犹能为害,况除腹心疾,而曰必遗其类,其可乎?”诸将曰:“公言是也。但得贼不杀,更有所求,遂去不返,其如罪何?”俟曰:“此罪我与诸君当之。”高凉王那亦从俟计,遂遣吴二叔,与之期。及吴叔不至,诸将各咎于俟。俟曰:“此未得其便耳,必不背也。”后数日,果斩吴以至,皆如其言。俟之明略独决,皆此类也。迁内都大官。
安定卢水刘超等聚党万馀以叛,世祖以俟威恩被于关中,诏以本官加都督秦雍诸军事,镇长安。世祖曰:“秦川险绝,奉化日近 ,吏民未被恩德,故顷年已来,频有叛动。今超等恃险,不顺王命,朕若以重兵与卿,则超等必合而为一,据险拒战,未易攻也;若以轻兵与卿,则不制矣。今使卿以方略定之。”于是俟单马之镇,超等闻之大欣,以为无能为也。既至,申扬威信,示以成败,诱纳超女,外若姻亲。超犹自警,初无降意。俟乃率其帐下,往见超,观其举措,设掩袭之计。超使人逆曰:“三百人以外,适当以弓马相待,三百人以内,当以酒食相供。”俟乃将二百骑诣超,超设备甚严。俟遂纵酒尽醉而还。后谓将士曰:“超可取也。”乃密选精兵五百人,陈国恩德,激厉将士,言至恳切。士卒奋勇,各曰:“以死从公,必无二也。”遂伪猎而诣超,与士卒约曰:“今会发机,当以醉为限。”俟于是诈醉,上马大呼,手斩超首。士卒应声纵击,杀伤千数,遂平之。世祖大悦,徵俟还京师,转外都大官,散骑常侍如故。
高宗践阼,以子丽有策立之勋,拜俟征西大将军,进爵东平王。太安四年薨,年六十七 ,谥曰成。有子十二人。
长子馛,多智,有父风。高宋见馛而悦之,谓朝臣曰;“吾常叹其父智过其躯,是复逾于父矣。”少为内都下大夫 ,奉上接下,行止取与,每能逆晓人意,与其从事者无不爱之。
兴安初,赐爵聊城侯,出为散骑常侍、安南将军、相州刺史,假长广公。为政清平,抑强扶弱。州中有德宿老名望重者 ,以友礼待之,询之政事,责以方略。如此者十人,号曰“十善。”又简取诸县强门百馀人,以为假子,旅接殷勤,赐以衣服,令各归家,为耳目于外。于是发奸摘伏,事无不验。百姓以为神明,无敢劫盗者。在州七年,家至贫约。徵为散骑常侍,民乞留馛者千馀人。显祖不许,谓群臣曰:“馛之善政,虽复古人何以加之?”赐绢五百匹、奴婢十口。馛之还也,吏民大敛布帛以遗之,馛一皆不受,民亦不取,于是以物造佛寺焉,名长广公寺。后袭父爵,改封建安王。
时刘彧司州刺史常珍奇以县瓠内附,而新民犹怀去就。馛衔旨抚慰,诸有陷军为奴婢者,馛皆免之。百姓忻悦,民情乃定。蠕蠕犯塞 ,车驾亲讨,诏馛为选部尚书,录留台事,督兵运浪,一委处分。
显祖将禅位于京兆王子推,任城王云、陇西王源贺等并皆固谏。馛抗言曰:“皇太子圣德承基,四海属望,不可横议,干国之纪。臣请刎颈殿庭 ,有死无贰。”久之,帝意乃解,诏曰;“馛,直臣也,其能保吾子乎!”遂以馛为太保,与太尉源贺持节奉皇帝玺绂,传位于高祖。
延兴四年薨,赠以本官,谥曰贞王。馛有六子,琇、凯知名。
琇,字伯琳,馛第五子。母赫连氏,身长七尺九寸,甚有妇德。馛有以爵传琇之意。琇年九岁,馛谓之曰:“汝祖东闰王有十二子,我为嫡长,承袭家业,今已年老,属汝幼冲,讵堪为陆氏宗首乎?”琇对曰:“苟非斗力,何患童稚。”馛奇之,遂立琇为世子。馛薨,袭爵。琇沉毅少言,雅好读书,以功臣子孙为侍御长、给事中,迁黄门侍郎,转太常少卿、散骑常侍、太子左詹事、领北海王师、光禄大夫,转祠部尚书、司州大中正。会从兄叡事免官。景明初,试守河内郡。咸阳王禧谋反,令子昙和与尹仵期、薛继祖等先据河内。琇闻禧败,斩昙和首。时以琇不先送昙和,禧败始斩首,责其通情,徵诣廷尉。廷尉少卿崔振穷治罪状,按琇大逆,陆宗大小,咸见收捕。会将赦,先薨于狱。琇弟凯仍上书诉冤,世宗诏复琇爵。子景祚袭。
凯,字智君,谨重好学。年十五,为中书学生,拜侍御中散,转通直散骑侍郎,迁太子庶子、给事黄门侍郎。凯在枢要十馀年,以忠厚见称,希言屡中,高祖嘉之。后遇患,频上书乞骸骨,诏不许,敕太医给汤药。除正平太守,在郡七年,号为良吏。初,高祖将议革变旧风,大臣并有难色。又每引刘芳、郭祚等密与规谟,共论时政,而国戚谓遂疏己,怏怏有不平之色。乃令凯私喻之曰:“至尊但欲广知前事,直当问其古式耳,终无亲彼而相疏也。”国戚旧人意乃稍解。咸阳王禧谋逆,凯兄琇陷罪,凯亦被收,遇赦乃免。凯痛兄之死,哭无时节,目几失明,诉冤不已,备尽人事。至正始初,世宗复琇官爵,凯大喜,置酒集诸亲曰:“吾所以数年之中抱病忍死者,顾门户计耳。逝者不追,今愿毕矣。”遂以其年卒。赠龙骧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惠。
长子暐,字道晖,与弟恭之并有时誉。洛阳令贾祯见其兄弟,欢曰:“仆以老年,更睹双璧。”又尝兄弟共侯黄门郎孙惠蔚,惠蔚谓诸宾曰;“不意二陆复在座隅,吾德谢张公,无以延誉。”暐起家司徒行参军,太尉西阁祭酒,兼尚书右民、三公郎,坐事免。后除伏波将军。正光中卒。赠司州治中。孝昌中,重赠冠军将军、恆州刺史。暐拟《急就篇》为《悟蒙章》,及《七诱》、《十醉》、章表数十篇。暐与恭之晚不睦,为时所鄙。
子元规,武定中,尚书郎。
恭之,字季顺,有操尚。释褐侍御史、著作佐郎。建义初,除中书侍郎,领著作郎,寻除河北太守,转征虏将军、殷州刺史。前废帝初,拜廷尉卿,加镇西将军。所历并有声绩,后坐事免。孝静初,还复本任,出除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天平四年卒。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吏部尚书、定州刺史,谥曰懿。恭之所著文章诗赋凡千馀篇。
子晔,开府中兵参军。
弟石跋,泾州刺史。
石跋弟归,东宫舍人、驾部校尉。
归弟尼,内侍校尉,东阳镇都将。
尼弟丽,少以忠谨入侍左右,太武特亲昵之。举动审慎而无愆失。赐爵章安子,稍迁南部尚书。
太武崩,南安王余立,既而为中常侍宗爱等所杀。百僚忧惶,莫知所立。丽以高宗世嫡之重,民望所系,乃首建大义,与殿中尚书长孙渴侯、尚书源贺、羽林郎刘尼奉迎高宗于苑中,立之。社稷获安,丽之谋矣。由是受心膂之任,在朝者无出其右。兴安初,封平原王,加抚军将军。丽辞曰:“陛下以正统之重,承基继业,至于奉迎守顺,臣职之常,岂敢昧冒以干大典。”频让再三,诏不听。丽乃启曰;“臣父历奉先朝,忠勤著称,今年至西夕,未登王爵。臣幼荷宠荣,于分已过,愚款之情未申,犬马之效未殿,愿裁过恩,听遂所请。”高宗曰:“朕为天下主,岂不能得二王封卿父子也?”乃以其父俟为东平王。丽寻迁侍中、抚军大将军、司徒公,复其子孙,赐妻妃号。丽以优宠既频,固辞不受,高宗益重之。领太子太傅。丽好学爱士,常以讲习为业。其所待者,皆笃行之流,士多称之。性又至孝,遭父忧,毁瘠过礼。
和平六年,高宗崩。先是丽疗疾于代郡温泉,闻讳欲赴,左右止之曰:“宫车晏驾,王德望素重,奸臣若疾民誉,虑有不测之祸。愿少迟回,朝廷宁静,然后奔赴,犹为未晚。”丽曰:“安有闻君父之丧,方臣祸难,不即奔波者!”遂便驰赴。乙浑寻擅朝政,忌而害之。初,浑悖傲,每为不法,丽数诤之,由是见忌。显祖甚追惜丽,谥曰简王,陪葬金陵。高祖追录先朝功臣,以丽配飨庙庭。丽二妻,长曰杜氏,次张氏。长子定国,杜氏所生;次叡,张氏所生。
定国在衤强抱,高宗幸其第,诏养宫内,至于游止常与显祖同处。年六岁,为中庶子。及显祖践阼,拜散骑常侍,特赐封东郡王,加镇南将军。定国以承父爵,频辞不许,又求以父爵让弟叡,乃听之。俄迁侍中、仪曹尚书,转殿中尚书。前后大驾征巡,每擢为行台录都曹事。超迁司空。定国恃恩,不修法度,延兴五年,坐事免官爵为兵。太和初,复除侍中、镇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复王爵。八年,死于州。赠以本官,谥曰庄王,赐命服一袭。
子昕之,字庆始,风望端雅。袭爵,例降为公。尚显祖女常山公主,拜驸马都尉。历通直郎。景明中,以从叔暐罪免官。寻以主壻,除通直散骑常侍。未几,迁司徒司马,加辅国将军,出为衮州刺史。寻进号安东将军,治有名绩,仍除青州刺史。在州著宽平之称。转安北将军、相州刺史。永平四年夏卒。赠镇东将军,冀州刺史,谥曰惠。
初,定国娶河东柳氏,生子安保,后纳范阳卢度世女,生昕之。二室俱为旧族而嫡妾不分。定国亡后,两子争袭父爵。仆射李冲有宠于时,与度世子渊婚亲相好。冲遂左右申助,昕之由是承爵尚主,职位赫弈。安保沉废贫贱,不免饥寒。
昕之容貌柔谨,高祖以其主壻,特垂昵眷。世宗时,年未四十,频抚三蕃,当世以此荣之。昕之卒后,母卢悼念过哀,未几而亡。公主奉姑有孝称,神龟初,与穆氏顿丘长公主并为女侍中。又性不妒忌,以昕之无子,为纳妾媵,而皆育女。公主有三女无男,以昕之从兄希道第四子子彰为后。
子彰,字明远,本名士沈。年十六出后,事公主尽礼。丞相高阳王雍尝言曰:“常山妹虽无男,以子彰为兒,乃过自生矣。”
正光中,袭爵东郡公,寻除散骑侍郎,拜山阳太守。庄帝即位,微拜给事黄门侍郎。子彰妻即咸阳王禧女。禧诛,养于彭城王第,庄帝亲之,略同诸姊。建义初,氽朱荣欲修旧事,庶姓封王,由是封子彰濮阳王,食邑七百户。寻而诏罢,仍复先爵。除安西将军、洛州刺史。还,拜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领广平王赞开府谘议参军事。天平中,拜卫将军、颍州刺史。以母忧去职。元象中,以本将军除齐州刺史,又加骠骑将军,行怀州事。转北豫州刺史,仍除徐州刺史,将军并如故。一年历三州,当世荣之。还朝,除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又行瀛州事。寻拜侍中。复行沧州事。进号骠骑大将军,行冀州事。除侍读、兼七兵尚书。行青州事。子彰之为州,以聚敛为事,晚节修改,自行青、冀、沧、瀛,甚有时誉,加以虚己纳物,人敬爱之。武定八年二月,除中书监。三月卒。年五十四。赙帛一百匹,追赠都督青光齐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公如故,谥曰文宣。
子彰崇好道术,曾婴重疾,药中须桑螵蛸,子彰不忍害物,遂不服焉。其仁恕如此。教训六子,雅有法度。
子昂,武定中,中书舍人。
昂弟骏,太子洗马。
骏弟杳,尚书仓部郎。
叡,字思弼。其母张氏,字黄龙,本恭宗宫人,以赐丽,生叡。丽之亡也,叡始十馀岁,袭爵抚军大将军、平原王。沉雅好学,折节下士。年未二十,时人便以宰辅许之。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女,鉴谓所亲云:“平原王才度不恶,但恨其姓名殊为重复。”时高祖未改其姓。叡婚自东徐还,经于鄴,见李彪,甚敬悦之,仍与俱趋京师,以为馆客,资给衣马僮使,待之甚厚。为北征都督,拜北部长,转尚书,加散骑常侍。
太和八年正月,叡与陇西公元琛并持节为东西二道大使,褒善罚恶,声称闻于京师。五月,诏赐叡夏服一具。后以叡为北征都督,击蠕蠕,大破之。迁侍中、都曹尚书。时蠕蠕又犯塞,诏叡率骑五千以讨之,蠕蠕遁走,追至石碛,擒其帅赤河突等数百人而还。加散骑常侍,迁尚书左仆射,领北部尚书。
十六年,降五等之爵,以丽勋著前朝,封叡钜鹿郡开国公,食邑三百户。寻为使持节、镇北大将军,与阳平王颐为都督,督领军将军斛律桓等北征三道诸军事,步骑十万以讨蠕蠕。叡以下各赐衣物布帛。高祖亲幸城北,训誓群帅。除尚书令、卫将军。叡大破蠕蠕而还。寻以母忧解令。高祖将有南伐之事,以本官起之,改授征北将军。叡固辞,请终情礼。诏曰:“叡犹执私痛,致违往旨,金革方驰,何宜曲遂也?加领卫尉。可重敕有司,速令敦喻。”后除使持节、都督恆肆朔三州诸军事、本将军、恆州刺史,行尚书令。高祖大考百官,夺叡尚书令禄一周。
十九年,叡表曰:“臣闻先天有弗违之略,后天有顺时之规。今萧鸾盗有名目,窃据江左,恶盈罪稔,天人弃之。取乱攻昧,诚在兹日。愚以长江浩荡,彼之巨防,可以德招,难以力屈。又南土昏雾,暑气郁蒸,师人经夏,必多疾病。而鼎迁草创,庶事甫尔,台省无论政之馆,府寺靡听治之所,百僚居止,事等行路,沉雨炎阳,自成疠疫。且兵徭并举,圣王所难。今介胄之士,外攻雠寇;羸弱之夫,内动土木;运给之费,日损千金。驱罢弊之兵,讨坚城之虏,将何以取胜乎?陛下往冬之举,政欲曜武江汉,示威衡湘,自春几夏,理宜释甲。愿橐旌卷旗,为持久之方;崇成帝居,深重本之固。圣怀无内念之虞,兆庶休斤板之役,修礼华区,讽风洛浦。然简英略之将,任猛毅之雄,南取荆湘,据其要府,则梁秦以西睹机自服;抚附振威,回麾东指,则义阳以左驰声可制。然后布仁化以绥近,播恩施以怀远。凡在有情,孰不思奋!还遣慕德之人效其馀力,乘流而下,势胜万倍,蕞尔闽瓯,敢不稽颡!岂必兹年,竞斯寸尺。惟愿顾存近敕,纳降而旋,不纡銮舆,久临炎暑。”高祖从之。叡表请车驾还代,亲临太师冯熙之葬,坐削夺都督三州诸军事。寻除都督恆朔二州诸军事,进号征北大将军。以有顺迁之表,加邑四百户。
时穆泰为定州刺史,辞以疾病,上温则甚,请恆州自效,高祖许之。乃以叡为散骑常侍、定州刺史,将军如故。叡未发,遂与泰等同谋构逆。赐死狱中,听免孥戮,徙其妻子为辽西郡民。诏仆射李冲、领军于烈曰:“陆叡、元丕,早蒙宠禄,位极人臣。自与卿等同受非常之诏,朕许以不死之旨,思得上下齐信,以保大义。朕于卿等常忘短弃瑕,务相含养。岂谓陆叡无心之甚,一至于斯!乃与穆泰结祸,数图反噬。以朕迁洛,内怀不可,拟举诸王,议引子恂。若斯之论,前后非一。始欲推故南安王,次推阳平王,若不肯从,欲逼乐陵王。讪谤朝廷,书信炳然。事既垂就,叡以洛都休明,劝令小缓,于是之后,两人复竞。然犹隐而弗闻。赖阳平王忠贞奋发,获泰之言,便尔驰表,得使正人纠慝,恆岳无尘。是以叡之愆失,处入门诛。朕谛寻前旨,许不尽法。反逆之志,自负幽冥,违誓在彼,不关朕也。反心逆意,即异馀犯,虽欲矜恕,末如之何。然犹忆先言,兼以末颇异议,听自死别府,免厥孥戮,其门子孙,永世不齿。元丕二子一弟,首为贼端。其父无人明证,理在可睹,但以言无炳灼,隐而弗穷,以连坐应死,特恕为民。朕本期有终,而彼自弃。卿等之间,忽及今日,违心乖念,一何可悲?故此别示,想无致怪也。谋反之外,皎如白日耳。”
冲、烈表曰:“臣等邀逢幸会,生遇昌辰。才非利用,坐班位列;功无汗马,猥受山河。叨忝之宠,终古无比;莫大之施,万殒靡酬。而叡、丕识乖犬马,心同枭獍,潜引童稚,构兹妖逆,违悖天常,罪逾万殒。叡结衅在心,阴构不息,间说戚蕃,拟窥乾象。虽睹休平,未怀疑惑,何尝片辞披露宿志。原心语迹,实为贼首。丕之二子,从恶累年,交扇东西,规扰并夏,测观此状,无容不知。虽圣慈含育,恕其生命,其若天地何!其若神祗何!夫效诚尽节,为下之恆分;刑兹无扌舍,在上之常法。况曲蒙莫大之恩,奖以忠贞之义,而更违天背道,包藏奸逆,求情推理,罪乃常诛。而慈造宽渥,更流恩贷,续叡三断之骸,还丕已绝之魄,二三纵宥,实亏宪典。犹复上延天眷,言念畴日。不以臣等背负馀党,别垂明诏,再申齐信之恩,重喻晈日之旨,伏读悲惭,惟深愧惕。”
叡长子希道,字洪度,有风貌,美须髯。历览经史,颇有文致。初拜中散,迁通直郎,坐父事徙于辽西。于后得还,从征自效。以军功拜给事中,迁司徒记室、司空主簿。征南将军元英攻萧衍司州,以希道为副,及克义阳,以功赐爵淮阳男。拜谏议大夫。以学关今古,参议新令。转廷尉少卿。加龙骧将军、南青州刺史。以本将军转梁州刺史。希道频表辞免。又除东夏州刺史,不拜。转北中郎将,迁前将军、郢州刺史。希道善于驭边,甚有威略。转平西将军、泾州刺史。正光四年卒官。赠抚军将军、定州刺史。希道有六子。
士懋,字元伟。天平中,以其曾祖丽有翼戴之勋,诏特复钜鹿郡开国公,邑三百户,令士懋袭。武定中,平东将军、营州刺史。
士懋弟士宗,字仲彦。尚书左外兵郎中。
士宗弟士述,字幼文。符玺郎中,士宗,士述,建义初,并于河阴遇害。
士述弟士沈,出继从叔昕之。
士沈弟士廉,字季修。建州平北府长史。永安末,为尔朱世隆攻陷州城,见害。
士廉弟士佩,字季伟。武定中,安东将军、司州治中。
希道弟希悦,尚书外兵郎中、骠骑谘议参军、通直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光禄大夫。遇害于河阴。赠散骑常侍、卫将军、相州刺史。
希悦弟希谧,太尉参军,早卒。
希谧弟希静,字季默。司徒默曹,稍迁邵郡太守。
希静弟希质,字幼成。起家员外郎,领侍御史,稍迁散骑侍郎、阳城太守。孝庄初,除龙骧将军、胶州刺史。萧衍遣将率众数万从郁洲浮海据岛,来侵州界,希质讨破之。转建州刺史,将军如故。尔朱荣之死也,世隆率众北还晋阳,希质固守拒之。城陷,兄子被害。希质妻元氏,荣妻之兄孙,由是获免。天平初,给事黄门侍郎,迁魏尹,转太常卿、卫大将军、都官尚书。武定七年夏卒,年五十八。赠骠骑大将军、中书监、青州刺史,谥曰文。希质名家子,位宦又通,不能平心于物,唯与山伟、宇文忠之等共为朋党,排毁朝俊,有识者薄之。
子珣、字子琰。开府参军。次瑾,字子瑜。性并粗险,乃为劫盗,珣、瑾俱死。
瑾弟瓘,字子璧。次悉达。武定中,并仪同开府参军。
丽弟颓,早卒。子□,字清都。性机巧,因位长水校尉,赐爵广牧子。迁龙骧将军、游击将军、北中郎将。转南中郎将,带鲁阳太守,进号前将军。卒,赠本将军、夏州刺史,谥曰顺。
颓弟陵成,中校尉、河间太守、秘书中散、新城子。
陵成弟龙成,有父兄之风。少以功臣子为中散,稍迁散骑常侍,赐爵永安子。加平远将军,出为安南将军、青州刺史,假乐安公。爱民恤下,百姓称之。卒。
子昶,字细文,袭爵。正始中,为太尉属,加宁远将军,以本官行荥阳郡事。被劾,会赦免。久之,进号广武将军,迁司空司马,寻拜光禄大夫。昶无他才能,唯饮酒为事。出为平西将军、京兆内史,固辞不拜。转平北将军、肆州刺史。入为卫将军、大鸿胪卿,仍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天平中,进号骠骑大将军,加散骑常侍、领左右、兼给事黄门侍郎,仍兼太仆卿。复以本将军为东徐州刺史。寻卒。赠本将军、卫尉卿、青州刺史。
龙成季弟骐驎,侍御中散,转侍御长。太和初,新平太守、银青光禄大夫,以彭城勋除夏州刺史。
子高贵,孝昌中,衮州镇东府法曹参军。
子操,武定末,度支尚书。操弟楚。
高贵弟顺宗,员外郎、秘书中散。
子概之,武定末,东莞太守。
俟族弟宜,云中镇将。
子隽,高宗世,历侍中、给事。显祖初,侍御长。以谋诛乙浑,拜侍中、乐部尚书。迁散骑常侍、吏部尚书,赐爵安乐公,甚见委任。寻拜尚书令。后除安东将军、定州刺史,转征东大将军、相州刺史。政尚宽惠,民吏安定。卒,谥贞公。
子登,澄城太守。
子匡,司空仓曹参军。
登弟子景元,元象初,卫将军、仪同三司、南青州刺史。
史臣曰:陆俟威略智器有过人者。馛识干明厉,不替家风。丽忠国奉主,为时梁栋,蹈忠覆义,制于一竖。惜哉!叡、琇以沉雅显达,而衅逆陷祸。深山大泽,实有龙蛇。希道风度有声,子彰令终之美也。
列传第二十九 源贺
源贺,自署河西王秃发傉檀之子也。傉檀为乞伏炽磐所灭,贺自乐都来奔。贺伟容貌,善风仪。世祖素闻其名,及见 ,器其机辩,赐爵西平侯,加龙骧将军。谓贺曰:“卿与朕源同,因事分姓,今可为源氏。”从击叛胡白龙,又讨吐京胡,皆先登陷陈。进号平西将军。
世祖征凉州,以贺为乡导。诏问攻战之计。贺对曰:“姑臧城外有四部鲜卑,各为之援。然皆是臣祖父旧民,臣愿军前宣国威信,示其福祸 ,必相率归降。外援既服,然后攻其孤城,拔之如反掌耳。”世祖曰:“善。”于是遣贺率精骑历诸部招慰,下三万馀落,获杂畜十馀万头。及围姑臧,由是无外虑,故得专力攻之。凉州平,迁征西将军,进号西平公。又从征蠕蠕,击五城、吐京胡,讨盖吴诸贼,皆有功。拜散骑常侍。从驾临江,为前锋大将。贺为人雄果,每遇强寇,辄自奋击。世祖戒之曰:“兵凶战危,不宜轻犯;卿可运筹处分,勿恃身力也。”贺本名破羌,是役也,世祖曰;“人之立名,宜其得实,何可滥也?”赐名贺焉。拜殿中尚书。
南安王余为宗爱所杀也,贺部勒禁兵,静遏外内,与南部尚书陆丽决议定策,翼戴高宗。令丽与刘尼驰诣苑中 ,奉迎高宗,贺守禁中为之内应。俄而丽抱高宗单骑而至,贺乃开门。高宗即位,社稷大安,贺有力焉。转征北将军,加给事中,以定策之勋,进爵西平王。高宗即位,班赐百僚,谓贺曰:“朕大赍善人,卿其任意取之,勿谦退也。”贺辞,固使取之,贺唯取戎马一匹而已。
是时,断狱多滥,贺上书曰:“案律:谋反之家,其子孙虽养他族,追还就戮 ,所以绝罪人之类,彰大逆之辜;其为劫贼应诛者,兄弟子姪在大远,道隔关津,皆不坐。窃惟先朝制律之意,以不同谋,非绝类之罪,故特垂不死之诏。若年十三已下,家人首恶,计谋所不及,愚以为可原其命,没入县官。”高宗纳之。出为征南将军、冀州刺史,改封陇西王。贺上书曰:“臣闻:人之所宝,莫宝于生全;德之厚者,莫厚于宥死。然犯死之罪,难以尽恕,权其轻重,有可矜恤。今劲寇游魂于北,狡贼负险于南,其在疆场,犹须防戍。臣愚以为自非大逆、赤手杀人之罪,其坐赃及盗与过误之愆应入死者,皆可原命,谪守边境。是则已断之体,更受全生之恩;徭役之家,渐蒙休息之惠。刑措之化,庶几在兹。《虞书》曰‘流宥五刑’,此其义也。臣受恩深重,无以仰答,将违阙庭,豫增系恋,敢上瞽言,唯加裁察!”高宗纳之。已后入死者,皆恕死徙边。久之,高宗谓群臣曰:“源贺劝朕宥诸死刑,徙弃北番诸戍,自尔至今,一岁所活殊为不少,生济之理既多,边戍之兵有益。卿等事朕,致何善意也?苟人人如贺,朕治天下复何忧哉!顾忆诚言,利实广矣。”群臣咸曰:“非忠臣不能进此计,非圣明不能纳此言。”
贺之临州,鞫狱以情,徭役简省。武邑郡奸人石华告沙门道可与贺谋反,有司有闻。高宗谓群臣曰;“贺诚心事国,朕为卿等保之 ,无此明矣。”乃精加讯检,华果引诬。于是遣使者诏贺曰“卿以忠诚款至,著自先朝,以丹青之洁而受苍蝇之汙。朕登时研检,已加极法,故遣宣意。其善绥所莅,勿以嚣谤之言致损虑也。”贺上书谢。书奏,高宗顾谓左右曰:“以贺之忠诚,尚致其诬,不若是者,可无慎乎!”时考殿最,贺治为第一,赐衣马器物,班宣天下。贺上表请代,朝议以贺得民情,不许。在州七年,乃徵拜太尉。
蠕蠕寇边,贺从驾追讨,破之。显祖将传位于京兆王子推,时贺都督诸军屯漠南,乃驰传徵贺。贺既至 ,乃命公卿议之。贺正色固执不可。即诏贺持节奉皇帝玺绶以授高祖。
是岁,河西敕勒叛,遣贺率众讨之,降二千馀落。倍道兼行,追贼党郁朱于等至枹罕 ,大破之,斩首五千馀级,虏男女万馀口、杂畜三万馀头。复追统万、高平、上邽三镇叛敕勒至于金城,斩首三千级。贺依古今法及先儒耆旧之说,略采至要,为十二陈图以上之。显祖览而嘉焉。
贺以年老辞位,诏不许。又诏都督三道诸军,屯于漠南。是时,每岁秋冬,遣军三道并出 ,以备北寇,至春中乃班师。贺以劳役京都,又非御边长计,乃上言:“请募诸州镇有武健者三万人,复其徭赋,厚加赈恤,分为三部。二镇之间筑城,城置万人,给强弩十二床,武卫三百乘。弩一床,给牛六头。武卫一乘,给牛二头。多造马枪及诸器械,使武略大将二人以镇抚之。冬则讲武,春则种殖,并戍并耕,则兵未劳而有盈畜矣。又于白道南三处立仓,运近州镇租粟以充之,足食足兵,以备不虞,于宜为便。不可岁常举众,连动京师,令朝庭恆有北顾之虑也。”事寝不报。
又上书称病笃,乞骸骨,至于再三,乃许之。朝有大议皆就询访,又给衣药珍羞。太和元年二月 ,疗疾于温汤,高祖、文明太后遣使者屡问消息,太医视疾。患笃,还京师。贺乃遣令敕诸子曰:“吾顷以老患辞事,不悟天慈降恩,爵逮于汝。汝其毋傲吝,毋荒怠,毋奢越,毋嫉妒;疑思问,言思审,行思恭,服思度;遏恶扬善,亲贤远佞;目观必真,耳属必正;诚勤以事君,清约以行己。吾终之后,所葬时服单椟,足申孝心,刍灵明器,一无用也。”三年秋薨,年七十三。赠侍中、太尉、陇西王印绶,谥曰宣,赙杂彩五百匹,赐辒辌车及命服、温明秘器,陪葬于金陵。
长子延,性谨厚好学。初以功臣子拜侍御中散,赐爵武城子,西冶都将。卒,赠凉州刺史、广武侯 ,谥曰简。子鳞袭。
延弟思礼,后赐名怀,谦恭宽雅,有大度。高宗末,为侍御中散。父贺辞老 ,诏怀受父爵,拜征南将军。寻为持节、督诸军,屯于漠南。还,除殿中尚书,出为长安镇将、雍州刺史。清俭有惠政,善于抚恤,劫盗息止,流民皆相率来还。岁馀,复拜殿中尚书,加侍中,参都曹事。又督诸军征蠕蠕,六道大将咸受节度。迁尚书令,参议律令。后例降为公。除司州刺史。从驾南征,加卫大将军,领中军事。以母忧去职,赐帛三百匹、谷千石。十九年,除征北大将军、夏州刺史,转都督雍岐东秦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
景明二年,徵为尚书左仆射,加特进。时有诏,以奸吏犯罪,每多逃遁 ,因眚乃出,并皆释然。自今已后,犯罪不问轻重,而藏窜者悉远流。若永避不出,兄弟代徙。怀乃奏曰:“谨按知制:逃吏不在赦限。窃惟圣朝之恩,事异前宥,诸流徙在路,尚蒙旋反,况有未发而仍遣边戍?按守宰犯罪,逃走者众,禄润既优,尚有兹失,及蒙恩宥,卒然得还。今独苦此等,恐非均一之法。如臣管执,谓宜免之。”书奏,门下以成式既班,驳奏不许。怀重奏曰:“臣以为法贵经通,治尚简要,刑宪之设,所以纲罗罪人。苟理之所备,不在繁典;行之可通,岂容峻制?此乃古今之达政,救世之恆规。伏寻条制,勋品已下,罪发逃亡,遇恩不宥,仍流妻子。虽欲抑绝奸途,匪为通式。谨按事条,侵官败法,专据流外,岂九品已上,人皆贞白也?其诸州守宰,职任清流,至有贪浊,事发逃窜,而遇恩免罪。勋品已下,独乖斯例。如此,则宽纵上流,法切下吏,育物有差,惠罚不等。又谋逆滔天,轻恩尚免;吏犯微罪,独不蒙赦,使大宥之经不通,开生之路致壅,进违古典,退乖今律?辄率愚见,以为宜停。”书奏,世宗纳之。
其年,除车骑大将军、凉州大中正。怀奏曰:“南贼游魂江扬,职为乱逆,肆厥淫昏,月滋日甚。贵臣重将 ,靡才孑遗,崇信奸回,昵比阉竖,内外离心,骨肉猜叛。萧宝融僭号于荆郢,其雍州刺史萧衍勒兵而东袭,上流之众已逼其郊。广陵、京口各持兵而怀两望,钟离、淮阴并鼎峙而观得失。秣陵孤危,制不出门。君子小人,并罗灾祸,延首北望,朝不及夕。斯实天启之期,吞并之会。乘厥萧墙之衅,藉其分崩之隙,东据历阳,兼指瓜步,缘江镇戍,达于荆郢。然后奋雷电之威,布山河之信,则江西之地,不刃自来,吴会之乡,指期可举。昔士治有言,皓若暴死,更立贤主,文武之官,各得其任,则劲敌也。若萧衍克就,上下同心,非直后图之难,实亦扬境危逼。何则?寿春之去建鄴,七百而已,山川水陆,彼所谙利。脱江湘无波,君臣效职,藉水凭舟,倏忽而至,寿春容不自保,江南将若之何?今宝卷邑居有土崩之形,边城无继援之光,清荡江区,实在今日。臣受恩既重,不敢不言。”诏曰:“不君不臣,江南常弊,有粟不食,其在斯矣。上天将欲亡之,诸番又愿取之,人事天道,孰云匪会?但以养害,仁者不为。且十月五日,衍军已达大航,其大伤小亡之势,久应有决。假令天罚宝卷,衍兵获进,则衍之主佐,又是乱亡遣孽,皇灵其能久佑之乎?今之所矜者,正以南黔企德,边书继至,殄悴之氓,理须救接。若尔者,扬州兵力,配积不少,但可速遣任城,委以处分,别加慰勉,令妙尽边算也。”以衍事克,遂停。
怀又表曰:“昔世祖升遐,南安在位,出拜东庙,为贼臣宗爱所弑。时高宗避难,龙潜苑中 ,宗爱异图,神位未定。臣亡父先臣贺与长孙渴侯、陆丽等表迎高宗,纂微宝命。丽以扶负圣躬,亲所见识,蒙授抚军大将军、司徒公、平原王。兴安二年,追论定策之勋,进先臣爵西平王。皇兴季年,显祖将传大位于京兆王。先臣时都督诸将,屯于武川,被徵诣京,特见顾问。先臣固执不可,显祖久乃许之,遂命先臣持节授皇帝玺绶于高祖。至太和十六年,丽息叡状私书,称其亡父与先臣援立高宗,朝廷追录,封叡钜鹿郡开国公。臣时丁艰草土,不容及例。至二十年,除臣雍州刺史,临发奉辞,面奏先帝,申先臣旧勋。时敕旨但赴所临,寻当别判。至二十一年,车驾幸雍,臣复陈闻,时蒙敕旨,征还当授。自宫车晏驾,遂尔不白。窃惟先臣远则援立高宗,宝历不附;近则陈力显祖,神器有归。如斯之勋,超世之事。丽以父功而获河山之赏。臣有家勋,不沾茅社之赐。得否相悬,请垂裁处。”诏曰:“宿老元丕,云如所诉;访之史官,颇亦言此。可依比授冯翊郡开国公,邑百户。”
又诏为使持节,加侍中、行台,巡行北边六镇、恆燕朔三州,赈给贫乏,兼采风俗 ,考论殿最,事之得失,皆先决后闻。自京师迁洛,边朔遥远,加连年旱俭,百姓困弊。怀衔命巡抚,存恤有方,但宜运转,有无通济。时后父于劲势倾朝野,劲兄于祚与怀宿昔通婚,时为沃野镇将,颇有受纳。怀将入镇,祚郊迎道左,怀不与语,即劾祚免官。怀朔镇将元尼须与怀少旧,亦贪秽狼藉,置酒请怀,谓怀曰;“命之长短,由卿之口,岂可不相宽贷?”怀曰;“今日之集,乃是源怀与故人饮酒之坐,非鞫狱之所也。明日公庭,始为使人捡镇将罪状之处。”尼须挥泪而已,无以对之。怀既而表劾尼须。其奉公不挠,皆此类也。
怀又表曰:“景明以来,北蕃连年灾旱,高原陆野,不任营殖,唯有水田 ,少可菑亩。然主将参僚,专擅腴美,瘠土荒畴给百姓,因此困弊,日月滋甚。诸镇水田,请依地令分给细民,先贫后富。若分付不平,令一人怨讼者,镇将已下连署之官,各夺一时之禄,四人已上夺禄一周。北镇边蕃,事异诸夏,往日置官,全不差别。活野一镇,自将已下八百馀人,黎庶怨嗟,佥曰烦猥。边隅事鲜,实少畿服,请主帅吏佐五分减二。”诏曰:“省表具恤民之怀,已敕有司一依所上,下为永淮。如斯之比,不便于民,损化害政者,其备列以闻。”时细民为豪强陵压,积年枉滞,一朝见申者,日有百数。所上事宜便于北边者,凡四十馀条,皆见嘉纳。
正始元年九月,有告蠕蠕率十二万骑六道并进,欲直趋沃野、怀朔,南寇恆代。诏怀以本官,加使持节、侍中 ,出据北蕃,指授规略,随须徵发。诸所处分,皆以便宜从事。又诏怀子直寝徽随怀北行。诏赐马一匹、细铠一具、御槊一枚。怀拜受讫,乃于其庭跨鞍执槊,跃马大呼,顾谓宾客曰;“气力虽衰,尚得如此。蠕蠕虽畏壮轻老,我亦未便可欺。今奉庙胜之规,总骁捍之众,足以擒其酋帅,献俘阙下耳。”时年六十一。怀至云中,蠕蠕亡遁。
怀旋至恆代,案视诸镇左右要害之地,可以筑城置戍之处,皆量其高下,揣其厚薄 ,及储粮积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势,凡表五十八条。表曰:“蠕蠕不羁,自古而尔。游魂鸟集,水草为家,中国患者,皆斯类耳。历代驱逐,莫之能制。虽北拓榆中,远临瀚海,而智臣勇将,力算俱竭。胡人颇遁,中国以疲。于时贤哲,思造化之至理,推生民之习业。量夫中夏粒食邑居之民、蚕衣儒步之士,荒表茹毛饮血之类、鸟宿禽居之徒,亲校短长,因宜防制。知城郭之固,暂劳永逸。自皇魏统极,都于平城,威震天下,德笼宇宙。今定鼎成周,去北遥远。代表诸蕃北固,高车外叛,寻遭旱俭,戒马甲兵,十分阙八。去岁复镇阴山,庶事荡尽,遣尚书郎中韩贞、宋世量等检行要险,防遏形便。谓淮旧镇东西相望,令形势相接,筑城置戍,分兵要害,劝农积粟,警急之日,随便翦讨。如此则威形增广,兵势亦盛。且北方沙漠,夏乏水草,时有小泉,不济大众。脱有非意,要待秋冬,因云而动。若至冬日,冰沙凝厉,游骑之寇,终不敢攻城,亦不敢越城南出,如此北主无忧矣。”世宗从之。今北镇诸戍东西九城是也。迁骠骑大将军。
时武兴氐王杨绍先叔集起反叛,诏怀使持节、侍中、都督平氐诸军事以讨之,须有兴废,任从权计。其邢峦、李焕并禀节度。三年六月卒,年六十三。诏给东围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布七百匹、蜡三百斤 ,赠司徒、冀州刺史。兼吏部尚书卢昶奏:“太常寺议谥曰,怀体尚宽柔,器操平正,依谥法,柔直考终曰‘靖’,宜谥靖公。司徒府议,怀作牧陕西,民馀惠化,入总端贰,朝列归仁,依谥法,布德执议曰‘穆’,宜谥穆公。二谥不同。”诏曰:“府、寺所执,并不克允,爱民好与曰‘惠’,可谥惠公。”
怀性宽容简约,不好烦碎。恆语人曰;“为贵人,理世务当举纳维,何必须太子细也。譬如为屋,但外望高显 ,楹栋平正,基壁完牢,风雨不入,足矣。斧斤不平,斫削不密,非屋之病也。”又性不饮酒而喜以饮人,好接宾友,雅善音律,虽在白首,至宴居之暇,常自操丝竹。怀有七子。
长子规,字灵度。中书学生、羽林监,袭爵。年三十三卒。
子肃,袭。卒。
子绍,袭。景明初,诏复王爵,寻除陇西郡开国公。卒于光禄大夫。赠度支尚书、冀州刺史,谥曰文。
子文远,袭。齐受禅,例降。
规弟荣,字灵并。年三十二,卒于司徒掾,赠光州刺史。
荣弟徽,字灵祚。年二十八。卒于直阁将军,特赠洛州刺史,谥曰质。
徽弟玄谅,出后怀弟奂。卒,赠代郡太守。
玄谅弟子雍,字灵和。少好文雅,笃志于学,推诚待士,士多归之。自秘书郎,除太子舍人、凉州中正。肃宗践阼,以宫臣例转奉车都尉,迁司徒属。转太中大夫、司徒司马。除恆农太守,迁夏州刺史。
时沃野镇人破落汗拔陵首为反乱,所在蜂起。统万逆胡,与相应接。子雍婴城自守,城中粮尽,煮马皮而食之。子雍善绥抚,得士心,人人戮力,无有离贰。以饥馑转切,欲自出求粮,留子延伯据守。僚属佥云:“今天下分析,寇贼万重,四方音信,莫不断绝。俄顷之间,变在不意,何宜父子如此分张?未若弃城俱去,更展规略。”子雍泣而谓众曰:“吾世荷国恩,早受籓寄,此是吾死地,更欲何求!然守御以来,岁月不浅,所患乏粮,不得制胜。吾今向东州,得数月之食,还与诸人保全必矣。”遂自率羸弱,向东夏运粮。延伯与将士送出城外,哭而拜辞,三军莫不鸣咽。子雍行数日,为朔方胡帅曹阿各拔所邀,力屈见执。子雍乃密遣人赍书,间行与城中文武云:“大军在近,努力围守,必令诸人福流苗裔。”又敕延伯令共固守。子雍虽被囚执,雅为胡人所敬,常以民礼事之。子雍为陈安危祸福之理,劝阿各拔令降,阿各拔将从之,未果而死。拔弟桑生代总部众,竟随子雍降。时北海王颢为大行台,子雍具陈贼可灭之状。颢给子雍兵马,令其先行。时东夏合境反叛,所在屯结。子雍转斗而前,九旬之中凡数十战,仍平东夏,徵税租粟,运于统万。于是二夏渐宁。
及萧宝夤等为贼所败,贼帅宿勤明达遣息阿非率众邀路。华州、白水被围逼,关右骚扰,咫尺不通。时子雍新平黑城,遂率士马并夏州募义之民,携家席卷,鼓行南出。贼帅康维摩拥率羌胡守锯谷,断棠桥。子雍与交战,太破之,生禽维摩。又攻贼帅契官斤于杨氏堡,破之。子雍出自西夏,渐至于东,转战千里,至是,朝廷始得其委问。除散骑常侍、使持节、假抚军将军、都督、兼行台尚书。复破贼帅纥单步胡提于曲沃堡。肃宗玺书劳勉之。子雍在白水郡复破阿非军,多所斩获。诏遣侍中、尚书令、城阳王徽于潼关宣旨慰劳。除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给事黄门侍郎,封乐平县开国公,邑一千户。
还洛,以葛荣久逼信都,诏假子雍征北将军,为北讨都督。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据鄴反,敕子雍与都督李神轨先讨之。子雍行达汤阴,鉴遣弟斌之夜袭子雍军,不克,奔败而返。子雍乘机继进,径围鄴城,与裴衍、神轨等攻鉴,平之。改封阳平县开国公,增邑千五百户,进号镇东将军。遂与裴衍发鄴以讨葛荣,而信都城陷。除子雍冀州刺史,馀官如故。子雍以冀州不守,上书曰;“贼中甚饥,专仰野掠。今朝廷足食,兵卒饱暖。高壁深垒,勿与争锋,彼求战则不得,野掠无所获,不盈数旬,可坐制凶丑。”时裴衍复表求行,诏子雍与衍速进。子雍重表固请,如谓不可,乞令裴衍独行。若不赐解,求停裴衍。苟逼同行,取败旦夕。诏不听,遂与衍俱进。至阳平郡东北漳曲,荣率贼十万来逼官军。子雍战败被害,年四十。朝野痛惜之。赠车骑大将国、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公如故。永安中,重赠司空,谥曰庄穆。
长子延伯,出后从伯。次子士则,早亡。士则弟士正、士规,并坐事死。次楷,字士质,小字那延,袭。武定中,齐文襄王府参军,齐受禅,例降。
延伯,初为司空参军事。时南秦民吴富反叛,诏以河间王琛为都督,延伯叔父子恭为军司。延伯为统军,随子恭西讨,战必先锋。子恭见其年幼,常诃制之而不能禁。
子雍在夏州,表乞兵援,诏延伯率羽林一千人赴之,城斗野战,勇冠三军。子雍之向东夏,留延伯城守,会以后事。延伯与兵士共分汤菜,防固城隍。及子雍为胡所执,合城忧惧,延伯乃人人晓喻曰;“吾父吉凶不测,方寸焦烂,实难裁割。但奉命守城,所为处重,若以私害公,诚孝并阙。诸君幸得此心,无亏所寄。”于是众感其义,莫不励愤。朝廷闻而嘉之。除龙骧将军,行夏州事,封五城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卒能固守。及后刺史至,延伯率领义众还赴子雍,共平黑城。在棠桥战,先锋陷陈,身擒维摩。及至白水,首摧阿非。
随子雍至都,进爵浮阳伯,增封百户,为谏议大夫。假冠军将军、别将,随子雍北讨。与葛荣战殁,时年二十四。赠持节、平北将军、凉州刺史,开国如故。
子孝孙,袭。齐受禅,爵例降。
子雍弟子恭,字灵顺,聪惠好学。初辟司空参军事。司徒祭酒、尚书北主客郎中,摄南主客事。
萧衍亡人许周自称为衍给事黄门侍郎,朝士翕然,咸共信待。子恭奏曰:“徐州表投化人许团并其弟周等,究其牒状,周列云已萧衍黄门侍郎。又称心存山水,不好荣宦,屡曾辞让,贻彼赫怒,遂被出为齐康郡。因尔归国,愿毕志嵩岭。比加采访,略无证明;寻其表状,又复莫落。案牒推理,实有所疑。何者?昔夷齐独往,周王不屈其志;伯况辞禄,汉帝因成其美。斯实古先哲王,必有不臣之人者也。萧衍虽复崎岖江左,窃号一隅,至于处物,未甚悖礼。岂有士辞荣禄而苟不听之哉?推察情理,此则孟浪。假萧衍昏狂,不存雅道,逼士出郡,未为死急,何宜轻去生养之土,长辞父母之邦乎?若言不好荣官,志愿嵩岭者,初届之日,即应杖策寻山,负帙沿水。而乃广寻知已,遍造执事。希荣之心已见,逃宦之志安在?昔梁鸿去乡,终佣吴会;逄萌浮海,远客辽东。并全志养性,逍遥而已,考之事实,何其悬哉?又其履历清华,名位高达,计其家累,应在不轻。今者归化,何其孤迥?设使当时忽遽,不得携将,及其来后,家赀产业应见簿敛,尊卑口累亦当从法。而周兄弟怡然,尝无忧戚。若无种族,理或可通,如有不坐,便应是衍故遣,非周投化。推究二三,真伪难辨,请下徐扬二州密访,必令获实,不盈数旬,玉石可睹。”于是诏推访,周果以罪归阙,假称职位,如子恭所疑。
河州羌却铁忽反,杀害长吏,诏子恭持节为行台,率诸将讨之。子恭严勒州郡及诸军,不得犯民一物,轻与贼战,然后示以威恩,两旬间悉皆降款。朝廷嘉之。正光元年,为行台左丞,巡行北边。
转为起部郎。明堂、辟雍并未建就,子恭上书曰:“臣闻辟台望气,轨物之德既高;方堂布政,范世之道斯远。是以书契之重,理冠于造化;推尊之美,事绝于生民。至如郊天飨帝,盖以对越上灵;宗祀配天,是用酬膺下土。大孝莫之能加,严父以兹为大,乃皇王之休业,有国之盛典。窃惟皇魏居震统极,总宙驭宇,革制土中,垂式无外。自北徂南,同卜维于洛食;定鼎迁民,均气侯于寒暑。高祖所以始基,世宗于是恢构。按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乃访遗文,修废典,建明堂,立学校,兴一代之茂矩,标千载之英规。永平之中,始创雉构,基趾草昧,迄无成功。故尚书令、任城王臣澄按故司空臣冲所造明堂样,并连表诏答、两京模式,奏求营起。缘期发旨,即加葺缮。侍中、领军臣叉,物动作官,宜赞授令。自兹厥后,方配兵人,或给一千,或与数百,时退节缩,曾无定淮,欲望速了,理在难克。若使专役此功,长得营造,委成责办,容有就期。但所给之夫,本自寡少,诸处竞借,动即千计。虽有缮作之名,终无就功之实。爽垲荒茫,淹积年载,结架崇构,指就无兆。仍令肄胄之礼,掩仰而不进;养老之仪,寂寥而不返。构厦止于尺土,为山顿于一匮,良可惜欤!愚谓召民经始,必有子来之歌;兴造勿亟,将致不日之美。况本兵不多,兼之牵役,废此与彼,循环无极。便是辍创礼之重,资不急之费,废经国之功,供寺馆之役,求之远图,不亦阙矣?今诸寺大作,稍以粗举,并可彻减,专事经综,严勒工匠,务令克成。使祖宗有荐配之期,苍生睹礼乐之富。”书奏,从之。除冠军将军、中散大夫,又领治书侍御史。
秦益氐反,诏子恭持节为都督、河间王琛军司以讨之。事平,仍行南秦州事。及六镇反,以子恭兼给事黄门郎,持节慰劳。还,拜河内太守,加后将军,平绛蜀反。丹谷、清廉二路险涩不通,以子恭为当囗郡别将。俄而建兴蜀复反,相与连势,进子恭为持节、散骑常侍、假平北将军、征建兴都督,仍兼尚书行台,与正平都督长孙稚合势进讨,大破之。正平贼帅范明远与贼帅刘牙奴并面缚请降。事平,除平南将军、豫州刺史,寻加散骑常侍、抚军将军。
武泰初,郢州刺史元愿达以城降萧衍,诏徵都督尉庆宾还京师,回众隶子恭以讨之。衍将夏侯夔率众数万来寇,远近不安。夔乘势分兵,遂逼新蔡,自攻毛城。子恭随方应援,贼并破走。萧衍豫州刺史夏侯亶复遣四将,率众三万,入围南顿,北攻陈项。子恭遣军御之,贼复奔退。加镇南将军,又兼尚书行台。子恭勒众渡淮,徙民于淮北,立郡县,置戍而还。萧衍直阁将军、军主胡智达等八将,与其监军阎次洪入寇,屯于州城东北四十馀里。子恭击破之,斩智达,生擒次洪。
元颢之入洛也,加子恭车骑将军,子恭不敢拒之,而频遣间使参庄帝动静。未几,颢败,车驾还洛,进征南将军、兼右仆射,假车骑将军,后加散骑常侍。板桥蛮文石活、石忌粗受萧衍印节,扇诱党类,据险寇窃。子恭躬率将士,径袭其栅,数日之中,歼殪略尽。诸蛮款服,咸求输税。徵拜右光禄大夫、给事黄门侍郎,仍本将军。录其前后征讨功,封临颍县开国侯,食邑六百户,加散骑常寺,俄迁侍中。
尔朱荣之死也,世隆、度律据断河桥,诏子恭为都督以讨之。出顿于大夏门北。寻而太府卿李苗夜烧河桥,世隆退走,仍以子恭兼尚书仆射,为大行台、大都督。寻迁卫将军、假车骑将军,率诸将于太行筑垒以防之。既而尔朱兆率众南出,子恭所部都督史仵龙、羊文义开栅降兆。子恭退走,为兆所破。众既退散,兆因入洛。子恭窜于缑氏,仍被执送,俄而见释。
前废帝初,除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侍中如故。寻授散骑侍郎、都督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假车骑大将军、行台仆射、荆州刺史。以与定策之勋,封临汝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时叛蛮雷乱清受萧衍衮州刺史章绶,入为寇掠,诸蛮从之,置立郡县。子恭讨平之。永熙中,入为吏部尚书,加骠骑大将军。以子恭前在豫州战功,追赏襄城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又论子恭馀效,封新城县开国子,食邑四百户。子恭寻表请转授第五子文盛,许之。天平初,除中书监。三年,拜魏尹,又为齐献武王军司。元象元年疑 兴和二年,赠都督徐衮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空公、衮州刺史,谥曰文献。
子彪,字文宗。子恭存日,转授临颍县开国侯。武定末,太子洗马。
彪弟文瑶,武定中,袭襄城县开国男。齐受禅,爵并降。
子恭弟纂,字灵秀。员外散骑侍郎,累迁征虏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凉州大中正,转太府少卿。建义初,遇害河阴,年三十七。赠散骑常侍、征北将军、定州刺史。
怀弟奂,字思周,少而谨密。初为中书学生。随父讨敕勒,有斩获之功,迁中散。前后使检察州镇十馀所,皆有功绩。除长乐太守,以母老解官归养。卒,无子。
史臣曰:源贺堂堂,非徒武节而已,其翼戴高宗,庭抑禅让,殆社稷之臣也。怀干略兼举,出内有声,继迹贤考,不坠先业。子雍效立夏方,身亡冀野,惜乎!
列传第三十 薛辩 寇赞 郦范 韩秀 尧暄
薛辩,字允白。其先自蜀徙于河东之汾阴,因家焉。祖陶,与薛祖、薛落等分统部众,故世号三薛。父强 ,复代领部落,而祖、落子孙微劣,强遂总摄三营。善绥抚,为民所归。历石武、苻坚,常凭河自固。仕姚兴为镇东将军,入为尚书。强卒,辩复袭统其营,为兴尚书郎、建威将军、河北太守。辩稍骄傲,颇失民心。刘裕平姚泓,辩举营降裕,司马德宗拜为宁朔将军、平阳太守。及裕失长安,辩来归国,仍立功于河际。太宗授平西将军、雍州刺史,赐爵汾阴侯。泰常七年卒于位,年四十四。
子谨,字法顺,容貌魁伟,颇览史传。刘裕擒泓,辟相府行参军 ,随裕渡江。寻转记室参军。辩将归国,密使报谨,遂自彭城来奔。朝廷嘉之,授河东太守。后袭爵平西将军、汾阴侯。谨所治与屈丐连接,结士抗敌,甚有威惠。始光中,世祖诏奚斤讨赫连昌,敕谨领偏师前锋乡导。既克蒲坂,世祖以新旧之民并为一郡。谨仍为太守,迁秦州刺史,将军如故。山胡白龙凭险作逆,世祖诏镇南将军奚眷与谨自太平北入,讨平之。除安西将军、涪陵公,刺史如故。太延初,征吐没骨,平之。谨自郡迁州,威惠兼备,风化大行。时兵荒之后,儒雅道息。谨命立庠,教以诗书,三农之暇,悉令受业,躬巡邑里,亲加考试,于是河汾之地,儒道兴焉。真君元年,徵还京师,除内都坐大官。五年,为都将,从驾北讨,以后期与中山王辰等斩于都南,时年四十四。寻赠镇西将军、秦雍二州刺史,谥曰元公。
长子初古拔,一曰车辂拔,本名洪祚,世祖赐名。沉毅有器识,年始弱冠 ,司徒崔浩见而奇之。真君中,盖吴扰动关右,薛永宗屯据河侧,世祖亲讨之。乃诏拔纠合宗乡,壁于河际,断二寇往来之路。事平,除中散,赐爵永康侯。世祖南讨,以拔为都将,从驾临江而还。又共陆真讨反氐仇辱檀、强免生,平之。皇兴三年,除散骑常侍,尚西河长公主,拜附马都尉。其年,拔族叔刘彧徐州刺史安都据城归顺,敕拔诣彭城劳迎。除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延兴二年,除镇西大将军、开府,进爵平阳公。三年,拔与南衮州刺史游明根、南阳平太守许含等以治民著称,徵诣京师。显祖亲自劳勉,复令还州。太和六年,改爵为河东公。八年三月,诏拔入朝,暴病卒,年五十八,赠左光禄大夫,谥曰康。
长子胤,字宁宗,少有父风。弱冠,拜中散,袭爵镇西大将军、河东公 ,除县瓠镇将。萧赜遣将寇边,诏胤为都将,与穆亮等拒于淮上。寻授持节义阳道都将。十四年,文明太后公除,高祖诏诸刺史、镇将曾经近侍者,皆听赴阙,胤随例入朝。属开革五等,降公为侯。十七年,高祖南讨,诏赵郡王干、司空穆亮为西道都半。时干年少,未涉军旅。高祖乃除胤假节、假平南将军,为干副军。行达裒父,以萧赜死,班师。又为都将,共讨秦州反贼支酉,生擒斩之。除立忠将军、河北太守。郡带山河,路多盗贼。有韩马两姓,各二千馀家,恃强凭险,最为狡害,劫掠道路,侵暴乡闾。胤至郡之日,即收其奸魁二十馀人,一时戮之。于是群盗慑气,郡中清肃。二十三年秋,遇疾,卒于郡。时年四十四。谥曰敬。
子裔,字豫孙,袭爵。性豪爽,盛营园宅,宾客声伎 ,以恣嬉游。历尚书左外兵郎、左军将国,迁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出为洛州刺史。卒,赠平西将军、岐州刺史。
子孝绅,袭爵。稍迁前将军,太中大夫。孝绅立行险薄,坐事为河南尹元世俊所劾,死。后赠征西将国、华州刺史。
胤弟□,字崇业。广平王怀郎中令、汝阴太守。
子修仁,司空行参军。
修仁弟玄景,陈留太守。
拔弟洪隆,字菩提。解褐阳平王国常侍,稍迁河东太守。
长子驎驹,好读书。举秀才,除中书博士。太和九年,萧赜使至,乃诏驎驹兼主客郎以接之。十年秋,遇疾卒。时年三十五。赠宁朔将军、河东太守,谥曰宣。
长子庆之,字庆警,颇以学业闻。解褐奉朝请。领侍御史,迁廷尉丞。廷尉寺邻接北城,曾夏日于寺傍执得一狐。庆之与廷尉正博陵崔纂,或以城狐狡害,宜速杀之,或以长育之致,宜待秋分。二卿裴延俊、袁悉互有同异。虽曰戏谑,词义可观,事传于世。转尚书郎、兼尚书左丞,为并肆行台,赐爵龙丘子,行并州事。迁征虏将军、沧州刺史。为葛荣攻围,城陷。寻患卒。后赠右将军、华州刺史。
庆之弟英集,性通率。随舅李崇在扬州积年,以军功历司徒铠曹参军,稍迁治书侍御史、通直散骑常侍。卒。
驎驹弟凤子。自徙都洛邑,凤子兄弟移属华州河西郡焉。太和二年,为太子詹事丞、本州中正。世宗登阼,转太尉府铠曹参军,稍迁治书侍御史。正始初,为持节、征义阳军司。还京,其年秋卒。时年四十九。赠陵江将军、光城太守。
凤子弟骥奴,州主簿。
洪隆弟破胡,州治中别驾。稍迁河东太守、征仇池都将。有六子。长子聪。字延智。有世誉。累迁治书侍御史、直阁将军,为高祖所知。世宗践阼,除辅国将军、齐州刺史。卒于州。赠征虏将军、华州刺史。
长了景茂,司州记室从事、猗氏令。早卒。
景茂弟孝通,颇有文学。永安中,中尉高道穆引为御史。历中书舍人、中书侍郎、常山太守。遇恶疾而卒。
聪弟道智,尚书郎。卒。
子长瑜,天平中,为征东将军、洛州刺史。击贼潼关,没于陈。赠都督冀定太三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冀州刺史。
道智弟仙智,郡功曹。
仙智弟昙贤,卒于国子博士。
小子景渊,尚书左民郎。
昙贤弟和,字导穆。解褐大将军刘昶府行参军。转司空长流参军,除太尉府主簿,迁谏议大夫。永平四年正月,山贼刘龙驹扰乱夏州,诏和发汾、华、东秦、夏四州之众讨龙驹,平之。和因表立东夏州,世宗从之。又行正平、颍川二郡事,除通直散骑常侍。萧衍遣将张齐寇晋寿,诏和兼尚书左丞,为西道行台,节度都督傅竖眼诸军,大破齐军。正光初,除左将军、南青州刺史。卒于州,年五十五。赠安北将国、瀛州刺史。
长子元信,武定末,中军将军、仪同开府长史。
和弟季令,奉朝请。
破胡弟破氐,为本州别驾,早卒。四子。
长子敬贤,为钜鹿太守。
破氐弟积善,为中书博士、临淮王提友。
子隆宗,太原太守。
寇赞,字奉国,上谷人,因难徙冯翊万年。父修之,字延期,苻坚东莱太守。赞弟谦之有道术,世祖敬重之,故追赠修之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冯翊公,赐命服,谥曰哀公,诏秦雍二州为立碑于墓。又赠修之母为冯翊夫人。及宗从追赠太守、县令、侯、子、男者十六人,其临民者七郡、五县。
赞少以清素知名,身长八尺,姿容严嶷,非礼不动。苻坚仆射韦华,州里高达,虽年时有异,恆以风味相待。华为冯翊太守,召为功曹,后除襄邑令。姚泓灭,秦雍人千有馀家推赞为主,归顺。拜妥远将军、魏郡太守。其后,秦雍之民来奔河南、荥阳、河内者户至万数,拜赞安远将军、南雍州刺史、轵县侯,治于洛阳,立雍州之郡县以抚之。由是流民繦负自远而至,三倍于前。赐赞爵河南公,加安南将军,领护南蛮校尉,仍刺史,分洛豫二州之侨郡以益之。虽位高爵重而接待不倦。
初,赞之未贵也,尝从相者唐文相。文曰:“君额上黑子入帻,位当至方伯封公。”及贵也,文以民礼拜谒,仍曰:“明公忆民畴昔之言乎?尔日但知公当贵,然不能自知得为州民也。”赞曰:“往时卿言杜琼不得官长,人咸谓不然。及琼被选为盩啡令,卿犹言相中不见,而琼果以暴疾,未拜而终。昔魏舒见主人兒死,自知己必至公,吾常以卿言琼之验,亦复不息此望也。”乃赐文衣服、良马。赞在州十七年,甚获公私之誉,年老表求致仕。真君九年卒,年八十六。遣令薄葬,敛以时服。世祖悼惜之。谥曰宣穆。
长子元宝,袭爵,为豫州别驾。兴安元年卒,赠安南将军、豫州刺史。
子祖,袭爵。高祖时,为安南将军、东徐州刺史,卒。
子灵孙,袭。赭阳太守。
元宝弟虎皮,有才器。本县令。
虎皮弟臻,字仙胜。年十二,遭父忧,居丧以孝称。轻财好士。显祖末,为中川太守。
时冯熙为洛州刺史,政号贪虐。仙胜微能附之,甚得其意。转弘农太守。后以母老屡求解任,久乃从之。高祖初,母忧未阕,以恆农大盗张烦等贼害良善,徵为都将,与荆州刺史公孙初头等追揃之。拜振武将军、比阳镇将,有威惠之称。迁建威将军、郢州刺史。及高祖南迁,郢州地为王畿,除弘农太守。坐受纳,为御史所弹,遂废卒于家。
长子祖训,顺阳太守。
祖训弟治,字祖礼。自洛阳令稍迁镇远将军、东荆州刺史。代下之后,蛮民以刺史郦道元峻刻,请治为刺史。朝议以边民宜悦,乃以治代道元,进号征虏将军。坐遣戍兵送道元,免官。治兄弟并孝友敦穆,白首同居。父亡虽久,而犹于平生所处堂宇,备设帏帐几杖,以时节开堂列拜,垂泪陈荐,若宗庙然。吉凶之事必先启告,远出行反亦如之。治世宗末迁前将军、河州刺史。在任数年,遇却铁忽反,又为城民诣都列其贪状十六条。会赦免。久之,兼廷尉卿,又兼尚书。畏避势家,承颜侯色,不能有所执据。寻迁金紫光禄大夫。是时,蛮反于三鸦,治为都督追讨,战没。赠持节、都督雍华岐三州诸军事、卫大将军、七兵尚书、雍州刺史、昌平男。
治弟弥,兼尚书郎。为城阳王徽所亲待。永安末,徽避尔朱兆脱身南走,归命于弥。弥不纳,遣人加害,时论深责之。后没关西。
治长子朏之,字长明。自直后、奉朝请,再迁镇远将军、谏议大夫,仍直后。建义中,出除冠军将军、东荆州刺史,兼尚书,为荆郢行台。代迁,除征虏将军。普泰中,袭爵,又为东荆州刺史。永熙中,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武定四年卒,年五十八。
郦范,字世则,小名记祖,范阳涿鹿人。祖绍,慕容宝濮阳太守。太祖定中山,以郡迎降,授衮州监军。父嵩,天水太守。范,世祖时给事东宫。高宗践阼,追录先朝旧勋,赐爵永宁男,加宁远将军。以治礼郎奉迁世祖、恭宗神主于太庙,进爵为子。
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南征,范为左司马。师次无盐,刘彧戍主申纂凭城拒守。识者佥以攻具未周,不宜便进。范曰:“今轻军远袭,深入敌境,无宜淹留,久稽机侯。且纂必以我军来速,不去攻守,谓方城可凭,弱卒可恃。此天亡之时也。今若外潜威形,内整戒旅,密厉将士,出其非意,可一攻而克之。”白曜曰;“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今若舒迟,民心固矣。司马之策是也。”遂潜军伪退,示以不攻。纂果不设备。于是即夜部分,旦便腾城,崇朝而克。白曜将尽以其人为军实。范曰:“齐四履之地,世号‘东秦’,不远为经略,恐未可定也。今皇威始被,民未沾泽,连城有怀贰之将,此邑有拒守之夫。宜先信义,示之轨物,然后民心可怀,二州可定。”白曜曰:“此良策也。”乃免之。进次肥城,白曜将攻之。范曰:“肥城虽小,攻则淹日,得之无益军声,失之有损威势。且见无盐之卒,死者涂炭,成败之机,足为鉴矣。若飞书告喻,可不攻自伏;纵其不降,亦当逃散。”白曜乃以书晓之,肥城果溃。白曜目范于众曰:“此行也,得卿,三齐不足定矣。”
军达升城,刘彧太原太守房崇吉弃母妻东走。彧青州刺史沈文秀遣其宁朔将军张元孙奉笺归款,请军接援。白曜将遣偏师赴之。范曰:“桑梓之恋,有怀同德。文秀家在江南,青土无坟栢之累。拥众数万,劲甲坚城,强则据战,势屈则走。师未逼之,朝夕无患,竟何所畏,已求援军?且观其使,词烦而颜愧,视下而志怯,币厚言甘,诱我也。若不远图,惧亏军势。既进无所取,退逼强敌,羝羊触籓,羸角之谓。未若先守历城,平盘阳,下梁邹,克乐陵,然后方轨连镳,扬旌直进,何患不壶浆路左以迎明公者哉!”白曜曰:“卿前后纳策,皆不失衷,今日之算,吾所不取。何者?道固孤城,裁能自守;盘阳诸戍,势不野战;文秀必克殄,意在先诚,天与不取,后悔何及?”范曰:“短见犹谓不虚。历城足食足兵,非一朝可拔。文秀既据东阳为诸城根本,多遣军则历城之固不立,少遣众则无以惧敌心。脱文秀还叛,闭门拒守,偏师在前,为其所挫,梁邹诸城追击其后,文秀身率大军,必相乘迫。腹背受敌,进退无途,虽有韩白,恐无全理。愿更思审,勿入贼计中。”白曜乃止。遂表范为青州刺史以抚新民。后进爵为侯,加冠军将军,迁尚书右丞。
后除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假范阳公。范前解州还京也,夜梦阴毛拂踝。他日说之。时齐人有占梦者曰史武,进云:“豪盛于齐下矣。使君临抚东秦,道光海岱,必当重牧全齐,再禄营丘矣。”范笑而答曰:“吾将为卿必验此梦。”果如其言。是时,镇将元伊利表范与外贼交通。高祖诏范曰:“卿身非功旧,位无重班,所以超迁显爵,任居方夏者,正以勤能致远。虽外无殊效,亦未有负时之愆。而镇将伊利妄生奸挠,表卿造船市玉与外贼交通,规陷卿罪,窥觎州任。有司推验,虚实自显,有罪者今伏其辜矣。卿其明为算略,勿复怀疑。等卿别犯,处刑及鞭;今恕刑罢鞭,止罚五十。卿宜克循,绥辑边服,称朕意也。”还朝,年六十二,卒于京师,谥曰穆。范五子,道元在《酷吏传》。
道元第四弟道慎,字善季。涉历史传,有干略。处奉朝请,迁尚书二千石郎中,加威远将军,为汉川行台,迎接降款。以功除员外常侍,领郎中。转辅国将军、骁骑将军。出为正平太守,治有能名。迁长乐相。正光五年卒,年三十八。赠后将军、平州刺史。
子中,字伯伟。武定初,司徒刑狱参军。
道慎弟约,字善礼。起家奉朝请,再行冠军将军、司徒谘议参军。朴质迟钝,颇爱琴书。性多造请,好以荣利干谒,乞丐不已,多为人所笑弄。坎禀于世,不免饥寒。晚历东莱、鲁郡二郡太守,为政清静,吏民安之。年六十三,武定七年卒。
范弟神虎,尚书左民郎中。
神牙弟夔。子恽,字幼和,好学,有文才,尤长吏干。正光中,刺史裴延俊用为主簿,令其修起学校。又举秀才,射策高第,为奉朝请。后延俊为讨胡行台尚书,引为行台郎。以招抚有称,除尚书外兵郎,仍行台郎。及延俊解还,行台长孙稚又引为行台郎,加征虏将军。恽颇兼武用,常以功名自许,每进计于稚,多见纳用。以功赏魏昌县开国子,邑三百户。恽在军,启求减身官爵为父请赠。诏赠夔征虏将军、安州刺史。恽后与唐州刺史崔元珍固守平阳。武泰中,尔朱荣称兵赴洛,恽与元珍不从其命,为荣行台郎、中樊子鹄所攻,城陷被害,时年三十六,世咸痛惜之。所作文章,颇行于世。撰慕容氏书,不成。
子怀则,武定末,司空长流参军。
夔弟神期,中书博士。
神期弟显度,司州秀才、尚书库部郎。
韩秀,字白虎,昌黎人也。祖宰,慕容俊谒者仆射。父昞,皇始初归国,拜宣威将军、骑都尉。秀历吏任,稍迁尚书郎,赐爵遂昌子,拜广武将军。高宗称秀聪敏清辨,才任喉舌,遂命出纳王言,并掌机密。行幸游猎,随侍左右。显祖践阼,转给事中,参征南慕容白曜军事。
延兴中,尚书奏以敦煌一镇,介远西北,寇贼路冲,虑或不固,欲移就凉州。群官会议,佥以为然。秀独谓非便,曰:“此蹙国之事,非辟土之宜。愚谓敦煌之立,其来已久。虽土邻强寇,而兵人素习,纵有奸窃,不能为害。循常置戍,足以自全。进断北狄之觇途,退塞西夷之窥路。若徙就姑臧,虑人怀异意。或贪留重迁,情不愿徙。脱引寇内侵,深为国患。且敦煌去凉州及千馀里,扌舍远就近,遥防有阙。一旦废罢,是启戎心,则夷狄交构,互相来往。恐丑徒协契,侵窃凉土及近诸戍,则关右荒扰,烽警不息,边役烦兴,艰难方甚。”乃从秀议。太和初,迁内侍长。后为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假渔阳公。在州数年,卒。子务袭爵。
务,字道世,性端谨,有治干。初为中散,稍迁太子翊军校尉。时高祖南征,行梁州刺史杨灵珍谋叛。以务为统军,受都督李崇节度以讨灵珍。有战功,授后军长史,徵赴行在所。还,迁长水校尉。景明初,假节行肆州事,转左中郎将、宁朔将军、试守常山郡。又为征蛮都督李崇司马。崇揃荡群蛮,除近畿之患,务有力焉。后除镇北府司马。初试守常山,府解,复为平北长史。务颇有受纳,为御史中尉李平所劾,付廷尉,会赦免。后除龙骧将军、郢州刺史。务献七宝床、象牙席。诏曰:“晋武帝焚雉颈裘,朕常嘉之,今务所献亦此之流也。奇丽之物,有乖风素,可付其家人。”边人李旻、马道进等诈杀萧衍黄坂戍主,率户来降。务信之,遣兵千馀人迎接。户既不至,而诈表破贼,坐以免官。久之,拜冠军将军、太中大夫,进号左将军。神龟初卒。
尧暄,字辟邪,上党长子人也。本名钟葵,后赐为暄。祖僧赖,太祖平中山,与赵郡吕舍首来归国。
暄聪了,美容貌,为千人军将、东宫吏。高宗以其恭谨,擢为中散。奉使齐州,检平原镇将及长史贪暴事,推情诊理,皆得其实。除太尉中给事、兼北部曹事,后转南部。太和中,迁南部尚书。于时始立三长,暄为东道十三州使,更比户藉。赐独车一乘,厩马四匹。时萧赜遣其将陈显达寇边,以暄为使持节、假中护军、都督南征诸军事、平阳公。军次许昌,会陈显达遁走,暄乃班师。暄前后从征及出使检察三十馀许度,皆有克己奉公之称。赏赐衣服二十具、彩绢十匹、织千馀段、奴婢十口,赐爵平阳伯。及改置百官,授太仆卿。车驾南征,加安南将军。转大司农卿。太和十九年,卒于平城。高祖为之举哀。赠安北将军、相州刺史,赙帛七百匹。
初,暄使徐州,见州城楼观,嫌其华盛,乃令往往毁撤,由是后更损落。及高祖幸彭城,闻之曰:“暄犹可追斩。”
暄长子洪,袭爵。镇北府录事参军。
子桀,字永寿。元象中,开府仪同三司、乐城县开国公。
洪弟遵,伏波将军、河州冠军府长史、临兆太守。卒,赠龙骧将军,谥曰思。
遵弟荣,员外散骑侍郎。
子雄,字休武。元象中,仪同三司、豫州刺史、城平县开国公。
雄弟奋,字彦举。兴和中,骠骑将军、颍州刺史。
奋弟难宗,武定中,征西将军、南岐州刺史、征羌县开国伯。
吕舍既归国,从至京师,给赐田宅。
子方生,机识明辩,卒于主书郎。赠建武将军、定州刺史、高邑子,谥曰敬。
子受恩,为侍御中散,典宜官曹,累迁外都曹令,转北部给事、秦州刺史。卒于官。
史臣曰:薛辩、寇赞归身有道,并以款效见嘉。议敦煌得驭远之算。务武夫鄙诈,贡床饰宝,弃而不御,斯乃人主之盛德。尧暄聪察奉公,以致名位,礼加存殁,有馀荣矣。
列传第三十一 严棱 毛修之 唐和 刘休宾 房法寿
严棱,冯翊临晋人。遇乱避地河南,刘裕以为广威将军、陈留太守,戍仓垣。泰常中,山阳公奚斤南讨 ,军至颍川,棱率文武五百人诣斤降,驿送棱朝太宗于冀州。嘉其诚款,拜平远将军,赐爵郃阳侯,假荆州刺史。随驾南讨,还为上客。及世祖践阼,以棱归化之功,除中山太守,有清廉之称。年九十,卒于家。
子雅玉,袭爵。真君中,诏雅玉副长安镇将元兰率众一万,迎汉川附化之民,入自斜谷 ,至甘亭。刘义隆梁州刺史王玄载遣将拒嶮,路不得通,班师。太和二年,太仓令。五年,出为平南将军、东衮州刺史、假冯翊公。卒,子昙袭爵。
毛修之,字敬文,荥阳阳武人也。父瑾,司马德宗梁秦二州刺史。刘裕之擒挑泓,留子义真镇长安 ,以修之为司马。及赫连屈丐破义真于青泥,修之被俘,遂没统万。世祖平赫连昌,获修之。神中,以修之领吴兵讨蠕蠕大檀,以功拜吴兵将军,领步兵校尉。后从世祖征平凉有功,迁散骑常侍、侍前将军、光禄大夫。修之能为南人饮食,手自煎调,多所适意。世祖亲待之,进太官尚书,赐爵南郡公,加冠军将军,常在太官,主进御膳。
从讨和龙,别破三堡,赐奴婢、牛羊。是时,诸军攻城,宿卫之士多在战陈 ,行宫人少。云中镇将朱修之,刘义隆故将也,时从在军,欲率吴兵谋为大逆,因入和龙,冀浮海南归。以告修之,修之不听,乃止。是日无修之,大变几作。朱修之遂亡奔冯文通。又以修之收三堡功多,迁特进、抚军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位次崔浩之下。
浩以其中国旧门,虽学不博洽,而犹涉猎书传。每推重之,与共论说。言次,遂及陈寿《三国志》有古良史之风 ,其所著述,文义典正,皆扬于王廷之言,微而显,婉而成章,班史以来无及寿者。修之曰;“昔在蜀中,闻长老言,寿曾为诸葛亮门下书佐,被挞百下,故其论武俟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浩乃与论曰:“承祚之评亮,乃有故义过美之誉,案其迹也,不为负之,非挟恨之矣。何以云然?夫亮之相刘备,当九州鼎沸之会,英雄奋发之时,君臣相得,鱼水为喻,而不能与曹氏争天下,委弃荆州,退入巴蜀,诱夺刘璋,伪连孙氏,守穷踦区之地,僭号边夷之间。此策之下者,可与赵他为偶,而以为管萧之亚匹,不亦过乎?谓寿贬亮非为失实。且亮既据蜀,恃山嶮之固,不达时宜,弗量势力。严威切法,控勒蜀人;矜才负能,高自矫举。欲以边夷之众抗衡上国。出兵陇右,再攻祁山,一攻陈仓,疏迟失会,摧衄而反;后入秦川,不复攻城,更求野战。魏人知其意,闭垒坚守,以不战屈之。知穷势尽,愤结攻中,发病而死。由是言之,岂合古之善将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者乎?”修之谓浩言为然。
太延二年,为外都大官。卒,谥曰恭公。
修之在南有四子,唯子法仁入国。高宗初,为金部尚书,袭爵。后转殿中尚书,加散骑常侍。法仁言声壮大,至于军旅田狩,唱呼处分,振于山谷。和平六年卒。赠征东大将军、南郡王,谥曰威。
长子猛虎,太安中,为东宫主书,转中舍人,又迁中散大夫。初袭爵,为散骑常侍。皇兴中,蠕蠕犯塞,从显祖讨之,有勇决之称。太和初卒。赠豫州刺史,谥曰康公。
子泰宝,袭爵。征虏长史。例降为侯。卒,子乾佑袭。
朱修之者,刘义隆司徒从事中郎。守滑台,安颉围之。其母在家,乳汁忽出。母号恸告家人曰,我年老,非复有乳汁之时,今忽如此,兒必殁矣。”果以其日为颉所擒。世祖善其固守,授以内职,以宗室女妻之。而佞巧轻薄,为人士所贱。为云中镇将。及入冯文通,文通送之江南。
唐和,字稚起,晋昌冥安人也。父繇,以凉土丧乱,民无所归,推陇西李皓于敦煌,以宁一州。李氏为沮渠蒙逊所灭,和与兄契携外甥李宝避难伊吾,招集民众二千馀家,臣于蠕蠕。蠕蠕以契为伊吾王。
经二十年,和与契遣使来降,为蠕蠕所逼,遂拥部落至于高昌。蠕蠕遣部帅阿若率骑讨和。至白力城,和率骑五百先攻高昌,契与阿若战殁。和收馀众,奔前部王国。时沮渠安周屯横截城,和攻拔之,斩安周兄子树,又克高宁、白力二城,斩其戍主。遣使表状,世祖嘉其诚款,屡赐和。和后与前部王车伊洛击破安周,斩首三百。
世祖遣成周公万度归讨焉耆,诏和与伊洛率所领赴度归。和奉诏。会度归喻下柳驴以东六城,因共击波居罗城,拔之。后同征龟慈,度归令和镇焉耆。时柳驴戍主乙真伽率诸胡将据城而叛,和领轻骑一百匹入其城,擒乙真伽,斩之。由是诸胡款附。西域克平,和有力也。
正平元年,和诣阙,世祖优宠之,待以上客。高宗以和归诚先朝,拜镇南将军、酒泉公。太安中,出为济州刺史,甚有称绩。徵为内都大官,评决狱讼,不加捶楚,察疑获实者甚多,世以是称之。皇兴中卒,年六十七。赠征西大将军、太常卿、酒泉王,谥曰宣。
子钦,字孟直。中书学生,袭爵。太和中,拜镇南将军、长安镇副将,转陕州刺史,将军如故。后降爵为侯。二十年卒。
子景宣,袭爵。历并州城阳王徽后军府长史,加中坚将军,迁东郡太守。普泰中卒。赠抚军将军、秦州刺史。
景宣弟季弼,武定中,沧州别驾。
契子玄达,性果毅,有父风。与叔父和归阙,俱为上客。拜安西将军、晋昌公。显祖时,出为华州刺史,将军如故。杏城民盖平定聚众为逆,显祖遣给事杨钟葵击平定,不克而还。诏玄达讨平之。杏城民成赤李又聚党,自号为王,逼掠郡县,残害百姓。玄达率骑二百,邀其狭路,击破之。叛民曹平原复聚为乱,玄达追击,悉平之。延兴三年,有罪免官。太和十六年降爵为侯,卒。子崇,字继祖,袭爵。盛乐太守。
崇弟兴业,定阳、阐熙二郡太守。
刘休宾,字处干,本平原人。祖昶,从慕容德度河,家于北海之都昌县。父奉伯,刘裕时,北海太守。休宾少好学,有文才,兄弟六人,乘民、延和等皆有时誉。
休宾为刘彧虎贲中郎将,稍迁幽州刺史,镇梁邹。及慕容白曜军至升城,遣人说之,令降,休宾不从。刘彧龙骧将军崔灵延、行勃海郡房灵建等数十家皆入梁邹,同举休宾为征虏、衮州。会刘彧遣使授休宾辅国将军、衮州刺史。休宾妻,崔邪利女也,生一男,字文晔。崔氏先归宁在鲁郡,邪利之降也,文晔母子遂与俱入国。至是,白曜表请崔与文晔。既至,白曜以报休宾,又于北海执延和妻子,送至梁邹,巡视城下。休宾答白曜,许历城降,当即归顺,密遣兼主簿尹文达向历城,观国军形势。
文达诣白曜,诈言闻王临境,故来祗侯。私谓白曜曰;“刘休宾父子兄弟,累郡连州,今若识运知机,束手归化,不审明王加何赏叙?”白曜曰:“休宾仕南,爵宠如此,今若不劳兵甲望风自降者,非直处卿富贵,兼还其妇兒。休宾纵令不畏攻围,岂不怜其妻子也!今在升城,卿自往见。”文达乃至升城,见休宾妻子。文晔攀援文达,哭泣号咷,以爪发为信。文达回还,复经白曜,誓约而去。白曜曰:“卿是休宾耳目腹心,亲见其妻子,又知我众旅少多。善共量议,自求多福。”文达还见休宾,出其妻兒爪发,兼宣白曜所言及国军形势,谓休宾曰:“升城已败,历城非朝则夕,公可早图之。”休宾抚爪发泣涕曰:“妻子幽隔,谁不愍乎?吾荷南朝厚恩,受寄边任,今顾妻子而降,于臣节足乎!”然而密与其兄子闻慰议为降计。闻慰曰:“此故当文达诳诈耳。年常抄掠,岂有多军也?但可抚强兵,勤肃卫。方城狭嶮,何为便生忧怯,示人以弱也?”
休宾又谓文达曰:“卿勿惮危苦,更为吾作一返,善观形势。”于是遣文达偷道而出,令与白曜为期,克日许送降款。文达既至,白曜喜曰:“非直休宾父子荷荣,城内贤豪,亦随人补授。卿便即为梁邹城主。”以酒灌地,启告山河曰;“若负休宾,使我三国覆没!”初,白曜之表取休宾妻子也,显祖以道固即叛,诏授休宾持节,平南将军、翼州刺史平原公。至是付文达诏策。文达还,谓休宾曰:“白曜信誓如此,公可早为决计,恐攻逼之后,降悔无由。”休宾于是告兄子闻慰曰;“事势可知,汝早作降书。”闻慰沉疑,固执不作,遂差本契。
高白曜寻遣著作佐郎许赤虎夜至梁邹南门下,告城上人曰;“汝语刘休宾,何由遣文达频造仆射,许送降文,归诚大化,何得无信,违期不来!”于是门人唱告,城内悉知,遂相维持,欲降不得,皆云:“刘休宾父子,欲以我城内人易荣位也。”寻被攻逼,经冬至春。历城降,白曜遣道固子景业与文晔至城下。休宾知道固降,乃出请命。白曜送休宾及宿有名望者十馀人,俱入代都为客。及立平齐郡,乃以梁邹民为怀宁县,休宾为县令。延同二年卒。
文晔,有志尚,综览群书,轻财重义。太和中,坐从兄闻慰南叛,与二弟文颢、季友被徙北边,高祖特听还代。
高宗曾幸方山,文晔大言于路侧曰:“求见圣明,申宣久屈。”高祖遣尚书李冲宣诏问曰:“卿欲何言,听卿面自申尽。”于是引见。文晔对曰:“臣之陋族,出自平原,往因燕乱,流离河表,居齐以来,八、九十载。真君十一年,世祖太武皇帝巡江之日,时年二岁,随外祖鲁郡太守崔邪利于邹山归国。邪利蒙赐四品,除广宁太守。以臣年小,不及齿录。至天安之初,皇威远被,臣亡父休宾,刘氏持节、衮州刺史,戍梁邹。时慕容白曜以臣父居全齐之要,水陆道冲,青冀二城,往来要路,三城岳峙,并拒王师。白曜知臣母子先在代京,表请臣母子慰劳。臣即被先帝诏,遣乘传诣军,又赐亡父官爵。白曜遣右司马卢河内等送臣母子至邹。臣既见亡父,备申皇泽。云:‘吾蒙本朝宠遇,捍御籓屏,尊卑百口,并在二城。吾若先降,百口必被诛灭,既不固诚于本朝,又令尊卑涂炭,岂堪为人臣以奉大魏乎?汝且申吾意白仆射,降意已判,平历城,即率士众送款军前。’既克历城,白曜遣赤虎送臣并崔道固子景业等向梁邹。亡父既见赤虎之信,仰感圣朝远遣妻子,又知天命有归,拥众一万,以城降款。乘驿赴台,蒙为客例。臣私衅深重,亡父以延兴二年孤背明世,血诚微心,未获申展。如臣等比,并蒙荣爵,为在事孤抑,以人废勋。”高祖曰;“卿诉父赏而卿父无勋。历城齐之西关,归命请顺。梁邹小戍,岂能获全?何足以为功也?”文哗对曰;“诚如圣旨,愚臣所见,犹有未申。何者?昔乐毅破齐七十馀城,唯有即墨独在,此岂非根亡而条立?且夫降顺之人,验之古今,未有不由危逼者。故黄权无路归款,列地封侯。且薛安都、毕众敬危急投命,并受茅土之爵。论古则如彼,语今则如此,明明之世,不及比流。窃惟梁邹严固,地据中齐,粟支十载,控弦数千万,方之升城,不可同日而语。升城犹能抗兵累旬,伤杀甚众,若臣亡父固守孤城,则非一朝可克。”高祖曰:“历城既陷,梁邹便是掌中,何烦兵力?”对曰:“若如圣旨,白曜便应穷兵极意,取胜俯仰,何为上假赤虎之信,下炫知变之民?”高祖曰:“卿父此勋,本自至少,以卿才地,岂假殷勤?”对曰:“臣尪愚六蔽,文武无施,响绝九拜,闻天无日,遭逢圣运,万死犹生。但臣窃见徐衮是贼籓要,徐衮既降,诸诚皆应国有。而东徐州刺史张谠所戍团城,领二郡而已。徐衮降后,犹闭门拒命,授以方岳,始乃归降。父子二人,并蒙侯爵。论功比勤,不先臣父。”高祖曰:“卿引张谠,谠事小异。”对曰;“臣未识异状。”高祖曰:“张谠始来送款,终不差信。卿父进非先觉,退又拒守,何得不异?”对曰:“张谠父子,始有归顺之名,后有闭门之罪,以功补过,免罪为幸。臣又见崔僧祐母弟,随其叔父道固在历城。僧祐遥闻王威远及,恐母弟沦亡,督率乡闾来欲救援。既至郁洲,历城已没,束手归诚,救母弟之命。圣朝嘉其附化,赏以三品。亡父之诚,岂后僧祐?”高祖曰:“僧祐身居东海,去留任意,来则有位,去则他人,是故赏之。卿父被围孤城,已是己物,所以不赏。”对曰:“亡父据城归国,至公也;僧祐意计而来,为私也。为私蒙赏,至公不酬,臣未见其可。”高祖笑而不言。
比部尚书陆叡叱文晔曰:“假令先朝谬赏僧祐,岂可谬相赏也!”文晔曰:“先帝中代圣主,与日月等曜,比隆尧舜,宰相则十乱五臣,今言谬赏,岂不仰诬先朝乎?”尚书高闾曰:“卿谓母弟与妻子何者为重?”文晔曰:“母弟为重。”闾曰:“卿知母弟为重,朝廷赏僧祐是也。卿父为妻子而来,事何相反?”对曰:“僧祐若无母弟,来归以不?”闾曰:“不来。”文晔曰:“若僧祐赴母弟之难,此是其私。而亡父本为大丈夫,立身处世,岂可顾妻子而亏高节也!昔乐羊食子,有顾以不?亡父本心,实不垂顾,所以归化者,自知商周不敌,天命有所归。”高祖谓文晔曰:“卿之所诉,颇亦有途。赏从重,罚从轻,寻敕酬叙。”文晔泣曰:“臣愚顿理极,再见无期,陛下既垂慈泽,愿敕有司,特赐矜理。”高祖曰:“王者无戏,何待勤。”既而赐文晔爵都昌子,深见待遇。拜协律中郎,改授羽林监。世宗世,除高阳太守。延昌中卒。赠平远将军、光州刺史,谥曰贞。
子元,袭。拜员外郎、襄威将军、青州别驾。卒。
文颢,性仁孝笃厚。徐州安丰王府骑兵参军。
季友,南青州左军府录事参军。
闻慰,博识有才思。至延兴中,南叛。
休宾叔父旋之,其妻许氏,二子法凤、法武。而旋之早亡。东阳平,许氏携二子入国,孤贫不自立,并疏薄不伦,为时人所弃。母子皆出家为尼,既而反俗。太和中,高祖选尽物望,河南人士,才学之徒,咸见申擢。法凤兄弟无可收用,不蒙选授。后俱奔南。法武后改名孝标云。
房法寿,小名乌头,清河绎幕人也。幼孤,少好射猎,轻率勇果,结群小而为劫盗。从叔元庆、范镇等坐法寿被州郡切责,时月相继,宗族甚患之。弱冠,州迎主簿。后以母老,不复应州郡之命。常盗杀猪牛,以共其母。招集壮士,常有百数。
母亡岁余,遇沈文秀、崔道固起兵应刘子勋。明僧暠、刘乘民起兵应刘彧,攻讨文秀。法寿亦与清河太守王玄邈起兵西屯,合讨道固。玄邈以法寿为司马,累破道固军,甚为历城所惮。加法寿绥边将军、魏郡太守。子勋死,道固、文秀悉复归彧,乃罢兵。道固虑其扇乱百姓,遂切遣之。而法寿外托装办而内不欲行。
会从弟崇吉在升城,为慕容白曜所破,母妻没于白曜军。崇吉奔还旧宅。法寿与崇吉年志粗相谐协,而亲则从祖兄弟也。崇吉以母妻见获,托法寿为计。法寿既不欲南行,恨道固逼切,又矜崇吉情理。时道固以兼治中房灵宾督清河、广川郡事,戍盘阳。法寿遂与崇吉潜谋袭灵宾,克之。仍归款于白曜以赎母妻。白曜遣将军长孙观等自大山南入马耳观军入城,诏以法寿为平远将军,与韩骐驎对为冀州刺史,督上租粮。以法寿从父弟灵民为清河太守,思顺为济南大守,灵悦为平原太守,伯怜为广川太守,叔玉为高阳太守,叔玉兄伯玉为河间太守,伯玉从父弟思安为乐陵太守,思安弟幼安为高密太守,以安初附。
及历城、梁邹降,法寿、崇吉等与崔道固、刘休宾俱至京师。以法寿为上客,崇吉为次客,崔刘为下客。法寿供给,亚于安都等。以功赐爵壮武侯,加平远将军,给以田宅、奴婢。性好酒,爱施,亲旧宾客率同饥饱,坎壈常不丰足。毕众敬等皆尚其通爱。太和中卒。赠平东将军、青州刺史,谥敬侯。
子伯祖,袭,例降为伯。历齐郡内史。伯祖暗弱,委事于功曹张僧皓,僧皓大有受纳,伯祖衣食不充。后广陵王羽为青州,伯祖为从事中郎、平原相。转幽州辅国长史,坐公事免官。卒。
子翼,袭。宣威将军、大城戍主。永安中,青州太傅开府从事中郎。
伯祖弟叔祖,别以功赐爵魏昌子。历广陵王国郎中令、长广东莱二郡太守、龙骧将军、中散大夫。永安中,安东将军、郢州刺史。
叔祖弟幼愍,安丰、新蔡二郡太守。坐事夺官,居家,忽闻有客声,出无所见,还至庭中,为家群犬所噬,遂卒。
初,长孙观之将至盘阳也,城中稍以震惧。时刘彧给事中崔平仲欲归江南,自历下至围城军中,与十余骑遥共法寿语,灵宾密遣人捕执之。始法寿克盘阳之后,常禁灵宾于别斋。既得平仲,引与同室,致酒食,叙国军明将入意。夜中,北城上缒出平仲、灵宾等十余人。厥明,官军至城,灵宾遂归梁邹。
灵宾,文藻不如兄灵建,而辩悟过之。灵建在南,官至州治中、勃海太守,以才名见称。兄弟俱入国,为平齐民。虽流漂屯已,操尚卓然。并卒于平齐。
灵建子宣明,亦文学著称,雅有父风。高祖擢为中书博士。迁洛,转议郎、试守东清河郡。正始中,京兆王愉出除征东、冀州,以宣明为记室参军。愉反,逼宣明为太守。
灵宾从父弟坚,字千秋,少有才名。亦内徙为平齐民。太和初,高祖擢为秘书郎,迁司空谘议、齐州大中正。高祖临朝,令诸州中正各举所知,千秋与幽州中正阳尼各举其子。高祖曰:“昔有一祁,名垂往史,今有二奚,当闻来牒。”出为濮阳太守。世宗时,复为司空谘议,加立忠将军。卒,赠南青州刺史,谥曰懿。
长子祖渊,羽林监。从章武王融讨葛荣,没于陈。赠安东将军、济州刺史。
祖渊弟祖皓,长水校尉。后讨萧衍将于九山,战殁。赠抚军将军、兗州刺史。
崔平仲自东阳南奔,妻子于历城入国。太和中,高祖听其还南。
思安,有勇力;伯玉,果敢有将略。思安赐爵西安子、建威将军、北平太守,迁大司马司马、齐州武昌王府司马。高祖南伐,征为步兵校尉、直閤将军、中统军。善抚士众,高祖嘉之。汉阳既平,复为武昌王司马,带东魏郡太守,加宁朔将军,改爵清河子,卒官。子敬宝袭爵。
敬宝,亦壮健。奉朝请、征北中兵参军、北征统军、宁远将军,每有战功。早卒。子去病袭。
伯玉,坐弟叔玉南奔,徙于北边。后亦南叛,为萧鸾南阳太守。高祖南伐,克宛外城,命舍人公孙延景宣诏于伯玉曰:“天无二日,土无两王,是以躬总六师,荡一四海。宛城小戍,岂足以御抗王威?深可三思,封侯胙土,事在俯仰。”伯玉对曰:“外臣荷国厚恩,奉任疆境,为臣之道,未敢听命。伏惟游銮远涉,愿不损神。”高祖又遣谓曰:“朕亲率麾旆,远清江沔,此之小戍,岂足徘徊王师?但戎辂所经,纤介须殄,宜量力三思,自求多福。且卿早蒙萧赜殊常之眷,曾不怀恩,报以尘露。萧鸾妄言入继道成,赜子无孑遗。卿不能建忠于前君,方立节于逆竖,卿之罪一。又顷年伤我偏师,卿之罪二。今鉴旆亲戎,清一南服,不先面缚,待罪麾下,卿之罪三。卿之此戍,多则一年,中则百日,少则三旬,克殄岂远?宜善思之,后悔无及。”伯玉对曰:“昔蒙武帝恺悌之恩,忝侍左右,此之厚遇,无忘夙夜。但继主失德,民望有归。主上龙飞践极,光绍大宗,非直副亿兆之深望,实兼武皇之遗敕。是以勤勤恳恳,不敢失坠。往者,北师深入,寇扰边民,辄厉将士,以救苍生。此乃边戍常事,陛下不得垂责。”
及克宛,伯玉面缚而降。高祖引见伯玉并其参佐二百人,诏伯玉曰:“朕承天驭宇,方欲清一寰域,卿蕞尔小戍,敢拒六师,卿之愆罪,理在不赦。”伯玉对曰:“臣既小人,备荷驱使,缘百口在南,致拒皇略,罪合万死。”高祖曰:“凡立忠抱节,皆应有所至。若奉逆君,守迷节,古人所不为。卿何得事逆贼萧鸾,自贻伊谴!”伯玉对曰:“臣愚痴晚悟,罪合万斩,今遭陛下,愿乞生命。”高祖曰:“凡人惟有两途:知机获福,背机受祸。劳我王师,弥历岁月,如此为降,何人有罪!且朕前遣舍人公孙延景城西共卿语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卿答云:‘在此不在彼。’天道攸远,变化无方,卿宁知今日在此不在彼乎?”伯玉乞命而已,更无所言。高祖以思安频为伯玉泣请,故特宥之。
伯玉在南之日,放妾杨氏为尼。入国,遂令还俗,复爱幸焉。为有司所奏,高祖听之。世宗即位,拜长史,兼游击将军,出为冯翊相,卒官。
崇吉,少骁勇,为沈文秀中兵参军。及太原戍守傅灵越率众弃郡南赴子勋,文秀以崇吉督郡事。既而背文秀,同于刘彧,母叔在历城,为崔道固所拘系,又将致刑于市以恐之,而崇吉卒无所顾。会道固归彧,乃出其母。彧以崇吉为龙骧将军、并州刺史,领太原太守,戍升城。崇吉以其从兄灵献为长史,姨兄贾延年为司马。
未几而白曜军至。白曜遣人招之,崇吉不降,遂闭门固守。升城至小,人力不多,胜仗者不过七百人,而白曜侮之,乃遣众陵城。崇吉设土蕇方梁,下相舂击,不时克殄。白曜遂筑长城,围三重,更造攻具,日夜攻击。自二月至四月,粮矢俱尽,崇吉突围出走,遁藏民舍,母妻见获。道固遣治中房灵宾慰引之,崇吉不肯见道固,遂东归旧村,阴募壮士,欲以偷母,还奔河南。白曜虑其如此,守备严固。后与法寿取盘阳,俱降。
及立平齐郡,以历城民为归安县,崇吉为县令。颇怀昔憾,与道固接事,意甚不平。后委县出台,讼道固罪状数条。会赦不问。崇吉乞解县,许之。停京师半岁,乃南奔。崇吉夫妇异路,剃发为沙门,改名僧达,投其族叔法延。住岁余,清河张略之亦豪侠士也,崇吉遗其金帛,得以自遣。妻从幽州南出,亦得相会。崇吉至江东,寻病死。
崇吉从父弟三益,字敬安,于南阳内附。高祖与语,善之,曰:“三益了了,殊不恶。”拜员外散骑侍郎。寻出为太山太守,转兗州左军府司马,所在以清和著称。还,除左将军。正光中卒,年六十三。九子。
长子士隆,兴和中,东清河太守,带盘阳镇将。
士隆弟士达,少有才气。其族兄景先,有鉴识,每曰:“此兒俶傥,终当大其门户。”起家济州左将军府仓曹参军。时京兆王继为大将军,出镇关右,闻其名,征补骑兵参军,领帐内统军。
孝昌中,其乡人刘苍生、刘钧、房须等作乱,攻陷郡县,频败州军。时士达父忧在家,刺史元欣欲逼其为将,士达以礼固辞。欣乃命其友人冯元兴谓之曰:“今合境从逆,贼徒转炽,若万一陷州,君家岂得独全?既急病如此,安得顾名教也?”士达不得已而起,率州郭之人二千余人,东西讨击,悉破平之。武泰初,就家拜平原太守,抑挫豪强,境内肃然。时邢杲寇乱,惮其威名,越郡城西度,不敢攻逼。
永安末,转济南太守。士达不入京师,而频为本州郡,时人荣之。
永安末,尔朱兆入洛,刺史萧赞为城民赵洛周所逐,城内无主。洛周等以士达乡情所归,乃就郡请之,命摄州事。永熙二年卒,年三十八,时人伤惜之。赠平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武。
士达弟士素,武定末,太尉谘议参军。
士素弟士章,尚书郎。
法寿族子景伯,字长晖。高祖谌,避地渡河,居于齐州之东清河绎幕焉。祖元庆,仕刘骏,历七郡太守,后为沈文秀青州建威府司马。刘彧之杀之业自立也,子业弟子勋起兵攻之,文秀遣其将刘珍之率兵助彧。后背彧归于子勋,元庆不同,为文秀所害。父爱亲,率勒乡部攻文秀。刘彧嘉之,起家授龙骧将军。寻会文秀降彧,乃止。显祖时,三齐平,随例内徙,为平齐民。以父非命,疏服终身。
景伯生于桑乾,少丧父,以孝闻。家贫,备书自给,养母甚谨。尚书卢渊称之于李冲,冲时典选,拔为奉朝请、司空祭酒、给事中、尚书仪曹郎。除齐州辅国长史,值刺史死,敕行州事。政存宽简,百姓安之。后值清河太守杜昶外叛,郡居山险,盗贼群起,除清河太守。郡民刘简虎曾失礼于景伯,闻其临郡,阖家逃亡。景伯督切属县捕擒之,即署其子为西曹掾,命喻山贼。贼以景伯不念旧恶,一时俱下,论者称之。旧守令六年为限,限满将氏,郡民韩灵和等三百余人表诉乞留,复加二载。后迁太尉中郎、司徒谘议参军、辅国将军、司空长史。以母疾去官。
景伯性淳和,涉猎经史,诸弟宗之,如事严亲。及弟妓亡,蔬食终丧,期不内御,忧毁之容,有如居重。其次弟景先亡,其幼弟景远期年哭临,亦不内寝。乡里为之语曰:“有义有礼,房家兄弟。”廷尉卿崔光韶好标榜人物,无所推尚,每云景伯有士大夫之行业。及母亡,景伯居丧,不食盐菜,因此遂为水病,积年不愈。孝昌三年卒于家,时年五十。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子文烈,武定中,尚书三公郎中。
景先,字光胄。幼孤贫,无资从师,其母自授《毛诗》、《曲礼》。年十二,请其母曰:“岂可使兄佣赁以供景先也?请自求衣,然后就学。”母哀其小,不许。苦请,从之,遂得一羊裘,忻然自足。昼则樵苏,夜诵经史,自是精勤,遂大通赡。太和中,例得还乡,郡辟功曹。州举秀才,值州将卒,不得对策。解褐太学博士。时太常刘芳、侍中崔光富世儒宗,叹其精博,光遂奏兼著作佐郎,修国史。寻除司徒祭酒、员外郎。侍中穆绍又启景先撰《世宗起居注》。累迁步兵校尉,领尚书郎,齐州中正,所历皆有当官之称。
景先沉敏方正,事兄恭谨,出告反面,晨昏参省,侧立移时,兄亦危坐,相敬如对宾客。兄曾寝疾,景先侍汤药,衣冠不解,形容毁瘁。亲友见者莫不哀之。
神龟元年,萧衍龙骧将军田申能据东义阳城内属,敕景先为行台,发二荆兵以援之,在军遇疾而还。其年卒于家,时年四十三。赠持节、冠军将军、洛州刺史,谥曰文景。先作《五经疑问》百余篇,其言该典,今行于时,文多,略举其切于世教者:
问王者受命,木火相生曰:五精代感,禀灵者兴。金德方隆,祯发华渚;水运告昌,瑶光启祚。人道承天,天理应实,受谢既彰,玄命若契。相生之义,有允不违。至如汤武革命,杀伐是用,水火为次,遵而不改。既事乖代终,而数同纳麓。逆顺且殊,祯运宜异,而兆征不差,有疑符应。
问禹以鲧配天,舜不尊父曰:明明上天,下土是冒。道高者负扆四方,神积者郊原斯主。是以则天,不能私其子;绍尧,不敢尊其父。鲧既罪彰于山川,受殛于羽裔,化质与鳞甲为群。铭精不能上乘箕尾,而厚尊配于国阳,当升烟之大礼。苟存及躬,以乱祀典。降上帝为罪鬼之宾,奏夹钟为介虫之乐,奉天之道,不乃有沦乎?
问汤尊稷废柱曰:“神积道存,异世同尊;列山见享,绵纪前代。成汤革命承天,当愆阳之运,不思理数之有时,黜元功于百世。且毕、箕感应,风雨异征,尊播殖之灵,而邀滂澍之润,升废之道,无乃谬与?若柱不合荐,虞夏应失之于前;如以岁久宜迁,百神可计日而代。求之二三,未究往旨。
问汤克桀,欲迁夏社为不可;武王灭纣,以亳社为亡国之诫曰:神无定方,唯人为主,道协无为,天地是依,弃德弗崇,百灵更祀。周武承天,礼存咸秩,升后稷当四圭之尊,贬土只隔牲币之享。就如言之,稷禀灵威,诚允聿追之宜,社非商祖,孝孚乃考之咎,殷鉴致诫,何独在斯?
问《易》著革命之爻,而无揖让之象曰:玄黄剖别,人道为尊,含灵伫化,故义始元首。是以飞龙启征,大人载就。及理运相推,帝图异序。虞宾以为善终顺守,有惭未尽,不显揖让之象,而著已日之美。岂可兆巨衅为贻厥之谋,训万世而开安忍之囗?求之反衷,未识理恕。
问《周礼·秋官》司烜氏,邦若屋诛,为明焉曰:王道贵产,法理尚恩。旧德见食,八象载其美;五宥三刺,《礼经》宝其仁。是以禄父巨衅,殷礼不辍;三监乱德,蔡胤犹存。罪莫极于无上,逆莫甚于违天。行大辟祸不及族,理正刑愆止于身。何恶当参夷之祸?何戾受沦殄之辜?
问《仪礼》,继母出嫁,从为之服,《传》云“贵终其恩”曰:继母配父,本非天属,与尊合德,名义以兴。兼鞠育有加,礼服是重。既体违义尽,弃节毁慈,作嫔异门,为鬼他族,神道不全,何终恩之有?方齐服是追,哭于野次,苟存降重,无乃过犹不及乎?
问《礼记》,生不及祖父母,父母税丧,己则否曰:服以恩制,礼由义立。慈母三年,孙无缌葛者,以戚非天属,报养止身。祖虽异域,恩不及己,但正体于下,可无服乎?且缟冠玄武,子姓之服。縓々练之后,纕绖已除,犹怀惨素,未忍从吉,况斩焉?初之创巨方始,复吊之宾,尚改缁袭,奉哀苫次,而无追变,孝子孝孙,岂天理是与?
问《左氏传》,齐人杀哀姜,君子以为不可曰:受醮从天,人伦所重。保育异宗,承奉郊奠。而乃肆极昏淫,祸倾合之尊;怙乱无终,殄灭诞鞠之爱。齐桓匡翼四方,正存刑矩。割不忍之恩,行至公之法。方生贬违,以杀为甚。而神道幽默,祸降未期,虽穷勃履朝,臣不宜纠,既事反人灵,咎将有所,施之取衷,孰为优允?
问《公羊传》,王者之后郊天曰:神不谬享,帝无妄尊。介丘偏祀,犹不歆季氏之旅;昊天至重,岂可纳废飨之虔?唐虞已往,事无斯典;三后已降,始见其文。揖让之胄,礼不上通,昏瘉后烬,四圭是主。此便至道相承,乾无二统。纯风既诐,玄牡肆尊,礼不虚革,庶昭异闻。
问《谷梁传》,鲁僖三十一年夏四月,“卜郊不从,乃免牲”,《传》曰“乃者,亡乎人之辞也”曰:乐以观风,礼为教本,其细已甚,民不堪命。齐不加兵,屈于周典。僖公鲁之盛君,告诫虔祀,穆卜迎吉,而休征不至。若推咎于天,则神不弃鉴;归愆于人,则颂声宜替。既命龟失辰,灵威弗眷,郊享不从,配天斯缺。即《传》所言,殆非虚美,何承而制?
问《尚书胤征》,羲和诘其罪,乃季秋月,朔辰弗合于房曰:衡纪不移,日月有度。炎凉启辰,次舍无代。履端屡臻,归余成闰。是以爰命羲和,升准徂节,使晷数应时,火流协运。致望舒后律,耀灵爽次。即官阙永,容可为愆。玄象一差,未成巨戾。且杪秋岂回星之辰,授衣非合璧之月。叙食弗当,积失加诛;律度暂差,便遘殄绝。仁者之兵,义不妄兴;王赫斯举,将有异说。
问《毛诗》,“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曰:日月次周,行舍有常,分至之侯,不为愆咎。今同之辰而为深戾者,专以金木相残,指日成衅。推步不一,容可如之。若谪见正阳,日维戊午,生育相因,犹子归母,但以阴阳得无深忌乎?若为忌也,朔亦应为灾;如不忌也,辛卯岂独成丑?且举凡之始,以属月时,系之在日,有爽明例。义不妄构,理用何依?
问《论语》,河不出图,泣麟自伤曰:圣人禀灵天地,资识未形,齐生死于一同,等荣辱于彼我。孔子自生不辰,从心告齿,乐正既修,素王斯著。方兴吾已之叹,结反袂之悲,进涉无上之心,退深负杖之惧。圣达之理,无乃缺如?
符玺郎王神贵答之,名为《辩疑》,合成十卷,亦有可观。前废帝时奏上之。帝亲自执卷,与神贵往复,嘉其用心,特除神贵子鸿彦为奉朝请。
景先子延祐,武定末,太子家令。
景远,字叔遐。重然诺,好施与。频岁凶俭,分赡宗亲,又于通衢以食饿者,存济甚众。平原刘郁行经齐兗之境,忽遇劫贼,已杀十余人。次至郁,郁呼曰:“与君乡近,何忍见杀!”贼曰:“若言乡里,亲亲是谁?”郁曰:“齐州主簿房阳是我姨兄。”阳是景远小字。贼曰:“我食其粥得活,何得杀其亲!”遂还衣服,蒙活者二十余人。景远好史传,不为章句。天性小急,不类家风,然事二兄至谨,抚养兄孤恩训甚笃。益州刺史傅竖眼慕其名义,启为昭武府功曹参军,以母老不应,竖眼颇恨之。卒于家。
子敬道,永熙中,开府参军事。
史臣曰:严棱夙款可嘉。修之晚有诚效。唐和万里慕义,归身著绩。休宾穷而委质。法寿、伯玉末能投命。景伯兄弟,儒风雅业,良可称焉。
列传第三十二
罗结 伊馛 乙瑰 和其奴 苟颓 薛野者 宇文福 费于 孟威
罗结,代人也,其先世领部落,为国附臣。刘显之谋逆也,太祖去之。结翼卫銮舆,从幸贺兰部。后以功赐爵屈蛇侯。太宗时,除持节、散骑常侍、宁南将军、河内镇将。世祖初,迁侍中、外都大官,总三十六曹事。年一百七岁,精爽不衰。世祖以其忠悫,甚见信待,监典后宫,出入卧内,因除长信卿。年一百一十,诏听归老,赐大宁东川以为居业,并为筑城,即号曰罗侯城,至今犹存。朝廷每有大事,驿马询访焉。年一百二十岁,卒。赠宁东将军、幽州刺史,谥曰贞。
子斤,太宗时为侍御中散。后从世祖讨赫连昌,世祖追奔入城,昌邀击,左右多死,斤力战有功。世祖嘉之。后录勋,除散骑常侍、侍中、四部尚书,又加平西将军。后平凉州,攻城野战,多有克捷,以功赐爵带方公,除长安镇都大将。会蠕蠕侵境,驰驿征还,除柔玄镇都大将。后以斤机辩,敕与王俊使蠕蠕,迎女备后宫。又以本将军开府,为长安镇都大将。卒,赠本将军、雍州刺史,谥曰静,陪葬金陵。
子敦,袭爵。有姿貌,善举止。自太子洗马稍迁散骑常侍、库部尚书。卒,赠安东将军、幽州刺史,谥曰恭。
子伊利,高宗时袭爵。除内行长,以沉密小心、恭勤不怠领御食、羽猎诸曹事。伊利曾病,显祖幸其宅,自视医药,其见待如此。稍迁散骑常侍、仪曹尚书,出为安东将军、兗州刺史。善抚导,在州数年,边民归之五千余户。高祖时,蠕蠕来寇,诏伊利追击之,不及而反。后依例降为侯。除司农卿、光禄大夫。卒。世宗初,赠征北将军、燕州刺史,谥曰静。
子阿奴,亦忠实寡言,有智度。以勋臣之子,除侍御中散,袭爵。稍迁中散大夫。卒。
子杀鬼,袭爵。武泰中,骠骑将军、南青州刺史。
敦弟拔,历殿中尚书,赐爵济南公。高祖时,进爵为王。除征西将军、吏部尚书,改封赵郡王。后例降为公。卒,赠宁东将军、定州刺史,谥曰康,陪葬金陵。
子道生,肆州安北府外兵参军。卒。
子延,天兴中,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
结从子渥,渥子提,并历通显。提从世祖讨赫连昌有功,赐昌女为妻。
子云,早有名位。显祖时给事中,西征敕勒,为贼所袭杀。
子盖,世宗时右将军、直閤将军。转龙骧将军、济州刺史。卒,赠本将军、兗州刺史。
长子鉴,累迁冠军将军、岐州刺史。入除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主衣都统。卒,赠侍中、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司空公、卫将军、冀州刺史,以孝静外戚故也。
鉴弟衡,累迁天水、乐陵二郡太守,辅国将军,光州刺史。
结宗人弥,善射有膂力。世祖时为军将,数从征伐有功,官至范阳太守。卒,赠幽州刺史。
弥孙念,字子怀。武定中,骠骑将军、胶州刺史。
伊馛,代人也。少而勇健,走及奔马,善射,多力,曳牛却行。神初,擢为侍郎,转三郎,赐爵汾阳子,加振威将军。
世祖之将讨凉州也,议者咸谏,唯司徒崔浩劝世祖决行。群臣出后,馛言于世祖曰:“若凉州无水草,何得为国?议者不可用也,宜从浩言。”世祖善之。既克凉州,世祖大会于姑臧,谓群臣曰:“崔公智计有余,吾亦不复奇之。吾正奇馛弓马之士,而所见能与崔同,此深自可奇。”顾谓浩曰:“馛智力如此,终至公相。”浩曰:“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卫青、霍去病亦不读书,而能大建勋名,致位公辅。”世祖笑曰:“诚如公言。”
馛性忠谨,世祖爱之,亲待日殊,赏赐优厚。真君初,世祖欲拜馛为尚书,封郡公。馛辞曰:“尚书务殷,公爵至重,非臣年少愚近所宜荷任,请收过恩。”世祖问其欲,馛曰:“中、秘二省多诸文士,若恩矜不已,请参其次。”世祖贤之,遂拜为中护将军、秘书监。以功赐爵魏安侯,加冠军将军。后出为东雍州刺史,恩化大行,百姓思之。转殿中尚书,常典宿卫。世祖亲任之。从幸瓜步,频有战功,进号镇军将军。兴安二年,迁征北大将军、都曹尚书,加侍中,进爵河南公。兴光元年,拜司空。及为三公,清约自守,为政举大纲而已,不为苛碎。太安二年,领太子太保。三年,与司徒陆丽等并平尚书事。五年薨。
子兰,袭。散骑常侍、库部尚书。卒。
子盆生,骁勇有胆气。初为统军,累有战功,遂为名将。以勋赐爵平城子。神龟二年,自骁骑将军、直阁将军为持节、右将军、洛州刺史。与荆州刺史、淮南王世遵,鲁阳太守崔模俱讨襄阳,不克而还,坐免官。从除安西将军、光禄大夫。又为抚军将军、太仆卿、假镇西将军、西道别将,每战频捷。自崔延伯之后,盆生为次焉。进号征西将军,行岐州刺史。复为西道都督,战殁。赠车骑将军、雍州刺史。永熙中,重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
子武平,司徒祭酒。
武平弟武荣,直合将军。
馛族孙豹子,武卫将军。
豹子从子琳,亦武卫将军。
乙瑰,代人也。其先世统部落。世祖时,瑰父匹知慕国威化,遣瑰入贡,世祖因留之。瑰便弓马,善射,手格猛兽,膂力过人。数从征伐,甚见信待。尚上谷公主,世祖之女也。除镇南将军、驸马都尉,赐爵西平公。从驾南征,除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每战,身先士卒,勇冠三军。后除侍中、征东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进爵为王。又为西道都将。和平中薨,时年二十九。赠太尉公,谥曰恭。
子乾归,袭爵。年十二,为侍御中散。及长,身长八尺,有气干,颇习书疏,尤好兵法。复尚恭宗女安乐公主,除驸马都尉、侍中。显祖初,除征西将军、秦州刺史,有惠政。高祖初即位,为征西道都将,又为中道都将。延兴五年卒,时年三十一。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谥曰康。
子海,字怀仁。少历侍御史散、散骑侍郎,卒时年四十一。赠散骑常侍、卫将军、济州刺史,谥曰孝。
子瑗,字雅珍。尚淮阳公主,高祖之女也,除驸马都尉,汝南王友,固辞不拜。历济南太守。时为逆贼刘桃攻郡,瑗逾城获免。后都督李叔仁讨桃平之,瑗乃还郡。后除司农少卿,银青、金紫、左、右光禄大夫,中军将军,西兗州刺史。天平元年,举兵应樊子鹄,与行台左丞宋显战,败死,时年四十六。
瑗弟谐,字遵和。武定中,司马。
谐弟琛,字仲珍。解褐司空参军事。稍迁东平、济阴二郡太守,散骑常侍。卒时年四十九。
和其奴,代人也。少有操行,善射御。初为三郎,转羽林中郎,以恭勤致称。赐爵东阳子,除奋武将军。高宗初,迁尚书,加散骑常侍,进爵平昌公,拜安南将军,迁尚书左仆射。太安元年,诏群臣议立皇太子名。其奴与司徒丽等以为宜以德命名,帝从之。又与河东王闾毗、太宰常英等并平尚书事。在官慎法,不受私请。时以西征吐谷浑诸将淹停不进,久囚未决。其奴与尚书毛法仁等穷问其状连日,具伏。和平六年,迁司空,加侍中。高宗崩,乙浑与林金闾擅杀尚书杨保年等。殿中尚书元郁率殿中宿卫士欲加兵于浑。浑惧,归咎于金闾,执金闾以付郁。时其奴以金闾罪恶未分,乃出之为定州刺史。皇兴元年,长安镇将东平王道符反,诏其奴领征西大将军,率殿中精甲万骑以讨之,未至而道符败,军还。三年薨,内外咸叹惜之。赠平昌王,谥曰宣。
子天受,袭爵。初为内行令。太和六年,迁弩库曹下大夫,卒。
苟颓,代人也。曾祖乌提,登国初,有勋于太祖,赐吴宁子。父洛跋,内行长。颓性厚重少言,严毅清直,武力过人。擢为中散,小心谨敬。世祖南讨,以颓为前锋都将,每临敌对战,常先登陷陈。世祖至江,赐爵建德男,加宁远将军。还,迁奏事中散,典凉州作曹。迁内行令,转给事中,迁司卫监。以本将军拜洛州刺史。为政刚严,抑强扶弱,山蛮畏威,不敢为寇。承明元年,文明太后令百官举才堪干事、人足委仗者,于是公卿咸以颓应选。征拜散骑常侍、殿中尚书,进爵成德侯,加后将军。太和元年,加散骑常侍,寻迁侍中、安东将军、都曹尚书,进爵河南公。
颓方正好直言,虽文明太后生杀不允,颓亦言至恳切,未曾阿谀。李诉、李敷之诛也,颓并致谏,太后不从。三年,迁征北大将军、司空公,进爵河东王。以旧老,听乘步挽,杖于朝。
大驾行幸三川,颓留守京师,沙门法秀谋反,颓率禁卫收掩毕获,内外晏然。驾还饮至,文明太后曰:“当尔之日,卿若持疑不即收捕,处分失所,则事成不测矣。今京畿不扰,宗社获安者,安卿之功也。”七年,诏曰:“颓为台鼎,论道是寄,历奉四朝,庸绩弥远。宜加崇异,以彰厥功。自兹已后,可永受复除。”十三年冬薨。高祖痛悼者久之。赠赗有加,谥僖王。
长子恺,累迁冠军将军,柔玄、怀荒、武川镇大将,袭爵河东王,例降为公。正光二年卒。赠平北将军、恆州刺史。
子宝,武定中,北梁太守。
恺弟养,步兵校尉,早卒。
养弟资,武骑侍郎、河间太守、太仆少卿、汲郡太守。迁龙骧将军、肆州刺史。还,除武卫将军,加后将军。延昌末卒。赠平北将军、并州刺史,并给帛二百匹,布一百匹,谥曰愍。
子景蛮,庄帝时,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颓弟若周,散骑常侍、尚书。太和中,安南将军、豫州刺史、颍川侯。卒,赠光禄大夫。
若周弟寿乐,太和中,北部尚书、安南将军、怀州刺史,假山阳公,未拜。寻除散骑常侍、殿中尚书、晋安侯。卒,赠安东将军、冀州刺史。
颓从叔孤,少以忠直称。太宗即位,以定策功拜车骑将军。后除镇军大将军、并州刺史、博陵公。不治产业,死之日家无余财,百姓追思之。
薛野者,代人也。父达头,自姚苌时率部落归国。太祖嘉其忠款,赐爵聊城侯,散员大夫,待以上客之礼,赐妻郑氏。达头闲雅恭慎,太祖深器之。卒,赠平南将军、冀州刺史,谥曰悼。野者少失父母,养于宗人利家。及长,好学善射。高宗初,召补羽林。迁给事中,典民籍事,校计户口,号为称职。赐爵顺阳子。野者少孤,父侯不袭,至是锡爵。和平中,除平南将军、并州刺史,进爵河东公。转太州刺史,在治有声。卒,年六十一。赠散骑常侍、大将军、并州刺史,谥曰简。
子虎子,姿貌壮伟,明断有父风。年十三,入侍高宗。太安中,迁内行长,典奏诸曹事。当官正直,内外惮之。及文明太后临朝,出虎子为枋头镇将。
虎子素刚简,为近臣所疾,因小过黜为镇门士。及显祖南巡,次于山阳。虎子拜诉于路,曰:“臣昔事先帝,过沾重恩。陛下在谅暗之日,臣横罹非罪,自摈黜此蕃,已经多载,不悟今日得奉圣颜。”遂流涕呜咽。显祖曰:“卿先帝旧臣,久屈非所,良用怃然。”诏虎子侍行,访以政事,数十里中,占对不绝。时山东饥馑,盗贼竞起。相州民孙诲等五百余人,称虎子在镇之日,土境清晏,诉乞虎子。乃复除枋头镇将,即日之任。至镇,数州之地,奸徒屏迹。显祖玺书慰喻。后除平南将军、相州刺史。显祖崩,不行。太和二年,袭爵。三年,诏虎子督三将出寿春,与刘昶南讨。四年,徐州民桓和等叛逆,屯于五固。诏虎子为南征都副将,与尉元等讨平之。以本将军为彭城镇将。至镇,雅得民和。除开府、徐州刺史。
时州镇戍兵,资绢自随,不入公库,任其私用,常苦饥寒。虎子上表曰:“臣闻金汤之固,非粟不守;韩白之勇,非粮不战。故自用兵以来,莫不先积聚,然后图兼并者也。今江左未宾,鲸鲵待戮,自不委粟彭城,以强丰沛,将何以拓定江关,扫一衡霍?窃惟在镇之兵,不减数万,资粮之绢,人十二匹,即自随身,用度无准,未及代下,不免饥寒。论之于公,无毫厘之润;语其利私,则横费不足。非所谓纳民轨度,公私相益也。徐州左右,水陆壤沃,清、汴通流,足盈激灌。其中良田十万余顷。若以兵绢市牛,分减戍卒,计其牛数,足得万头。兴力公田,必当大获粟稻。一岁之中,且给官食,半兵耘植,余兵尚众,且耕且守,不妨捍边。一年之收,过于十倍之绢;暂时之耕,足充数载之食。于后兵资,唯须内库,五稔之后,谷帛俱溢。匪直戍士有丰饱之资,于国有吞敌之势。昔杜预田宛叶以平吴,充国耕西零以强汉。臣虽识谢古人,任当边守,庶竭尘露,有增山海。”高祖纳之。
又上疏曰:“臣闻先王建不易之轨,万代承之;圣主垂不刊之制,千载共仰。伏惟陛下道洽群生,恩齐造化,仁德所覃,迹超前哲。远崇古典,留意治方,革前王之弊法,申当今之宜用。定贡赋之轻重,均品秩之厚薄,庶令百辟足以代耕,编户享其余畜。巍乎焕焉,不可量也。臣窃寻居边之民,蒙化日浅,戎马之所,资计素微。小户者一丁而已,计其征调之费,终岁乃有七缣。去年征责不备,或有货易田宅,质妻卖子,呻吟道路,不可忍闻。今淮南之人,思慕圣化,延颈企足,十室而九。恐闻赋重,更怀进退。非惟损皇风之盛,虑伤慕义之心。且臣所居,与南连接,民情去就,实所谙知。特宜宽省,以招未至。其小郡太守,数户而已。一请止六尺绢,岁不满匹。既委边捍,取其必死,邀之士重,何吝君轻?今班制已行,布之天下,不宜忤冒,以乱朝章。但猥藉恩私,备位蕃岳,忧责之地,敢不尽言。”书奏,文明太皇太后令曰:“俸制已行,不可以小有不平,便亏通式。”
在州戍兵,每岁交代,虎子必亲自劳送。丧者给其敛帛。州内遭水,二麦不收,上表请贷民粟,民有车牛者,求诣东衮给之。并如所奏,民得安堵。高祖曾从容问秘书丞李彪曰:“卿频使江南,徐州刺史政绩何如?”彪曰:“绥边布化,甚得其和。”高祖曰:“朕亦知之。”沛郡太守邵安、下邳太守张攀咸以赃污,虎子案之于法。安等遣子弟上书,诬虎子南通贼虏。高祖曰:“此其妄矣,朕度虎子必不然也。”推案果虚。乃下诏曰:“夫君臣体合,则功业可兴;上下猜惧,则治道替矣。沛郡太守邵安、下邳太守张攀咸以贪惏获罪,各遣子弟诣阙,告刺史虎子纵民通贼,妄称无端。安宜赐死,攀及子僧保鞭一百,配敦煌。安息他生鞭一百。可集州官兵民等,宣告行决。塞彼轻狡之源,开此陈力之效。”在州十一载,太和十五年卒,年五十一。赠散骑常侍、镇南将军、相州刺史,谥曰文。有六子。
长子世遵,袭爵,例降为侯。景明中,为秦州刺史,稍迁左将军。卒,年四十二。
长子忱,字安民。正光中,袭爵。稍迁镇南将军、钜鹿太守、定州仪同开府谘议参军、齐献武王大行台左丞、中外府司马。出为殷州骠骑府长史。武定五年,除镇北将军、北广平太守。为治暴虐,在因公事,一家之内并杀数人。为民所讼,将致之罪,遇患,卒于郡。赠征西将军、西兗州刺史。
忱弟安颢,武定末,东豫州征西府长史。
世遵弟昙庆,少有度量。永平中,员外散骑常侍,迁尚书郎。年五十一,卒。
子衍,字元孙,轻财慕义。熙平中,为侍御史、奉朝请。永安中,尚书驾部郎中,行河阴县事。卒于正平太守。赠征东将军、徐州刺史。
昙庆弟昙宝,初补散骑。高祖诏昙宝采遗书于天下。历侍御中散、直阁将军、太子步兵校尉。世宗时,遣使巡行四方,以昙宝持节、兼散骑常侍、龙骧将军、南道大使。昙宝达豫州,卒,年二十九。
昙宝弟昙尚,有容貌,性宽和。初辟御史,加奉朝请。熙平二年,除徐州谷阳戍主,行南阳平郡事。母忧去职。正光中,诏以阳平邻接萧衍,绥捍须人,仰尚书举才而遣。左仆射萧宝夤举昙尚应选,驰驿之郡。孝昌初,徐州刺史元法僧叛入萧衍,昙尚斩其使人,送首于都督、安乐王鉴。鉴不能援,遂为萧衍将王希聃所陷,拘昙尚送萧衍。衍以礼遇之,昙尚乞归,衍乃听还。肃宗复其本秩。武泰初,尔朱荣擅强并肆,朝廷欲揣其情,除昙尚员外常侍,使于荣,托以慰喻,密以观之。建义初,除司徒左长史、兼吏部尚书,授太原王尔朱荣官。还,赐爵永安侯。寻除后将军、定州刺史。尔朱荣之死,授持节、兼尚书北道行台,代魏兰根。后为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太昌初,加征东将军,行兗州事。天平中,降骠骑大将军、齐州刺史。昙尚凡历三州,俱称贪虐。还,除将作大匠,卒于官,年六十一。赠都督瀛沧二州诸军事、本将军、仪同三司、瀛州刺史。
子仲芬,武定中,齐文襄王中外府中兵参军。
昙尚弟琡,字昙珍。武定末,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
宇文福,河南洛阳人。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世为拥部大人。祖浩拨,仕慕容垂,为唐郡内史、辽东公。太祖之平慕容宝,活拨入国,为第一客。
福少骁果,有膂力。太和初,拜羽林郎将,迁建节将军,赐爵新昌侯、南征都将。击萧赜有功,授显武将军。寻除恢武将军、北征都将,特赐戎服。破蠕蠕别部,获万余。还,除都牧给事。十七年,车驾南讨,假冠军将军、后军将军。时仍迁洛,敕福检行牧马之所。福规石济以西、河内以东,拒黄河南北千里为牧地。事寻施行,今之马场是也。及从代移杂畜于牧所,福善于将养,并无损耗,高祖嘉之。寻补司卫监。从驾豫州,加冠军将军、西道都将、假节、征虏将军。领精骑一千,专殿驾后。未几,转骁骑将军,仍领太仆、典牧令。从驾征南阳,兼武卫将军。
二十二年,车驾南讨,遣福与右卫将军杨播为前军。至邓城,福选兵简将,为攻围之势。高祖望福军法齐整,将士闲习,大被褒叹。萧鸾遣其尚书崔慧景、黄门郎萧衍率众十万来救。高祖指麾将士,敕福领高车羽林五百骑出贼南面,夺其桥道,遏绝归路。贼众大恐,六道来战。福据鞍誓众,身先士卒,贼不得前,遂大奔溃。赐爵昌黎伯,正武卫,加征虏将军。寻以高车叛,命加征北将军、北征都将,追讨之。军败被黜。
景明初,乃起拜平远将军、南征统军。进计于都督彭城王勰曰:“建安是淮南重镇,彼此要冲。得之则义阳易图,不获则寿春难保。”勰然之。及勰为州,遂令福攻建安。建安降,以勋封襄乐县开国男,邑二百户。除太仆少卿。寻以衍将寇边,假节、征虏将军,领兵出三关讨之。又诏福行豫州事,与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共相影援,绥遏蛮楚。还,为光禄大夫,转太仆卿。延昌中,以本官领左卫将军,除散骑常侍、都官尚书,加安东将军、营州大中正。
熙平初,除镇北将军、瀛州刺史。福性忠清,在公严毅,以信御民,甚得声誉。解任,复除太仆卿。又为金紫光禄大夫。出除散骑常侍,都督怀朔、沃野、武川三镇诸军事,征北将军,怀朔镇将。至镇,遇病卒。诏遣主书乐安嘉赴吊。赠车骑大将军、定州刺史,开国如故,谥曰贞惠。
长子善,字庆孙,袭爵。自司空掾,稍迁平南将军、光禄大夫。孝昌末,北征战殁。赠车骑将军、冀州刺史。
善弟延,字庆寿,体貌魁岸,眉目疏朗。永平中,释褐奉朝请,直后、员外散骑常侍。以父老,诏听随侍在瀛州。属大乘妖党突入州城,延率奴客战,死者数人,身被重创,贼乃小退,而纵火烧斋阁。福时在内,延突火而入,抱福出外,支体灼烂,发尽为烬。于是勒众与贼苦战,贼乃散走。以此见称。孝昌中,授假节、建威将军、西道别将,赴援关陇,有战功。除员外散骑常侍,转直寝。与万俟丑奴战没。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
子仲鸾,武定末,齐王丞相府长流参军。
庆寿弟庆安,历给事中、尚书殿中郎中。后加平北将军、武卫将军。河阴遇害,赠征东将军、兗州刺史。长子仲融。融弟仲衍。
费于,代人也。祖峻,仕赫连昌,为宁东将军。泰常末,率众来降,拜龙骧将军,赐爵犍为公。后迁征南将军、广阿镇大将,徙爵下邳公。父郁,以随父归诚勋,赐五等男,除燕郡太守。卒,赠幽州刺史。
于少有节操,起家内三郎。世祖南伐,从驾至江。以宿卫之勤,除宁远将军,赐爵松杨男。迁商贾部二曹令,除平南将军、怀州刺史。卒。
子万,袭。太和初,除平南将军、梁国镇将。后高祖南伐,万从驾渡淮,战殁。赠镇东将军、冀州刺史。
子穆,字朗兴。性刚烈,有壮气,颇涉书史,好尚功名。世宗初,袭男爵。后除夏州别驾,寻加宁远将军,转泾州平西府长史。时刺史皇甫集,灵太后之元舅,恃外戚之亲,多为非法。穆正色匡谏,集亦惮之。转安定太守,仍为长史。还朝,拜左军将军,转河阴令,有严明之称。
时蠕蠕主婆罗门自凉州归降,其部众因饥侵掠边邑,诏穆衔命宣慰,便皆款附。明年复叛,入寇凉州。除穆辅国将军、假征虏将军、兼尚书左丞、西北道行台,仍为别将,往讨之。穆至凉州,蠕蠕遁走。穆谓其所部曰:“夷狄兽心,唯利是视,见敌便走,乘虚复出。今王师来讨,虽畏威逃迹,然军还之后,必来侵暴。今欲羸师诱致,冀获一战,若不令其破胆,终恐疲于奔命。”众咸然之。穆乃简练精骑,伏于山谷,使羸步之众为外营以诱之。贼骑觇见,谓为信弱,俄而竞至。穆伏兵奔击,大破之,斩其帅郁厥乌尔、俟斤十代等,获生口杂畜甚众。
及六镇反叛,诏穆为别将,隶都督李崇北伐。都督崔暹失利,崇将班师,会诸将议曰:“朔州是白道之冲,贼之咽喉,若此处不全,则并肆危矣。今欲选诸将一人,留以镇捍。不知谁堪此任?”佥曰:“无过穆者。”崇乃请为朔州刺史,仍本将军,寻改除云州刺史。穆招离聚散,颇得人心。时北境州镇,悉皆沦没,唯穆独据一城,四面抗拒。久之,援军不至,兼行路阻塞,粮仗俱尽。穆知势穷,乃弃城南走,投尔朱荣于秀容。既而诣阙请罪,诏原之。
孝昌中,二绛蜀反,以穆为都督,讨平之。拜前将军、散骑常侍,迁平南将军、光禄大夫。妖贼李洪于阳城起逆,连结蛮左,诏穆兼武卫将军,率众讨击,破于关中之南。迁金紫光禄大夫,正武卫将军。
尔朱荣向洛,灵太后征穆,令屯小平。及荣推奉庄帝,河梁不守,穆遂弃众先降。穆素为荣所知,见之甚悦。穆潜说荣曰:“公士马不出万人,今长驱向洛,前无横陈者,正以推奉主上,顺民心故耳。既无战胜之威,群情素不厌伏。今以京师之众,百官之盛,一知公之虚实,必有轻侮之心。若不大行诛罚,更树亲党,公还北之日,恐不得度太行而内难作矣。”荣心然之。于是遂有河阴之事。天下闻之,莫不切齿。荣入洛,穆迁中军将军、吏部尚书,鲁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又领夏州大中正。
萧衍遣将军曹义宗逼荆州,诏穆为使持节、南征将军、都督南征诸军事、大都督以援之。穆潜军径进,出其不意,至既大破之,生擒义宗送阙。以功迁卫将军,进封赵平郡开国公,增邑一千户。迁使持节,加侍中、车骑将军、假仪同三司、前锋大都督。与大将军元天穆东讨邢杲,破平之。时元颢内逼,庄帝北幸,颢入京师。穆与天穆既平齐地,回师将击颢。穆先驱围虎牢,尽锐攻之。将拔,属天穆北渡,既无后继,人表离沮,穆遂降颢。以河阴酷滥事起于穆,引入诘让,出而杀之,时年五十三。庄帝还宫,追赠侍中、司徒公,谥曰武宣。
长子庆远,永安中,龙骧将军、青州开府司马。
第二子孝远,袭。天平中,叛入关西。
孟威,字能重,河南洛阳人。颇有气尚,尤晓北土风俗。历东宫斋帅、羽林监。时四镇高车叛投蠕蠕,高祖诏威晓喻祸福,追还逃散,分配为民。后以明解北人之语,敕在著作,以备推访。永平中,自镇远将军、前军将军、左右直长,加龙骧将军,出使高昌。还,迁城门校尉、直阁将军、沃野镇将。正光初,蠕蠕主阿那瑰归国,诏遣前郢州刺史陆希道兼侍中为使主,以威兼散骑常侍为副,远畿迎接。阿那瑰之还国也,复以威为平北将军、光禄大夫,假员外常侍,为使主护送之。前后频使远蕃,粗皆称旨。复加抚军将军。普泰中,除大鸿胪卿,寻加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天平三年卒。赠使持节、侍中、本将军、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司空公、冀州刺史。子恂嗣。
威弟季,稍迁镇远将军、左中郎将、廷尉监。以本将军除广州刺史。预尔朱荣义举,封钜鹿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除抚军将军、廷尉卿,转司农卿。出为平西将军、华州刺史。卒,赠车骑大将军、雍州刺史。
史臣曰:罗结枝附叶从,当旧之眷,子孙显禄,俱至公王。伊馛以勇力见擢,而能赞伐姑臧之策,请参中秘之官,世祖嘉之于前,良有以也。乙瑰之骁猛,和奴之贞正,苟颓之刚直,虎子之威强,宇文之气干,咸亦有用之士。费穆出身致力,遂有功名,而末路一言,祸被簪带。校之文和,异世同咎。其死也幸哉!孟威致力荒裔,其勤可录矣。
列传第三十三 韦阆 杜铨 裴骏 辛绍先 柳崇
韦阆,字友观,京兆杜陵人。世为三辅冠族。祖楷,晋建威将军、长乐清河二郡太守。父逵,慕容垂吏部郎、大长秋卿。阆少有器望 ,值慕容氏政乱,避地于蓟城。世祖征拜咸阳太守,转武都太守。属杏城镇将郝温及盖吴反,关中据乱,阆尽心抚纳,所部独全。在郡十六年,卒。
子范,历镇西大将军府司马,试守华山郡。高宗时,赐爵兴平男。卒。
子俊,字颖超,早有学识。少孤,事祖母以孝闻。性温和廉让,为州里所称。太和中,袭爵。除荆州治中,转梁州宁朔府长史。还,为太尉外兵参军、本州中正,迁都水使者。所在有声。世宗崩,领军于忠矫擅威刑,与左仆射郭祚、尚书裴植同时遇害,语在《植传》。时年五十七。俊与祚婚家,为忠所恶,故及于难。临终,俊诉枉于尚书元钦,钦知而不敢申理。俊叹曰:“吾一生为善,未蒙善报;常不为恶,今为恶终。悠悠苍天,抱直无诉!”时人咸怨伤焉。熙平元年,追赠中垒将军、洛州刺史,谥曰贞。有子十三人。
长子荣绪,字子光,颇涉文史。袭爵,除员外散骑侍郎、齐王萧宝夤仪同开府属,因战败殁。
荣绪弟荣茂,字子晔。以干局知名。历侍御史、尚书考功郎中。出为征虏将军、东秦州刺史。永熙末,兄弟并殁关西。
荣茂弟子粲,为宝炬南汾州刺史。
子粲少弟道谐,为南汾州镇城都督。齐献武王命将出讨,陷城克之。武定末,子粲官至南兗州刺史。
阆兄子真喜,起家中书博士,迁中书侍郎、冯翊太守。
子祉,卒于太府少卿。
祉子义远,出帝时,为岐州刺史,没关西。
祉弟祯,有识干。起家奉朝请,尚书郎中、司徒主簿、太子中舍人、廷尉少卿、给事黄门侍郎、光禄大夫。卒,赠安西将军、秦州刺史。
子文殊,员外散骑侍郎,早卒。
阆从叔道福。父罴,为苻坚丞相王猛所器重,以女妻焉。为坚东海太守。坚灭,奔江左,仕刘裕为辅国将军、秦州刺史。道福有志略,历刘骏盱眙、南沛二郡太守,领镇北府录事参军。时徐州刺史薛安都谋欲拥州内附,道福参赞其事。以功除安远将军,赐爵高密侯,因此仍家于彭城。卒,赠征虏将军、兗州刺史,谥曰简。
子欣宗,以归国勋,别赐爵杜县侯。高祖初,拜彭城内史,迁大将军、宋王国刘昶谘议参军。广陵侯元衍为徐州刺史,又请为长史,带彭城内史。抚绥内外,甚得民和。世宗初,除通直散骑常侍,出为河北太守,不行。寻转太中大夫、行幽州事。卒,赠龙骧将军、南兗州刺史,谥曰简。
子元叡,武定中,颍州骠骑府长史。
欣宗从父弟合宗,卒于东海太守。
子元恢,有气干。孝昌初,值刺史元法僧据州外叛,元恢招聚同志,潜规克复,事泄,为法僧所害。时人伤惜之。阆从子崇,字洪基。父肃,字道寿。刘义真镇关中,辟为主簿,仍随义真度江,历魏郡弋阳二郡太守、豫州刺史。崇年十岁,父卒,母郑氏以入国,因寓居河洛。少为舅兗州刺史郑羲所器赏。解褐中书博士,转司徒从事中郎。高祖纳其女为充华嫔。除南颍川太守,不好发摘细事,常云:“何用小察,以伤大道。”吏民感之,郡中大治。高祖闻而嘉赏,赐帛二百匹。迁洛,以崇为司州中正,寻除右将军,咸阳王禧开府从事中郎,复为河南邑中正。崇频居衡品,以平直见称。出为乡郡太守,更满应代,吏民诣阙乞留,复延三年。在郡九年,转司徒谘议。久之,除华山太守,卒。
子猷之,释褐奉朝请,转给事中、步兵校尉,稍迁前将军、大中大夫。卒。
猷之弟休之,起家安州左将军府城局参军,转给事中、河南邑中正,稍迁安西将军、光禄大夫。休之贞和自守,未尝以言行忤物。卒。
子道建,武定末,定州仪同开府长史,带中山太守。
道建弟道儒,齐文襄王大将军府东閤祭酒。
阆族弟珍,字灵智,高祖赐名焉。父尚,字文叔,乐安王良安西府从事中郎。卒,赠安远将军、雍州刺史。珍少有志操。解褐京兆王子推常侍,转尚书南部郎。
高祖初,蛮首桓诞归款,朝廷思安边之略,以诞为东荆州刺史。令珍为使,与诞招慰蛮左。珍自悬瓠西入三百余里,至桐栢山,穷淮源,宣扬恩泽,莫不降附。淮源旧有祠堂,蛮俗恆用人祭之。珍乃晓告曰:“天地明灵,即是民之父母,岂有父母甘子肉味!自今已后,悉宜以酒脯代用。”群蛮从约,至今行之。凡所招降七万余户,置郡县而还。以奉使称旨,除左将军、乐陵镇将,赐爵霸城子。
萧道成司州民谢天盖自署司州刺史,规欲以州内附。事泄,为道成将崔慧景攻围。诏珍率在镇士马渡淮援接。时道成闻珍将至,遣将苟元宾据淮逆拒。珍乃分遣铁马,于上流潜渡,亲率步士与贼对接。旗鼓始交,甲骑奄至,腹背奋击,破之。天盖寻为左右所杀,降于慧景。珍乘胜驰进,又破慧景,拥降民七千余户内徙,表置城阳、刚陵、义阳三郡以处之。高祖诏珍移镇比阳,萧赜遣其雍州刺史陈显达率众来寇。城中将士咸欲出战,珍曰:“彼初至气锐,未可便挫,且共坚守,待其攻我疲弊,击之未晚。”于是凭城拒战,杀伤甚众。相持旬有二日,夜开城门掩击之,贼遂奔溃。以功进爵为侯。
车驾南讨,珍上便宜,并自陈在边岁久,悉其要害,愿为前驱。诏珍为陇西公源怀卫大将军府长史,转太保、齐郡王长史。迁显武将军、郢州刺史,在州有声绩,朝庭嘉之。迁龙骧将军,赐骅骝二匹、帛五十匹、谷三百斛。珍乃召集州内孤贫者,谓曰:“天子以我能绥抚卿等,故赐以谷帛,吾何敢独当?”遂以所赐悉分与之。寻加平南将军、荆州刺史,与尚书卢渊征赭阳,为萧鸾将垣历生、蔡道贵所败,免归乡里。临别谓渊曰:“主上圣明,志吞吴会,用兵机要,在于上流。若有事荆楚,恐老夫复不得停耳。”后车驾征樊郢,复起珍为中军大将军、彭城王勰长史。沔北既平,以珍为建威将军,试守鲁阳郡。
高祖复南伐,路经珍郡,加中垒将军,正太守。珍从至济水,高祖曰:“朕顷戎车再驾,卿常翼务中军,今日之举,亦欲与卿同行。但三鵶险恶,非卿无以守也。”因敕珍辞还。及高祖崩于行宫,秘匿而还,至珍郡始发大讳。还,除中散大夫,寻加镇远将军、大尉谘议参军。永平元年卒,时年七十四。赠本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懿。
长子缵,字遵彦。年十三,补中书学生,聪敏明辩,为博士李彪所称。除秘书中散,迁侍御中散。高祖每与名德沙门谈论往复,缵掌缀录,无所遗漏,颇见知赏。转散骑侍郎,徙太子中舍人,仍兼黄门,又兼司徒右长史,寻转长兼尚书左丞。寿春内附,尚书令王肃出镇扬州,请缵为长史,加平远将军,带梁郡太守。肃薨,敕缵行州事。任城王澄代肃为州,复启缵为长史。澄出征之后,萧衍将姜庆真乘虚攻袭,遂据外郭,虽寻克复,缵坐免官。永平三年卒,年四十五。
缵弟彧,字遵庆,亦有学识。解褐奉朝请,迁太尉骑兵参军。出为雍州治中,转别驾。入为司徒掾,寻转散骑侍郎。稍迁平远将军、东豫州刺史。彧绥怀蛮左,颇得其心。蛮首田益宗子鲁生、鲁贤先叛父南入,数为寇掠。自彧至州,鲁生等咸笺启修敬,不复为害。彧以蛮俗荒梗,不识礼仪,乃表立太学,选诸郡生徒于州总教。又于城北置宗武馆以习武焉。境内清肃。还,遇大将军、京兆王继西征,请为长史,拜通直散骑常侍。寻以本官兼尚书,为豳夏行台。以功封阴盘县开国男,邑二百户。孝昌元年秋,卒于长安。赠抚军将军、雍州刺史,谥曰文。
子彪,袭。历本州治中、转别驾。孝庄末,蓝田太守。没于关西。
彪弟融,解褐员外散骑侍郎。以军功赐爵长安伯。稍迁大司马开府司马。融娶司农卿赵郡李瑾女,天平中,疑其妻与章武王景哲奸通,乃刺杀之。惧不免,仍亦自害。
彧弟朏,字遵显,少有志业。年十八,辟州主簿。时属岁俭,朏以家粟造粥,以饲饥人,所活甚众。解褐太学博士,迁秘书郎中,稍迁左军将军,为荆郢和籴大使。南郢州刺史田夷启称朏父珍往任荆州,恩洽夷夏,乞朏充南道别将,领荆州骁勇,共为腹背。诏从之。未几,行南荆州事。肃宗末,除征虏将军、东徐州刺史,寻迁安东将军,加散骑常侍。萧衍遣其郢州刺史田粗憘率众来寇,朏于石羊岗破斩之,以功封杜县开国子,邑二百户。永安三年,卒于州。赠侍中、车骑将军、雍州刺史,谥曰宣。
长子鸿,字道衍,颇有干用。解褐奉朝请,迁尚书令吏部郎中、中书舍人。天平三年,坐漏泄,赐死于家,时年三十二。
鸿弟道植,武定末,仪同开府中兵参军。
太祖时,有安定梁颖,先仕慕容宝,历黄门郎。入国,拜建德太守,赐爵朝那男。
孙景俊,起家赵郡王干行参军。稍迁治书侍御史、司徒中兵参军。卒。
子师礼,早卒。
师礼族弟嵩遵,少有气侠。起家奉朝请,历司空外兵参军。后萧宝夤为雍州刺史,引为中兵参军,深见信任。宝夤反,令嵩遵率众出征。嵩遵伪受其署,既行之后,遂与侯终德等还来袭城。以功封乌氏县开国伯,邑五百户。后除光州平东府长史,转荆州骠骑府司马。卒官,年四十四。
嵩遵弟嵩景,武定中,燕郡太守。
又有武功苏湛,字景俊,魏侍中则之后也。晋乱,避地河右。世祖平凉州,还乡里。父拥,字天祐,秦州抚军府司马。湛少有器行,颇涉群书。年二十余,举秀才。除奉朝请,领侍御史,转员外散骑侍郎。
萧宝夤之讨关西,以湛为行台郎中,深见委任。孝昌中,宝夤大败东还,朝廷以为雍州刺史。后自猜惧,害中尉郦道元,乃称兵反。时湛卧疾于家,宝夤令姜俭报湛云:“元略受萧衍意旨,乃欲见除。郦道元之来,事不可测。吾不能坐受死亡,今便为身计,不复作魏臣也。与卿契阔,故以相报,死生荣辱,与君共之。”湛闻之,举声大哭。俭遽止之曰:“何得便尔?”湛曰:“百口居家,即时屠灭,云何不哭!”哭数十声,徐谓俭曰:“为我白齐王,王本以穷鸟投人,赖朝廷假王羽翼,荣宠至此。属国步多虞,不能竭忠报德,乃欲乘人间隙,有不臧之心。信惑行路无识之语,欲以羸败之兵,守关问鼎。今魏德虽衰,天命未改。且王之恩义,未洽于民,但见其败,未见有成。苏湛不能以百口居家,为王族灭。”宝夤复报曰:“此自救命之计,不得不尔。所以不先相白者,恐沮吾计故尔。”湛复曰:“凡为大事,当得天下奇士。今但共长安博徒小兒辈计校,办有成理不?湛恐荆棘必生庭合。愿乞骸骨还乡里,脱得因此病死,可以下见先人。”宝夤素重之,以湛病,且知不为己用,听还武功。
宝夤败,庄帝即位,征补尚书郎。既至,庄帝曰:“前闻卿答萧宝夤,甚有美辞,为我说也。”湛顿首谢曰:“臣虽言辞不如伍被,始终不易,自谓过之。然臣与宝夤周游契阔,言得尽心,而不能令其不反,臣之罪也。”庄帝悦,拜散骑都尉,仍领郎。寻迁中书侍郎。出帝初,病还乡里,终于家。赠散骑常侍、镇西将军、雍州刺史。
湛从母弟天水姜俭,字文简。父昭,自平宪司直,出为兗州安东长史,带高平太守,卒于营构都将。俭少有干用,勤济过人。起家徐州车骑府田曹参军,转太尉外兵参军。萧宝夤出讨关西,引为开府属,军机谋略,多所参预。俭亦自谓遭逢知己,遂竭诚委托。宝夤为雍州,仍请为开府从事中郎,带长安令。及宝夤反,以为左丞,尤见信任,为群下所雠疾。宝夤败,城人杀之,时年三十九。苏湛每谓人曰:“以姜俭才志,堪致富贵。惜其不遇,命也如何!”
俭弟素,武定末,中散大夫。
杜铨,字士衡,京兆人。晋征南将军预五世孙也。祖胄,苻坚太尉长史。父嶷,慕容垂秘书监,仍侨居赵郡。铨学涉有长者风,与卢玄、高允等同被征为中书博士。初,密太后父豹丧在濮阳,世祖欲命迎葬于鄴,谓司徒崔浩曰:“天下诸杜,何处望高?”浩对京兆为美。世祖曰:“朕今方改葬外祖,意欲取京兆中长老一人,以为宗正,命营护凶事。”浩曰:“中书博士杜铨,其家今在赵郡,是杜预之后,于今为诸杜之最,即可取之。”诏召见。铨器貌瑰雅,世祖感悦,谓浩曰:“此真吾所欲也。”以为宗正,令与杜超子道生迎豹丧柩,致葬鄴南。铨遂与超如亲。超谓铨曰:“既是宗近,何缘复侨居赵郡?”乃迎引同属魏郡焉。迁散骑侍郎,转中书侍郎,赐爵新丰侯。卒,赠平南将军、相州刺史,魏县侯,谥曰宣。
子振,字季元。太和初,举秀才,卒于中书博士。
子遇,字庆期。起家奉朝请。转员外散骑侍郎、尚书起部郎中。窃官材瓦起立私宅,清论鄙之。迁龙骧将军、中散大夫。出为河东太守。卒,赠中军将军、都官尚书、豫州刺史,谥曰惠。
子鸿,永熙中,司徒仓曹参军。
铨族子洪太,字道廊。延兴中为中书博士。后使高丽,除安远将军、下邳太守,转梁郡太守。太和中,除鹰扬将军、绛城镇将,带新昌、阳平二郡太守。卒,年五十二。
子祖悦,字士豁,颇有识尚。大将军刘昶参军事,稍迁天水、仇池二郡太守,行南秦州事。正光中,入为太尉、汝南王悦谘议参军。出除高阳太守,卒于郡。
子长文,字子儒。肃宗挽郎、员外散骑侍郎,稍迁尚书郎。以随叔颙守岐州勋,赐爵始平伯,加平东将军。天平末,卒于安西将军、光禄大夫。赠中军将军、度支尚书、雍州刺史。
长文第四弟子达,武定中,齐文襄王大都督府户曹参军。
祖悦弟颙,字思颜,颇有干用。解褐北中府录事参军。正光中,稍迁厉威将军、盱眙太守,带大徐戍主。元法僧之叛也,颙逃窜获免。后为谏议大夫。孝昌二年,为西征军司,行岐州事。萧宝夤起逆,颙据州不从。还,除征虏将军、东荆州刺史。以守岐州勋,封平阳县开国伯,邑五百户。武泰中,转授岐州刺史。永安中,除泾州刺史。时万俟丑奴充斥关右,不行。乃为都督,防守岐州。丑奴攻之,不克。事宁,除镇西将军、光禄大夫。以勋又赏安平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以平阳伯转授弟二子景仲。后为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没于关西。
裴骏,字神驹,小名皮,河东闻喜人。父双硕,本县令,假建威将军、恆农太守,安邑子。卒,赠平南将军、东雍州刺史、闻喜侯。骏幼而聪慧,亲表异之,称为“神驹”,因以为字。弱冠,通涉经史,好属文,性方检,有礼度,乡里宗敬焉。
盖吴作乱于关中,汾阴人薛永宗聚众应之,屡残破诸县,来袭闻喜。县中先无后仗,人情骇动,县令忧惶,计无所出。骏在家闻之,便率厉乡豪曰:“在礼,君父有危,臣子致命。府县今为贼所逼,是吾等徇节之秋。诸君可不勉乎!”诸豪皆奋激请行,骏乃简骑骁勇数百人奔赴。贼闻救至,引兵退走。刺史嘉之,以状表闻。会世祖亲讨盖吴,引见骏,骏陈叙事宜,甚会机理。世祖大悦,顾谓崔浩曰:“裴骏有当世才具,且忠义可嘉。”补中书博士。浩亦深器骏,目为三河领袖。转中书侍郎。刘骏遣使明僧暠朝贡,以骏有才学,乃假给事中、散骑常侍,于境上劳接。皇兴二年卒。赠平南将军、秦州刺史、闻喜侯,谥曰康。
子修,字元寄,清辩好学。年十三,补中书学生,迁秘书中散,转主客令。以妇父李欣事,出为张掖子都大将。张掖境接胡夷,前后数致寇掠,修明设烽侯,以方略御之。在边六年,关塞清静。高祖嘉之,征为中部令。转中大夫,兼祠部曹事,职主礼乐,每有疑议,修斟酌故实,咸有条贯。太和十六年卒,时年五十一。高祖悼惜之,赙帛一百匹,谥曰恭伯。世宗时,追赠辅国将军、东秦州刺史。修早孤,居丧以孝闻。二弟三妹并在幼弱,抚养训诲,甚有义方。次弟务早丧,修哀伤之,感于行路。爱育孤侄,同于己子。及将异居,奴婢田宅悉推与之,时人以此称焉。
子询,字敬叔。美仪貌,多艺能,音律博弈,咸所开解。起家奉朝请,太尉集曹参军,转长流尚书起部郎中、平昌太守。时太原长公主寡居,与询私奸,肃宗仍诏询尚焉。寻以主婿,特除散骑常侍。时本邑中正阙,司徒召询为之。询族叔昞自陈情愿此官,询遂让焉,时论善之。寻监起居事,迁秘书监。
出为平南将军、郢州刺史。询以凡司戍主蛮酋田朴特地居要险,众逾数万,足为边捍,遂表朴特为西郢州刺史。朝议许之。萧衍遣将李国兴寇边,时四方多事,朝廷未遑外略,缘境城戍,多为国兴所陷。贼既乘胜,遂向州城。询率厉固守,垂将百日,援军既至,贼乃退走。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朴特自国兴来寇,便与询掎角,为表里声援,郢州获全,朴特颇有力焉。
征为七兵尚书,至都未几,除豫州刺史。寻进号抚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未之州,还为七兵尚书,常侍如故。武泰初,诏询以本官兼侍中,为关右大使,赏擢慕义之徒。未及发,会尔朱荣入洛,于河阴遇害,年五十一。赠侍中、车骑大将军、司空公、雍州刺史,谥曰贞烈。无子。
修弟务,字阳仁,少而聪慧。举秀才,州辟主簿。早卒。
子美,字师伯,少有美名。举秀才,州主簿。太尉咸阳王雅相赏爱,欲以女妻之,美拒而不纳。除奉朝请,亦早卒。无子。
务弟宣,字叔令,通辩博物,早有声誉。少孤,事母兄以孝友称。举秀才,至都,见司空李欣,与言自旦及夕,欣嗟善不已。司空李冲有人伦鉴识,见而重之。
高祖初,征为尚书主客郎,与萧赜使颜幼明、刘思效、萧琛、范云等对接。转都官郎,迁员外散骑侍郎。旧令与吏部郎同班。囗高祖曾集沙门讲佛经,因命宣论难,甚有理诣,高祖称善。迁都洛阳,以宣为采材副将。奉使称旨,遥除司空谘议参军。府解,转司州治中,兼司徒右长史,又转别驾,仍长史。宣明敏有器干,总摄州府,事无凝滞,远近称之。
世宗初,除太中大夫,领本郡中正,仍别驾。又为司州都督,迁太尉长史。宣上言曰:“自迁都已来,凡战陈之处,及军罢兵还之道,所有骸骼无人覆藏者,请悉令州郡戍逻检行埋掩。并符出兵之乡:其家有死于戎役者,使皆招魂复魄,祔祭先灵,复其年租调;身被伤痍者,免其兵役。”朝廷从之。
出为征虏将军、益州刺史。宣善于绥抚,甚得羌戎之心。复晋寿,更置益州,改宣所莅为南秦州。先是,有阴平氐酋杨孟孙,拥户数万,自立为王,通引萧衍,数为边患。宣乃遣使招喻,晓以逆顺,孟孙感恩,即遣子诣阙。武兴氐姜谟等千余人上书乞延更限。世宗嘉焉。
宣家世以儒学为业,常慕廉退。每叹曰:“以贾谊之才,仕汉文之世,不历公卿,将非运也!”乃谓亲宾曰:“吾本闾阎之士,素无当世之志,直随牒推移,遂至于此。禄后养亲,道不光国,瞻言往哲,可以言归矣。”因表求解。世宗不许,乃作《怀田赋》以叙心焉。永平四年,患笃,世宗遣太医令驰驿就视,并赐御药。宣素明阴阳之书,自始患,便知不起,因自克亡日,果如其言。时年五十八。世宗悼惜之。赠左将军、豫州刺史,谥曰定。寻改为穆。
子敬宪、庄伯,并在《文苑传》。
第四子献伯,武定末,廷尉卿。
骏从弟安祖,少而聪慧。年八九岁,就师讲《诗》,至《鹿鸣篇》,语诸兄云:“鹿虽禽兽,得食相呼,而况人也?”自此之后,未曾独食。弱冠,州辟主簿。民有兄弟争财,诣州相讼。安祖召其兄弟,以礼义责让之。此人兄弟,明日相率谢罪。内外钦服之。复有人劝其入仕,安祖曰:“高尚之事,非敢庶几。且京师辽远,实惮于栖屑耳。”于是闲居养志,不出城邑。安祖曾行值天热,舍于树下。鸷鸟逐雉,雉急投之,遂触树而死。安祖愍之,乃取置阴地,徐徐护视,良久得苏。安祖喜而放之。后夜忽梦一丈夫,衣冠甚伟,著绣衣曲领,向安祖再拜。安祖怪而问之。此人云:“感君前日见放,故来谢德。”闻者异焉。后高祖幸长安,至河东,存访故老。安祖朝于蒲坂,高祖与语甚悦,仍拜安邑令。安祖以老病固辞,诏给一时俸,以供汤药焉。年八十三,卒于家。
子思济,亦有志操,早卒。子宗贤。
思济弟幼俊,卒于猗氏令。
辛绍先,陇西狄道人。五世祖怡。晋幽州刺史。父渊,私署凉王李暠骁骑将军。暠子歆亦厚遇之。歆与沮渠蒙逊战于蓼泉,军败失马,渊以所乘马援歆,而身死于难,以义烈见称西土。世祖之平凉州,绍先内徙,家于晋阳。明敏有识量,与广平游明根、范阳卢度世、同郡李承等甚相友善。有至性,丁父忧,三年口不甘味,头不栉沐,发遂落尽,故常著垂裙皁帽。自中书博士,转神部令。皇兴中,薛安都以彭城归国,时朝廷欲绥安初附,以绍先为下邳太守,加宁朔将军。为政不苟激察,举其大纲而已,唯教民治产御贼之备。及刘彧将陈显达、萧道成、萧顺之来寇,道成谓顺之曰:“辛绍先未易侵也,宜共慎之。”于是不历郡境,遂径屯吕梁。太和十三年卒。赠冠军将军、并州刺史、晋阳公,谥曰惠。
子凤达,耽道乐古,有长者之名。卒于京兆王子推国常侍。
凤达子祥,字万福。举司州秀才。司空行参军,迁主簿。太傅元丕为并州刺史,祥为丕府属,敕行建兴郡。咸阳王禧妃即祥妻妹,及禧构逆,亲知多罹尘谤,祥独萧然不预。转并州平北府司马。会刺史丧,朝廷以其公清,遂越长史,敕行州事。祥初在司马,有白璧还兵药道显被诬为贼,官属推处,咸以为然。祥曰:“道显面有悲色,察狱以色,其此之谓乎?”苦执申之。月余,别获真贼。
后除郢州龙骧府长史,带义阳太守。白早生之反也,萧衍遣众来援,因此缘淮镇戍,相继降没,唯祥坚城独守。萧衍遣将胡武城、陶平虏于州南金山之上连营侵逼,众情大惧。祥从容晓喻,人心遂安。时出挑战,伪退以骄贼。贼果日来攻逼,不复自备,乃夜出袭其营。将晓,矢刃交下,贼大崩散溃,擒平虏,斩武城,以送京师,州境获全。论功方有赏授,而刺史娄悦耻勋出其下,闻之执政,事竟不行。
胡贼刘龙驹作逆华州,敕除祥华州安定王燮征虏府长史,仍为别将,与讨胡使薛和讨灭之。神龟元年卒,时年五十五。永安二年,赠冠军将军、南青州刺史。
长子琨,字怀玉,少聪敏。解褐相州仓曹参军。稍迁陈郡太守、轻车将军、济州征虏府长史。卒,年四十六。
琨弟怀仁,武定末,长乐太守。
怀仁弟贲,字叔文。少有文学,识度沉雅。起家北中府中兵参军、员外散骑侍郎。建义初,修起居注。除济州抚军府长史。出帝时,转胶州车骑府长史,迁平东将军,太师、咸阳王坦开府长史。武定中,中尉崔暹表荐贲,除囗太守。吏民怀其恩惠。还,卒于鄴。时年五十八。
贲弟烈,字季武。历太傅东阁祭酒,卒于梁州镇南府长史。
烈弟匡,字季政,颇有文学。永安初,释褐封丘令,加威烈将军。时经河阴之役,朝士多求出外,故匡为之。后除平远将军、符玺郎中。卒于龙骧将军、通直散骑侍郎,时年三十五。赠散骑常侍、前将军、雍州刺史。
祥弟少雍,字季仲。少聪颖,有孝行,尤为祖父绍先所爱。绍先性嗜羊肝,常呼少雍共食。及绍先卒,少雍终身不食肝。性仁厚,有礼义,门内之法,为时所重。释褐奉朝请,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司空、高阳王雍引为田曹参军。少雍性清正,不惮强御,积年久讼,造次决之,请托路绝,时称贤明。正始中,诏百官各举所知,高阳王雍及吏部郎中李宪俱以少雍为举首。迁给事中。侍中游肇后亦荐之,会卒,年四十二。少雍妻王氏,有德义,与其从子怀仁兄弟同居,怀仁等事之甚谨,闺门礼让,人无比焉。士大夫以此称美。
子元植,武定中,仪同府司马。
元植弟士逊,太师开府功曹参军。
凤达弟穆,字叔宗。举茂才,东雍州别驾。初随父在下邳,与彭城陈敬文友善。敬文弟敬武,少为沙门,从师远学,经久不反。敬文病临卒,以杂绫二十匹,托穆与敬武。穆久访不得。经二十余年,始于洛阳见敬武,以物还之,封题如故,世称其廉信。历东荆州司马,转长史,带义阳太守,领戍。雅有恤民之称。转汝阳太守,值水涝民饥,上表请轻租赋。帝从之,遂敕汝阳一郡,听以小绢为调。迁中散大夫,加龙骧将军。正光四年,以老启求致仕。诏引见,谓穆志力尚可,除平原相。穆善抚导,民吏怀之。孝昌二年,征为征虏将军、太中大夫,未发,卒于郡,年七十七。赠后将军、幽州刺史,谥曰贞。
长子子馥,字元颖,早有学行。孝昌初,释褐南司州龙骧府录事参军。丁父艰,居丧有礼。后除给事中、南冀州防城都督。素为庄帝所知识,及即位,除宣威将军、尚书右主客郎中,持节为南济、冀、济、青四州慰劳使。寻除宁朔将军、员外散骑常侍,仍领郎中。太宰元天穆征邢杲,引为行台郎中。寻除平原相。子馥父子并为此郡,吏民怀安之。元颢入洛,子馥不受其赦。刺史元仲景附颢,拘子馥,并禁家口。庄帝反政,诏封三门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天平中,为东南道行台左丞、除州开府长史。入除太尉府司马。长白山连接三齐,瑕丘数州之界,多有盗贼。子馥受使检覆,因辨出谷要害,宜立镇戍之所。又诸州豪右,在山鼓铸,奸党多依,又得密造兵仗,亦请破罢诸冶。朝廷善而从之。还,除尚书右丞,出为清河太守。武定八年卒于郡。子馥以三《传》经同说异,遂总为一部,《传》注并出,校比短长,会亡未就。
子德维,武定末,司徒行参军。
子馥弟子华,字仲夷。天平中,右光禄大夫。
柳崇,字僧生,河东解人也。七世祖轨,晋廷尉卿。崇方雅有器量,身长八尺,美须明目,兼有学行。举秀才,射策高第。解褐太尉主簿、尚书右外兵郎中。于时河东、河北二郡争境,其间有盐池之饶,虞坂之便,守宰及民皆恐外割。公私朋竞,纷嚣台府。高祖乃遣崇检断,民官息讼。属荆郢新附,南寇窥扰,又诏崇持节与州郡经略,兼加慰喻。还,迁太子洗马、本郡邑中正。转中垒将军、散骑侍郎。迁司空司马、兼卫尉少卿,又领邑中正。出为河北太守。崇初郕郡,郡民张明失马,疑十余人。崇见之,不问贼事,人人别借以温颜,更问其亲老存不,农桑多少,而微察其辞色。即获真贼吕穆等二人,余皆放遣。郡中畏服,境内帖然。卒于官,年五十六。赠辅国将军、岐州刺史,谥曰穆。崇所制文章,寇乱遗失。
长子庆和,性沉静,不竞于时。起家奉朝请,稍迁轻车将军、给事中、本郡邑中正。卒。
子德逸,武定末,齐王丞相府主簿。
庆和弟楷,字孝则。身长八尺,善草书,颇涉文史。解褐员外散骑侍郎。萧囗西征,引为车骑主簿,仍为行台郎中。征还,以员外郎领殿中侍御史。转太尉记室参军,迁宁远将军、通直散骑侍郎、本郡邑中正。普泰初,简定集书省官,出除征虏将军、司徒从事、中书郎,转仪同开府长史。天平中,为肆州骠骑府长史,颇有声誉。又加中军将军。兴和中,抚军司马,遇病卒。
崇从父弟元章,姿貌魁伟。历太尉中兵参军、司空录事、司徒从事中郎,迁相州平东府长史。属刺史元熙起兵,欲除元叉。元章与魏郡太守李孝怡等执熙。赐爵猗氏伯,除正平太守。后灵太后反政,削除官爵,卒于家。
崇族弟敬起,字华之。起家中书博士,转城阳王文学。除宁远将军、尚书仪曹郎中、龙骧将军、平阳太守。卒。有五子。
长子永,字神护,性粗率。解褐奉朝请,转员外散骑侍郎。除太尉记室参军,迁谏议大夫,又转征虏将军、太中大夫、本郡邑中正。以母老解官归养,卒于家。赠征西将军、秦州刺史。
永弟暢,字叔智。自奉朝请,三迁伏波将军、岐州征虏府长史。迁征虏将军、鲁阳太守。还,除左将军、太中大夫,转安东将军、光禄大夫,卒。赠卫大将军、雍州刺史,谥曰穆。
暢弟范,字洪礼。卒于前将军、给事中、本州大中正。
范弟粹,字季义,出后叔仲起。武定末,平东、后军,迁辽西太守。
敬起弟仲起,字绍隆。举秀才,咸阳王禧为牧,辟西曹书佐。无子,兄子粹继之。
崇族子俊起,少有志尚。解褐奉朝请,转太尉默曹参军、伏波将军、司徒仓曹参军。卒。
长子达摩,武定末,阳城太守。
俊起后父弟援,字乾护,身长八尺,仪望甚伟。解褐太尉铠曹参军,转护军司马。稍迁冠军将军、司空长史,转廷尉少卿。出除安西将军、南秦州刺史。寻为散骑常侍、镇军将军,转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卒,赠本将军、秦州刺史。
子长粲,武定末,青州骠骑府中兵参军。
援从父弟仲景,汝南王悦常侍。
史臣曰:韦杜旧族门风,名亦不殒。裴、辛、柳氏,素业有资,器行仍世。所以布于列位,不替其美。
列传第三十四 窦瑾 许彦 李欣
窦瑾,字道瑜,顿丘卫国人也。自云汉司空融之后。高祖成为顿丘太守,因家焉。瑾少以文学知名。自中书博士,为中书侍郎 ,赐爵繁阳子,加宁远将军。参与军国之谋,屡有军功。迁秘书监,进爵卫国侯,加冠军将军,转西部尚书。初定三秦,人犹去就,拜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宁西将军、长安镇将、毗陵公。在镇八年,甚著威惠。征为殿中、都官尚书,仍散骑常侍。世祖亲待之,赏赐甚厚。从征盖吴,先驱慰谕,因平巴西氐、羌酋领,降下数千家,不下者诛之。又降蛮酋仇天尔等三千家于五将山。盖吴平,瑾留镇长安。还京,复为殿中、都官,典左右执法。世祖叹曰:“古者右贤左戚,国之良翰,毗陵公之谓矣。”恭宗薨于东宫,瑾兼司徒,奉诏册谥。出为镇南将军、冀州刺史。清约冲素,忧勤王事,著称当时。还为内都大官。兴光初,瑾女婿郁林公司马弥陀以选尚临泾公主,瑾教弥陀辞托,有诽谤咒诅之言,与弥陀同诛。瑾有四子,秉、持、依并为中书学生,与父同时伏法。唯少子遵,逃匿得免。
遵善楷篆,北京诸碑及台殿楼观、宫六题署,多遵书也。官至尚书郎、濮阳太守,多所受纳。其子僧演,奸通民妇 ,为民贾邈所告,免官。后以善书,拜库部令,卒官。
许彦,字道谟,小字嘉屯,高阳新城人也。祖茂,慕容氏高阳太守。彦少孤贫 ,好读书,后从沙门法叡受《易》。世祖初,被征,以卜筮频验,遂在左右,参与谋议。拜散骑常侍,赐爵博陵侯。彦质厚慎密,与人言不及内事。世祖以此益亲待之。进爵武昌公,拜安东将军、相州刺史。在州受纳,多违法度,诏书切让之。然以彦腹心近臣,弗之罪也。真君二年,卒。谥曰宣公。
子宗之,初入为中散,领内秘书。世祖临江,赐爵高乡侯。高宗践阼,迁殿中尚书 ,出为镇东将军、定州刺史,颍川公。受敕讨丁零,丁零既平,宗之因循郡县,求取不节。深泽人马超毁谤宗之,宗之怒,遂殴杀超。惧超家人告状,上超谤讪朝政。高宗闻之,曰:“此必妄也。朕为天下主,何恶于超,而超有此言。必是宗之慎罪诬超。”按验果然。事下有司,司空伊馛等以宗之腹心近臣,出居方伯,不能宣扬本朝,尽心绥导,而侵损齐民,枉杀良善,妄列无辜,上尘朝廷,诬诈不道,理全极刑。太安二年冬,遂斩于都南。
宗之孙亮,字元规。正光中,荡寇将军,稍迁冀州骠骑长史、司徒谘议参军。年五十二,卒。
宗之长兄熙,字德融,袭爵武昌公。中书郎,早卒。
子安仁,袭。除中书郎。卒,赠安东将军、冀州刺史,谥曰简。
子元康,袭爵,后降为侯。拜冠军将军、长安镇副将。迁监河州诸军事、河州刺史,将军如故。入为廷尉少卿。除魏郡太守,固辞不拜。寻卒,赠征虏将军、营州刺史,谥曰肃。
子廓,字崇远,袭爵。除奉朝请,累迁顿丘、东太原二郡太守。卒,年二十八。子子躬袭。
子躬,武定末,中外府水曹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子躬弟子宪,太尉中兵参军。
元康弟护,州主簿。
子瑞,字征之,亦州主簿。卒。
瑞弟绚,字伯礼,颇有业尚。闺门雍睦,三世同居。吏部尚书李神俊常称其家风。自侍御史累迁尚书左民郎、司徒谘议参军,修起居注。后拜太中大夫。兴和初卒,年四十七。赠使持节、都督冀瀛二州诸军事、征东将军、吏部尚书、冀州刺史。
绚弟逊,武定末,东阳平太守。
逊弟晔,字叔明,性开率。州治中、别驾、西高阳太守、太中大夫。兴和三年卒,年四十一。赠镇东将军、瀛州刺史。
晔弟惇,字季良。武定末,兼大司农卿。
熙弟龙,官至赵郡太守。
孙琰,字长琳,有干用。初除太学博士,累迁尚书南主客郎、瀛州中正。孝昌中卒,年四十七。赠平东将军、沧州刺史。永熙中,重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尚书右仆射、瀛州刺史。
琰弟玑,字仲衡,有识尚。广平王常侍、员外散骑侍郎、谏议大夫。迁通直散骑常侍、瀛州大中正、散骑常侍、荥阳太守、行南青州事。卒,年五十五。琰兄弟并通率,多与一胜流交游。
又有搏陵许赤虎,涉猎经史,善嘲谑。延兴中,著作佐郎,与慕容白曜南讨。后使江南,应对敏捷,虽言不典故,而南人颇称机辩滑稽焉。使还,为东郡太守,卒官。
子陀,定州长史。
李欣,字元盛,小名真奴,范阳人也。曾祖产,产子绩,二世知名于慕容氏。父崇,冯跋吏部尚书、石城太守。延和初,车驾至和龙,崇率十余郡归降。世祖甚礼之,呼曰“李公”,以崇为平西将军、北幽州刺史、固安侯。卒,年八十一,谥曰襄侯。
欣母贱,为诸兄所轻。崇曰:“此子之生,相者言贵,吾每观察,或未可知。”遂使入都,为中书学生。世祖幸中书学,见而异之,指谓从者曰:“此小兒终效用于朕之子孙矣。”因识眄之。世祖舅阳平王杜超有女,将许贵戚。世祖闻之,谓超曰:“李欣后必宦达,益人门户,可以女妻之,勿许他贵也。”遂劝成婚。南人李哲尝言欣必当贵达。杜超之死也,世祖亲哭三日。欣以超婿,得在丧位出入。帝目而指之,谓左右曰:“观此人举动,岂不有异于众?必为朕家干事之臣。”欣聪敏机辩,强记明察。初,李灵为高宗博士、谘议,诏崔浩选中书学生器业优者为助教。浩举其弟子箱子与卢度世、李敷三人应之。给事高谠子祐、尚书段霸兒侄等以为浩阿其亲戚,言于恭宗。恭宗以浩为不平,闻之于世祖。世祖意在于欣,曰:“云何不取幽州刺史李崇老翁兒也?”浩对曰:“前亦言欣合选,但以其先行在外,故不取之。”世祖曰:“可待欣还,箱子等罢之。”欣为世祖所识如此。遂除中书助教博士,稍见任用,入授高宗经。
高宗即位,欣以旧恩亲宠,迁仪曹尚书,领中秘书,赐爵扶风公,加安东将军,赠其母孙氏为容城君。高宗顾谓群臣曰:“朕始学之岁,情未能专,既总万机,温飞靡暇,是故儒道实有阙焉。岂惟予咎,抑亦师传之不勤。所以爵赏仍隆者,盖不遗旧也。”欣免冠拜谢。出为使持节、安南将军、相州刺史。为政清简,明于折狱,奸盗止息,百姓称之。
欣上疏求立学校曰:“臣闻至治之隆,非文德无以经纶王道;太平之美,非良才无以光赞皇化。是以昔之明主,建庠序于京畿,立学官于郡邑,教国子弟,飞其道艺。然后选其俊异,以为造士。今圣治钦明,道隆三五,九服之民,咸仰德化,而所在州土,学校未立。臣虽不敏,诚愿备之,使后生闻雅颂之音,童幼睹经教之本。臣昔蒙恩宠,长管中秘,时课修学有成立之人,髦俊之士,已蒙进用。臣今重荷荣遇,显任方岳,思阐帝猷,光宣于外。自到以来,访诸文学,旧德已老,后生未进。岁首所贡,虽依制遣,对问之日,惧不克堪。臣愚欲仰依先典,于州郡治所各立学官。使士望之流、冠冕之胄,就而受业,庶必有成。其经艺通明者贡之王府。则郁郁之文,于是不坠。”书奏,显祖从之。
以欣治为诸州之最,加赐衣服。自是遂有骄矜自得之志。乃受纳民财及商胡珍宝。兵民告言,尚书李敷与欣少长相好,每左右之。或有劝以奏闻,敷不许。显祖闻欣罪状,槛车征欣,拷劾抵罪。时敷兄弟将见疏斥,有司讽欣以中旨嫌敷兄弟之意,令欣告列敷等隐罪,可得自全。欣深所不欲,且弗之知也。乃谓其女婿裴攸曰:“吾宗与李敷族世虽远,情如一家。在事既有此劝,竟如何也?昨来每欲为此取死,引簪自刺,以带自绞,而不能致绝。且亦不知其事。”攸曰:“何为为他死也?敷兄弟事衅可知。有冯阐者,先为敷所败,其家切恨之,但呼阐弟问之,足知委曲。”欣从其言。又赵郡范扌剽具条列敷兄弟事状,有司以闻。敷坐得罪。诏列欣贪冒,罪应死。以纠李敷兄弟,故得降免,百鞭髡刑,配为厮役。
欣之废也,平寿侯张谠见欣,与语奇之,谓人曰:“此佳士也,终不久屈。”未几而复为太仓尚书,摄南部事。用范扌剽、陈端等计,令千里之外,户别转运,诣仓输之。所在委滞,停延岁月,百姓竞以贷赂各求在前,于是远近大为困弊。道路群议曰:“畜聚敛之臣,未若盗臣。”欣弟左将军璞谓欣曰:“范扌剽善能降人以色,假人以辞,未闻德义之言,但有势利之说。听其言也甘,察其行也贼,所谓谄谀、谗慝、贪冒、奸佞,不早绝之,后悔无及。”欣不从,弥信之,腹心之事,皆以告。
欣既宠于显祖,参决军国大议,兼典选举,权倾内外,百僚莫不曲节以事之。扌剽以无功,起家拜卢奴令。延兴末,诏曰:“尚书李欣著勋先朝,弼谐皇极,谠言嘉谋,旬日屡进,实国家之桢干,当今之老成也。是以擢授南部,综理烦务。自在厥位,夙夜惟夤,乃心匪懈,克己复礼,退食自公,利上之事,知无不为,赏罚所加,不避疏戚。虽孝子之思慈母,鹰鹯之逐鸟雀,何以方之?若郑之子产,鲁之季文亦未加也。然恶直丑正,盗憎主人。自往年以来,群奸不息,劫欣宗人李英等四家,焚烧舍宅,伤害良善。此而可忍,孰不可恕!有司可明加购募,必令擒殄。”
六月,显祖崩。欣迁司空,进爵范阳公。七月,以欣为侍中、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范扌剽知文明太后忿欣也,又知内外疾之。太和元年二月,希旨告欣外叛。文明太后征欣至京师,言其叛状,欣曰无之。引扌剽证欣,欣言:“尔妄云知我,吾又何言!虽然,尔不顾余之厚德而忍为此,不仁甚矣。”扌剽曰:“公德于扌剽,何若李敷之德于公?公昔忍于敷,扌剽今敢不忍于公乎?”欣慨然曰:“吾不用璞言,自贻伊戚,万悔于心,何嗟及矣!”遂见诛。欣有三子。
长子邃,起家拜侍御中散、东宫门大夫。迁散骑常侍,加平东将军。先欣卒。
子晴,字诲明。逃窜,遇赦免。
晴子衡,字伯琳。武定中,中坚将军、齐献武王丞相府水曹参军。
邃弟令和、令度,与欣同时死。
欣长兄恭,字元顺。成周太守。卒,赠幽州刺史、容成侯,谥曰简侯。
恭弟瓘,字元衡。营丘太守,袭父爵固安侯,平西将军。卒,赠兗州刺史,谥曰康侯。
子长生,袭。长生卒,子元宗袭。广平郡丞,陈郡太守。
璞字季真,性惇厚,多识人物。历中书博士、侍郎、渔阳王尉眷傅、左将军、长安副将,赐爵宜阳侯,太常卿。承明元年,年五十一,先欣卒。赠安西将军、雍州刺史,谥曰穆。
子晖,中书议郎。
晖弟固,太学博士、高密太守。
固弟钦,州主簿。
钦子奭,字元炽。武定末,镇西将军、南营州别驾。
奭弟盛,字仲炎。安东将军、开府谘议参军。
盛弟叔樊,平西将军、太中大夫。
钦弟蕴,字宗令,有器干。中书学生、秘书中散、侍御中散。出为燕郡、范阳二郡太守。入为员外散骑常侍、尚书右丞、中坚将军,迁左丞。延昌三年卒,赠平远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敬。
初,崇之归魏也,与州里北平田彪俱降,而彪子孙遂微劣焉。
史臣曰:魏氏之有天下,百余年中,任刑为治,蹉跌之间,便至夷灭。窦瑾、李欣器识既美,时曰良干。瑾以片言疑似,欣以夙故猜嫌,而婴合门之戮,悲夫!宗之不全,自贻伊戚矣。
列传第三十五 卢玄
卢玄,字子真,范阳涿人也。曾祖谌,晋司空刘琨从事中郎。祖偃,父邈 ,并仕慕容氏为郡太守,皆以儒雅称。神四年,辟召儒俊,以玄为首,授中书博士。司徒崔浩,玄之外兄,每与玄言,辄叹曰:“对子真,使我怀古之情更深。”浩大欲齐整人伦,分明姓族。玄劝之曰:“夫创制立事,各有其时,乐为此者,讵几人也?宜其三思。”浩当时虽无异言,竟不纳,浩败颇亦由此。后转宁朔将军、兼散骑常侍,使刘义隆。义隆见之,与语良久,叹曰:“中郎,卿曾祖也。”既还,病卒。
子度世,字子迁。幼而聪达,有计数。为中书学生,应选东宫。弱冠,与从兄遐俱以学行为时流所重。
度世后以崔浩事,弃官逃于高阳郑罴家,罴匿之。使者囚罴长子,将加捶楚。罴戒之曰:“君子杀身以成仁,汝虽死勿言。”子奉父命,遂被考掠,至乃火爇其体,因以物故,卒无所言。度世后令弟娶罴妹,以报其恩。世祖临江,刘义隆使其殿中将军黄延年朝贡。世祖问延年曰:“范阳卢度世坐与崔浩亲通,逃命江表,应已至彼?”延对曰:“都下无闻,当必不至。”世祖诏东宫赦度世宗族逃亡及藉没者。度世乃出。赴京,拜中书侍郎,袭爵。
兴安中,兼太常卿,立保太后父辽西献王庙,加镇远将军,进爵为侯。后除散骑侍郎,使刘骏。遣其侍中柳元景与度世对接,度世应对失衷。还,被禁劾,经年乃释。除假节、镇远将军、齐州刺史。州接边境,将士数相侵掠。度世乃禁勒所统,还其俘虏,二境以宁。后坐事囚系,久之,还乡里。寻征赴京,除平东将军、青州刺史,未拜,遇患。延兴元年卒,年五十三。谥曰惠侯。四子,渊、敏、昶、尚。
初,玄有五子,嫡唯度世,余皆别生。崔浩事难,其庶兄弟常欲危害之,度世常深忿恨。及度世有子,每诫约令绝妾孽,不得使长,以防后患。至渊兄弟,婢贱生子,虽形貌相类,皆不举接。为识者所非。
渊,字伯源,小名阳乌。性温雅寡欲,有祖父之风,敦尚学业,闺门和睦。袭侯爵,拜主客令,典属国。迁秘书令、始平王师。以例降爵为伯。给事黄门侍郎,迁兼散骑常侍、秘书监、本州大中正。是时,高祖将立冯后,方集朝臣议之。高祖先谓渊曰:“卿意以为何如?”对曰:“此自古所慎,如臣愚意,宜更简卜。”高祖曰:“以先后之侄,朕意已定。”渊曰:“虽奉敕如此,然于臣心实有未尽。”及朝臣集议,执意如前。冯诞有盛宠,深以为恨,渊不以介怀。
及高祖议伐萧赜,渊表曰:
臣诚识不周览,颇寻篇籍。自魏晋以前,承平之世,未有皇舆亲御六军,决胜行陈之间者。胜不足为武,弗胜有亏威德,明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故也。昔魏武以弊卒一万而袁绍土崩,谢玄以步兵三千而苻坚瓦解。胜负不由众寡,成败在于须臾,若用田丰之谋,则坐制孟德矣。魏既并蜀,迄于晋世,吴介有江水,居其上流,大小势殊,德政理绝。然犹君臣协谋,垂数十载。逮孙皓暴戾,上下携爽,不陆俱进,一举始克。今萧氏以篡杀之烬,政虐役繁,又支属相屠,人神同弃。吴会之民,延踵皇泽,正是齐轨之期,一同之会。若大驾南巡,必左衽革面,闽越倒戈,其犹运山压卵,有征无战。然愚谓万乘亲戎,转漕难继,千里馈粮,士有饥色,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不若命将简锐,荡涤江右,然后鸣鸾巡省,告成东岳,则天下幸甚,率土戴赖。
臣又闻流言,关右之民,自比年以来,竞设斋会,假称豪贵,以相扇惑。显然于众坐之中,以谤朝廷。无上之心,莫此之甚。愚谓宜速惩绝,戮其魁帅。不尔惧成黄巾、赤眉之祸。育其微萌,不芟之毫末,斧斤一加,恐蹈害者众。臣世奉皇家,义均休戚,诚知干忤之愆实深,然不忠之罪莫大。
诏曰:
至德虽一,树功多途。三圣殊文,五帝异律,或张或弛,岂必相因?远惟承平之主,所以不亲旆五戎者,盖有由矣。英明之主,或以同轨无征;守庸之君,或缘志劣寝伐。今若喻之英皇,时非昔类;比之庸后,意有恧焉。脱元极之尊,本不宜驾,二公之徒,革辂之戎,宁非谬欤?寻夫昔人,若必须己而济世,岂不克广先业也。定火之雄,未闻不武,世祖之行,匪皆疑慑。且曹操胜袁,盖由德义内举;苻坚瓦解,当缘立政未至。定非弊卒之力强,十万之众寡也。今则驱驰先天之术,驾用仁义之师,审观成败,庶免斯咎。长江之阻,未足可惮;逾纪之略,何必可师?洞庭、彭蠡,竟非殷固,奋臂一呼,或成汉业。经略之义,当付之临机;足食之筹,望寄之萧相。将希混一,岂好轻动;利见之事,何得委人也!
又水旱之运,未必由兵;尧汤之难,讵因兴旅?颇丰之后,虽静有之,关左小纷,已敕禁勒。流言之细,曷足以纡天功?深录诚心,勿恨不相遂耳,。
及车驾南伐,赵郡王干督关右诸军事,诏加渊使持节、安南将军为副,勒众七万将出子午。寻以萧赜死,停师。是时泾州羌叛,残破城邑,渊以步骑六千众号三万,徐行而进。未经三旬,贼众逃散,降者数万口,唯枭首恶,余悉不问。诏兼侍中。初,渊年十四,尝诣长安。将还,诸相饯送者五十余人,别于渭北。有相者扶风人王伯达曰:“诸君皆不如此卢郎,虽位不副实,然德声甚盛,望逾公辅。后二十余年,当制命关右。愿不相忘。”此行也,相者年过八十,诣军门请见,言叙平生。未几,拜仪曹尚书。高祖考课在位,降渊以王师守常侍、尚书,夺常侍禄一周。寻除豫州刺史,以母老固辞。
会萧昭业雍州刺史曹虎遣使请降,乃以渊为使持节、安南将军,督前锋诸军径赴樊邓。渊面辞曰:“臣本儒生,颇闻俎豆,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惟陛下裁之。”军期已逼,高祖不许。渊曰:“但恐曹虎为周鲂耳,陛下宜审之。”虎果伪降。渊至叶,具曹虎谲诈之问,兼陈其利害。诏渊取南阳。渊以兵少粮乏,表求先攻赭阳,以近叶仓故也。高祖许焉,乃进攻赭阳。萧鸾遣将垣历生来救,渊素无将略,为贼所败,坐免官爵为民。
寻遭母忧,高祖遣谒者诣宅宣慰。服阕,兼太尉长史。高祖南讨,又兼彭城王中军府长史。寻为徐州京兆王愉兼长史,赐绢百匹。愉既年少,事无巨细,多决于渊。渊以诚信御物,甚得东南民和。南徐州刺史沈陵密谋外叛,渊觉其萌渐,潜敕诸戍,微为之备。屡有表闻,朝廷不纳。陵果杀将佐,勒宿豫之众逃叛。滨淮诸戍,由备得全。陵在边历年,阴结既广,二州人情,咸相扇惑。陵之余党,颇见执送,渊皆抚而赦之,惟归罪于陵,由是众心乃安。
景明初,除秘书监。二年卒官,年四十八。赠安北将军、幽州刺史,复本爵固安伯,谥曰懿。
初,谌父志法钟繇书,传业累世,世有能名。至邈以上,兼善草迹。渊习家法,代京宫殿多渊所题。白马公崔玄伯亦善书,世传卫瓘体。魏初工书者,崔卢二门。渊与仆射李冲特相友善。冲重渊门风,而渊祗冲才官,故结为婚姻,往来亲密。至于渊荷高祖意遇,颇亦由冲。渊有八子。
长子道将,字祖业,应袭父爵,而让其第八弟道舒。有司奏闻,诏曰:“长嫡承重,礼之大经,何得辄授也?”而道将引清河王国常侍韩子熙让弟仲穆鲁阳男之例,尚书李平重申奏,诏乃听许。道将涉猎经史,风气謇谔,颇有文才,为一家后来之冠,诸父并敬惮之。彭城王勰、任城王澄皆虚襟相待。勰为中军大将军,辟行参军。迁司徒东閤祭酒、尚书左外兵郎中,转秘书丞。出为燕郡太守。道将下车,表乐毅、霍原之墓,而为之立祠。优礼儒生。励劝学业,敦课农桑,垦田岁倍。入为司徒司马。卒,赠龙骧将军、太常少卿,谥曰献。所为文笔数十篇。
子怀祖,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卒。
怀祖弟怀仁,武定中,太尉铠曹参军。
道将弟亮,字仁业。不仕而终。子思道。
亮弟道裕,字宁祖,少以学尚知名,风仪兼美。尚显祖女乐浪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太子舍人,寻转洗马。迁散骑侍郎,转安远将军、中书侍郎、兼秘书丞。寻以母忧去官。服终,复拜中书侍郎。迁龙骧将军、太子中庶子、幽州大中正。转长兼散骑侍郎,加左将军。神龟二年,除左将军、泾州刺史。其年七月卒官,年四十四。赠抚军将军、青州刺史,赐帛三百匹,谥曰文侯。
子景绪,武定中,仪同开府录事参军。
道裕弟道虔,字庆祖,粗闲经史,兼通算术。尚高祖女济南长公主。公主骄淫,声秽遐迩,先无疹患,仓卒暴薨。时云道虔所害。世宗秘其丑恶,不苦穷治。尚书尝奏道虔为国子博士。灵太后追主薨事,乃黜道虔为民,终身不仕。孝昌末,临淮王彧因将出征,启除道虔奉车都尉。道虔外生李彧尚庄帝姊丰亭公主,因相藉托。永安中,除辅国将军、通直常侍,寻加征虏将军。以议历勋,赐爵临淄伯,迁散骑常侍。天平初,征南将军,转都官尚书、本州大中正。出除骠骑将军、幽州刺史,寻加卫大将军,卒于官。赠都督幽瀛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司空公、瀛州刺史,谥曰恭文公。主二子,昌宇、昌仁。昌宇不慧,昌仁早卒。道虔又娶司马氏,有子昌裕。及司马见出之后,更娉元氏,生二子昌期、昌衡。兄弟竞父爵,至今未袭。
道虔弟道侃,字希祖。州主簿,沉雅有学尚。孝昌末卒。二子早夭,以弟道约子正达为后。武定中,征虏将军、大尉记室参军。
道侃弟道和,字叔维。兄弟之中,人望最下。冀州中军府中兵参军。卒。
子景豫。景豫弟景熙,武定中,仪同开府谘议。
道和弟道约,字季恭。起家员外郎,累迁司空录事参军、司徒属、幽州大中正、辅国将军、光禄大夫。转司徒右长史。太傅李延寔出除青州。延寔先被病,道约,延寔之妻弟,诏以道约为延寔长史,加散骑常侍,寄以匡维也。永熙中,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领广平王赞仪同开府长史。天平中,开府仪同高岳请为长史。岳转除青冀二州,道约仍为长史,随岳两籓,有毗佐之称。兴和末,除卫大将军、兗州刺史,在州颇得民和。武定元年卒,年五十八。赠使持节、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
子正通,开府谘议。少有令誉,征赴晋阳,遇患卒。妻郑氏,与正通弟正思淫乱,武定中,为御史所劾,人士疾之。
道约弟道舒,字幼安,袭父爵。自尚书左主客郎中为冠军将军、中书侍郎。卒。
渊弟敏,字仲通,小字红崖,少有大量。太和初,拜议郎,早卒。赠威远将军、范阳太守,谥曰靖。高祖纳其女为嫔。敏五子。
义僖,字远庆,早有学尚,识度沉雅。年九岁,丧父,便有至性。少为仆射李冲所叹美。起家秘书郎,历太子舍人、司徒中郎。神龟初,任城王澄奏举义僖,除散骑侍郎,转冠军将军、中散大夫。以母忧去职。幽州刺史王诵与义僖交款,每与旧故李神俊等书曰:“卢冠军在此,时复惠好,辄留连数日,得谘询政道。”其见重若此。齐王萧宝夤启为开府谘议参军,辞疾不赴。寻兼司空长史,拜征虏将军、太中大夫。散秩多年,澹然自得。李神俊劝其干谒当途。义僖曰:“学先王之道,贵行先王之志,何能苟求富贵也?”
孝昌中,除散骑常侍。时灵太后临朝,黄门侍郎李神轨势倾朝野,求结婚姻。义僖虑其必败,拒而不许。王诵谓义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五男,卿岂易之也?”义僖曰:“所以不从,正为此耳。从之恐祸大而速。”诵乃坚握义僖之手曰:“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遂适他族。临婚之夕,灵太后遣中常侍服景就家敕停。内外惶怖,义僖夷然自若。建义初,兼都官尚书,寻除安东将军、卫尉卿。普泰中,除都官尚书,加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
义僖少时,幽州频遭水旱,先有谷数万石贷民,义僖以年谷不熟,乃燔其契。州闾悦其恩德。性宽和畏慎,不妄交款,与魏子建情好尤笃,言无所隐。义僖性清俭,不营财利,虽居显位,每至困乏,麦饭蔬食,忻然甘之。永熙中,风疾顿发。兴和中卒,年六十四。赠本将军、仪同三司、瀛州刺史,谥孝简。
子逊之,武定中,太尉记室参军。
逊之弟世猷,齐王开府集曹参军。
义僖弟义忭,字叔预。司空行参军、本州治中、散骑侍郎、司徒谘议参军。
子孝章,仪同开府行参军,早亡。
义忭弟义敦,字季和。征北府默曹参军。
子景开,字子达。武定中,仪同开府属。
义敦弟义安,字幼仁,不仕。义僖诸弟并远不逮兄也。
敏弟昶,字叔达,小字师颜,学涉经史,早有时誉。太和初,为太子中舍人、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昭业。高祖诏昶曰:“卿便至彼,勿存彼我。密迩江扬,不早当晚,会是朕物。卿等欲言,便无相疑难。”又敕副使王清石曰:“卿莫以本是南人,言语致虑。若彼先有所知所识,欲见便见,须论即论。卢昶正是宽柔君子,无多文才,或主客命卿作诗,可率卿所知,莫以昶不作,便复罢也。凡使人之体,以和为贵,勿递相矜夸,见于色貌,失将命之体。卿等各率所知,以相规诲。”及昶至彼,值萧鸾僭立,于是高祖南讨之,昶兄渊为别道将。而萧鸾以朝廷加兵,遂酷遇昶等。昶本非骨鲠,闻南人云兄既作将,弟为使者。乃大恐怖,泪汗交横。鸾以腐米臭鱼豆供之。而谒者张思宁辞气謇谔,曾不屈挠,遂以壮烈死于馆中。昶还,高祖责之曰:“衔命之礼,有死无辱,虽流放海隅,犹宜抱节致殒。卿不能长缨羁首,已是可恨,何乃俯眉饮啄,自同犬马?有生必死,修短几何。卿若杀身成名,贻之竹素,何如甘彼刍菽,以辱君父乎?纵不远惭苏武,宁不近愧思宁!”昶对曰:“臣器乏陆、随,忝使闽越。属萧鸾昏狂,诛戮无道。恐不得仰奉明时,归养老母,苟存尺蠖,屈以求伸。负辱朝命,罪宜万死,乞归司寇,伏听斧钺。”遂见罢黜。久之,复除彭城王友,转秘书丞。景明初,除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昶请外禄,世宗不许。迁散骑常侍,兼尚书。
时洛阳县获白鼠。昶奏曰:
谨案《瑞典》,外镇刺史、二千石、令长不祗上命,刻暴百姓,人民怨嗟,则白鼠至。臣闻祯不虚见,德合必符;妖不妄出,咎彰则至。是以古之人君,或怠瑞以失德,或祗变而立功,斯乃万古之殷鉴,千龄之炯诫。比者,灾气作沴,恆阳亏度,陛下流如伤之慈,降纳隍之旨,哀百姓之无辜,引在予之深责。举贤黜佞之诏,道映于尧先;进思纳谏之言,事光于舜右。伏读明旨,俯观征谴,敢布庸瞽,以陈万一。
窃惟一夫之耕,食裁充口;一妇之织,衣止蔽形。年租岁调,则惟常理,此外征求,于何取足?然自比年以来,兵革屡动。荆扬二州,屯戍不息;钟离、义阳,师旅相继。兼荆蛮凶狡,王师薄伐,暴露原野,经秋淹夏。汝颍之地,率户从戎;河冀之境,连丁转运。又战不必胜,加之退负,死丧离旷,十室而九。细役烦徭,日月滋甚;苛兵酷吏,因逞威福。至使通原遥畛,田芜罕耘;连村接闬,蚕饥莫食。而监司因公以贪求,豪强恃私而逼掠。遂令鬻裋褐以益千金之资,制口腹而充一朝之急。此皆由牧守令长多失其人,郡阙黄霸之君,县无鲁恭之宰,不思所以安民,正思所以润屋。故士女呼嗟,相望于道路;守宰暴贪,风闻于魏阙。往岁法官案验,多挂刑网,谓必显戮,以明劝诫。然后遣使覆讯,公违宪典。或承风挟请,轻树私恩;或容情受贿,辄施己惠。御史所劾,皆言诬枉;申雪罪人,更云清白。长侮上之源,滋陵下之路。忠清之人,见之而自怠;犯暴之夫,闻之以益快。白鼠之至,信而有征矣。
伏愿陛下垂睿哲之鉴,察妖灾之起。延对公卿,广询庶政;引见枢纳,博求民隐。存问孤寡,去其苛碎;轻徭省赋,与民休息。贞良忠谠,置之于朝;奸回贪佞,弃之于市。则九官勿戒而恆敬,百县不严而自肃,士女欣欣,人有望矣。
诏曰:“朕纂承鸿绪,伏膺宝历,思靖八方,惠康四海。当必世之期,麟凤不降;属胜残之会,白鼠告咎。万邦有罪,实唯朕躬。尚书敷纳机猷,献替是寄,谠言有闻,朕实嘉美。”转侍中,又兼吏部尚书,寻即正,仍侍中。昶守职而已,无所激扬也。与侍中元晖等更相朋附,为世宗所宠,时论鄙之。
出除镇东将军、徐州刺史。永平四年夏,昶表曰:“萧衍琅邪郡民王万寿等款诚内结,潜来诣臣,云朐山戍今将交换,有可图之机。臣即许以旌赏,遣其还入。至三月二十四夜,万寿等奖率同盟,攻掩朐城,斩衍辅国将军,琅邪、东莞二郡太守,带朐山戍主刘晣并将士四十余人,传首至州。臣即遣兼郯城戍副张天惠率骁勇二百,径往赴之。琅邪诸戍络绎继援,而衍郁洲已遣二军以拒天惠。天惠与万寿等内外齐击,俘斩数百,便即据城。”诏昶曰:“彭宋地接边疆,势连淮海,威御之术,功在不易。朐山险塞,寇之要防,水陆交凑,扬、郁路冲,畜聚凶徒,虔刘边鄙,青、光、齐、衮每罹其患。卿妙算既敷,克城殄众,展疆辟土,何善如之!庸勋之懋,朕用嘉止。故遣左右直长阎遵业具宣往怀。此戍郁洲之本,存亡所系。今既失守,有不存之心;彼见扼喉,将图救援之计。今水雨盛行,宜须防守。卿可深思拟捍之规,攘敌之略,使还具闻。”
昶又表:“萧衍将张稷、马仙琕、阴虔和等各领精兵,分屯诸堰;昌义之、张惠绍、王神念、王茂光承彼传信,续发建鄴。自存之计,并归于此。量力准寇,事恐不轻。何者?此兵九千,贼众四万,名将健士,远近毕集,邀凭雨热,决死来战,藉众乘凶,希固巢穴。所以倾国而举,非为朐山,将恐王师固六里,据湖冲,南截淮浦,势崩难测,海利盐物,交阙常贡。所虑在大,有必争之心。若皇家经略,方有所讨,必须简将增兵,加益粮仗,与之亢拟。相持至秋,天麾一动,开拓为易。图南之计,事本在今,请增兵六千、米十万石;如其不也,伏听朝议。”昶又表:“贼徒大集,众旅强盛,置栅朐山,屯守门井,并围固城,昼夜连战。恐狡势既强,后难除揃。辄欲令征虏将军赵遐率勒见兵,与之决胜。遐虑众少不敌,若一举失利,则众心挫怯,求待大众俱至,奋锐击之。窃谓此谋,非为孟浪。且臣本奉朝规,令相拒守,以待凉月。今岁已云秋,高风渐举,经算大图,时事既至。且鲍口以东,陆运无阂,朐、固之间,本无停潦,宜时掩击边陲。而贼自夏以来,贯甲不歇,从六里以北,城栅相连,役使兵人,便已疲殆。若大众临之,必可禽捷。一城退溃,众垒土崩,乘胜图之,易于振朽。脱兵不速至,长彼炽心,军士忧惶,自生异议。请速简配,以及事机。”诏曰:“一克获朐山,计本于昶,乘胜之规,终宜有寄。是以起兵之始,即季处分,前机经略,一以任之。今既请兵,理宜速遂。可遣冀、定、瀛、相四州中品羽林、虎贲四千人赴之。”
又诏昶曰:“朐山之克,实由于卿,开疆拓土,实为长策。然经讨未服,非卿而谁?而蚁徒送死,规侵王略,天亡小贼,数在无远。故前者命卿亲临指授,寻以卿疾未瘳,且待消息。今既痊复,宜遵前旨,秉戈挥锐,殄寇为怀。已发虎旅五万,应机电赴,指辰而至,遂卿本请。截彼东南,亮委高算。”又诏昶曰:“取朐置戍,并是卿计,始终成败,悉归于卿。卿以兵少请益,今已遂卿本意。如闻东唐陆道甚狭,一辄之外,皆是大水。彼必据之,以断军路。若已如此,更设何策?其军奇兵变,遽以表闻。又闻衍军将帅,每有流言,云魏博淮阳、宿豫,乃是两宜。若实有此,卿可量朐山薪水得支几时。脱事容往返,驰驿速闻。如薪水少急,即可量计。若理不可尔,亦将军裁决。”
昶既儒生,本少将略,又羊祉子燮为昶司马,专任戎事,掩昶耳目,将士怨之。朐山戍主傅文骥粮樵俱罄,以城降衍。昶见城降,于是先走退。诸军相寻奔遁,遇大寒雪,军人冻死及落手足者三分而二。自国家经略江左,唯有中山王英败于钟离,昶于朐山失利,最为甚焉。世宗遣黄门甄琛驰驿锁昶,穷其败状。诏曰:“朐山之败,伤损实深,推始究末,罪钟元帅。虽经大宥,轻重宜别,昶一人可以免官论坐,自余将统以下悉听依赦复任。”
未几,拜太常卿,仍除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又进号镇西将军,加散骑常侍。熙平元年卒于官。赠征北将军、冀州刺史,谥曰穆。
昶宽和矜恕,善于绥抚,其在徐州,戍兵疾,亲自检恤。至番兵年满不归,容充后役,终昶一政,然后始还。人庶称之。
子元聿,字仲训,无他才能。尚高祖女义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位太尉司马、光禄大夫。卒,赠中书监。
子士晟,仪同开府掾。
元聿第五弟元明,字幼章。涉历群书,兼有文义,风彩闲润,进退可观。永安初,长兼尚书令,临淮王彧钦爱之。及彧开府,引为兼属,仍领部曲。出帝登阼,以郎任行礼,封城阳县子,迁中书寺郎。永熙末,居洛东缑山,乃作《幽居赋》焉,于时元明友人王由居颍川,忽梦由携酒就之言别,赋诗为赠。及明,忆其诗十字云:“自兹一去后,市朝不复游。”元明叹曰:“由性不狎俗,旅寄人间,乃今有梦,又复如此,必有他故。”经三日,果闻由为乱兵所害。寻其亡日,乃是得梦之夜。天平中,兼吏部郎中,副李谐使萧衍,南人称之。还,拜尚书右丞,转散骑常侍,监起居。积年在史馆,了不厝意。又兼黄门郎、本州大中正。元明善自标置,不妄交游,饮酒赋诗,遇兴忘返。性好玄理,作史子新论数十篇,文笔别有集录。少时常从乡还洛,途遇相州刺史、中山王熙。熙博识之士,见而叹曰:“卢郎有如此风神,唯须诵《离骚》,饮美酒,自为佳器。”遂留之数日,赠帛及马而别。元明凡三娶,次妻郑氏与元明兄子士启淫污,元明不能离绝。又好以世地自矜,时论以此贬之。
元明弟元缉,字幼绪。凶率好酒,曾于妇氏饮宴,小有不平,手刃其客。起家秘书郎,转司徒祭酒。稍迁辅国将军、司徒司马,卒于官。赠散骑常侍、都督幽瀛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吏部尚书、幽州刺史,谥曰宣。
子士深,开府行参军。
昶弟尚之,字季儒,小字羡夏,亦以儒素见重。太和中,拜议郎,转赵郡王征东谘议参军。母忧去官。后为太尉主簿、司徒属、范阳太守、章武内史、兼司徒右长史,加冠军将军,转左长史。出为前将军、济州刺史。入除光禄大夫。正光五年卒,年六十二。赠散骑常侍、安东将军、青州刺史。
长子文甫,字元祐。少有器尚,涉历文史,有誉于时。位司空参军,年四十九卒。
子敬舒,有文学,早亡。
文甫弟文翼,字仲祐。少甚轻躁,晚颇改节。为员外郎,因师乡里。永安中,为都督,守范阳三城,拒贼帅韩娄有功,赐爵范阳子。永熙中,除右将军、太中大夫。栖迟桑井而卒,年六十。
子士伟,兴和中,中散大夫。
文翼弟文符,字叔僖,性通率。位员外郎、羽林监、尚书主客郎中,迁通直散骑侍郎。永安中卒,年四十。
子子潜,武定中,齐文襄王中外府中兵参军。
度世,李氏之甥。其为济州也,国家初平升城。无盐房崇吉母傅氏,度世继外祖母兄之子妇也。兗州刺史申纂妻贾氏,崇吉之姑女也,皆亡破军途,老病憔悴。而度世推计中表,致其恭恤。每觐见傅氏,跪问起居,随时奉送衣被食物;亦存赈贾氏,供其服膳。青州既陷,诸崔坠落,多所收赎。及渊、昶等并循父风,远亲疏属,叙为尊行,长者莫不毕拜致敬。闺门之礼,为世所推。谦退简约,不与世竞。父母亡,然同居共财,自祖至孙,家内百口。在洛时有饥年,无以自赡,然尊卑怡穆,丰俭同之。亲从昆弟,常旦省谒诸父,出坐别室,至暮乃入。朝府之外,不妄交游。其相勖以礼如此。又一门三主,当世以为荣。渊兄弟亡,及道将卒后,家风衰损,子孙多非法,帷薄混秽,为论者所鄙。
度世从祖弟神宝,中书博士。太和中,高祖为高阳王雍纳其女为妃。
初,玄从祖兄溥,慕容宝之末,总摄乡部,屯于海滨,遂杀其乡姻诸祖十余人,称征北大将军、幽州刺史,攻掠郡县。天兴中讨禽之,事在《帝纪》。
溥玄孙洪,字曾孙。太和中,历中书博士,稍迁高阳王雍镇北府谘议参军、幽州中正、乐陵阳平二郡太守。洪三子。
长子崇,字元礼。少立美名,有识者许之以远大。景明中,骠骑府法曹参军。早卒。
子子刚,司空行参军、荆州骠骑府主簿。没于关中。
崇弟仲义,小名黑,知名于世。高阳王雍司空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幽州别驾。
弟三子叔矩,字子规。武定中,尚书郎。
子规弟子正,司徒法曹参军。崇兄弟官虽不达,至于婚姻,常与玄家齐等。
仲义弟干,字幼祯。州主簿。
子让,仪同开府参军。
洪弟光宗,子观,观弟仲宣,事在《文苑传》。
仲宣弟叔虎,武定初,司徒谘议参军。
洪从弟附伯,附伯弟侍伯,并有学识。附伯位至沧州平东府长史。侍伯,永熙中卫大将军、南岐州刺史。
侍伯从弟文伟,兴和中,骠骑大将军、青州刺史、大夏县开国男。
史臣曰:卢玄绪业著闻,首应旌命,子孙继迹,为世盛门。其文武功烈,殆无足纪,而见重于时,声高冠带,盖德业儒素有过人者。渊之兄弟亦有二方之风流。雅道家声,诸子不逮,余烈所被,弗及盈乎?
列传第三十六 高允
高允,字伯恭,勃海人也。祖泰,在叔父湖《传》。父韬,少以英朗知名 ,同郡封懿雅相敬慕。为慕容垂太尉从事中郎。太祖平中山,以韬为丞相参军。早卒。允少孤夙成,有奇度,清河崔玄伯见而异之,叹曰:“高子黄中内润,文明外照,必为一代伟器,但恐吾不见耳。”年十余,奉祖父丧还本郡,推财与二弟而为沙门,名法净。未久而罢。性好文学,担笈负书,千里就业。博通经史天文术数,尤好《春秋公羊》。郡召功曹。
神三年,世祖舅阳平王杜超行征南大将军,镇鄴,以允为从事中郎,年四十余矣。超以方春而诸州囚多不决 ,乃表允与中郎吕熙等分诣诸州,共评狱事。熙等皆以贪秽得罪,唯允以清平获赏。府解,还家教授,受业者千余人。四年,与卢玄等俱被征,拜中书博士。迁侍郎,与太原张伟并以本官领卫大将军、乐安王范从事中郎。范,世祖之宠弟,西镇长安,允甚有匡益,秦人称之。寻被征还,允曾作《塞上翁诗》,有混欣戚,遗得丧之致。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西讨上邽,复以本官参丕军事。语在《丕传》。凉州平,以参谋之勋,赐爵汶阳子,加建武将军。
后诏允与司徒崔浩述成《国记》,以本官领著作郎。时浩集诸术士,考校汉元以来,日月薄蚀、五星行度,并识前史之失 ,别为魏历,以示允。允曰:“天文历数不可空论。夫善言远者必先验于近。且汉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东井,此乃历术之浅。今讥汉史,而不觉此谬,恐后人讥今犹今之讥古。”浩曰:“所谬云何?”允曰:“案《星传》,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在尾箕,昏没于申南,而东井方出于寅北。二星何因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复推之于理。”浩曰:“欲为变者何所不可,君独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来?”允曰:“此不可以空言争,宜更审之。”时坐者咸怪,唯东宫少傅游雅曰:“高君长于历数,当不虚也。”后岁余,浩谓允曰:“先所论者,本不注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语,以前三月聚于东井,非十月也。”又谓雅曰:“高允之术,阳元之射也。”众乃叹服。允虽明于历数,初不推步,有所论说。唯游雅数以灾异问允,允曰:“昔人有言,知之甚难,既知复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问此?”雅乃止。
寻以本官为秦王翰傅。后敕以经授恭宗,甚见礼待。又诏允与侍郎公孙质、李虚、胡方回共定律令。世祖引允与论刑政,言甚称旨。因问允曰:“万机之务,何者为先?”是时多禁封良田,又京师游食者众。允因言曰:“臣少也贱 ,所知唯田,请言农事。古人云:方一里则为田三顷七十亩,百里则田三万七千顷。若勤之,则亩益三斗,不勤则亩损三斗。方百里损益之率,为粟二百二十二万斛,况以天下之广乎?若公私有储,虽遇饥年,复何忧哉?”世祖善之。遂除田禁,悉以授民。
初,崔浩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各起家郡守。恭宗谓浩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选也,在职已久 ,勤劳未答。今可先补前召外任郡县,以新召者代为郎吏。又守令宰民,宜使更事者。”浩固争而遣之。允闻之,谓东宫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胜于上,何以胜济?”
辽东公翟黑子有宠于世祖,奉使并州,受布千匹,事寻发觉。黑子请计于允曰:“主上问我,为首为讳乎?”允曰:“公帷幄宠臣 ,答诏宜实。又自告忠诚,罪必无虑。”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等咸言首实罪不可测,宜讳之。黑子以览等为亲己,而反怒允曰:“如君言,诱我死,何其不直!”遂与允绝。黑子以不实对,竟为世祖所疏,终获罪戮。
是时,著作令史闵湛、郄扌剽性巧佞,为浩信待。见浩所注《诗》、《论语》、《尚书》、《易》,遂上疏,言马、郑、王、贾虽注述《六经》 ,并多疏谬,不如浩之精微。乞收境内诸书,藏之秘府。班浩所注,命天下习业。并求敕浩注《礼传》,令后生得观正义。浩亦表荐湛有著述之才。既而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用垂不朽,欲以彰浩直笔之迹。允闻之,谓著作郎宗钦曰:“闵湛所营,贫寸之间,恐为崔门万世之祸。吾徒无类矣。”未几而难作。
初,浩之被收也,允直中书省。恭宗使东宫侍郎吴延召允,仍留宿宫内。翌日,恭宗入奏世祖 ,命允骖乘。至宫门,谓曰:“入当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允请曰:“为何等事也?”恭宗曰:“入自知之。”既入见帝。恭宗曰:“中书侍郎高允自在臣宫,同处累年,小心密慎,臣所委悉。虽与浩同事,然允微贱,制由于浩。请赦其命。”世祖召允,谓曰:“《国书》皆崔浩作不?”允对曰:“《太祖记》,前著作郎邓渊所撰。《先帝记》及《今记》,臣与浩同作。然浩综务处多,总裁而已。至于注疏,臣多于浩。”世祖大怒曰:“此甚于浩,安有生路!”恭宗曰:“天威严重,允是小臣,迷乱失次耳。臣向备问,皆云浩作。”世祖问:“如东宫言不?”允曰:“臣以下才,谬参著作,犯逆天威,罪应灭族,今已分死,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乞命耳。实不问臣,臣无此言。臣以实对,不敢迷乱。”世祖谓恭宗曰:“直哉!此亦人情所难,而能临死不移,不亦难乎!且对君以实,贞臣也。如此言,宁失一有罪,宜宥之。”允竟得免。于是召浩前,使人诘浩。惶惑不能对。允事事申明,皆有条理。时世祖怒甚,敕允为诏,自浩已下、僮吏已上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为,频诏催切。允乞更一见,然后为诏。诏引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余衅,非臣敢知。直以犯触,罪不至死。”世祖怒,命介士执允。恭宗拜请。世祖曰:“无此人忿朕,当有数千口死矣。”浩竟族灭,余皆身死。宗钦临刑,叹曰:“高允其殆圣乎!”
恭宗后让允曰:“人当知机,不知机,学复何益?当尔之时,吾导卿端绪,何故不从人言 ,怒帝如此。每一念之,使人心悸。”允曰:“臣东野凡生,本无宦意。属休延之会,应旌弓之举,释谒凤池,仍参麟阁,尸素官荣,妨贤已久。夫史籍者,帝王之实录,将来之炯戒,今之所以观往,后之所以知今。是以言行举动,莫不备载,故人君慎焉。然浩世受殊遇,荣曜当时,孤负圣恩,自贻灰灭。即浩之迹,时有可论。浩以蓬蒿之才,荷栋梁之重,在朝无謇谔之节,退私无委蛇之称,私欲没其公廉,爱憎蔽其直理,此浩之责也。至于书朝廷起居之迹,言国家得失之事,此亦为史之大体,未为多违。然臣与浩实同其事,死生荣辱,义无独殊。诚荷殿下大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之意。”恭宗动容称叹。允后与人言,我不奉东宫导旨者,恐负翟黑子。
恭宗季年,颇亲近左右,营立田园,以取其利。允谏曰:“天地无私,故能覆载;王者无私 ,故能包养。昔之明王,以至公宰物,故藏金于山,藏珠于渊,示天下以无私,训天下以至俭。故美声盈溢,千载不衰。今殿下国之储贰,四海属心,言行举动,万方所则,而营立私田,畜养鸡犬,乃至贩酤市廛阝,与民争利,议声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不获,何欲而弗从?而与贩夫贩妇竞此尺寸。昔虢之将亡,神乃下降,赐之土田,卒丧其国。汉之灵帝,不修人君之重,好与宫人列肆贩卖,私立府藏,以营小利,卒有颠覆倾乱之祸。前鉴若此,甚可畏惧。夫为人君者,必审于择人。故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商书》云:‘无迩小人’。孔父有云: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矣。武王爱周、邵、齐、毕,所以王天下。殷纣爱飞廉、恶来,所以丧其国。历观古今存亡之际,莫不由之。今东宫诚曰乏人,俊乂不少。顷来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选。故愿殿下少察愚言,斥出佞邪,亲近忠良,所在田园,分给贫下,畜产贩卖,以时收散。如此则休声日至,谤议可除。”恭宗不纳。
恭宗之崩也,允久不进见。后世祖召,允升阶歔欷,悲不能止。世祖流泪,命允使出。左右莫知其故 ,相谓曰:“高允无何悲泣,令至尊哀伤,何也?”世祖闻之,召而谓曰:“汝不知高允悲乎?”左右曰:“臣等见允无言而泣,陛下为之悲伤,是以窃言耳。”世祖曰:“崔浩诛时,允亦应死,东宫苦谏,是以得免。今无东宫,允见朕因悲耳。”
允表曰:“往年被敕,令臣集天文灾异,使事类相从,约而可观。臣闻箕子陈谟而《洪范》作,宣尼述史而《春秋》著 ,皆所以章明列辟,景测皇天者也。故先其善恶而验以灾异,随其失得而效以祸福,天人诚远,而报速如响,甚可惧也。自古帝王莫不尊崇其道而稽其法数,以自修饬。厥后史官并载其事,以为鉴诫。汉成帝时,光禄大夫刘向见汉祚将危,权归外戚,屡陈妖眚而不见纳。遂因《洪范》、《春秋》灾异报应者而为其传,觊以感悟人主,而终不听察,卒以危亡。岂不哀哉!伏惟陛下神武则天,睿鉴自远,钦若稽古,率由旧章,前言往行,靡不究鉴,前皇所不逮也。臣学不洽闻,识见寡薄,惧无以裨广圣听,仰酬明旨。今谨依《洪范传》、《天文志》撮其事要,略其文辞,凡为八篇。”世祖览而善之,曰:“高允之明灾异,亦岂减崔浩乎?”及高宗即位,允颇有谋焉。司徒陆丽等皆受重赏,允既不蒙褒异,又终身不言。其忠而不伐,皆此类也。
给事中郭善明,性多机巧,欲逞其能,劝高宗大起宫室。允谏曰:“臣闻太祖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营立 ,非因农隙,不有所兴。今建国已久,宫室已备,永安前殿足以朝会万国,西堂温室足以安御圣躬,紫楼临望可以观望远近。若广修壮丽为异观者,宜渐致之,不可仓卒。计斫材运土及诸杂役须二万人,丁夫充作,老小供饷,合四万人,半年可讫。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妇不织,或受其寒。况数万之众,其所损废,亦以多矣。推之于古,验之于今,必然之效也。诚圣主所宜思量。”高宗纳之。
允以高宗纂承平之业,而风俗仍旧,婚娶丧葬,不依古式,允乃谏曰:
前朝之世,屡发明诏,禁诸婚娶不得作乐,及葬送之日歌谣、鼓舞、杀牲、烧葬,一切禁断。虽条旨久颁,而俗不革变。将由居上者未能悛改,为下者习以成俗,教化陵迟,一至于斯。昔周文以百里之地,修德布政,先于寡妻,及于兄弟,以至家邦,三分天下而有其二。明为政者先自近始。《诗》云:“尔之教矣,民胥效矣。”人君举动,不可不慎。
《礼》云: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烛;娶妇之家,三日不举乐。今诸王纳室,皆乐部给伎以为嬉戏,而独禁细民,不得作乐,此一异也。
古之婚者,皆拣择德义之门,妙选贞闲之女,先之以媒娉,继之以礼物,集僚友以重其别,亲御轮以崇其敬,婚姻之际,如此之难。今诸王十五,便赐妻别居。然所配者,或长少差舛,或罪入掖庭,而作合宗王,妃嫔籓懿。失礼之甚,无复此过。往年及今,频有检劾。诚是诸王过酒致责,迹其元起,亦由色衰相弃,致此纷纭。今皇子娶妻,多出宫掖,令天下小民,必依礼限,此二异也。
万物之生,靡不有死,古先哲王,作为礼制,所以养生送死,折诸人情。若毁生以奉死,则圣人所禁也。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见,故深藏之。昔尧葬谷林,农不易亩;舜葬苍梧,市不改肆。秦始皇作为地市,下固三泉,金玉宝货不可计数,死不旋踵,尸焚墓掘。由此推之,尧舜之俭,始皇之奢,是非可见。今国家营葬,费损巨亿,一旦焚之,以为灰烬。苟靡费有益于亡者,古之臣奚独不然?今上为之不辍,而禁下民之必止,此三异也。
古者祭必立尸,序其昭穆,使亡者有凭,致食飨之礼。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类者事之如父母,燕好如夫妻,损败风化,渎乱情礼,莫此之甚。上未禁之,下不改绝,此四异也。
夫飨者,所以定礼仪,训万国,故圣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饮,肴乾而不食,乐非雅声则不奏,物非正色则不列。今之大会,内外相混,酒醉喧譊,罔有仪式。又俳优鄙艺,污辱视听。朝庭积习以为美,而责风俗之清纯,此五异也。
今陛下当百王之末,踵晋乱之弊,而不矫然厘改,以厉颓俗,臣恐天下苍生,永不闻见礼教矣。
允言如此非一,高宗从容听之。或有触迕,帝所不忍闻者,命左右扶出。事有不便,允辄求见,高宗知允意,逆屏左右以待之。礼敬甚重,晨入暮出,或积日居中,朝臣莫知所论。
或有上事陈得失者,高宗省而谓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为不作书于人中谏之,使人知恶,而于家内隐处也?岂不以父亲,恐恶彰于外也?今国家善恶,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谏,此岂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常正言面论,至朕所不乐闻者,皆侃侃言说,无所避就。朕闻其过,而天下不知其谏,岂不忠乎!汝等在左右,曾不闻一正言,但伺朕喜时求官乞职。汝等把弓刀侍朕左右,徒立劳耳,皆至公王。此人把笔匡我国家,不过作郎。汝等不自愧乎?”于是拜允中书令,著作如故。司徒陆丽曰:“高允虽蒙宠待,而家贫布衣,妻子不立。”高宗怒曰:“何不先言!今见朕用之,方言其贫。”是日幸允第,惟草屋数间,布被缊袍,厨中盐菜而已。高宗叹息曰:“古人之清贫岂有此乎!”即赐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长子忱为绥远将军、长乐太守。允频表固让,高宗不许。初与允同征游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允部下吏百数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时百官无禄,允常使诸子樵采自给。
初,尚书窦瑾坐事诛,瑾子遵亡在山泽,遵母焦没入县官。后焦以老得免,瑾之亲故,莫有恤者。允愍焦年老,保护在家。积六年,遵始蒙赦。其笃行如此。转太常卿,本官如故。允上《代都赋》,因以规讽,亦《二京》之流也。文多不载。时中书博士索敞与侍郎傅默、梁祚论名字贵贱,著议纷纭。允遂著《名字论》以释其惑,甚有典证。复以本官领秘书监,解太常卿,进爵梁城侯,加左将军。
初,允与游雅及太原张伟同业相友,雅尝论允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无也。而前史载卓公宽中,文饶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余与高子游处四十年矣,未尝见其是非愠喜之色,不亦信哉。高子内文明而外柔弱,其言呐呐不能出口,余常呼为‘文子’。崔公谓余云:‘高生丰才博学,一代佳士,所乏者矫矫风节耳。’余亦然之。司徒之谴,起于纤微,及于诏责,崔公声嘶股战不能言,崇钦已下伏地流汗,都无人色。高子敷陈事理,申释是非,辞义清辩,音韵高亮。明主为之动容,听者无不称善。仁及僚友,保兹元吉,向之所谓矫矫者,更在斯乎?崇爱之任势也,威振四海。尝召百司于都坐,王公以下,望庭毕拜,高子独升阶长揖。由此观之,汲长孺可卧见卫青,何抗礼之有!向之所谓风节者,得不谓此乎?知人固不易,人亦不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内,崔亦漏之于形外。钟期止听于伯牙,夷吾见明于鲍叔,良有以也。”其为人物所推如此。
高宗重允,常不名之,恆呼为“令公”。“令公”之号,播于四远矣。高宗崩,显祖居谅暗,乙浑专擅朝命,谋危社稷。文明太后诛之,引允禁中,参决大政。又诏允曰:“自顷以来,庠序不建,为日久矣。道肆陵迟,学业遂废,子衿之叹,复见于今。朕既篡统大业,八表晏宁,稽之旧典,欲置学官于郡国,使进修之业,有所津寄。卿儒宗元老,朝望旧德,宜与中、秘二省参议以闻。”允表曰:“臣闻经纶大业,必以教养为先;咸秩九畴,亦由文德成务。故辟雍光于周诗,泮宫显于《鲁颂》。自永嘉以来,旧章殄灭。乡闾芜没《雅颂》之声,京邑杜绝释奠之礼。道业陵夷,百五十载。仰惟先朝每欲宪章昔典,经阐素风,方事尚殷,弗遑克复。陛下钦明文思,纂成洪烈,万国咸宁,百揆时叙。申祖宗之遗志,兴周礼之绝业,爰发德音,惟新文教。搢绅黎献,莫不幸甚。臣承旨敕,并集二省,披览史籍,备究典纪,靡不敦儒以劝其业,贵学以笃其道。伏思明诏,玄同古义。宜如圣旨,崇建学校以厉风俗。使先王之道,光演于明时;郁郁之音,流闻于四海。请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学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关经典、世履忠清、堪为人师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与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若道业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齿。学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谨、堪循名教者,先尽高门,次及中第。”显祖从之。郡国立学,自此始也。
后允以老疾,频上表乞骸骨,诏不许。于是乃著《告老诗》。又以昔岁同征,零落将尽,感逝怀人,作《征士颂》,盖止于应命者,其有命而不至,则阙焉。群贤之行,举其梗概矣。今著之于下:
中书侍郎、固安伯范阳卢玄子真
郡功曹史博陵崔绰茂祖
河内太守、下乐侯广宁燕崇玄略
上党太守、高邑侯广宁常陟公山
征南大将军从事中郎勃海高毗子翼
征南大将军从事中郎勃海李钦道赐
河西太守、饶阳子博陵许堪祖根
中书郎、新丰侯京兆杜铨士衡
征西大将军从事中郎京兆韦阆友规
京兆太守赵郡李诜令孙
太常博士、钜鹿公赵郡李灵虎符
中书郎中、即丘子赵郡李遐仲熙
营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张传仲业
辅国大将军从事中郎范阳祖迈
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郎范阳祖侃士伦
东郡太守、蒲县子中山刘策
濮阳太守、真定子常山许琛
行司隶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
中书郎燕郡刘遐彦鉴
中书郎、武恆子河间邢颖宗敬
沧水太守、浮阳侯勃海高济叔民
太平太守、平原子雁门李熙士元
秘书监、梁郡公广平游雅伯度
廷尉正、安平子博陵崔建兴祖
广平太守、列人侯西河宋愔
州主簿长乐潘天符
郡功曹长乐杜熙
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郎中山张纲
中书郎上谷张诞叔术
秘书郎雁门王道雅
秘书郎雁门闵弼
卫大将军从事中郎中山郎苗
大司马从事中郎上谷侯辩
陈留郡太守、高邑子赵郡吕季才
夫百王之御士也,莫不资伏群才,以隆治道。故周文以多士克宁,汉武以得贤为盛。此载籍之所记,由来之常义。魏自神已后,宇内平定,诛赫连积世之僭,扫穷发不羁之寇,南摧江楚,西荡凉域,殊方之外,慕义而至。于是偃兵息甲,修立文学,登延俊造,酬谘政事。梦想贤哲,思遇其人,访诸有司,以求名士。咸称范阳卢玄等四十二人,皆冠冕之胄,著问州邦,有羽仪之用。亲发明诏,以征玄等。乃旷官以待之,悬爵以縻之。其就命三十五人,自余依例州郡所遣者不可称记。尔乃髦士盈朝,而济济之美兴焉。昔与之俱蒙斯举,或从容廊庙,或游集私门,上谈公务,下尽忻娱,以为千载一时,始于此矣。日月推移,吉凶代谢,同征之人,凋歼殆尽。在者数子,然复分张。往昔之忻,变为悲戚。张仲业东临营州,迟其还返,一叙于怀,齐衿于垂殁之年,写情于桑榆之末。其人不幸,复至殒殁。在朝者皆后进之士,居里者非畴昔之人,进涉无寄心之所,出入无解颜之地。顾省形骸,所以永叹而不已。夫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亦可以长言寄意。不为文二十年矣,然事切于心,岂可默乎?遂为之颂,词曰:
紫气干霄,群雄乱夏,王袭徂征,戎车屡驾。扫荡游氛,克剪妖霸,四海从风,八垠渐化。政教无外,既宁且一,偃武橐兵,唯文是恤。帝乃旁求,搜贤举逸,岩隐投竿,异人并出。
亹癖卢生,量远思纯,钻道据德,游艺依仁。旌弓既招,释褐投巾,摄齐升堂,嘉谋日陈。自东徂南,跃马驰轮,僭冯影附,刘以和亲。
茂祖茕单,夙离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经》,游思文藻,终辞宠命,以之自保。
燕、常笃信,百行靡遗,位不苟进,任理栖迟。居冲守约,好让善推,思贤乐古,如渴如饥。
子翼致远,道赐悟深,相期以义,相和若琴。并参幕府,俱发德音,优游卒岁,聊以寄心。
祖根运会,克光厥猷,仰缘朝恩,俯因德友。功虽后建,禄实先受,班同旧臣,位并群后。
士衡孤立,内省靡疚,言不崇华,交不遗旧。以产则贫,论道则富,所谓伊人,实邦之秀。
卓矣友规,禀兹淑亮,存彼大方,摈此细让。神与理冥,形随流浪,虽屈王侯,莫废其尚。
赵实名区,世多奇士,山岳所钟,挺生三李。矫矫清风,抑抑容止,初九而潜,望云而起。诜尹西都,灵惟作传,垂训皇宫,载理云雾。熙虽中夭,迹阶郎署,余尘可挹,终亦显著。
仲业渊长,雅性清到,宪章古式,绸缪典诰。时值险难,常一其操。纳众以仁,训下以孝,化被龙川,民归其教。
迈则英贤,侃亦称选,闻达邦家,名行素显。志在兼济,岂伊独善,绳匠弗顾,功不获展。
刘、许履忠,竭力致躬,出能骋说,入献其功。輶轩一举,挠燕下崇,名彰魏世,享业亦隆。
道茂夙成,弱冠播名,与朋以信,行物以诚。怡怡昆弟,穆穆家庭,发响九皋,翰飞紫冥。频在省闼,亦司于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
猗欤彦鉴,思参文雅,率性任真,器成非假。靡矜于高,莫耻于下,乃谢朱门,归迹林野。
宗敬延誉,号为四俊,华藻云飞,金声夙振。中遇沈彖,赋诗以讯,忠显于辞,理出于韵。
高沧朗达,默识渊通,领新悟异,发自心胸。质侔和璧,文炳雕龙,耀姿天邑,衣锦旧邦。
士元先觉,介焉不惑,振袂来庭,始宾王国。蹈方履正,好是绳墨,淑人君子,其仪不忒。
孔称游夏,汉美渊云,越哉伯度,出类逾群。司言秘阁,作牧河汾,移风易俗,理乱解纷。融彼滞义,涣此潜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
崔、宋二贤,诞性英伟,擢颖闾阎,闻名象魏。謇謇仪形,邈邈风气,达而不矜,素而能贲。
潘符扌票尚,杜熙好和,清不洁流,浑不同波。绝希龙津,止分常科,幽而逾显,损而逾多。
张纲柔谦,叔术正直,道雅洽闻,弼为兼识。拔萃衡门,俱渐鸿翼,发愤忘餐,岂要斗食。率礼从仁,罔愆于式,失不系心,得不形色。
郎苗始举,用均已试,智足周身,言足为治。性协于时,情敏于事,与今而同,与古曷异。
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洁己,唯义是敦。日纵醇醪,逾敬逾温,其在私室,如涉公门。
季才之性,柔而执竞,郕彼南秦,申威致命。诱之以权,矫之以正,帝道用光,边土纳庆。
群贤遭世,显名有代,志竭其忠,才尽其概。体袭朱裳,腰纽双佩,荣曜当时,风高千载。君臣相遇,理实难偕,昔因朝命,举之克谐。披衿散想,解带舒怀,此忻如昨,存亡奄乖。静言思之,中心九摧,挥毫颂德,漼尔增哀。
皇兴中,诏允兼太常,至兗州祭孔子庙,谓允曰:“此简德而行,勿有辞也。”后允从显祖北伐,大捷而还,至武川镇,上《北伐颂》,其词曰:“皇矣上天,降鉴惟德,眷命有魏,照临万国。礼化丕融,王猷允塞,静乱以威,穆民以则。北虏旧隶,禀政在番,往因时囗,逃命北辕。世袭凶轨,背忠食言,招亡聚盗,丑类实繁。敢率犬羊,图纵猖蹶,乃诏训师,兴戈北伐。跃马里粮,星驰电发,扑讨虔刘,肆陈斧钺。斧钺暂陈,馘剪厥旅,积骸填谷,流血成浦。元凶狐奔,假息穷墅,爪牙既摧,腹心亦阻。周之忠厚,存及行苇,翼翼圣明,有兼斯美。泽被京观,垂此仁旨,封尸野获,惠加生死。生死蒙惠,人欣覆育,理贯幽冥,泽渐殊域。物归其诚,神献其福,遐迩斯怀,无思不服。古称善兵,历时始捷,今也用师,辰不及浃。六军克合,万邦以协,义著春秋,功铭玉牒,载兴颂声,播之来叶。”显祖览而善之。
又显祖时有不豫,以高祖冲幼,欲立京兆王子推,集诸大臣以次召问。允进跪上前,涕泣曰:“臣不敢多言,以劳神听,愿陛下上思宗庙托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显祖于是传位于高祖,赐帛千匹,以标忠亮。又迁中书监,加散骑常侍。虽久典史事,然而不能专勤属述,时与校书郎刘模有所缉缀,大较续崔浩故事,准《春秋》之体,而时有刊正。自高宗迄于显祖,军国书檄,多允文也。末年乃荐高闾以自代。以定议之勋,进爵咸阳公,加镇东将军。
寻授使持节、散骑常侍、征西将军、怀州刺史。允秋月巡境,问民疾苦。至邵县,见邵公庙废毁不立,乃曰:“邵公之德,阙而不礼,为善者何望?”乃表闻修葺之。允于时年将九十矣,劝民学业,风化颇行。然儒者优游,不以断决为事。后正光中,中散大夫、中书舍人河内常景追思允,帅郡中故老,为允立祠于野王之南,树碑纪德焉。
太和二年,又以老乞还乡里,十余章,上卒不听许,遂以疾告归。其年,诏以安车征允,敕州郡发遣。至都,拜镇军大将军,领中书监。固辞不许。又扶引就内,改定《皇诰》。允上《酒训》曰:
臣被敕论集往世酒之败德,以为《酒训》。臣以朽迈,人伦所弃,而殊恩过隆,录臣于将殁之年,勖臣于已坠之地。奉命惊惶,喜惧兼甚,不知何事可以上答!伏惟陛下以睿哲之姿,抚临万国,太皇太后以圣德之广,济育群生。普天之下,罔不称赖。然日昃忧勤,虚求不已,思监往事,以为警戒。此之至诚,悟通百灵,而况于百官士民?不胜踊跃,谨竭其所见,作《酒训》一篇。但臣愚短,加以荒废,辞义鄙拙,不足观采。伏愿圣慈,体臣悾悾之情,恕臣狂瞽之意。其词曰:
自古圣王,其为飨也,玄酒在堂而酒在下,所以崇本重原,降于滋味。虽泛爵旅行,不及于乱。故能礼章而敬不亏,事毕而仪不忒。非由斯致,是失其道。将何以范时轨物,垂之于世?历观往代成败之效,吉凶由人,不在数也。商辛耽酒,殷道以之亡;公旦陈诰,周德以之昌。子反昏酣而致毙,穆生不饮而身光。或长世而为戒,或百代而流芳。酒之为状,变惑情性,虽曰哲人,孰能自竞?在官者殆于政也,为下者慢于令也,聪达之士荒于听也,柔顺之伦兴于诤也,久而不悛,致于病也。岂止于病,乃损其命。谚亦有云:其益如毫,其损如刀。言所益者止于一味之益,不亦寡乎?言所损者夭年乱志,夭乱之损,不亦夥乎?无以酒荒而陷其身,无以酒狂而丧其伦。迷邦失道,流浪漂津。不师不遵,反将何因。《诗》不言乎:“如切如瑳,如琢如磨”,朋友之义也。作官以箴之,申谟以禁之,君臣之道也。其言也善,则三覆而佩之;言之不善,则哀矜而贷之。此实先王纳规之意。往者有晋,士多失度,肆散诞以为不羁,纵长酣以为高达,调酒之颂,以相眩曜。称尧舜有千钟百觚之饮,著非法之言,引大圣为譬,以则天之明,岂其然乎?且子思有云:夫子之饮,不能一升。以此推之,千钟百觚皆为妄也。
今大魏应图,重明御世,化之所暨,无思不服,仁风敦洽于四海。太皇太后以至德之隆,诲而不倦,忧勤备于皇情,诰训行于无外。故能道协两仪,功同覆载。仁恩下逮,罔有不遵,普天率土,靡不蒙赖。在朝之士,有志之人,宜克己从善,履正存贞。节酒以为度,顺德以为经。悟昏饮之美疾,审敬慎之弥荣。遵孝道以致养,显父母而扬名。蹈闵曾之前轨,遗仁风于后生。仰以答所授,俯以保其成。可不勉欤!可不勉欤!
高祖悦之,常置左右。
诏允乘车入殿,朝贺不拜。明年,诏允议定律令。虽年渐期颐,而志识无损,犹心存旧职,披考史书。又诏曰:“允年涉危境,而家贫养薄。可令乐部丝竹十人,五日一诣允,以娱其志。”特赐允蜀牛一头,四望蜀车一乘,素几杖各一,蜀刀一口。又赐珍味,每春秋常致之。寻诏朝晡给膳,朔望致牛酒,衣服绵绢,每月送给。允皆分之亲故。是时贵臣之门,皆罗列显官,而允子弟皆无官爵。其廉退若此。迁尚书、散骑常侍,时延入,备几杖,问以政治。十年,加光禄大夫、金章紫绶。朝之大议,皆咨访焉。
魏初法严,朝士多见杖罚。允历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余年,初无谴咎。初,真君中以狱讼留滞,始令中书以经义断诸疑事。允据律评刑,三十余载,内外称平。允以狱者民之命也,常叹曰:“皋陶至德也,其后英蓼先亡;刘项之际,英布黥而王。经世虽久,犹有刑之余衅。况凡人能无咎乎?”
其年四月,有事西郊,诏以御马车迎允就郊所板殿观瞩。马忽惊奔,车覆,伤眉三处。高祖、文明太后遣医药护治,存问相望。司驾将处重坐,允启陈无恙,乞免其罪。先是,命中黄门苏兴寿扶持允,曾雪中遇犬惊倒,扶者大惧。允慰勉之,不令闻彻。兴寿称其允接事三年,未尝见其忿色。恂恂善诱,诲人不倦。昼夜手常执书,吟咏寻览。笃亲念故,虚己存纳。虽处贵重,志同贫素。性好音乐,每至伶人弦歌鼓舞,常击节称善。又雅信佛道,时设斋讲,好生恶杀。性又简至,不妄交游。显祖平青齐,徙其族望于代。时诸士人流移远至,率皆饥寒。徙人之中,多允姻媾,皆徒步造门。允散财竭产,以相赡赈,慰问周至。无不感其仁厚。收其才能,表奏申用。时议者皆以新附致异,允谓取材任能,无宜抑屈。先是,允被召在方山作颂,志气犹不多损,谈说旧事,了无所遗。十一年正月卒,年九十八。
初,允每谓人曰:“吾在中书时有阴德,济救民命。若阳报不差,吾寿应享百年矣。”先卒旬外,微有不适。犹不寝卧,呼医请药,出入行止,吟咏如常。高祖、文明太后闻而遣医李脩往脉视之,告以无恙。脩入,密陈允荣卫有异,惧其不久。于是遣使备赐御膳珍羞,自酒米至于盐醢百有余品,皆尽时味,及床帐、衣服、茵被、几杖,罗列于庭。王官往还,慰问相属。允喜形于色,语人曰:“天恩以我笃老,大有所赉,得以赡客矣。”表谢而已,不有他虑。如是数日,夜中卒,家人莫觉。诏给绢一千匹、布二千匹、绵五百斤、锦五十匹、杂彩百匹、谷千斛以周丧用。魏初以来,存亡蒙赉者莫及焉,朝庭荣之。将葬,赠侍中、司空公、冀州刺史,将军、公如故,谥曰文,赐命服一袭。允所制诗赋诔颂箴论表赞,《左氏、公羊释》,《毛诗拾遗》,《论杂解》,《议何郑膏肓事》,凡百余篇,别有集行于世。允明算法,为算术三卷。子忱袭。
忱,字士和。以父任除绥远将军、长乐太守。为政宽惠,民庶安之。后例降爵为侯。寻卒。
孙贵宾,袭。除州治中,卒官。
忱弟怀,字士仁。任城王云郎中令、大将军从事中郎,授中散。恬淡退静,不竞世利,在散辈十八年不易官。太和中,除太尉东阳王谘议参军而卒。
子绰,字僧裕。少孤,恭敏自立。身长八尺,腰带十围,沉雅有度量,博涉经史。太和十五年拜奉朝请、太尉法曹行参军,寻兼尚书祠部郎。以母忧去职。久之,除治书侍御史,转洛阳令。绰为政强直,不避豪贵,邑人惮之。又诏参议律令。迁长兼国子博士,行颍川郡事。诏假节,行泾州刺史。延昌初,迁尚书右丞,参议《壬子历》。肃宗初,司徒清河王怿司马、冠军,又随怿迁太尉司马。其年秋,大乘贼起于冀州,都督元遥率众讨之,诏绰兼散骑常侍,持节,以白虎幡军前招慰。绰信著州里,降者相寻。军还,除汲郡太守,固辞不拜。御史中尉元匡奏高聪及绰等朋附高肇,诏并原罪。俄行荥阳郡事,以本将军出除豫州刺史。为政清平,抑强扶弱,百姓爱之,流民归附者二千余户。迁后将军、并州刺史。正光三年冬,暴疾卒,年四十八。四年九月,诏赠安东将军、冀州刺史,谥曰简。
子炳,字仲彰。太尉行参军,稍迁征虏将军、开府掾。早卒。
允弟推,字仲让,小名檀越,早有名誉。太延中,以前后南使不称,妙简行人。游雅荐推应选。诏兼散骑常侍,使刘义隆,南人称其才辩。遇疾卒于建业。朝廷悼惜之。丧还,赠辅国将军、临邑子,谥曰恭,赐命服衣冠。允为之作诔。
推弟燮,字季和,小字淳于,亦有文才。世祖每诏征,辞疾不应。恆讥笑允屈折久宦,栖泊京邑。常从容于家。州辟主簿。卒。
孙市宾,奉朝请、冀州京兆王愉城局参军。愉构逆,市宾逃归京。后除青州安南府司马。永熙中,冠军将军、开府从事中郎。
始神中,允与从叔济、族兄毗及同郡李金俱被征。
济,字叔民。初补中书博士,又为楚王傅。真君中,假员外常侍,赐爵浮阳子,使于刘义隆。世祖临江,于行所除盱眙太守,后超授游击将军。寻出除沧水太守。卒,年六十七。赠镇远将军、冀州刺史,谥曰宣。
子矫,袭。卒,子师袭。
师,字孝则,有学识。历詹事丞、太子舍人、尚书主客郎。转通直散骑侍郎、从事正员郎。累迁光禄少卿,行泾州事。卒,赠龙骧将军、河州刺史。
子和仁,字德舒,袭。释褐员外散骑侍郎,领殿中御史。少清简,有文才,曾为五言诗赠太尉属卢仲宣,仲宣甚叹重之。常有高尚之志。后为洛州录事参军,不赴。服饵于汲郡白鹿山。未几卒,时人悼惜之。
和仁弟德伟,武定末,东宫斋帅。
矫弟遵,自有《传》。
毗,字子翼,乡邑称为长者。官至从事中郎。
孙当,尚书郎。卒,赠乐陵太守,谥曰恭。
初,允所引刘模者,长乐信都人也。少时窃游河表,遂至河南,寻复潜归。颇涉经藉,微有注疏之用。允领秘书、典著作,选为校书郎。允修撰《国记》,与俱缉著。常令模持管龠,每日同入史阁,接膝对筵,属述时事。允年已九十,目手稍衰,多遣模执笔而指授裁断之。如此者五六岁。允所成篇卷,著论上下,模预有功焉。太和初,模迁中书博士,与李彪为僚友,并相爱好。至于训导国胄,甄明风范,远不及彪也。出除颍州刺史。王肃之归阙,路经悬瓠,羁旅究悴,时人莫识。模独给所须,吊待以礼。肃深感其意。及肃临豫州,模犹在郡,微报复之,由是为新蔡太守。在二郡积十年,宽猛相济,颇有治称。正始元年,复出为陈留太守。时年七十余矣,而饰老隐年,昧禁自效。遂家于南颍川,不复归其旧乡矣。
子怀恕,聪率多囗。甚收颍川情和。至襄威将军、本州冠军府功曹参军。
怀恕弟怀逊,颇解医术。历位给事中。卒于左军将军、镇远将军。
史臣曰:依仁游艺,执义守哲,其司空高允乎?蹈危祸之机,抗雷电之气,处死夷然,忘身济物,卒悟明主,保己全身。自非体邻知命,鉴照穷达,亦何能以若此?宜其光宠四世,终享百龄!有魏以来,斯人而已。僧裕学治有闻,聿修之义也。
列传第三十七 李灵 崔鉴
李灵,字虎符,赵郡人,高平公顺从父兄也。父勰,字小同 ,恬静好学,有声赵魏。太祖平中原,闻勰已亡,哀惜之,赠宣威将军、兰陵太守。神中,世祖征天下才俊,灵至,拜中书博士,转侍郎。从驾临江,除淮阳太守。灵以学优温谨,选授高宗经。后加建威将军、中散、内博士,赐爵高邑子。高宗践祚,除平南将军、洛州刺史而卒,时年六十三。帝追悼之,赠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定州刺史、钜鹿公,谥曰简。
子恢,袭子爵。高宗以恢师傅之子,拜员外散骑常侍、安西将军、长安镇副将,进爵为侯,假钜鹿公。皇兴元年 ,镇军大将军、东平王道符谋反,杀恢及雍州刺史鱼玄明、雍州别驾李允等。恢时年四十八。显祖愍之,追赠恢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定州刺史、钜鹿公,谥曰贞。
恢长子悦祖,袭爵高邑侯,例降为伯。卒。
子瑾,字伯琼。太和中,拜奉朝请,后袭爵。转司徒、广阳王嘉集曹参军,太尉、高阳王雍长流参军,太尉、清河王怿记室参军。后除中坚将军、步兵校尉。葛荣反于河北,所在残害,诏瑾持节兼吏部郎中、东北道吊慰大使。至冀州,值葛荣围逼,敕授瑾防城都督。时瑾以二子自随,次子战死,瑾恐动人情,忍哀辍哭。城陷没贼,既而走免。永安初,拜左将军、太中大夫、殷州大中正,累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太尉谘议参军。天平初,除车骑将军、大司农卿,中正如故。瑾淳谨好学,老而不倦。元象元年秋卒,年六十五。赠使持节、都督定瀛殷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定州刺史。
子景威,袭。武定末,西汝阴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悦祖弟显甫,本州别驾,迁步兵校尉。从驾南讨,以功赐爵平棘子,行并州事。寻除河北太守。卒,赠显武将军、安州刺史,谥曰威。
子元忠,武定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晋阳县开国伯。
子搔,武定末,河内太守。
显甫次弟华,字宁夏。初为羽林中郎、武骑侍郎、步兵校尉,转直閤将军、武卫将军。华膂力过人,颇有将略,每从征伐,频著军功。赐爵栾城子,定州骠骑长史、辅国将军、中山太守。卒,赠前将军、幽州刺史。有八子。
长子构,袭爵,至通直散骑常侍。卒,赠殷州刺史。
次敬义,司徒长流参军、兼光禄少卿、平北将军、光禄大夫。卒,赠本将军、殷州刺史。
次叔向,为徐州铠曹参军,带郭浦戍主。值刺史元法僧叛,逼入萧衍。
次幼绪,早亡。
次季脩,博陵、常山二郡太守。
次世干,次稚明,兄弟并不修名行,险暴无礼,为时所贱。
华弟凭,字青龙。秘书主文中散,累迁冀州征东长史、太子中舍人。阿附赵脩,超迁司空长史、给事黄门侍郎、武卫将军、定州大中正。坐脩党免官。后除赵郡太守。卒。
子道嘉,字同吉。豫州外兵参军、汝阳太守。
同吉弟文衡,开府行参军。
恢弟综,行河间郡,早卒。
综子遵,字良轨,有业尚。初拜奉朝请、尚书度支郎。迁洛,为营构将。高祖南伐,为行台郎。车驾还,拜太子步兵校尉。世宗初,转步兵校尉,兼散骑侍郎副卢昶东北道使。拜司空谘议,加中垒将军。京兆王愉以征东将军为冀州刺史,遵为愉府司马。愉反,召集州府以告之,遵不从,为愉所害。时年四十四。事平,诏赐帛二百匹,赠征虏将军、幽州刺史,谥曰简,拜子浑给事中。
浑,字季初。武定末,大司农卿。
浑弟绘,字敬文。齐王丞相府司马。
绘弟系,字乾经。少聪惠,有才学,与舅子河间邢昕少相伦辈,晚不逮之。初为征东法曹参军,后除奉车都尉,加宁远将军。寻拜大司马广陵王录事参军。府解,还乡里。征拜冠军将军、中散大夫。齐献武王从子永乐为济州刺史,闻而请与相见,待以宾交之礼。及永乐薨,系送葬还都。萧衍遣使朝贡,侍中李神俊举系为尚书南主客郎。系前后接对凡十八人,颇为称职。齐文襄王摄选,以系为司徒谘议参军,因谓之曰:“自郎署至此,所谓不次,以卿人才,故有此举耳。”寻加征虏将军。武定五年,兼散骑常侍,使萧衍,与其二兄前后将命,时人称之。太尉高岳出讨,以系为大都督司马。师还,拜太子家令。七年八月卒,时年四十六,时人伤惜之。齐初,赠平东将军、北徐州刺史,谥曰文。
灵弟均,赵郡太守。
均子璨,字世显。身长八尺五寸,衣貌魁伟。受学于梁祚。兴安中,为秘书中散、本州别驾,转赵郡、常山二郡太守。迁中书郎,雅为高允所知。天安初,刘彧徐州刺史薛安都举彭城降,诏镇南大将军、博陵公尉元,镇东将军、城阳公孔伯恭等率众迎之。显祖复以璨参二府军事。军达九里山,安都率文武出迎,元不加礼接。安都还城,使遂不至。时刘彧将张永、沈攸之等率众先屯下磕,元令璨与中书郎高闾入彭城说安都,安都即与俱载赴军。元等入城,收管龠。其夜,永攻南门不克,退还。时永辎重在武原,璨劝元乘永之失据,攻永米船,大破之,斩首数千级。时大雪寒,永军冻死者万计,于是遂定淮北。加璨宁朔将军,与张谠对为兗州刺史,绥安初附。以参定徐州之功,赐爵始丰侯,加建武将军。延兴元年,年四十,卒,谥曰懿。
子元茂,太和八年袭爵。加建武将军。以宽雅著称。囗又例降。拜司徒司马,寻除振威将军、南征别将、彭城镇副将,民吏安之。赏帛百匹、谷二百斛。太和二十年,年四十四,卒,赠显武将军、徐州刺史,谥曰顺。
子秀之,字凤起。初除京兆王参军,转员外散骑侍郎。袭爵,拜尚书都官郎。
秀之弟子云,字凤升。司空参军,转外兵参军、本州治中。
子云弟子羽,字凤降。征南法曹参军。
子羽弟子岳,字凤歭。员外郎、大司马祭酒。秀之等早孤,事母孝谨,兄弟并容貌魁伟,风度审正,而皆早卒。
凤升子道宗,武定末,直閤将军。
道宗弟道林,司徒中兵参军。
元茂弟宣茂,太和初,拜中书博士。稍迁司空谘议,转司马,监营构事。出除宁朔将军,试守正平郡,不拜。兼定州大中正。坐受乡人财货,为御史所劾,除名为民。从驾征新野,又从讨樊邓。持节、兼散骑常侍、东南二道使。景明中,除平阳太守,以罪左迁步兵校尉。正始初,除太中大夫,迁光禄大夫。宣茂议明堂之制,以五室为长,与游肇往复,肇善之。迁平东将军、幽州刺史。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九。遗言薄葬。赠本将军、齐州刺史,谥曰惠。
子藉之,字脩远。性谨正,粗涉书史。历员外郎、给事中、司徒谘议参军、前将军、太中大夫。著《忠诰》一篇,文多不载。永熙初卒,年五十四。赠中军将军、定州刺史。
子彻,字伯伦。武定末,司空主簿。
藉之弟志,字敬远,有气尚。州主簿。
子长瑜,郡功曹。
敬远弟幼远,性粗暴,每为劫盗,刺史录杀之。
宣茂弟叔胤,举秀才,著作佐郎。历广陵王谘议、南赵郡太守。在位九载,有政绩。景明三年卒,年三十六。谥曰惠。
子弼,字延轨。位至相州录事参军。
弼弟翼,字景业。初为荡寇将军、斋帅。又除员外郎,迁尚书郎,仍斋帅。建义初,遇害河阴。赠平北将军、定州刺史。
叔胤弟仲胤,自中书学生,历公府主簿、从事中郎、谏议大夫、尚书左丞。卒,赐帛一百匹、布五十匹、绵五十斤,赠镇远将军、光州刺史,谥曰恭。
少子子仁,尚书主客郎。
崔鉴,字神具,博陵安平人。父绰,少孤,学行修明,有名于世。与卢玄、高允、李灵等俱被征,语在《允传》。寻以母老固辞,后为郡功曹而卒。鉴颇有文学,自中书博士转侍郎。延兴中受诏使齐州,观省风俗,行兗州事。以功赐爵庐县子。出为奋威将军、东徐州刺史。鉴欲安悦新附,民有年老者,表求假以守、令,诏从之。又于州内冶铜以为农具,兵民获利。卒,赠冠军将军、青州刺史、安平侯,谥曰康。
子合,字贵和,少有时誉。袭爵桐庐子,为中书学生、主文中散、太尉谘议参军、本州大中正。出为常山太守,卒于郡,时年二十七。
长子脩义,有风望,袭爵。自司徒默曹参军再迁宁远将军、新野太守。还,除太尉掾,出为冀州征东府长史。卒,年四十五。
长子放宽,袭爵。齐受禅,例降。
合弟秉,少有志气。太和中,为中书学生,拜奉朝请,转徐州安东府录事参军。阳平王颐之为定州,秉复为卫军府录事参军,带毋极令。时甄琛为长史,因公事言竞之间,秉以拳击琛,坠于床下。琛以本县长,笑而不论。其豪率若此。
彭城王勰征寿春,秉从行,招致壮侠,以为部卒。勰目之,谓左右曰:“吾当寄胆气于此人。”后为司空主簿,转掾、城门校尉、长兼司空司马。迁长史,加辅国将军。出除左将军、广平内史,大纳财货,为清论所鄙。入为司徒左长史。未几,除平东将军、光禄大夫。寻加安西将军,出除燕州刺史。时天下多事,遂为杜洛周攻围。秉坚守历年,朝庭遣都督元谭与秉第二子仲哲赴救。谭败,仲哲死之。秉遂率城民奔定州,坐免官。寻除抚军将军,行相州事,转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孝昌末,冀州流民聚于河外,因立东冀州,除秉为刺史,加征东将军。不之任。永安二年,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秉年老被疾,上表辞事,诏不许。元颢入洛,秉避居阳武。二年,除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太昌中,除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常侍,左光禄如故。频以老病乞解。永熙三年去职。天平四年薨,年七十八。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定瀛沧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尚书令、司徒公、定州刺史,谥曰靖穆。
长子忻,字伯悦,有世干。为荆州平南府外兵参军。北道行台常景引为行台郎,又启除员外郎,复为安远将军、尚书左中兵郎中。以郑俨之甥,兼尚书左丞。庄帝初,遇害于河阴,年四十二。赠镇军将军、殿中尚书、冀州刺史。
忻弟仲哲。生为祖母宋氏所养,早有知识,六岁宋亡,啼慕不止,见者悲之。性恢达,常以将略自许。辟司徒行参军。假宁朔将军、统军,从广阳王渊北讨,击柔玄贼,破之,赐爵安平县男。及父秉于燕州被围,泣诉朝庭,遂除别将,与都督元谭赴援。到下口,遇贼,仲哲战殁,时年三十五。
长子长瑜,武定中,仪同开府中兵参军。
长瑜弟叔瓚,司徒田曹参军。
仲哲弟叔彦,抚军将军。
叔彦弟季通,武定中,兼司农少卿。
季通小弟季良,风望闲雅。自太学博士从都督李神轨征讨有功,赐爵蒲阴县男。寻除著作佐郎、通直散骑侍郎,转征虏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太尉长史。及秉还乡,季良亦去职归养。后除中军将军、光禄大夫。先秉卒于家,时年三十六。赠车骑将军、尚书右仆射、定州刺史,谥曰简。
秉弟习,字贵礼,有世誉。历司徒主簿、彭城王勰开府属。迁幽州长史、博陵太守,吏民爱敬之。在郡九年,转河东太守,卒于郡,年五十一。赠中山太守。孝昌三年,重赠后将军、并州刺史。
长子世儒,字希业。卒于大司马从事中郎。
世儒第三弟叔业,武定中,南兗州别驾。
秉从父弟广,字仲庆,有议干。初为中书学生。高祖时,殿中郎中,历通直散骑侍郎、太子步兵校尉。诏守尚书左丞。父忧去职。后任城王澄为扬州,引广为镇南府长史,以母老辞。景明末,卒于家。赠安远将军、光州刺史。
子元献,字世俊,颇有学识。举秀才,不行。后卒于乡里。
广弟文业,为中书博士,转司徒主簿。城阳王鸾为定州刺史,引为治中。年四十九卒。子伯谦,武定末,司空谘议参军。
史臣曰:李以儒俊之风,当旌帛之举;崔以文雅之烈,应利用之科。世家有业,余庆不已,人位继轨,亦为盛哉。
列传第三十八 尉元 慕容白曜
尉元,字苟仁,代人也。世为豪宗。父目斤,勇略闻于当时。泰常中,为前将军 ,从平虎牢,颇有军功,拜中山太守。元年十九,以善射称。神中,为虎贲中郎将,转羽林中郎。小心恭肃,以匪懈见知。世祖嘉其宽雅有风貌,稍迁驾部给事中。从幸海隅,赐爵富城男,加宁远将军。和平中,迁北部尚书,加散骑常侍,进爵太昌侯,拜冠军将军。
天安元年,薛安都以徐州内附,请师救援。显祖以元为使持节、都督东道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博陵公,与城阳公孔伯恭赴之。刘彧东平太守、无盐戍主申纂诈降。元知非诚款,外示容纳 ,而密备焉。刘彧兗州刺史毕众敬遣东平太守章仇扌剽诣军归款,元并纳之。遂长驱而进,贼将周凯望声遁走。彧遣将张永、沈攸之等率众讨安都,屯于下磕。永乃分遣羽林监王穆之领卒五千,守辎重于武原,龙骧将军谢善居领卒二千据吕梁,散骑侍郎张引领卒二千守茱萸,督上租粮,供其军实。安都出城见元,元依朝旨,授其徐州刺史。遣中书侍郎高闾、李璨等与安都俱还入城,别令孔伯恭精甲二千,抚安内外,然后元入彭城。元以张永仍据险要,攻守势倍,惧伤士卒。乃命安都与璨等固守,身率精锐,扬兵于外,分击吕梁,绝其粮运。善居遁奔茱萸,仍与张引东走武原。驰骑追击,斩首八百余级。武原穷寇八千余人,拒战不下。元亲擐甲胄,四面攻之,破穆之外营,杀伤太半,获其辎重五百余乘,以给彭城诸军。然后收师缓战,开其走路。穆之率余烬奔于永军。永势挫力屈,元乘胜围之,攻其南门,永遂捐城夜遁。伯恭、安都乘势追击,时大雨雪,泗水冰合,永弃船而走。元豫测永必将奔亡,身率众军,邀其走路,南北奋击,大破于吕梁之东。斩首数万级,追北六十余里,死者相枕,手足冻断者十八九。生擒刘彧使持节、都督梁南北秦三州诸军事、梁秦二州刺史、宁朔将军、益阳县开国侯垣恭祖;龙骧将军、羽林监沈承伯等。永、攸之轻骑走免。收其船车军资器械不可胜数。刘彧东徐州刺史张谠据围城,徐州刺史王玄载守下邳,辅国将军、兗州刺史樊昌侯王整,龙骧将军、兰陵太守桓忻驱掠近民,保险自固。元遣慰喻,张谠及青州刺史沈文秀等皆遣使通诚,王整、桓析相与归命。
元表曰:“彭城仓廪虚罄,人有饥色,求运冀、相、济、兗四州粟,取张永所弃船九百艘, ,沿清运致,可以济救民。”显祖从之。又表分兵置戍,进定青冀。复表曰:“彭城贼之要蕃,不有积粟强守,不可以固。若储粮广戍,虽刘彧师徒悉动,不敢窥淮北之地。此自然之势也。”诏曰:“待后军到,量宜守防。其青冀已遣军援,须待克定,更运军粮。”元又表曰:“臣受命出疆,再离寒暑,进无邓艾一举之功,退无羊祜保境之略,虽淮岱获振,而民情未安。臣以愚智,属当偏任,苟事宜宣彻,敢不以闻。臣前表以下邳水陆所凑,先规殄灭,遣兵屡讨,犹未擒定。然彭城、下邳信命未断,而此城之人,元居贼界,心尚恋土。辄相诳惑,希幸非望,南来息耗,壅塞不达,虽至穷迫,仍不肯降。彭城民任玄朗从淮南至镇,称刘彧将任农夫、陈显达领兵三千,来循宿豫。臣即以其日,密遣觇使,验其虚实,如朗所言。臣欲自出击之,以运粮未接,又恐新民生变,遣子都将于沓千、刘龙驹等步骑五千,将往赴击。但征人淹久,逃亡者多,迭相扇动,莫有固志,器仗败毁,无一可用。臣闻伐国事重,古人所难,功虽可立,必须经略而举。若贼向彭城,必由清泗过宿豫,历下邳;趋青州,路亦S上纶胍仕病<次粲檬χ=袢粝榷ㄏ纶剿拊ィ蚧囱簦玻蚯嗉街钫蚩刹还ザ恕H羲拇Σ环嗉剿浒危傩绽枪耍袒辰男抑摹3加抟晕耸颓嗉街Γ榷ǘ现兀狭鯊惫酥猓廾衲贤摹O乃涫ⅲ藿蛲究梢颍欢匪渫ǎ薷叱强晒獭H绱耍蚧幢弊跃伲堇陀酪荨=袼湎蛉龋炭尚惺Γ猩袼伲迷蛏洹H籼煊昙冉担蛞蛩ǎ肆敢嬷冢嫖 ?纸疵袷桓耐迹嗉蕉荩湮纯砂巍3奸肓抛艄惨椋涛娇扇弧H粢怀拢逵兴鸢苤穑怀露扪椋殖晌茇柚铩N┨旒浚粘加蘅睢?
彧复遣沈攸之、吴憘公领卒数万,从沂清而进,欲援下邳。元遣孔伯恭率步骑一万以拒之。并以攸之前败军人伤残手足、瘃瓦膝行者,尽送令还,以沮其众。又表求济师。诏遣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赴之。白曜到瑕丘 ,遇患。会泗水暴竭,贼军不得前进,白曜遂不行。伯恭大破贼军,攸之、憘公等轻骑遁走。元书与刘彧徐州刺史王玄载,示其祸福。玄载狼狈夜走,宿豫、淮阳皆弃城而遁。于是遣南中郎将、中书侍郎高闾领骑一千,与张谠对为东徐州刺史;中书侍郎李璨与毕众敬对为东兗州刺史。以安初附。拜元都督徐南北兗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开府、徐州刺史、淮阳公,持节、散骑常侍、尚书如故。诏元曰:“贼将沈攸之、吴憘公等驱率蚁众,进寇下邳,卿戎昭果毅,智勇奋发,水陆邀绝,应时摧殄,自淮以北,荡然清定。皆是元帅经略,将士效力之所致也,朕用嘉焉。所获诸城要害之处,分兵置戍,以帖民情。今方欲清荡吴会,悬旌秣陵,至于用兵所宜,开势进止,善加量度,动静以闻。”
是时徐州妖人假姓司马,字休符,自称晋王,扇惑百姓。元遣将追斩之。四年,诏征元还京赴西郊 ,寻还所镇。延兴元年五月,假元淮阳王。三年,刘昱将萧顺之、王敕勤等领众三万,入寇淮北诸城,元分遣诸将,逆击走之。元表:“淮阳郡上党令韩念祖始临之初,旧民南叛,全无一人。令抚绥招集,爱民如子,南亚民费系先等前后归附,户至二百有余。南济阴郡睢陵县人赵怜等辞称念祖善于绥抚,清身洁己,请乞念祖为睢陵令。若得其人,必能招集离叛,成立一县。”显祖诏曰:“树君为民,民情如此,可听如请。”元好申下人之善,皆此类也。太和初,征为内都大官。既而出为使持节、镇西大将军、开府、统万镇都将,甚得夷民之心。三年进爵准阳王,以旧老见礼,听乘步挽,杖于朝。
萧道成既自立,多遣间谍,扇动新民,不逞之徒,所在蜂起。以元威名夙振 ,征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征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大都将,余官如故,总率诸军以讨之。元讨五固贼桓和等,皆平之。东南清晏,远近帖然。入为侍中、都曹尚书,迁尚书令。十三年,进位司徒。十六年,例降庶姓王爵,封山阳郡开国公,食邑六百户。元表曰:“臣以天安之初,奉律总戎,廓宁淮右,海内既平,仍忝徐岳。素餐尸禄,积有年岁,彼土安危,窃所具悉。每惟彭城水陆之要,江南用兵,莫不因之威陵诸夏。夫国之大计,豫备为先。且臣初克徐方,青齐未定,从河以南,犹怀彼此。时刘彧遣张永、沈攸之、陈显达、萧顺之等前后数度,规取彭城,势连青衮。唯以彭城既固,而永等摧屈。今计彼戍兵,多是胡人,臣前镇徐州之日,胡人子都将呼延笼达因于负罪,便尔叛乱,鸠引胡类,一时扇动。赖威灵遐被,罪人斯戮。又围城子都将胡人王敕勤负衅南叛,每惧奸图,狡诱同党。愚诚所见,宜以彭城胡军换取南豫州徙民之兵,转戍彭城;又以中州鲜卑增实兵数,于事为宜。”诏曰:“公之所陈,甚合事机。”
其年,频表以老乞身。八月,诏曰:“元年尊识远,屡表告退。朕以公秉德清挹,体怀平隐 ,仁雅渊广,谋猷是仗,方委之民政,用康亿兆,故频文累札,仍违冲志。而谦光逾固,三请弥切,若不屈从高谟,复何以成其美德也。已许其致仕,主者可出表付外,如礼申遂。”元诣阙谢老,引见于庭,命升殿劳宴,赐玄冠素服。又诏曰:“夫大道凝虚,至德冲挹,故后王法玄猷以御世,圣人崇谦光而降美。是以天子父事三老,兄事五更,所以明孝悌于万国,垂教本于天下。自非道高识博,孰能处之?是故五帝宪德,三王乞言,若求备一人,同之古哲,叔世之老,孰能克堪?师上圣则难为其举,傅中庸则易为其选。朕既虚寡,德谢曩哲,更、老之选,差可有之。前司徒、山阳郡开国公尉元,前大鸿胪卿、新泰伯游明根并元亨利贞,明允诚素,少著英风,老敷雅迹,位显台宿,归终私第。可谓知始知卒,希世之贤也。公以八十之年,宜处三老之重;卿以七十之龄,可充五更之选。”于是养三老五更于明堂、国老庶老于阶下。高祖再拜三老,亲袒割牲,执爵而馈;于五更行肃拜之礼,赐要老、庶老衣服有差。既而元言曰:“自天地分判,五行施则,人之所崇,莫重于孝顺。然五孝六顺,天下之所先,愿陛下重之,以化四方。臣既衰老,不究远趣,心耳所及,敢不尽诚。”高祖曰:“孝顺之道,天地之经,今承三老明言,铭之于怀。”明根言曰:“夫至孝通灵,至顺感幽,故《诗》云: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如此则孝顺之道,无所不格。愿陛下念之,以济黎庶。臣年志朽弊,识见昧然,在于心虑,不敢不尽。”高祖曰:“五更助三老以言至范,敷展德音,当克己复礼,以行来授。”礼毕,乃赐步挽一乘。诏曰:“夫尊老尚更,列圣同致;钦年敬德,绵哲齐轨。朕虽道谢玄风,识昧睿则,仰禀先诲,企遵猷旨。故推老以德,立更以元,父焉斯彰,兄焉斯显矣。前司徒公元、前鸿胪卿明根并以冲德悬车,懿量归老,故尊公以三,事更以五。虽更、老非官,耄耋罔禄,然况事既高,宜加殊养。三老可给上公之禄,五更可食元卿之俸,供食之味,亦同其例。”
十七年七月,元疾笃,高祖亲幸省疾。八月,元薨,时年八十一。诏曰:“元至行宽纯 ,仁风美福,内秉越群之武,外挺温懿之容。自少暨长,勋勤备至,历奉五朝,美隆四叶。南曜河淮之功,北光燕然之效,鲁宋怀仁,中铉载德。所谓立身备于本末,行道著于终始,勋书玉牒,惠结民志者也。爰及五福攸集,悬车归老。谦损既彰,远近流咏,陟兹父事,仪我万方。谓极眉寿,弥赞王业。天不遗老,奄尔薨逝。念功惟善,抽怛于怀。但戎事致夺,恨不尽礼耳。可赐布帛彩物二千匹、温明秘器、朝衣一袭,并为营造坟域。”谥曰景桓公。葬以殊礼,给羽葆鼓吹、假黄钺、班剑四十人,赐帛一千匹。
子羽,名犯肃宗庙讳,颇有器望。起家秘书中散,驾部令,转主客给事 ,加通直散骑常侍,守殿中尚书,兼侍中。以父忧去职。又起复本官,诏袭爵,加平南将军。高祖亲考百司,以羽怠惰,降常侍为长兼,仍守尚书,夺禄一周。迁洛,以山阳在畿内,改为博陵郡开国公。后为征虏将军、恆州刺史。卒,仍以为赠,谥曰顺。
子景兴,袭。正始元年卒,赠兗州刺史。无子。
景兴弟景俊,袭爵。员外散骑常侍。延昌中,坐杖国吏死,降封深泽县开国公。
子伯永,袭。无子,爵除。
羽弟静,宽雅有才识。世宗时,为尚书左民郎中。卒,赠博陵太守,重赠镇军将军、洛州刺史,谥曰敬。
子祐之,通直散骑常侍、护军长史。卒。
慕容白曜,慕容元真之玄孙。父琚,历官以廉清著称,赐爵高都侯。卒于冠军将军、尚书左丞,赠安南将军、并州刺史、高都公,谥曰简。白曜少为中书吏,以敦直给事东宫。高宗即位,拜北部下大夫。袭爵,迁北部尚书。在职,执法无所阿纵,高宗厚待之。高宗崩,与乙浑共秉朝政,迁尚书右仆射,进爵南乡公,加安南将军。
刘彧徐州刺史薛安都、兗州刺史毕众敬并以城内附,诏镇南大将军尉元、镇东将军孔伯恭率师赴之。而彧东平太守申纂屯无盐,并州刺史房崇吉屯升城,遏绝王使。皇兴初,加白曜使持节、都督诸军事、征南大将军、上党公,屯于碻磝,以为诸军后继。白曜攻纂于无盐城,拔其东郭。其夜纂遁,遣兵追执之,获其男女数千口。先是,刘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并遣使内附,既而彧遣招慰,复归于彧。白曜既拔无盐,回攻升城。肥城戍主闻军至,弃城遁走,获粟三十万斛。既至升城,垣苗、麋沟二戍拒守不下。白曜以千余骑袭麋沟,麋沟溃,自投济水死者千余人。击垣苗,又破之,得粟十余万斛,由是军粮充足。先是,淮阳公皮豹子等再征垣苗不克,白曜以一旬之内,频拔四城,威震齐土。显祖嘉焉,诏曰:“卿总率戎旅,讨除不宾,霜戈所向,无不摧靡,旬日之内,克拔四城,韩白之功,何以加此?虽升城戍将房崇吉守远不顺,危亡已形,溃在旦夕。宜勉崇威略,务存长辔,不必穷兵极武,以为劳顿。且伐罪吊民,国之令典,当招怀以德,使来苏之泽,加于百姓。”升城不降,白曜忿之,纵兵陵城,杀数百人,崇吉夜遁。白曜抚慰其民,无所杀戮,百姓怀之。获崇吉母妻,待之以礼。刘彧遣其将吴憘公率众数万,欲寇彭城。镇南大将军尉元表请济师。显祖诏白曜赴之。白曜到瑕丘,遇患。时泗水暴竭,船不得进。憘公退,白曜因停瑕丘。会崇吉与从弟法寿盗彧盘阳城以赎母妻。白曜自瑕丘遣将军长孙观等率骑入自马耳关赴之。观至盘阳,诸县悉降。
平东将军长孙陵、宁东将军尉眷东讨青州,白曜自瑕丘进攻历城。白曜乃为书以喻之曰:“天弃刘彧,祸难滋兴,骨肉兄弟,自相诛戮,君臣上下,靡复纪纲。徐州刺史薛安都、豫州刺史常珍奇、兗州刺史毕众敬等深睹存亡,翻然归义。故朝廷纳其诚款,委以南蕃。皆目前之见事,东西所备闻也。彼无盐戍主申纂敢纵奸慝,劫夺行人,官军始临,一时授首。房崇吉固守升城,寻即溃散。自襄阳以东,至于淮海,莫不风靡,服从正化。谓东阳、历城有识之士,上思安都之荣显,下念申纂之死亡,追悔前惑,改图后悟。然执守愚迷,不能自革。猥总戎旅,扫定北方。济黄河知十二之虚说,临齐境想一变之清风,踟蹰周览,依然何极?故先驰书,以喻成败。夫见机而动,《周易》所称;去危就安,人事常理。若以一介为高,不悛为美,则微子负嫌于时,纪李受讥于世。我皇魏重光累叶,德怀无外,军威所拂,无不披靡。固非三吴弱卒所能拟抗。况于今者,势已土崩。刘彧威不制秣陵,政不出阃外,岂复能浮江越海,赴危救急?恃此为援,何异于蹄涔之鱼,冀拯江海?夫蝮蛇螫手则断手,螫足则断足,诚忍肌体以救性命。若推义而行之,无割身之痛也,而可以保家宁宗,长守安乐。此智士所宜深思重虑,自求多福。”
道固固守不降,白曜筑长围以攻之。长孙陵等既至青州,沈文秀遣使请降。军人人其西郛,颇有采掠,文秀悔之,遂婴城拒守。二年,崔道固及兗州刺史梁邹守将刘休宾并面缚而降。白曜皆释而礼之。送道固、休宾及其僚属于京师。后乃徙二城民望于下馆,朝廷置平齐郡、怀宁、归安二县以居之。自余悉为奴婢,分赐百官。白曜虽在军旅,而接待人物,宽和有礼。获崇吉母妻、申纂妇女,皆别营安置,不令士卒喧杂。
乃进讨东阳。冬,入其西郭。三年春,克东阳,擒沈文秀。凡获仓粟八十五万斛,米三千斛,弓九千张,箭十八万八千,刀二万二千四百,甲胄各三千三百,铜五千斤,钱十五万;城内户八千六百,口四万一千,吴蛮户三百余。始末三年,筑围攻击,日日交兵,虽士卒死伤,无多怨叛。督上土人租绢,以为军资,不至侵苦。三齐欣然,安堵乐业。克城之日,以沈文诱抗倨不为之拜,忿而棰挞,唯以此见讥。以功拜使持节、都督青齐东徐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济南王,将军如故。
四年冬见诛。初乙浑专权,白曜颇所侠附,缘此追以为责。及将诛也,云谋反叛,时论冤之。
白曜少子真安,年十一,闻父被执,将自杀。家人止之,曰:“轻重未可知。”真安曰:“王位高功重,若有小罪,终不至此。我何忍见父之死!”遂自缢焉。
白曜弟如意,亦从白曜平历下,与白曜同诛。
太和中,著作佐郎成淹上表理白曜曰:
臣闻经疆启宇,实良将之功;褒德酬庸,乃圣王之务。昔姜公杖铽,开隆周之基;韩生秉旄,兴鸿汉之业。故能赏超当时,名垂前史。若阃外功成,而流言内作,人主猜疑,良将怀惧,乐毅所以背燕,章邯所以奔楚。至如邓艾怀忠,矫命宁国,赤心皎然,幽显同见,而横受屠戮,良可悲哀。及士治伐吴,奋不顾命,万里浮江,应机直指,使孙皓君臣,舆榇入洛。大功亦举,谗书骤至,内外唱和,贝锦将成,微晋武之鉴,亦几于颠沛矣。每览其事,常为痛心,圣主明王,固宜深察。
臣伏见故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济南王慕容白曜,祖父相资,世酋东裔,值皇运廓被,季节臣妾。白曜生长王国,饮服道教,爵列上阶,位登帝伯。去天安初,江阴夷楚,敢拒王命,三方阻兵,连城岳峙。海岱苍生,翘首拯援。圣朝乃眷南顾,思救荒黎,大议庙堂,显举元将,百僚同音,佥曰惟允。遂推毂委诚,授以专征之任,握兵十万,杖钺一方。威陵河济则淮徐震惧,师出无盐而申纂授首。济北、太原,同时消溃;麋沟、垣苗,相寻奔走。及回麾东扫,道固衔璧,盘阳、梁邹,肉袒请命。于时东阳未平,人怀去就。沈文静、高崇仁拥众不朝,扇扰边服。崔僧祐、盖次阳、陈显达连兵淮海,水陆锋起,扬旌而至,规援青齐。士民汹汹,莫不南顾。时兵役既久,咸有归心,而白曜外宣皇风,内尽方略,身擐甲胄,与士卒同,安抚初附,示以恩厚。三军怀挟纩之温,新民欣来苏之泽。遂使僧祐拥徒弭旆,效顺军门;文静、崇仁弃城窜海;次阳、显达望尘南奔。声震江吴,风偃荆汉。及青州克平,文秀面缚,海波清静,三齐克定,逖彼东南,永为国有。使天府纳六州之贡,济泗息烽警之虞,开岱宗封禅之略,辟山川望秩之序。斯诚宗庙之灵,神算所授,然抑亦白曜与有力矣。
及氛翳既静,爵命亦隆,荣烛当时,声誉日远。而民恶其上,妄生尤隙,因其功高,流言惑听。巧伪乱真,朱紫难辨,伤夷未瘳,合门屠戮。鸿勋盛德,蔑尔无闻。有识之徒,能不凄怆?
臣谓白曜策名王庭,累荷荣授,历司出内,世载忠美。秉钺启蕃,折冲敌国,开疆千里,拔城十二,辛勤于戎旅之际,契阔于矢石之间,登锋履危,志存静乱。及方难既夷,身膺高赏,受胙河山,与国升降,六十之年,宠灵已极。观其立功,足明机运,岂容侥幸,更邀非望者乎?且于时,国家士马,屯积京南,跨州连镇,势侔云岳。主将骁雄,按钾在所,莫不殉忠死难,效节奉时。此之不可生心,白曜足知之矣。况潜逆阻兵,营岱厌乱,加以王师仍举,州郡屠裂,齐民劳止,神胆俱丧,亡烬之众不可与图存,离败之民不可与语勇哉!白曜果毅习戎,体闲兵势,宁不知士民之不可藉,将士之不同己,据强兵之势,因涂炭之民,而欲立非常之事,此愚夫之所弗为也?料此推之,事可知矣。
伏惟陛下圣鉴自天,仁孝宰世,风冠宇宙,道超百王。开国以来,诸有罪犯极刑,不得骸骨者,悉听收葬。大造之恩,振古未有。而白曜人旧功高,婴祸沦覆,名灭国除,爵命无绍。天下众庶,咸共哀怜,方之余流,应有差异。愿陛下扬日月之光,明勋臣之绩,垂天地之施,慰僵尸之魂。使合棺定谥,殁有余称。选其宗近,才堪驱策,锡以微爵,继其绝世。进可以奖劝将来,退可以显国恩泽。使存者荷莫大之恩,死者受骨肉之惠,岂不美哉!仰惟圣明,霈然昭览,狂瞽之言,伏待刑宪。
高祖览表,嘉愍之。
白曜弟子契,轻薄无检。太和初,以名家子擢为中散,迁宰官。南安王桢有贪暴之响,遣中散闾文祖诣长安察之。文祖受桢金宝之赂,为桢隐而不言。事发,坐之。文明太后引见群臣,谓之曰:“前论贪清,皆云克修,文祖时亦在中,后竟犯法。以此言之,人心信不可知。”高祖曰:“古有待放之臣,亦有离俗之士,卿等自审不胜贪心者,听辞位归第。”契进曰:“臣卑微小人,闻识不远,过蒙曲照,虚忝令职。小人之心无定,帝王之法有常。以无恆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垂退免。”高祖曰:“昔郑相嗜鱼,人有献鱼者,相曰‘若取此鱼,恐削名禄’,遂不肯受。契若知心不可常,即知贪之恶矣,何为求退?”迁宰官令,微好碎事,颇晓工作,主司厨宰,稍以见知。及营洛阳基构,征新野、南阳起诸攻具,契皆参典。太和末,以功迁太中大夫、光禄少卿、营州大中正,赐爵定陶男。正始初,除征虏将军、营州刺史。徙都督活野、薄骨律二镇诸军事、沃野镇将,转都督御夷、怀荒二镇诸军事、平城镇将,将军并如故。转都督朔州、沃野怀朔武川三镇三道诸军事、后将军、朔州刺史。熙平元年卒,赠镇北将军、并州刺史,谥曰克。
初,慕容破后,种族仍繁。天赐末,颇忌而诛之。时有遗免,不敢复姓,皆以“舆”为氏。延昌末,诏复旧姓,而其子女先入掖庭者,犹号慕容,特多于他族。
契长子升,字僧度。建兴太守,迁镇远将军、沃野镇将,进号征虏将军。甚得边民情。
和第二子僧济,自奉朝请稍转至五校。耽淫酒色,不事名行。
契北晖,历泾州长史、新平太守,有惠政。景明中,大使于忠赏粟二百石。卒,赠幽州刺史。
孙善,仪同开府主簿。
史臣曰:魏之诸将,罕立方面之功。尉元以宽雅之风,受将帅之任,取瑕丘如覆掌,克彭城犹拾遗,擒将馘丑,威名远被。位极公老,圣主乞言。无乃近世之一人欤?白曜有敦正之风,出当薄伐,席卷三齐,如风靡草,接物有礼,海垂欣慰。其劳固不细矣。功名难处,追猜婴戮,宥贤议勤,未闻于斯日也。
列传第三十九 韩茂 皮豹子 封敕文 吕罗汉 孔伯恭
韩茂,字元兴,安定安武人也。父耆,字黄老;永兴中自赫连屈丐来降,拜绥远将军 ,迁龙骧将军、常山太守,假安武侯。仍居常山之九门。卒,赠泾州刺史,谥曰成侯。
茂年十七,膂力过人,尤善骑射。太宗曾亲征丁零翟猛,茂为中军执幢。时有风,诸军旌旗皆偃仆 ,茂于马上持幢,初不倾倒。太宗异而问之,征茂,所属具以状对。太宗谓左右曰:“记之。”寻征诣行在所,试以骑射,太宗深奇之,以茂为虎贲中郎将。
后从世祖讨赫连昌,大破之。世祖谓诸将曰:“今若穷兵极武,非吊民之道,明年当共卿等取之。”徙其民而还。以军功赐茂爵蒲阴子,加强弩将军 ,迁侍辇郎。又从征统万,大破之。从平平凉,当茂所冲,莫不应弦而殪。由是世祖壮之,拜内侍长,进爵九门侯,加冠军将军。后从征蠕蠕,频战大捷。与乐平王丕等伐和龙,徙其居民。从平凉州,茂为前锋都将,战功居多。迁司卫监。录前后功,拜散骑常侍、殿中尚书,进爵安定公,加平南将军。从破薛永宗,伐盖吴。转都官尚书。从征悬瓠,频破贼军。车驾南征,分为六道,茂与高凉王那出青州。诸军渡淮,降者相继,拜茂徐州刺史以抚之。车驾还,以茂为侍中、尚书左仆射,加征南将军。世祖崩,刘义隆遣将檀和之寇济州,南安王余令茂讨之。至济州,和之遁走。高宗践阼,拜尚书令,加侍中、征南大将军。
茂沉毅笃实,虽无文学,每论议合理。为将善于抚众,勇冠当世,为朝廷所称。太安二年夏 ,领太子少师。冬卒,赠泾州刺史、安定王,谥曰桓王。
长子备,字延德。初为中散,赐爵江阳男,加扬烈将军。又进爵行唐侯,拜冠军将军、太子庶子。迁宁西将军 ,典游猎曹,加散骑常侍。袭爵安定公、征南大将军。卒,赠雍州刺史,谥曰简公。
备弟均,字天德。少而善射,有将略。初为中散,赐爵范阳子,加宁朔将军。迁金部尚书 ,加散骑常侍。兄备卒,无子,均袭爵安定公、征南大将军。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本将军、定州刺史,转青冀二州刺史,余如故。恤民廉谨,甚有治称。广阿泽在定、冀、相三州之界,土广民稀,多有寇盗,乃置镇以静之。以均在冀州,劫盗止息,除本将军、广阿镇大将,加都督三州诸军事。均清身率下,明为耳目,广设方略,禁断奸邪,于是赵郡屠各、西山丁零聚党山泽以劫害为业者,均皆诱慰追捕,远近震跼。先是,河外未宾,民多去就,故权立东青州为招怀之本,新附之民,咸受优复。然旧人奸逃者,多往投焉。均表陈非便,朝议罢之。后均所统,劫盗颇起,显祖诏书诮让之。又以五州民户殷多,编籍不实,以均忠直不阿,诏均检括,出十余万户。复授定州刺史,轻徭宽赋,百姓安之。延兴五年卒,谥曰康公。子宝石袭爵。
均弟天生,为内厩令,后典龙牧曹。出为持节、平北将军、沃野镇将。
皮豹子,渔阳人。少有武略。泰常中,为中散,稍迁内侍左右。世祖时,为散骑常侍,赐爵新安侯,加冠军将军。又拜选部尚书,余如故。出除使持节、侍中、都督秦雍荆梁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淮阳公,镇长安。寻加征西将军。后坐盗官财,徙于统万。
真君三年,刘义隆遣将裴方明等侵南秦王杨难当,遂陷仇池。世祖征豹子,复其爵位。寻拜使持节、仇池镇将,督关中诸军,与建兴公古弼等分命诸将,十道并进。四年正月,豹子进击乐乡,大破之,擒义隆将王奂之、王长卿等六人,斩首二千余级,俘获一千人。豹子进军下辨,义隆将强玄明、辛伯奋弃城遁走,追斩之,悉获其众。义隆使其秦州刺史胡崇之镇仇池,至汉中,闻官军已西,惧不敢进,方明益其兵而遣之。豹子与司马楚之至于浊水,击擒崇之,尽虏其众。进至高平,义隆将姜道祖降,仇池平。
未几,诸氐复反,推杨文德为主以围仇池。古弼率诸军讨平之。时豹子次于下辨,闻围解,欲还。弼遣使谓豹子曰:“贼耻其负败,必求报复。后举为难,不如陈兵以待之。”豹子以为然。寻除都督秦、雍、荆、梁、益五州诸军事,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仇池镇将、持节、公如故。十一月,义隆复遣杨文德、姜道盛率众二万人寇浊水,别遣将青阳显伯,守斧山以拒豹子。浊水城兵射杀道盛,豹子至斧山,斩显伯,悉俘其众。豹子又与河间公元齐俱会于浊水,贼众震恐,弃其兵甲夜遁。初,南秦王杨难当归命,诏送杨氏子弟诣京师,文德以行赂得留,亡奔汉中。义隆以文德为武都王,给兵二千人守葭芦城,招诱氐羌,于是武都、阴平五部氐民叛应文德。诏豹子率诸军讨之,文德阻兵固险拒豹子。文德将杨高来降,引诸军向其城,文德弃城南走,收其妻子、僚属、军资,及故武都王保宗妻公主送京师。义隆白水太守郭启玄率众救文德,豹子分军逆击,大破之,启玄、文德走还汉中。
兴安二年正月,义隆遣其将萧道成、王虬、马光等入汉中,别令杨文德、杨头等率诸氐羌围武都。城中拒之,杀贼二百余人。豹子分兵将救之,至女磊,闻贼停军,豹子遣人于祁山取马,欲往赴援。文德谓豹子欲断其粮运,回军还入覆津,据险自固。义隆恐其辄回,又增兵益将,令晋寿、白水送粮覆津,汉川、武兴运粟甘泉,皆置仓储。豹子表曰:“义隆增兵运粮,克必送死。臣所领之众,本自不多,唯仰民兵,专恃防固。其统万、安定二镇之众,从戎以来,经三四岁,长安之兵,役过期月,未有代期,衣粮俱尽,形颜枯悴,窘切恋家,逃亡不已,既临寇难,不任攻战。士民奸通,知臣兵弱,南引文德,共为脣齿。计文德去年八月与义隆梁州刺史刘秀之同征长安,闻台遣大军,势援云集。长安地平,用马为便,畏国骑军,不敢北出。但承仇池局人,称台军不多,戍兵鲜少,诸州杂人,各有还思,军势若及,必自奔逃,进军取城,有易返掌。承信其语,回趣长安之兵,遣文德、萧道成、王虬等将领,来攻武都、仇池,望连秦陇。进围武都,已经积日,畏臣截后,断其粮路,关镇少兵,未有大损。今外寇兵强,臣力寡弱,拒贼备敌,非兵不拟。乞选壮兵,增戍武都,牢城自守,可以无患。今事已切急,若不驰闻,损失城镇,恐招深责。愿遣高平突骑二千,赍粮一月,速赴仇池。且可抑折逆民,支对贼虏。须长阙 、上邽、安定戍兵至,可得自全。粮者,民之命也;虽有金城汤池,无粮不守。仇池本无储积,今岁不收,苦高平骑至,不知云何以得供援。请遣秦州之民,送军祁山,臣随迎致。”诏高平镇将苟莫于率突骑二千以赴之,道成等乃退。征豹子为尚书,出为内都大官。
刘骏遣其将殷孝祖修两当城于清东,以逼南境。天水公封敕文击之,不克。诏豹子与给事中周丘等助击之。豹子以南寇城守,攻围费日,遂略地至高平。刘骏瑕丘镇遣步卒五千助戍两当,去城八里,与豹子前锋候骑相遇,即便交战,豹子军继至,大破之。纵骑追击杀之,至于城下,其免者十余人而已。城内恐惧,不敢出救。既而班师。
先是,河西诸胡,亡匿避命。豹子及前泾州刺史封阿君督河西诸军南趣石楼,与卫大将军、乐安王良以讨群胡。豹子等与贼相对,不觉胡走,无捷而还,又坐免官。寻以前后战功,复擢为内都大官。和平五年六月,卒。高宗追惜之,赠淮阳王,谥曰襄,赐命服一袭。子道明,袭爵。
道明第八弟喜。高宗以其名臣子,擢为侍御中散,迁侍御长。高祖初,吐谷浑拾寅部落饥窘,侵凉浇一为洮 河,大为民患。诏假喜平西将军、广川公,领凉州、枹罕、高平诸军,与上党王长孙观讨拾寅。又拜为使持节、侍中、都督秦雍荆梁益五州诸军事、本将军、开府、仇池镇将,假公如故,以其父豹子昔镇仇池有威信故也。喜至,申恩布惠,夷民大悦,酋帅强奴子等各率户归附,于是置广业、固道二郡以居之。征为南部尚书,赐爵南康侯,加左将军。
太和元年,刘准葭芦戍主杨文度遣弟鼠窃据仇池,喜率众四万讨鼠。军到建安,鼠弃城南走。进次浊水,遣平西将军杨灵珍击文度所置仇池太守杨真,真众溃,仅而得免。喜遂军于覆津。文度将强大黑固守津道,悬崖险绝,偏阁单行。喜部分将士,攀崖涉水,冲击大黑,大黑溃走,追奔西入。攻葭芦城,拔之,斩文度,传首京师,杀一千余人。诏曰:“夫忠臣生于德义之门,智勇出于将相之族。往年氐羌放命,侵窃边戍,都将皮喜、梁丑奴等,或资父旧勋,或身建殊效,威名著于庸汉,公义列于天府,故授以节钺,委阃外之任。并罄力尽锐,克荷所司,霜戈始动,蚁贼奔散,仇池旋复,民夷晏安。及讨葭芦,又枭凶丑。元恶俱歼,窥窬永息,朕甚嘉之。其所陈计略,商校利害,料其应否,宁边益国,专之可也。今军威既振,群愚慑服,革弊崇新,有易因之势,宽猛之宜,任其量处,应立郡县者,亦听铨置。其杨文度、杨鼠亲属家累,部送赴台。仇池,南秦之根本,守御资储,特须丰积;险阻之要,尤宜守防;令奸觇之徒,绝其侥幸。勉勤戎务,绥静新俗,怀民安土,称朕意焉。”
又诏喜等曰:“卿受命专征,薄伐边寇,军威所及,即皆平荡。复仇池之旧镇,破葭芦之新;枭擒首逆,克剪凶党,勋庸之美,朕无间然。仇池国之要蕃,防守事宜,尤须完实。从前以来,骆谷置镇,是以奸贼息窥窬之心,边城无危败之祸,近由徙就建安,致有往年之役。前敕卿等,部率兵将,骆谷筑城,虽有一时之勤,终致永延之固。而卿等不祗诏命,至于今日。徒使兵人稽顿,无事闲停,方复曲辞,表求罢下,岂是良将忘身、忧国尽忠之谓也?诸州之兵,已复一岁,宜暂戮力,成此要功。卿等表求来年筑城,岂不更劳兵将?孰若因今之势,即令就之,一劳永逸,事不再举也。今更给军粮一月,速于骆谷筑城,使四月尽,必令成就讫。若不时营筑,乃筑而不成,成而不固,以军法从事。”
南天水郡民柳旃据险不顺,喜率众讨灭之。转散骑常侍、安南将军、豫州刺史。诏让其在州宽怠,以饮酒废事,威不禁下,遣使者就州决以杖罚。七年卒,赠以本官,谥曰恭公。子承宗袭爵。
喜弟双仁,冠军将军、仇池镇将。
封敕文,代人也。祖豆,皇始初领众三万东征幽州,平定三郡,拜幽州刺史。后为使持节、都督冀青二州诸军事、前将军、开府、冀青二州刺史、关内侯。父涅,太宗时为侍御长。卒,赠龙骧将军、定州刺史、章武侯,谥曰隐。
敕文,始光初为中散,稍迁西部尚书。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开府、领护西夷校尉、秦益二州刺史,赐爵天水公,镇上邽。诏敕文率步骑七千征吐谷浑慕利延兄子拾归于枹罕,众少不能制,诏遣安远将军、广川公乙乌头等二军与敕文会陇右。军次武始,拾归夜遁。敕文引军入枹罕,虏拾归妻子及其民户,分徙千家于上邽,留乌头守枹罕。
金城边冏、天水梁会谋反,扇动秦益二州杂人万余户,据上邽东城,攻逼西城。敕文先已设备,杀贼百余人,被伤者众,贼乃引退。冏、会复率众四千攻城。氐羌一万屯于南岭,休官、屠各及诸杂户二万余人屯于北岭,为冏等形援。敕文遣二将领骑二百设备门内,别令骑出击之。既而伪退,冏率众腾逐,敕文轻骑横冲,大破之,斩冏。而北岭之贼,从高射敕文军人,飞矢如雨,梁会得奔北岭,骑乃引还。复推会为主。敕文分兵二百人突入南城,烧其门楼,贼见火起,众皆惊乱。又遣步卒攻门,克之。便率骑士驰入,贼余众开门出走,奔入东城,乘背追击,杀千余人。
安丰公闾根率军助敕文。敕文表曰:“安定逆贼帅路那罗遣使赍书与逆帅梁会,会以那罗书射于城中,那罗称纂集众旅,克期助会。又仇池城民李洪,自称应王,天授玉玺,擅作符书,诳惑百姓。梁会遣使招引杨文德,而文德遣权寿胡将兵二十人来到会间,扇动州土,云李洪自称应王,两雄不并,若欲须我,先杀李洪,我当自往。梁会欲引致文德,诱说李洪来入东城,即斩洪首,送与文德。仇池镇将、淮阳公臣豹子遣使潜行,以今月二十四日来达臣镇,称杨文德受刘义隆职爵,领兵聚众,在仇池境中,沮动民人,规窃城镇。且梁会反逆以来,南勾文德,援势相连,武都氐羌尽相脣齿,为文德起军,所在屯结,兵众已集,克来不远。臣备边镇,与贼相持,贼在东城,隔墙而已。但以腹背有敌,攻城有疑,讨度文德,克来助会。若文德既至,百姓响应,贼党遂甚,用功益难。今文德未到,麦复未熟,事宜速击,于时为便。伏愿天鉴,时遣大军,助臣诛翦。”
表未及报,梁会谋欲逃遁。先是,敕文掘重堑于东城之外,断贼走路。夜中,会乃车陈飞梯,腾堑而走。敕文先严兵于堑外拒斗,从夜至旦。敕文谋于众曰:“困兽犹斗,而况于人。贼众知无生路,人自致死,必伤士众,未易可平。若开其生路,贼必上下离心,克之易矣。”众咸以为然。初敕文以白虎幡宣告贼众曰:“若能归降,原其生命。”应时降者六百余人。会知人心沮坏,于是分遁。敕文纵骑蹑之,死者大半,俘获四千五百余口。
略阳王元达因梁会之乱,聚众攻城,招引休官、屠各之众,推天水休官王宦兴为秦地王。敕文与临淮公莫真讨之。军次略阳,敕文遣使慰喻。而元达等三千余人屯于松多川。乃部分诸军,三道并攻。贼出营拒战,大破之,俘三千人。高宗时,与新平公周盆击刘骏将殷孝祖于清东,不克。天安元年五月卒。
长子万护,让爵于弟翰。于时让者,惟万护及元氏侯赵辟恶子元伯让其弟次兴,朝廷议而许之。
翰族孙静,世宗时,历位征虏将军、武卫将军、太子左卫率,以干用称。延昌中,迁平北将军、恆州刺史、临朐都护坐事免。卒。
子熙,奉朝请。迁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与薛昙尚迎蠕蠕主婆罗门于凉州。又除镇远将军、河阴令。卒,赠辅国将军、朔州刺史。
子缵,武定末,颍川太守。
吕罗汉,本东平寿张人。其先,石勒时徙居幽州。祖显,字子明。少好学,性廉直,乡人有分争者皆就而质焉。慕容垂以为河间太守。皇始初,以郡来降,太祖嘉之,赐爵魏昌男,拜钜鹿太守。清身奉公,务存赡恤,妻子不免饥寒。民颂之曰:“时惟府君,克己清明。缉我荒土,民胥乐生。愿寿无疆,以享长龄。”卒官。父温,字晞阳。善书,好施,有文武才略。世祖伐赫连昌,以温为幢将。先登陷陈,每战必捷,以功拜宣威将军、奉车都尉。出为秦州司马,迁上党太守,善劝课,有治名。卒,赠平远将军、豫州刺史、野王侯,谥曰敬。
罗汉仁笃慎密,弱冠以武干知名。父温之佐秦州,罗汉随侍。陇右氐杨难当率众数万寇上邽,秦民多应之。镇将元意头知罗汉善射,共登西城楼,令罗汉射难当队将及兵二十三人,应弦而殪。贼众转盛,罗汉进计曰:“今若不出战,示敌以弱,众情携贰,大事去矣。”意头善之,即简千余骑,令罗汉出战。罗汉与诸骑策马大呼,直冲难当军,众皆披靡。杀难当左右队骑八人,难当大惊。会世祖赐难当玺书,责其跋扈,难当乃引还仇池。意头具以状闻,世祖嘉之,征为羽林中郎。
上邽休官吕丰、屠各王飞廉等八千余家,据险为逆,诏罗汉率骑一千讨擒之。从征悬瓠,罗汉与琅邪王司马楚之驾前招慰,降者九千余户。比至盱眙,频破贼军,擒其将顾俨、李观之等。以功迁羽林中郎、幢将,赐爵乌程子,加建威将军。及南安王余立,罗汉犹典宿卫。高宗之立,罗汉有力焉。迁少卿,仍幢将,进爵野王侯,加龙骧将军。拜司卫监,迁散骑常侍、殿中尚书,进爵山阳公,加镇西将军。及蠕蠕犯塞,显祖讨之,罗汉与右仆射南平公元目振都督中外军事。
出为镇西将军、秦益二州刺史。时仇池氐羌反,攻逼骆谷,镇将吴保元走登百顷,请援于罗汉。罗汉帅步骑随长孙观掩击氐羌,大破之,斩其渠帅,贼众退散。诏罗汉曰:“卿以劳勤获叙,才能致用,内总禁旅,外临方岳,褒宠之隆,可谓备矣。自非尽节竭诚,将何以垂名竹帛?仇池接近边境,兵革屡兴,既劳士卒,亦动民庶,皆由镇将不明,绥禁不理之所致也。卿应机赴击,殄此凶丑。陇右土险,民亦刚悍,若不导之以德,齐之以刑,寇贼莫由可息,百姓无以得静。朕垂心治道,欲使远近清穆。卿可召集豪右,择其事宜,以利民为先,益国为本,随其风俗,以施威惠。其有安土乐业、奉公勤私者,善加劝督,无夺时利。明相宣告,称朕意焉。”
泾州民张羌郎扇惑陇东,聚众千余人,州军讨之不能制。罗汉率步骑一千击羌郎,擒之。仇池氐羌叛逆遂甚,所在锋起,道路断绝。其贼帅蛩廉、符祈等皆受刘昱官爵、铁券。略阳公伏阿奴为都将,与罗汉赴讨,所在破之,生擒廉、祈等。秦益阻远,南连仇池,西接赤水,诸羌恃险,数为叛逆。自罗汉莅州,抚以威惠,西戎怀德,土境怗然。高祖诏罗汉曰:“朕总摄万几,统临四海,思隆古道,光显风教。故内委群司,外任方牧,正是志士建节之秋,忠臣立功之会。然赤水诸羌居边土,非卿善诱,何以招辑?卿所得口马,表求贡奉,朕嘉乃诚,便敕领纳。其马印付都牧,口以赐卿。”征拜内都大官,听讼察狱,多得其情。太和六年,卒于官。高祖深悼惜之,赐命服一袭,赠以本官,谥曰庄公。
长子兴祖,袭爵山阳公,后例降为侯。景明元年卒。
兴祖弟伯庆,为中散,咸阳王禧郎中令。
伯庆弟世兴,校书郎。
罗汉弟大檀,为中散、恆农太守。
大檀弟豹子,东莱镇将。后改镇为州,行光州事。
豹子弟七宝,侍御中散。迁少卿,出为假节、龙骧将军、东雍州刺史。
孔伯恭,魏郡鄴人也。父昭,始光初,以密皇后亲,赐爵汝阴侯,加安东将军,徙爵魏县侯,迁安南将军。昭性柔旷,有才用。出为赵郡太守,治有能名。征拜光禄大夫,转中都大官。善察狱讼,明于政刑。迁侍中、镇东将军、幽州刺史,进爵鲁郡公。和平二年卒,谥曰康公。长子罗汉,东宫洗马。次伯恭,以父任拜给事中。后赐爵济阳男,加鹰扬将军。出为安南将军、济州刺史,进爵成阳公。入为散骑常侍。
显祖初,刘彧徐州刺史薛安都以彭城内附,彧遣将张永、沈攸之等击安都,安都上表请援。显祖进伯恭号镇东将军,副尚书尉元救之。军次于秺,贼将周凯闻伯恭等军至,弃众遁走。张永仍屯下磕。永辎重在武原,伯恭等攻而克之。永计无所出,引师而退。时皇兴元年正月,天大寒雪,泗水冰合,永与攸之弃船而走,伯恭等进击,首虏及冻死甚众。八月,伯恭以书喻下邳、宿豫城内曰:“刘彧肆逆滔天,弗鉴灵命,犹谓绝而复兴,长江可恃,敢遣张永、周凯等率此蚁众,送死彭城。大军未临,逆首奔溃。今乘机电举,当屠此城,遂平吴会,吊民伐罪。幸时归款,自求多福。”时攸之、吴憘公等率众数万来援下邳,屯军焦墟曲,去下邳五十余里。伯恭遣子都将侯汾等率骑五百在水南,奚升等五百余骑在水北,南北邀之。伯恭密造火车攻具,欲水陆俱进。攸之等既闻,将战,引军退保樊阶城。伯恭又令子都将孙天庆等步骑六千向零中峡,斫木断清水路。刘彧宁朔将军陈显达领众二千溯清而上,以迎攸之,屯于睢清合口。伯恭率众渡水,大破显达军,俘斩十九。攸之闻显达军败,顺流退下。伯恭部分诸将,侠清南北,寻攸之军后。伯恭从睢陵城东向零中峡,分军为二道,遣司马范师子等在清南,伯恭从清西,与攸之合战,遂大破之。斩其将姜产之、高遵世及丘幼弼、丘隆先、沈荣宗、陆道景等首,攸之、憘公等轻骑遁走。乘胜追奔八十余里,军资器械,虏获万计。进攻宿豫,刘彧戍将鲁僧遵弃城夜遁。又遣将孔太恆等领募骑一千,南讨淮阳,彧太守崔武仲焚城南走,遂据淮阳。二年,以伯恭为散骑常侍、都督徐南兗州诸军事、镇东将军、彭城镇将、东海公。三年十月卒,赠镇东大将军、东海王,谥曰桓。
伯恭弟伯逊,为中书囗士,袭父爵鲁郡公。拜镇东将军、东莱镇将,转本将军、东徐州刺史。先事免官,卒于家。
史臣曰:韩茂、皮豹子、封敕文、吕罗汉、孔伯恭之为将也,皆以沉勇笃实,仁厚抚众。功成事立,不徒然矣。与夫苟要一战之利,侥幸暂胜之名,岂同年而语也!
列传第四十
赵逸 胡方回 胡叟 宋繇 张湛 宗钦 段承根 阚骃 刘昞 赵柔 索敞
阴仲达
赵逸,字思群,天水人也。十世祖融,汉光禄大夫。父昌,石勒黄门郎。逸好学夙成,仕姚兴,历中书侍郎。为兴将齐难军司,征赫连屈丐。难败,为屈丐所虏,拜著作郎。世祖平统万,见逸所著,曰:“此竖无道,安得为此言乎!作者谁也?其速推之。”司徒崔浩进曰:“彼之谬述,亦犹子云之美新。皇王之道,固宜容之。”世祖乃止。拜中书侍郎。神三年三月上巳,帝幸白虎殿,命百僚赋诗,逸制诗序,时称为善。久之,拜宁朔将军、赤城镇将。绥和荒服,十有余年,百姓安之。频表乞免,久乃见许。性好坟典,白首弥勤,年逾七十,手不释卷。凡所著述,诗、赋、铭、颂五十余篇。
逸兄温,字思恭。博学有高名。姚泓天水太守。刘裕灭泓,遂没于氐。氐王杨盛,盛子难当,既有汉中,以温为辅国将军、秦梁二州刺史。及难当称蕃,世祖以温为难当府司马。卒于仇池。
长子广夏,中书博士。第三子琰,语在《孝感传》。
初,姚苌以逸伯父迁为尚书左仆射,卒于长安。刘裕灭姚泓,徙迁子孙于建业。迁玄孙翼、翼从子超宗、令胜、遐、叔隆、穆等,太和、景明中,相寻归降。
翼,粗涉书传,通率有器艺。初为平昌太守,甚有治称。入历军校,加镇远将军长史,深为领军元义所知待。迁光禄大夫。卒,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超宗,身长八尺,颇有将略。太和末,为豫州平南府长史,带汝南太守,加建威将军,赐爵寻阳伯。入为骁骑将军。超宗在汝南,多所受纳,货赂太傅北海王详。详言之于世宗,除持节、征虏将军、岐州刺史。徙河东太守,卒官。超宗在河东,更自修厉,清靖爱民,百姓追思之。赠本将军、华州刺史,谥曰成伯。子懿,袭爵。历员外常侍、尚书郎。
超宗弟令胜,亦长八尺,疏狂有膂力。历河北、恆农二郡太守,并坐贪暴,为御史所弹,遇赦免。神龟末,自后将军、太中大夫出为恆农太守,卒官。令胜宠惑妾潘,离弃其妻羊氏。夫妻相讼,迭发阴私,丑秽之事,彰于朝野。
遐,初为军主,从高祖征南阳。景明初,为梁城戍主,被萧衍将攻围。以固守及战功,封牟平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后以左军将军、假征虏将军、督巴东诸军事,镇南郑。时萧衍冠军将军、军主姜脩众二万屯羊口,辅国将军姜白龙据南城,龙骧将军泉建率土民北入桑坯,姜脩又分军据兴势,龙骧将军谭思文据夹石,司州刺史王僧炳顿南安,并扇动夷獠,规翻南郑。遐率甲士九千,所在冲击,数百里中,莫不摧靡,前后斩首五千余级。
还,以辅国将军出为荥阳太守。时萧衍将马仙琕率众攻围朐城,戍主傅文骥婴城固守。以遐持节、假平东将军为别将,与刘思祖等救之。次于鲍口,去朐城五十里,夏雨频降,厉涉长驱,将至朐城。仙琕见遐营垒未就,径来逆战。思祖率彭沛之众,望陈奔退。遐孤军奋击,独破仙琕,斩其直阁将军、军主李鲁生、直后军主葛景羽等。仙琕先分军于朐城之西,阻水列栅,以围固城。遐身自潜行,观水深浅,结草为筏,衔枚夜进,破其六栅,遂解固城之围。进救朐城,都督卢昶率大军继之。未几而文骥力竭,以城降贼,众军大崩。昶弃其节传,轻骑而走,惟遐独握节而还。时仲冬寒盛,兵士冻死者,朐山至于郯城二百里间僵尸相属。昶仪卫失尽,于郯城借假节以为军威。遐坐失利,免官。延昌中,起为光禄大夫、使持节、假前将军为别将,防捍西荆;又为别将隶萧宝夤,东征淮堰。熙平初,出为平西将军、汾州刺史,在州贪浊,闻于远近。卒,赠安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襄。子子献,袭爵。子献第四弟子素,司空长流参军。
叔隆,步兵校尉。永平初,同悬瓠城民白早生之逆。镇南邢峦平豫州,获而宥之。后以货自通,得为秦州阙 西府长史,加镇远将军。秦州殷富,去京悬远,叔隆与敕使元脩义同心聚敛,纳货巨万。拜冠军将军、中散大夫。寻迁左军将军、太中大夫。赂司空刘腾,出为中山内史,在郡无德政,专以货贿为事。叔隆奸诈无行,忘背恩义。悬瓠之免,是其族人前军将军赵文相之力,后无报德之意,更与文相断绝。文相长者,不以为恨。及文相为汝南内史,犹经纪其家。后文相卒,叔隆了不恤其子弟,时论贱薄之。
穆,善书记,有刀笔之用。为汾州平西府司马。翼临亡,以穆托领军元义,以穆为汝南刺史。
胡方回,安定临泾人。父义周,姚泓黄门侍郎。方回,赫连屈丐中书侍郎。涉猎史籍,辞彩可观,为屈丐《统万城铭》、《蛇祠碑》诸文,颇行于世。世祖破赫连昌,方回入国。雅有才尚,未为时所知也。后为北镇司马,为镇修表,有所称庆。世祖览之嗟美,问谁所作。既知方回,召为中书博士,赐爵临泾子。迁侍郎,与太子少傅游雅等改定律制。司徒崔浩及当时朝贤,并爱重之。清贫守道,以寿终。
子始昌,亦长者,有父风。历位南部主书。子丑孙,中书学生、秘书郎、中散。世不治产业,家甚贫约。兄弟并早亡。
胡叟,字伦许,安定临泾人也。世有冠冕,为西夏著姓。叟少聪敏,年十三,辨疑释理,知名乡国。其意之所悟,与成人交论,鲜有屈焉。学不师受,友人劝之,叟曰:“先圣之言,精义入神者,其唯《易》乎?犹谓可思而过半。末世腐儒,粗别刚柔之位,宁有探赜未兆者哉?就道之义,非在今矣。”及披读群籍,再阅于目,皆诵于口。好属文,既善为典雅之词,又工为鄙俗之句。以姚政将衰,遂入长安观风化,隐匿名行,惧人见知。时京兆韦祖思,少阅典坟,多蔑时辈,知叟至,召而见之。祖思习常,待叟不足,叟聊与叙温凉,拂衣而出。祖思固留之,曰:“当与君论天人之际,何遽而反乎?”叟对曰:“论天人者,其亡久矣。与君相知,何夸言若是也。”遂不坐而去。至主人家,赋韦杜二族,一宿而成,时年十有八矣。其述前载无违旧美,叙中世有协时事,而末及鄙黩。人皆奇其才,畏其笔。世犹传诵之,以为笑狎。
叟孤飘坎壈,未有仕路,遂入汉中。刘义隆梁秦二州刺史冯翊吉翰,以叟才士,颇相礼接。授叟末佐,不称其怀。未几,翰迁益州,叟随入蜀,多为豪俊所尚。时蜀沙门法成,鸠率僧旅,几于千人,铸丈六金像。刘义隆恶其聚众,将加大辟。叟闻之,即赴丹阳,启申其美,遂得免焉。复还于蜀。法成感之,遗其珍物,价直千余匹。叟谓法成曰:“纬萧何人,能弃明珠?吾为德请,财何为也?”一无所受。
在益土五六载,北至杨难当,乃西入沮渠,牧犍遇之不重。叟亦本无附之之诚,乃为诗示所知广平程伯达。其略曰:“群犬吠新客,佞暗排疏宾。直途既以塞,曲路非所遵。望卫惋祝鮀,眄楚悼灵均。何用宣忧怀,托翰寄辅仁。”伯达见诗,谓叟曰:“凉州虽地居戎域,然自张氏以来,号有华风。今则宪章无亏,曷祝鮀之有也?”叟曰:“古人有言:君子闻鞞鼓之声,则思战争之士。贵主奉正朔而弗淳,慕仁义而未允,地陋僻而僭徽号。居小事大,宁若兹乎?徐偃之辙,故不旋踵矣。吾之择木,夙在大魏,与子暂违,非久阔也。”岁余,牧犍破降。
叟既先归国,朝廷以其识机,拜虎威将军,赐爵始复男。家于密云,蓬室草筵,惟以酒自适。谓友人金城宗舒曰:“我此生活,似胜焦先,志意所栖,谢其高矣。”后叟被征至,谢恩,并献诗一篇。高宗时召叟及舒,并使作檄刘骏、蠕蠕文。舒文劣于叟,舒寻归家。
叟不治产业,常苦饥贫,然不以为耻。养子字螟蛉,以自给养。每至贵胜之门,恆乘一牸牛,敝韦袴褶而已。作布囊,容三四斗,饮啖醉饱,便盛余肉饼以付螟蛉。见车马荣华者,视之蔑如也。尚书李敷,尝遗之以财,都无所取。初,叟一见高允,曰:“吴郑之交,以纟宁缟为美谈;吾之于子,以弦韦为幽贽。以此言之,彼可无愧也。”于允馆见中书侍郎赵郡李璨,璨被服华靡,叟贫老衣褐,璨颇忽之。叟谓之曰:“老子今若相许,脱体上袴褶衣帽,君欲作何计也?”讥其惟假盛服。璨惕然失色。
叟少孤,每言及父母,则泪下,若孺子之号。春秋当祭之前,则先求旨酒美膳,将其所知广宁常顺阳、冯翊田文宗、上谷侯法俊,携壶执榼,至郭外空静处,设坐奠拜,尽孝思之敬。时敦煌汜潜,家善酿酒,每节,送一壶与叟。著作佐郎博陵许赤虎、河东裴定宗等谓潜曰:“再三之惠,以为过厚。子惠于叟,何其恆也?”潜曰:“我恆给祭者,以其恆于孝思也。”论者以潜为君子矣。顺阳等数子,禀叟奖示,颇涉文流。
高闾曾造其家,值叟短褐曳柴,从田归舍,为闾设浊酒蔬食,皆手自办集。其馆宇卑陋,园畴褊局,而饭菜精洁,醯酱调美。见其二妾,并年衰跛眇,衣布穿敝。闾见其贫约,以物直十余匹赠之,亦无辞愧。闾作《宣命赋》,叟为之序。密云左右,皆祗仰其德,岁时奉以麻布谷麦,叟随分散之,家无余财。年八十而卒。
叟元妻敦煌宋氏,先亡,无子。后庶养者,亦皆早夭,竟以绝后。叟死,无有家人营主凶事,胡始昌迎而殡之于家,葬于墓次。即令一弟继之,袭其爵始复男、虎威将军。叟与始昌虽为宗室,而性气殊诡,不相好附。于其存也,往来乃简,及亡而收恤至厚,议者以为非必敦哀疏宗,或缘求利品秩也。
宋繇,字体业,敦煌人也。曾祖配、祖悌,世仕张轨子孙。父僚,张玄靓龙骧将军、武兴太守。繇生而僚为张邕所诛。五岁丧母,事伯母张氏以孝闻。八岁而张氏卒,居丧过礼。繇少而有志尚,喟然谓妹夫张彦曰:“门户倾覆,负荷在繇,不衔胆自厉,何以继承先业!”遂随彦至酒泉,追师就学,闭室诵书,昼夜不倦,博通经史,诸子群言,靡不览综。
吕光时,举秀才,除郎中。后奔段业,业拜繇中散、常侍。繇以业无经济远略,西奔李暠,历位通显。家无余财,雅好儒学,虽在兵难之间,讲诵不废。每闻儒士在门,常倒屣出迎,停寝政事,引谈经籍。尤明断决,时事亦无滞也。
沮渠蒙逊平酒泉,于繇室得书数千卷,盐米数十斛而已。蒙逊叹曰:“孤不喜克李歆,欣得宋繇耳。”拜尚书吏部郎中,委以铨衡之任。蒙逊之将死也,以子牧犍委托之。牧犍以繇为左丞,送其妹兴平公主于京师。世祖拜繇为河西王右丞相,赐爵清水公,加安远将军。世祖并凉州,从牧犍至京师。卒,谥曰恭。
长子岩,袭爵,改为西平侯。
岩子廕,中书议郎、乐安王范从事中郎。卒,赠辅国将军、咸阳太守。
子超,尚书度支郎。
超弟稚,字季预。师事安邑李绍伯,受诸经传。性清严,治家如官府。太和中,拜司徒属。又以例降,除西中府户曹参军,转并州城阳王鸾城局参军。景明二年,拜白水县令。在县十一年,颇得民和。迁青州渤海太守。正光三年卒。
子游道,武定末,太尉长史。
张湛,字子然,一字仲玄,敦煌人,魏执金吾恭九世孙也。湛弱冠知名凉土,好学能属文,冲素有大志。仕沮渠蒙逊黄门侍郎、兵部尚书。凉州平,入国,年五十余矣,赐爵南浦男,加宁远将军。司徒崔浩识而礼之。浩注《易》,叙曰:“国家西平河右,敦煌张湛、金城宗钦、武威段承根三人皆儒者,并有俊才,见称于西州。每与余论《易》,余以《左氏传》卦解之,遂相劝为注。故因退朝之余暇,而为之解焉。”其见称如此。湛至京师,家贫不粒,操尚无亏,浩常给其衣食。每岁赠浩诗颂,浩常报答。及浩被诛,湛惧,悉烧之。
兄怀义,闲粹有才干。遭母忧,哀毁过人,服制虽除,而蔬粝弗改。卒于征西参军。
长子广平,高平令。
宗钦,字景若,金城人也。父燮,字文友,吕光太常卿。钦少而好学,有儒者之风,博综群言,声著河右。仕沮渠蒙逊为中书郎、世子洗马。钦上《东宫侍臣箴》曰:“恢恢玄古,悠悠生民。五才迭用,经叙彝伦。匡父维子,弼君伊臣。颠而能扶,屈而能申。昔在上圣,妙鉴厥趣。不曰我明,而乖其度。不曰我新,而忽其故。如彼在泉,临深是惧。如彼覆车,望途改步。是以令问宣流,英风远布。及于三季,道丧纯迁。桀起琼台,纣菁糟山。周灭妖姒,羿丧以田。险诐蔽其耳目,郑卫陈于其前。怙才肆虐,异端是缠。岂伊害身,厥胤歼焉。茫茫禹迹,画为九区。昆虫鸟兽,各有巢居。云歌唐后,垂横美虞。疏网改祝,殷道攸敷。龙盘应德,隋蛇衔珠。勿谓无心,识命不殊。勿谓理绝,千载同符。爰在子桓,灵数攸臻。仪形徐阮,左右刘陈。披文采友,叩典问津。用能重离袭曜,魏鼎维新。于昭储后,运应玄箓。夕惕乾乾,虚衿远属。外抚幽荒,内怀茕独。犹惧思不逮远,明不遐烛。君有诤臣,庭立谤木。本枝克昌,永符天禄。微臣作箴,敢告在仆。”
世祖平凉州,入国,赐爵卧树男,加鹰扬将军,拜著作郎。钦与高允书曰:“昔皇纲未振,华裔殊风,九服分隔,金兰莫遂,希怀寄契,延想积久。天遂其愿,爰遘京师。才非季札,而眷深孙乔;德乖程子,而义均倾盖。旷龄罕遇,会之一朝。比公私理异,詶谘路塞,端拱蓬宇,叹慨如何?不量鄙拙,贡诗数韵。若夫泉江相忘之谈,遗言存意之美,虽庄生之所尚,非浅识所宜循。爱敬既深,情期往返,思迟德意,以祛鄙吝。若能纡凤彩以耀榛荟,回连城以映瓦砾者,是所望也。”诗曰:“嵬峨恆岭,滉瀁沧溟。山挺其和,水耀其精。启兹令族,应期诞生。华冠众彦,伟迈群英。其一 于穆吾子,含贞藉茂。如彼松竹,陵霜擢秀。味老思冲,玩易体复。戢翼九皋,声溢宇宙。其二 我皇龙兴,重离叠映。刚德外彰,柔明内镜。乾象奄气,坤厚山竞。风无殊音,俗无异径。其三 经纬曰文,著述曰史。斟酌九流,错综幽旨。帝用詶谘,明发虚拟。广辟四门,披延髦士。其四 尔应其求,翰飞东观。口吐琼音,手挥霄翰。弹毫珠零,落纸锦粲。坟无疑割,典无滞泮。其五 山降则谦,含柔为信。林崇日渐,明升斯进。有邈夫子,兼兹四慎。弱而难胜,通而不峻。其六 南、董邈矣,史功不申。固倾佞窦,雄秽美新。迁以陵腐,邕由卓泯。时无逸勒,路盈摧轮。其七 尹佚谟周,孔、明述鲁。抑扬群致,宪章三五。昂昂高生,纂我遐武。勿谓古今,建规易矩。其八 自昔索居,沉沦西籓。风马既殊,标榜莫缘。开通有运,暗遇当年。披衿暂面,定交一言。其九谘疑秘省,访滞京都。水镜叔度,洗吝田苏。望仪神婉,即象心虚。悟言礼乐,采研诗书。其十 履霜悼迁,抚节感变。嗟我年迈,迅逾激电。进乏由赐,退非回宪。素发掩玄,枯颜落茜。其十一 文以会友,友由知己。诗以明言,言以通理。盻坎迷流,觌艮暗止。伊尔虬光,四鳞曲水。其十二 ”
允答书曰:“顷因行李,承足下高问,延伫之劳,为日久矣。王途一启,得叙其怀,欣于相遇,情无有已。足下兼爱为心,每能存顾,养之以风味,惠之以德音。执玩反覆,铭于心抱。吾少乏寻常之操,长无老成之致,凭赖贤胜,以自克勉,而来喻褒饰,有过其分。既承雅赠,即应有答,但唱高则难和,理深则难詶,所以留连日月,以至于今。今往诗一篇,诚不足标明来旨,且表以心。幸恕其鄙滞,领其至意。”诗曰:“汤汤流汉,蔼蔼南都。载称多士,载耀灵珠。邈矣高族,世记丹图。启基郢城,振彩凉区。其一 吾生朗到,诞发英风。绍熙前绪,奕世克隆。方圆备体,淑德斯融。望倾群俊,响骇华戎。其二 响骇伊何?金声允著。匡赞西籓,拯厥时务。肃志琴书,恬心初素。潜思渊渟,秀藻云布。其三 上天降命,祚钟有代。协耀紫宸,与乾作配。仁迈春阳,功隆覆载。招延隐叟,永贻大赉。其四 伊余栎散,才至庸微。遭缘幸会,忝与枢机。窃名华省,厕足丹墀。愧无萤烛,少益天晖。其五 明升非谕,信渐难兼。体卑处下,岂曰能谦。进不弘道,退失渊潜。既惭朱阙,亦愧闾阎。其六 史、班称达,杨、蔡致深。负荷典策,载蹈于心。四辙同轨,覆车相寻。敬承嘉诲,永佩明箴。其七 远思古贤,内寻诸己。仰谢丘明,长揖南史。遐武虽存,高踪难拟。夙兴夕惕,岂获恬止。其八 世之圮矣,灵运未通。风马殊隔,区域异封。有怀西望,路险莫从。王泽远洒,九服来同。其九 在昔平吴,二陆称宝。今也克凉,吾生独矫。道映儒林,义为群表。我思与之,均于纟宁缟。其十 仁乏田苏,量非叔度。韩生属降,林宗仍顾。千载旷游,遘兹一遇。藻咏风流,鄙心已悟。其十一 年时迅迈,物我俱逝。任之斯通,拥之则滞。结驷贻尘,屡空亦敝。两间可守,安有回、赐。其十二诗以言志,志以表丹。慨哉刎颈,义已中残。虽曰不敏,请事金兰。尔其励之,无忘岁寒。”崔浩之诛也,钦亦赐死。钦在河西,撰《蒙逊记》十卷,无足可称。
弟舒,字景太。蒙逊库部郎中。与兄同归国,赐爵句町男,加威远将军。名亚于兄。子孙皆衰替。
段承根,武威姑臧人,自云汉太尉颎九世孙也。父晖,字长祚,身长八尺余,师事欧阳汤,汤甚器爱之。有一童子,与晖同志。后二年,童子辞归,从晖请马。晖戏作木马与之。童子甚悦,谢晖曰:“吾太山府君子,奉敕游学,今将欲归。烦子厚赠,无以报德。子后位至常伯,封侯。非报也,且以为好。”言终,乘木马腾空而去。晖乃自知必将贵也。乞伏炽磐以晖为辅国大将军、凉州刺史、御史大夫、西海侯。磐子暮末袭位,国政衰乱,晖父子奔吐谷浑暮璝,暮璝内附,晖与承根归国。世祖素闻其名,颇重之,以为上客。后晖从世祖至长安,有人告晖欲南奔,世祖问曰:“何以知之?”告者曰:“晖置金于马鞯中,不欲逃走,何由尔也?”世祖密遣视之,果如告者之言,斩之于市,曝尸数日。时有儒生京兆林白奴,钦晖德音,夜窃其尸,置之枯井。女为敦煌张氏妇,久而闻之,乃向长安收葬。
承根好学机辩,有文思,而性行疏薄,有始无终。司徒崔浩见而奇之,以为才堪注述,言之世祖,请为著作郎,引与同事。世咸重其文而薄其行。甚为敦煌公李宝所敬待,承根赠宝诗曰:“世道衰陵,淳风殆缅。衢交问鼎,路盈访玺。徇竞争驰,天机莫践。不有真宰,榛棘谁揃。其一 于皇我后,重明袭焕。文以息烦,武以静乱。剖蚌求珍,搜岩采干。野无投纶,朝盈逸翰。其二 自昔凉季,林焚渊涸。矫矫公子,鳞羽靡托。灵慧虽奋,祅氛未廓。凤戢崐丘,龙潜玄漠。其三 数不常扰,艰极则夷。奋翼幽裔,翰飞京师。珥蝉紫闼,杖节方畿。弼我王度,庶绩缉熙。其四 自余幽沦,眷参旧契。庶庇余光,优游卒岁。忻路未淹,离辔已际。顾难分歧,载张载继。其五 闻诸交旧,累圣叠曜。淳源虽漓,民怀余劭。思乐哲人,静以镇躁。蔼彼繁音,和此清调。其六 询下曰文,辨讦曰明。化由礼治,政以宽成。勉崇仁教,播德简刑。倾首景风,迟闻休声。其七 ”
浩诛,承根与宗钦等俱死。承根外孙长水校尉南阳张令言,美须髯,言谈举止,有异武人。李琰之、李神俊,一时名士,并称美之。
阚骃,字玄阴,敦煌人也。祖倞,有名于西土。父玖,为一时秀士,官至会稽令。骃博通经传,聪敏过人,三史群言,经目则诵,时人谓之宿读。注王朗《易传》,学者藉以通经。撰《十三州志》,行于世。蒙逊甚重之,常侍左右,访以政治损益。拜秘书考课郎中,给文吏三十人,典校经籍,刊定诸子三千余卷。加奉车都尉。牧犍待之弥重,拜大行,迁尚书。姑臧平,乐平王丕镇凉州,引为从事中郎。王薨之后,还京师。家甚贫敝,不免饥寒。性能多食,一饭至三升乃饱。卒,无后。
刘昞,字延明,敦煌人也。父宝,字子玉,以儒学称。昞年十四,就博士郭瑀学。时瑀弟子五百余人,通经业者八十余人。瑀有女始笄,妙选良偶,有心于昞。遂别设一席于坐前,谓诸弟子曰:“吾有一女,年向成长,欲觅一快女婿。谁坐此席者,吾当婚焉。”昞遂奋衣来坐,神志肃然,曰:“向闻先生欲求快女婿,昞其人也。”瑀遂以女妻之。
昞后隐居酒泉,不应州郡之命,弟子受业者五百余人。李暠私署,征为儒林祭酒、从事中郎。暠好尚文典,书史穿落者亲自补治,昞时侍侧,前请代暠。暠曰:“躬自执者,欲人重此典籍。吾与卿相值,何异孔明之会玄德。”迁抚夷护军,虽有政务,手不释卷。暠曰:“卿注记篇籍,以烛继昼。白日且然,夜可休息。”昞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老之将至,孔圣称焉。昞何人斯,敢不如此。”昞以三史文繁,著《略记》百三十篇、八十四卷,《凉书》十卷,《敦煌实录》二十卷,《方言》三卷,《靖恭堂铭》一卷,注《周易》、《韩子》、《人物志》、《黄石公三略》,并行于世。
蒙逊平酒泉,拜秘书郎,专管注记。筑陆沉观于西苑,躬往礼焉,号“玄处先生”,学徒数百,月致羊酒。牧犍尊为国师,亲自致拜,命官属以下皆北面受业焉。时同郡索敞、阴兴为助教,并以文学见举,每巾衣而入。
世祖平凉州,士民东迁,夙闻其名,拜乐平王从事中郎。世祖诏诸年七十以上听留本乡,一子扶养。昞时老矣,在姑臧。岁余,思乡而返,至凉州西四百里韭本或作悲,亦作匪 谷窟,遇疾而卒。昞六子:长子僧衍,早亡。次仲礼,留乡里。次字仲,次贰归,少归仁,并迁代京。后分属诸州,为城民。归仁有二子,长买奴,次显宗。
太和十四年,尚书李冲奏:“昞河右硕儒,今子孙沉屈,未有禄润,贤者子孙宜蒙显异。”于是除其一子为郢州云阳令。正光三年,太保崔光奏曰:“臣闻太上立德,其次立功、立言。死而不朽,前哲所尚;思人爱树,自古称美。故乐平王从事中郎敦煌刘昞,著业凉城,遗文兹在,篇籍之美,颇足可观。如或愆衅,当蒙数世之宥;况乃维祖逮孙,相去未远,而令久沦皁隶,不获收异,儒学之士,所为窃叹。臣忝职史,敢冒以闻奏,乞敕尚书,推检所属,甄免碎役,用广圣朝旌善继绝。敦化厉俗,于是乎在。”四年六月诏曰:“昞德冠前世,蔚为儒宗,太保启陈,深合劝善。其孙等三家,特可听免。”河西人以为荣。
赵柔,字元顺,金城人也。少以德行才学知名河右。沮渠牧犍时,为金部郎。世祖平凉州,内徙京师。高宗践阼,拜为著作郎。后以历效有绩,出为河内太守,甚著仁惠。柔尝在路得人所遗金珠一贯,价直数百纟兼,柔呼主还之。后有人与柔铧数百枚者,柔与子善明鬻之于市。有从柔买,索绢二十匹。有商人知其贱,与柔三十匹,善明欲取之。柔曰:“与人交易,一言便定,岂可以利动心也。”遂与之。搢绅之流,闻而敬服焉。其推诚秉信,皆此类也。陇西王源贺采佛经幽旨,作《祗洹精舍图偈》六卷,柔为之注解,咸得理衷,为当时俊僧所钦味焉。又凭立铭赞,颇行于世。
子默,字冲明。武威太守。
索敞,字巨振,敦煌人。为刘昞助教,专心经籍,尽能传昞之业。凉州平,入国,以儒学见拔,为中书博士。笃寝训授,肃而有礼。京师大族贵游之子,皆敬惮威严,多所成益。前后显达,位至尚书牧守者数十人,皆受业于敞。敞遂讲授十余年。敞以《丧服》散在众篇,遂撰比为《丧服要记》。其《名字论》文多不载。后出补扶风太守,在位清贫,未几卒官。时旧同学生等为请,诏赠平南将军、凉州刺史,谥曰献。
敞子僧养,中书议郎、京兆太守。僧养子演贵,征东府参军。演贵子怀真,字公道。武定末,侍御史。
初,敞在州之日,与乡人阴世隆文才相友。世隆至京师,被罪徙和龙;届上谷,困不前达,土人徐能抑掠为奴。五年,敞因行至上谷,遇见世隆,语其由状,对泣而别。敞为诉理,得免。世隆子孟贵,性至孝,每向田耘耨,早朝拜父,来亦如之。乡人钦其笃于事亲。
阴仲达,武威姑臧人。祖训,字处道,仕李暠为武威太守。父华,字季文,姑臧令。仲达少以文学知名。世祖平凉州,内徙代都。司徒崔浩启仲达与段承根云,二人俱凉土才华,同修国史。除秘书著作郎。卒。
华次子周达,徐州平南司马、太山太守。
周达子遵和,小名虎头。好音律,尚武事。初为高祖挽郎,拜奉朝请,后广平王怀取为国常侍。遵和便辟善事人,深为怀所亲爱。转司空法曹、太尉中兵参军。又为汝南王悦郎中令,复被爱信。稍迁龙骧将军、骁骑将军、豫州都督,镇悬瓠。孝庄末,除左将军、行豫州刺史。时前行州事元崇礼被征将还,既闻尔朱兆入洛,遂矫杀遵和,擅摄州任。后追赠平南将军、凉州刺史。
遵和兄子道方,性和雅,颇涉书传,深为李神俊所知赏。神俊为前将军、荆州刺史,请道方为其府长流参军。神俊曾使道方诣萧衍雍州刺史萧纲论边事,道方风神沉正,为纲所称。正光末,萧纲遣其军主曹义宗等扰动边蛮,神俊令道方驰传向新野,处分军事。于路为土因村蛮所掠,送于义宗,义宗又传致襄阳,仍送于萧衍,囚之尚方。孝昌中,始得还国。既至,拜奉朝请,转员外散骑侍郎。孝庄初,迁尚书左民郎中,修《起居注》。永安二年,诏道方与仪曹郎中王元旭使于萧衍。至南兗州,有诏追还。转安东将军、光禄大夫,领右民郎中。太昌初卒,年四十二。人士咸嗟惜之。赠抚军将军、荆州刺史。
史臣曰:赵逸等皆通涉经史,才志不群,价重四州,有闻东国,故于流播之中,拔泥滓之上。人之不可以无能,信也。胡叟显晦之间,优游无闷,亦一世之异人乎?
列传第四十一 李孝伯 李冲
李孝伯,赵郡人也,高平公顺从父弟。父曾,少治《郑氏礼》、《左氏春秋》,以教授为业。郡三辟功曹不就 ,门人劝之,曾曰:“功曹之职,虽曰乡选高第,犹是郡吏耳。北面事人,亦何容易。”州辟主簿,到官月余,乃叹曰:“梁叔敬有云:州郡之职,徒劳人耳。道之不行,身之忧也。”遂还家讲授。太祖时,征拜博士,出为赵郡太守,令行禁止,劫盗奔窜。太宗嘉之。并州丁零,数为山东之害,知曾能得百姓死力,惮不入境。贼于常山界得一死鹿,谓赵郡地也,贼长责之,还令送鹿故处。邻郡为之谣曰:“诈作赵郡鹿,犹胜常山粟。”其见惮如此。卒,赠平南将军、荆州刺史、柏仁子,谥曰懿。
孝伯少传父业,博综群言。美风仪,动有法度。从兄顺言之于世祖,征为中散。世祖见而异之,谓顺曰:“真卿家千里驹也。”迁秘书奏事中散 ,转侍郎、光禄大夫,赐爵南昌子,加建威将军,委以军国机密,甚见亲宠。谋谟切秘,时人莫能知也。迁北部尚书。以频从征伐规略之功,进爵寿光侯,加建义将军。
真君末,车驾南伐,将出彭城。刘义隆子安北将军、徐州刺史、武陵王骏,遣将马文恭率步骑万余至萧城。前军击破之,文恭走免 ,执其队主蒯应。义隆闻大驾南巡,又遣其弟太尉、江夏王义恭率众赴彭城。世祖至彭城,登亚父冢以望城内,遣送蒯应至小市门宣世祖诏,劳问义恭,并遣自陈萧城之败。义恭等问应:“魏帝自来以不?”应曰:“自来。”又问:“今在何处?”应曰:“在城西南。”又问:“士马多少?”应曰:“中军四十余万。”骏遣人献酒二器、甘蔗百梃,并请骆驼。
世祖明旦复登亚父冢,遣孝伯至小市,骏亦遣其长史张暢对孝伯。孝伯遥问暢姓,暢曰:“姓张。”孝伯曰:“是张长史也。”暢曰:“君何得见识?”孝伯曰:“既涉此境,何容不悉。”暢问孝伯曰:“君复何姓?居何官也?”孝伯曰:“我戎行一夫 ,何足致问。然足与君相敌。”孝伯曰:“主上有诏:‘太尉、安北可暂出门,欲与相见,朕亦不攻彭城,何为劳苦将士,城上严备?’今遣赐骆驼及貂裘杂物。”暢曰:“有诏之言,政可施于彼国,何得称之于此?”孝伯曰:“卿家太尉、安北,是人臣不?”暢曰:“是也。”孝伯曰:“我朝廷奄有万国,率土之滨,莫敢不臣。纵为邻国之君,何为不称诏于邻国之臣?”孝伯又问暢曰:“何至忽遽杜门绝桥?”暢曰:“二王以魏帝壁垒未立,将士疲劳,此精甲十万,人思致命,恐轻相凌践,故且闭城耳。待休息士马,然后共治战场,克日交戏。”孝伯曰:“令行禁止,主将常事,宜当以法裁物,何用废桥杜门?穷城之中,复何以十万夸大?我亦有良马百万,复可以此相矜。”暢曰:“王侯设险,何但法令而已也。我若夸君,当言百万,所以言十万者,正是二王左右素所畜养者耳。此城内有数州士庶,工徒营伍犹所未论。我本斗人,不斗马足。且冀之北土,马之所生,君复何以逸足见夸也?”孝伯曰:“王侯设险,诚如来言,开闭有常,何为杜塞?绝桥之意,义在何也?此城守君之所习,野战我之所长;我之恃马,犹如君之恃城耳。”城内有具思者,尝至京师,义恭遣视之,思识是孝伯。思前问孝伯曰:“李尚书行途有劳。”孝伯曰:“此事应相与共知。”思答曰:“缘共知,所以仰劳。”孝伯曰:“感君至意。”
既开门,暢屏人却仗,出受赐物。孝伯曰:“诏以貂裘赐太尉,骆驼、骡、马赐安北,蒲萄酒及诸食味当相与同进。”暢曰:“二王敬白魏帝 ,知欲垂见,常愿面接,但受命本朝,忝居籓任,人臣无境外之交,故无容私觌。”义恭献皮裤褶一具,骏奉酒二器、甘蔗百梃。孝伯曰:“又有诏:‘太尉、安北,久绝南信,殊当忧悒。若欲遣信者,当为护送,脱须骑者,亦当以马送之。’”暢曰:“此方间路甚多,使命日夕往复,不复以此劳魏帝也。”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为白贼所断。”暢曰:“君著白衣,称白贼也。”孝伯大笑曰:“今之白贼,似异黄巾、赤眉。”暢曰:“黄巾、赤眉,不在江南。”孝伯曰:“虽不在江南,亦不离徐方也。”孝伯曰:“向与安北相闻,何以久而不报?”暢曰:“二王贵远,启闻为难。”孝伯曰:“周公握发吐饣甫,二王何独贵远?”暢曰:“握发吐餐,不谓邻国之人也。”孝伯曰:“本邦尚尔,邻国弥应尽恭。且宾至有礼,主人宜以礼接。”暢曰:“昨见众宾至门,未为有礼。”孝伯曰:“非是宾至无礼,直是主人怱怱,无待宾调度耳。”孝伯又言:“有诏:‘程天祚一介常人,诚知非江南之选,近于汝阳,身被九枪,落在溵水,我使牵而出之。凡人骨肉分张,并思集聚,闻其弟在此,如何不遣暂出?寻自令反,岂复苟留一人。’”暢曰:“知欲程天祚兄弟集聚,已勒遣之,但其固辞不往。”孝伯曰:“岂有子弟闻其父兄而反不肯相见,此便禽兽之不若。贵土风俗,何至如此?”
世祖又遣赐义恭、骏等氈各一领,盐各九种,并胡豉。孝伯曰:“有后诏:‘凡此诸盐,各有所宜。白盐食盐,主上自食;黑盐治腹胀气满 ,末之六铢,以酒而服;胡盐治目痛;戎盐治诸疮;赤盐、驳盐、臭盐、马齿盐四种,并非食盐。太尉、安北何不遣人来至朕间?彼此之情,虽不可尽,要复见朕小大,知朕老少,观朕为人。’”暢曰:“魏帝久为往来所具,李尚书亲自衔命,不患彼此不尽,故不复遣信。”义恭献蜡烛十梃,骏献锦一匹。
孝伯曰:“君南土士人,何为著屩?君而著此,将士云何?”暢曰:“士人之言,诚为多愧。但以不武受命,统军戎陈之间 ,不容缓服。”孝伯曰:“永昌王自顷恆镇长安,今领精骑八万直造淮南,寿春亦闭门自固,不敢相御。向送刘康祖首,彼之所见王玄谟,甚是所悉,亦是常才耳。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败。自入境七百余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抗。邹山之险,彼之所凭,前锋始得接手,崔邪利便尔入穴,将士倒曳出之。主上丐其生命,今从在此。复何以轻脱,遣马文恭至萧县,使望风退挠也。彼之民人,甚相忿怨,言清平之时,赋我租帛,至有急难,不能相拯。”暢曰:“知永昌已过淮南。康祖为其所破,比有信使,无此消息。王玄谟南土偏将,不谓为才,但以其北人,故为前驱引导耳。大军未至,而河冰向合,玄谟量宜反旆,未为失算,但因夜回归,致戎马惊乱耳。我家悬瓠小城,陈宪小将,魏帝倾国攻围,累旬不克。胡盛之偏裨小帅,众无三旅,始济翮水,魏国君臣奔散,仅得免脱。滑台之师,无所多愧。邹山小戍,虽有微险,河畔之民,多是新附,始慕政化,奸盗未息,示使崔邪利抚之而已。今虽陷没,何损于国。魏帝自以十万之师而制一崔邪利,乃复足言也?近闻萧县百姓并依山险,聊遣马文恭以十队迎之耳。文恭前以三队出,还走彼大营。嵇玄敬以百舸至留城,魏军奔败。轻敌致此,亦非所恤。王境人民,列居河畔,二国交兵,当互加抚养。而魏师入境,事生意外,官不负民,民亦何怨。知入境七百里,无相捍拒,此自上由太尉神算,次在武陵圣略。军国之要,虽不预闻,然用兵有机间,亦不容相语。”孝伯曰:“君藉此虚谈,支离相对,可谓遁辞知其所穷。且主上当不围此城,自率众军直造瓜步。南事若办,城故不待攻围;南行不捷,彭城亦非所欲也。我今当南,欲饮马江湖耳。”暢曰:“去留之事,自适彼怀。若魏帝遂得饮马长江,便为无复天道。”孝伯曰:“自北而南,实惟人化。饮马长江,岂独天道?”暢将还城,谓孝伯曰:“冀荡定有期,相见无远。君若得还宋朝,今为相识之始。”孝伯曰:“今当先至建业以待君耳。恐尔日君与二王面缚请罪,不暇为容。”
孝伯风容闲雅,应答如流,暢及左右甚相嗟叹。世祖大喜,进爵宣城公。
兴安二年,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平西将军、秦州刺史。太安三年卒,高宗甚悼惜之。赠镇南大将军、定州刺史,谥曰文昭公。
孝伯体度恢雅,明达政事,朝野贵贱,咸推重之。恭宗曾启世祖广征俊秀,世祖曰:“朕有一孝伯,足治天下,何用多为?假复求访,此人辈亦何可得。”其见赏如此。性方慎忠厚,每朝廷大事有不足,必手自书表,切言陈谏;或不从者,至于再三。削灭稿草,家人不见。公庭论议,常引纲纪,或有言事者,孝伯恣其所陈,假有是非,终不抑折。及见世祖,言其所长,初不隐人姓名以为己善。故衣冠之士,服其雅正。自崔浩诛后,军国之谋,咸出孝伯。世祖宠眷有亚于浩,亦以宰辅遇之。献替补阙,其迹不见,时人莫得而知也。卒之日,远近哀伤焉。孝伯美名,闻于遐迩。李彪使于江南,萧赜谓之曰:“孝伯于卿远近?”其为远人所知若此。孝伯妻崔赜女,高明妇人,生一子元显。崔氏卒后,纳翟氏,不以为妻也。憎忌元显,后遇劫,元显见害,世云翟氏所为也。元显志气甚高,为时人所伤惜。翟氏二子,安民、安上,并有风度。
安民,袭爵寿光侯,司徒司马。卒,赠郢州刺史。无子,爵除。
安上,钜鹿太守,亦早卒。
安民弟豹子,正光三年上书曰:
窃惟庸勋赏劳,有国恆典;兴灭继绝,哲后所先。是以积德累忠,《春秋》许宥十世;立功著节,河山誓其永久。伏惟世祖太武皇帝,英叡自天,笼罩日域;东清辽海,西定玉门,凌灭漠北,饮马江水。臣亡父故尚书、宣城公先臣孝伯,冥基感会,邀幸昌辰,绸缪帏幄,缱绻侍从,庙算嘉谋,每蒙顾采。于时储后监国,奏请征贤,诏报曰:“朕有一孝伯,足以治天下,何用多为?”其见委遇,乃至于此。是用宠以元、凯,爵以公侯,诏册曰:“江阳之巡,奇谋屡进;六师大捷,亦有勋焉。”出内勤王,宠遇隆厚,方开大赏,而世祖登遐。梓宫始迁,外任名岳。高宗冲年纂运,未及追叙。
臣行舛百灵,先臣弃世,微绩未甄,诚志长夺,搢绅佥伤早世,朝野咸哀不永。臣亡兄袭,无子封除。永惟宗构,五情崩圮。先臣荣宠前朝,勋书王府,同之常伦,爵封堙坠。准古量今,实深荼苦。窃惟朝例:广川王遵、太原公元大曹等,并以勋重先朝,世绝继祀,或以傍亲,或听弟袭,皆传河山之功,垂不世之赏。况先臣在蒙委任,运筹帏帘,勋著于中,声传于外。事等功均,今古无易。是以汉赏信布,裁重良平;魏酬张徐,不弃荀郭。今数族追赏于先朝之世,先臣绝封于圣明之时,瞻流顾侣,存亡永恨。窃见正始中,爰发存亡之诏,褒贤报功之旨。熙平元年,故任城王澄所请十事,复新前泽,成一时之盛事,垂旷代之茂典。凡在缨绂,谁不感庆?盖以奖劝来今,垂范万古。且刘氏伪书,翻流上国,寻其讪谤,百无一实;前后使人,不书姓字,亦无名爵。至于《张暢传》中,略叙先臣对问,虽改脱略尽,自欲矜高;然逸韵难亏,犹见称载,非直存益于时,没亦有彰国美。乞览此书,昭然可见。则微微衰构,重起一朝,先臣潜魂,结草于千载矣。
卒不得袭。
孝伯兄祥,字元善。学传家业,乡党宗之。世祖诏州郡举贤良,祥应贡,对策合旨,除中书博士。时南土未宾,世祖亲驾,遣尚书韩元兴率众出青州,以祥为军司。略地至于陈汝,淮北之民诣军降者七千余户,迁之于兗豫之南,置淮阳郡以抚之,拜祥为太守,加绥远将军。流民归之者万余家,劝课农桑,百姓安业。世祖嘉之,赐以衣马。迁河间太守,有威恩之称。太安中,征拜中书侍郎,民有千余上书,乞留数年,高宗不许。卒官,追赠定州刺史、平棘子,谥曰宪。
子安世,幼而聪悟。兴安二年,高宗引见侍郎、博士之子,简其秀俊者欲为中书学生。安世年十一,高宗见其尚小,引问之。安世陈说祖父,甚有次第,即以为学生。高宗每幸国学,恆独被引问。诏曰:“汝但守此,至大不虑不富贵。”居父忧以孝闻。天安初,拜中散,以温敏敬慎,高宗亲爱之。累迁主客令。
萧赜使刘缵朝贡。安世美容貌,善举止,缵等自相谓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缵等呼安世为典客。安世曰:“三代不共礼,五帝各异乐。安足以亡秦之官,称于上国?”缵曰:“世异之号,凡有几也?”安世曰:“周谓掌客,秦改典客,汉名鸿胪,今曰主客。君等不欲影响文武,而殷勤亡秦。”缵又指方山曰:“此山去燕然远近?”安世曰:“亦由石头之于番禺耳。”国家有江南使至,多出藏内珍物,令都下富室好容服者货之,令使任情交易。使至金玉肆问价,缵曰:“北方金玉大贱,当是山川所出?”安世曰:“圣朝不贵金玉,所以贱同瓦砾。又皇上德通神明,山不爱宝,故无川无金,无山无玉。”缵初将大市,得安世言,惭而罢。迁主客给事中。
时民困饥流散,豪右多有占夺。安世乃上疏曰:“臣闻量地画野,经国大式;邑地相参,致治之本。井税之兴,其来日久;田莱之数,制之以限。盖欲使土不旷功,民罔游力。雄擅之家,不独膏腴之美;单陋之夫,亦有顷亩之分。所以恤彼贫微,抑兹贪欲,同富约之不均,一齐民于编户。窃见州郡之民,或因年俭流移,弃卖田宅,漂居异乡,事涉数世。三长既立,始返旧墟,庐井荒毁,桑榆改植。事已历远,易生假冒。强宗豪族,肆其侵凌,远认魏晋之家,近引亲旧之验。又年载稍久,乡老所惑,群证虽多,莫可取据。各附亲知,互有长短,两证徒具,听者犹疑,争讼迁延,连纪不判。良畴委而不开,柔桑枯而不采,侥幸之徒兴,繁多之狱作。欲令家丰岁储,人给资用,其可得乎!愚谓今虽桑井难复,宜更均量,审其径术;令分艺有准,力业相称,细民获资生之利,豪右靡余地之盈。则无私之泽,乃播均于兆庶;如阜如山,可有积于比户矣。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属今主。然后虚妄之民,绝望于觊觎;守分之士,永免于凌夺矣。”高祖深纳之,后均田之制起于此矣。
出为安平将军、相州刺史、假节、赵郡公。敦劝农桑,禁断淫祀。西门豹、史起,有功于民者,为之修饰庙堂。表荐广平宋翻、阳平路恃庆,皆为朝廷善士。初,广平人李波,宗族强盛,残掠生民。前刺史薛道扌剽亲往讨之,波率其宗族拒战,大破扌剽军。遂为逋逃之薮,公私成患。百姓为之语曰:“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那可逢!”安世设方略诱波及诸子侄三十余人,斩于鄴市,境内肃然。以病免。太和十七年卒于家。安世妻博陵崔氏,生一子瑒。崔氏以妒悍见出,又尚沧水公主,生二子:谧、郁。
瑒,字琚罗。涉历史传,颇有文才,气尚豪爽,公强当世。延昌末,司徒行参军,迁司徒长兼主簿。太师、高阳王雍表荐瑒为其友,正主簿。
于时民多绝户而为沙门。瑒上言:“礼以教世,法导将来,迹用既殊,区流亦别。故三千之罪,莫大不孝,不孝之大,无过于绝祀。然则绝祀之罪,重莫甚焉。安得轻纵背礼之情,而肆其向法之意也?正使佛道,亦不应然,假令听然,犹须裁之以礼。一身亲老,弃家绝养,既非人理,尤乖礼情,堙灭大伦,且阙王贯。交缺当世之礼,而求将来之益,孔子云‘未知生,焉知死’,斯言之至,亦为备矣。安有弃堂堂之政,而从鬼教乎!又今南服未静,众役仍烦,百姓之情,方多避役。若复听之,恐捐弃孝慈,比屋而是。”沙门都统僧暹等忿瑒鬼教之言,以瑒为谤毁佛法,泣诉灵太后,太后责之。瑒自理曰:“窃欲清明佛法,使道俗兼通,非敢排弃真学,妄为訾毁。且鬼神之名,皆通灵达,称自百代正典,叙三皇五帝,皆号为鬼。天地曰神祇,人死曰鬼。《易》曰‘知鬼神之情状’;周公自美,亦曰‘能事鬼神’;《礼》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是以明者为堂堂,幽者为鬼教。佛非天非地,本出于人,应世导俗,其道幽隐,名之为鬼,愚谓非谤。且心无不善,以佛道为教者,正可未达众妙之门耳。”灵太后虽知瑒言为允,然不免暹等之意,犹罚瑒金一两。
转尚书郎,加伏波将军。随萧宝夤西征,以瑒为统军,假宁远将军。瑒德洽乡闾,招募雄勇,其乐从者数百骑,瑒倾家赈恤,率之西讨。宝夤见瑒至,乃拊瑒肩曰:“子远来,吾事办矣。”故其下每有战功,军中号曰“李公骑”。宝夤又启瑒为左丞,仍为别将,军机戎政,皆与参决。宝夤又启为中书侍郎。还朝,除镇远将军、岐州刺史,坐辞不赴任,免官。建义初,于河阴遇害,时年四十王。初赠镇东将军、尚书右仆射、殷州刺史;太昌中,重赠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
瑒俶傥有大志,好饮酒,笃于亲知,每谓弟郁曰:“士大夫学问,稽博古今而罢,何用专经为老博士也?”与弟谧特相友爱,谧在乡物故,瑒恸哭绝气,久而方苏,不食数日,期年之中,形骸毁悴。人伦哀叹之。瑒三子。
长子义盛,武定中,司徒仓曹参军。
瑒弟谧,字永和。在《逸士传》。
谧弟郁,字永穆。好学沉静,博通经史。自著作佐郎为广平王怀友,怀深相礼遇。时学士徐遵明教授山东,生徒甚盛,怀征遵明在馆,令郁问其五经义例十余条,遵明所答数条而已。稍迁国子博士。自国学之建,诸博士率不讲说,朝夕教授,惟郁而已。谦虚雅宽,甚有儒者之风。迁廷尉少卿,加冠军将军,转通直散骑常侍。建义中,以兄瑒卒,遂抚育孤侄,归于乡里。永熙初,除散骑常侍、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兼都官尚书,寻领给事黄门侍郎。三年春,于显阳殿讲《礼》,诏郁执经,解说不穷,群难锋起,无废谈笑。出帝及诸王公凡预听者,莫不嗟善。寻病卒,赠散骑常侍、都督定冀相沧殷五州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仪同三司、定州刺史。
子士谦,仪同开府参军事。
李冲,字思顺,陇西人,敦煌公宝少子也。少孤,为长兄荥阳太守承所携训。承常言:“此兒器量非恆,方为门户所寄。”冲沉雅有大量,随兄至官。是时牧守子弟多侵乱民庶,轻有乞夺,冲与承长子韶独清简皎然,无所求取,时人美焉。
显祖末,为中书学生。冲善交游,不妄戏杂,流辈重之。高祖初,以例迁秘书中散,典禁中文事,以修整敏惠,渐见宠待。迁内秘书令、南部给事中。
旧无三长,惟立宗主督护,所以民多隐冒,五十、三十家方为一户。冲以三正治民,所由来远,于是创三长之制而上之。文明太后览而称善,引见公卿议之。中书令郑羲、秘书令高祐等曰:“冲求立三长者,乃欲混天下一法。言似可用,事实难行。”羲又曰:“不信臣言,但试行之。事败之后,当知愚言之不谬。”太尉元丕曰:“臣谓此法若行,于公私有益。”咸称方今有事之月,校比民户,新旧未分,民必劳怨。请过今秋,至冬闲月,徐乃遣使,于事为宜。冲曰:“民者,冥也,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不因调时,百姓徒知立长校户之勤,未见均徭省赋之益,心必生怨。宜及课调之月,令知赋税之均。既识其事,又得其利,因民之欲,为之易行。”著作郎傅思益进曰:“民俗既异,险易不同,九品差调,为日已久,一旦改法,恐成扰乱。”太后曰:“立三长,则课有常准,赋有恆分;苞廕之户可出,侥幸之人可止。何为而不可?”群议虽有乖异,然惟以变法为难,更无异义。遂立三长,公私便之。
迁中书令,加散骑常侍,给事中如故。寻转南部尚书,赐爵顺阳侯。冲为文明太后所幸,恩宠日盛,赏赐月至数十万,进爵陇西公,密致珍宝御物以充其第,外人莫得而知焉。冲家素清贫,于是始为富室。而谦以自牧,积而能散,近自姻族,逮于乡闾,莫不分及。虚己接物,垂念羁寒,衰旧沦屈,由之跻叙者,亦以多矣。时以此称之。
初,冲兄佐与河南太守来崇同自凉州入国,素有微嫌。佐因缘成崇罪,饿死狱中。后崇子护又纠佐赃罪,佐及冲等悉坐幽系,会赦乃免,佐甚衔之。至冲宠贵,综摄内外,护为南部郎,深虑为冲所陷,常求退避,而冲每慰抚之。护后坐赃罪,惧必不济。冲乃具奏与护本末嫌隙,乞原恕之,遂得不坐。冲从甥阴始孙孤贫,往来冲家,至如子侄。有人求官,因其纳马于冲,始孙辄受而不为言。后假方便,借冲此马,马主见冲乘马而不得官,后乃自陈始末。冲闻之,大惊,执始孙以状款奏,始孙坐死。其处要自厉,不念爱恶,皆此类也。
是时循旧,王公重臣皆呼其名,高祖常谓冲为中书而不名之。文明太后崩后,高祖居丧引见,待接有加。及议礼仪律令,润饰辞旨,刊定轻重,高祖虽自下笔,无不访决焉。冲竭忠奉上,知无不尽,出入忧勤,形于颜色;虽旧臣戚辅,莫能逮之,无不服其明断慎密而归心焉。于是天下翕然,及殊方听望,咸宗奇之。高祖亦深相仗信,亲敬弥甚,君臣之间,情义莫二。及改置百司,开建五等,以冲参定典式,封荥阳郡开国侯,食邑八百户,拜廷尉卿。寻迁侍中、吏部尚书、咸阳王师。东宫既建,拜太子少傅。高祖初依《周礼》,置夫、嫔之列,以冲女为夫人。
诏曰:“昔轩皇诞御,垂栋宇之构;爰历三代,兴宫观之式。然茅茨土阶,昭德于上代;层台广厦,崇威于中业。良由文质异宜,华朴殊礼故也。是以周成继业,营明堂于东都;汉祖聿兴,建未央于咸镐。盖所以尊严皇威,崇重帝德,岂好奢恶俭,苟敝民力者哉?我皇运统天,协纂乾历,锐意四方,未遑建制,宫室之度,颇为未允。太祖初基,虽粗有经式,自兹厥后,复多营改。至于三元庆飨,万国充庭,观光之使,具瞻有阙。朕以寡德,猥承洪绪,运属休期,事钟昌运,宜遵远度,式兹宫宇。指训规模,事昭于平日;明堂、太庙,已成于昔年。又因往岁之丰资,藉民情之安逸,将以今春营改正殿。违犯时令,行之惕然。但朔土多寒,事殊南夏,自非裁度当春,兴役徂暑,则广制崇基,莫由克就。成功立事,非委贤莫可;改制规模,非任能莫济。尚书冲器怀渊博,经度明远,可领将作大匠;司空、长乐公亮,可与大匠共监兴缮。其去故崇新之宜,修复太极之制,朕当别加指授。”
车驾南伐,加冲辅国大将军,统众翼从。自发都至于洛阳,霖雨不霁,仍诏六军发轸。高祖戎服执鞭御马而出,群臣启颡于马首之前。高祖曰:“长驱之谋,庙算已定,今大将军进,公等更欲何云?”冲进曰:“臣等不能折冲帷幄,坐制四海,而令南有窃号之渠,实臣等之咎。陛下以文轨未一,亲劳圣驾,臣等诚思亡躯尽命,效死戎行。然自离都淫雨,士马困弊,前路尚遥,水潦方甚。且伊洛境内,小水犹尚致难,况长江浩汗,越在南境。若营舟楫,必须停滞,师老粮乏,进退为难,矜丧反旆,于义为允。”高祖曰:“一同之意,前已具论。卿等正以水雨为难,然天时颇亦可知。何者?夏既炎旱,秋故雨多,玄冬之初,必当开爽。比后月十间,若雨犹不已,此乃天也,脱于此而晴,行则无害。古不伐丧,谓诸侯同轨之国,非王者统一之文。已至于此,何容停驾?”冲又进曰:“今者之举,天下所不愿,唯陛下欲之。汉文言:吾独乘千里马,竟何至也?臣有意而无其辞,敢以死请。”高祖大怒曰:“方欲经营宇宙,一同区域,而卿等儒生,屡疑大计,斧钺有常,卿勿复言!”策马将出。于是大司马、安定王休,兼左仆射、任城王澄等并殷勤泣谏。高祖乃谕群臣曰:“今者兴动不小,动而无成,何以示后?苟欲班师,无以垂之千载。朕仰惟远祖,世居幽漠,违众南迁,以享无穷之美,岂其无心,轻遗陵壤?今之君子,宁独有怀?当由天工人代、王业须成故也。若不南銮,即当移都于此,光宅土中,机亦时矣,王公等以为何如?议之所决,不得旋踵。欲迁者左,不欲者右。”安定王休等相率如右。南安王桢进曰:“夫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行至德者不议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非常之人乃能非常之事。廓神都以延王业,度土中以制帝京,周公启之于前,陛下行之于后,固其宜也。且天下至重,莫若皇居,人之所贵,宁如遗体?请上安圣躬,下慰民望,光宅中原,辍彼南伐。此臣等愿言,苍生幸甚。”群臣咸唱“万岁”。
高祖初谋南迁,恐众心恋旧,乃示为大举,因以协定群情,外名南伐,其实迁也。旧人怀土,多所不愿,内惮南征,无敢言者,于是定都洛阳。冲言于高祖曰:“陛下方修周公之制,定鼎成周。然营建六寝,不可游驾待就;兴筑城郛,难以马上营讫。愿暂还北都,令臣下经造,功成事讫,然后备文物之章,和玉銮之响,巡时南徙,轨仪土中。”高祖曰:“朕将巡省方岳,至鄴小停,春始便还未宜。”遂不归北。寻以冲为镇南将军,侍中、少傅如故,委以营构之任。改封阳平郡开国侯,邑户如先。
车驾南伐,以冲兼左仆射,留守洛阳。车驾渡淮,别诏安南大将军元英、平南将军刘藻讨汉中,召雍泾岐三州兵六千人拟戍南郑,克城则遣。冲表谏曰:“秦州险厄,地接羌夷,自西师出后,饷援连续,加氐胡叛逆,所在奔命,运粮擐甲,迄兹未已。今复豫差戍卒,悬拟山外,虽加优复,恐犹惊骇,脱终攻不克,徒动民情,连胡结夷,事或难测。辄依旨密下刺史,待军克郑城,然后差遣,如臣愚见,犹谓未足。何者?西道险厄,单径千里。今欲深戍绝界之外,孤据群贼之口,敌攻不可卒援,食尽不可运粮。古人有言:‘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南郑于国,实为马腹也。且昔人攻伐,或城降而不取;仁君用师,或抚民而遗地。且王者之举,情在拯民;夷寇所守,意在惜地。校之二义,德有浅深。惠声已远,何遽于一城哉?且魏境所掩,九州过八,民人所臣,十分而九。所未民者,惟漠北之与江外耳。羁之在近,岂急急于今日也?宜待大开疆宇,广拔城聚,多积资粮,食足支敌,然后置邦树将,为吞并之举。今钟离、寿阳,密迩未拔;诸城、新野,跬步弗降。所克者舍之而不取,所降者抚之而旋戮。东道既未可以近力守,西蕃宁可以远兵固?若果欲置者,臣恐终以资敌也。又今建都土中,地接寇壤,方须大收死士,平荡江会。轻遣单寡,弃令陷没,恐后举之日,众以留守致惧,求其死效,未易可获。推此而论,不戍为上。”高祖从之。
车驾还都,引见冲等,谓之曰:“本所以多置官者,虑有令仆暗弱,百事稽壅。若明独聪专,则权势大并。今朕虽不得为聪明,又不为劣暗,卿等不为大贤,亦不为大恶。且可一两年许,少置官司。”
高祖自鄴还京,泛舟洪池,乃从容谓冲曰:“朕欲从此通渠于洛,南伐之日,何容不从此入洛,从洛入河,从河入汴,从汴入清,以至于淮?下船而战,犹开户而斗,此乃军国之大计。今沟渠若须二万人以下、六十日有成者,宜以渐修之。”冲对曰:“若尔,便是士无远涉之劳,战有兼人之力。”迁尚书仆射,仍领少傅。改封清渊县开国侯,邑户如前。及太子恂废,冲罢少傅。
高祖引见公卿于清徽堂,高祖曰:“圣人之大宝,惟位与功,是以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今徙极中天,创居嵩洛,虽大构未成,要自条纪略举。但南有未宾之竖,兼凶蛮密迩,朕夙夜怅惋,良在于兹。取南之计决矣,朕行之谋必矣。若依近代也,则天子下帷深宫之内;准上古也,则有亲行,祚延七百。魏晋不征,旋踵而殒,祚之修短,在德不在征。今但以行期未知早晚。知几其神乎,朕既非神,焉能知也。而顷来阴阳卜术之士,咸劝朕今征必克。此既家国大事,宜共君臣各尽所见,不得以朕先言,便致依违,退有同异。”冲对曰:“夫征战之法,先之人事,然后卜筮。今卜筮虽吉,犹恐人事未备。今年秋稔,有损常实,又京师始迁,众业未定,加之征战,以为未可。宜至来秋。”高祖曰:“仆射之言,非为不合。朕意之所虑,乃有社稷之忧。然咫尺寇戎,无宜自安,理须如此。仆射言人事未从,亦不必如此。朕去十七年,拥二十万众,行不出畿甸,此人事之盛,而非天时。往年乘机,天时乃可,而阙人事,又致不捷。若待人事备,复非天时,若之何?如仆射之言,便终无征理。朕若秋行无克捷,三君子并付司寇。不可不人尽其心。”罢议而出。
后世宗为太子,高祖宴于清徽堂。高祖曰:“皇储所以纂历三才,光昭七祖,斯乃亿兆咸悦,天人同泰,故延卿就此一宴,以暢忻情。”高祖又曰:“天地之道,一盈一虚,岂有常泰。天道犹尔,况人事乎?故有升有黜,自古而然。悼往欣今,良用深叹。”冲对曰:“东晖承储,苍生咸幸。但臣前忝师傅,弗能弼谐,仰惭天日,慈造宽含,得预此宴,庆愧交深。”高祖曰:“朕尚不能革其昏,师傅何劳愧谢也。”
后尚书疑元拔、穆泰罪事,冲奏曰:“前彭城镇将元拔与穆泰同逆,养子降寿宜从拔罪。而太尉、咸阳王禧等,以为律文养子而为罪,父及兄弟不知情者不坐。谨审律意,以养子于父非天性,于兄弟非同气,敦薄既差,故刑典有降;是以养子虽为罪,而父兄不预。然父兄为罪,养子不知谋,易地均情,岂独从戮乎?理固不然。臣以为:依据律文,不追戮于所生,则从坐于所养,明矣。又律惟言父不从子,不称子不从父,当是优尊厉卑之义。臣禧等以为:‘律虽不正见,互文起制,于乞也举父之罪,于养也见子坐,是为互起。互起两明,无罪必矣。若以嫡继,养与生同,则父子宜均,只明不坐。且继养之注云:若有别制,不同此律。又令文云:诸有封爵,若无亲子,及其身卒,虽有养继,国除不袭。是为有福不及己,有罪便预坐。均事等情,律令之意,便相矛盾。伏度律旨,必不然也。’臣冲以为:指例条寻,罪在无疑,准令语情,颇亦同式。”诏曰:“仆射之议,据律明矣;太尉等论,于典矫也。养所以从戮者,缘其已免所生,故不得复甄于所养。此独何福,长处吞舟?于国所以不袭者,重列爵,特立制,因天之所绝,推而除之耳,岂复报对刑赏?于斯则应死,可特原之。”
冲机敏有巧思。北京明堂、圆丘、太庙,及洛都初基,安处郊兆,新起堂寝,皆资于冲。勤志强力,孜孜无怠,旦理文簿,兼营匠制,几案盈积,剞劂在手,终不劳厌也。然显贵门族,务益六姻,兄弟子侄,皆有爵官,一家岁禄,万匹有余;是其亲者,虽复痴聋,无不超越官次。时论亦以此少之。
年才四十,而鬓须班白,姿貌丰美,未有衰状。李彪之入京也,孤微寡援,而自立不群,以冲好士,倾心宗附。冲亦重其器学,礼而纳焉,每言之于高祖,公私共相援益。及彪为中尉兼尚书,为高祖知待,便谓非复藉冲,而更相轻背,惟公坐敛袂而已,无复宗敬之意也。冲颇衔之。后高祖南征,冲与吏部尚书、任城王澄并以彪倨傲无礼,遂禁止之。奏其罪状,冲手自作,家人不知,辞甚激切,因以自劾。高祖览其表,叹怅者久之,既而曰:“道固可谓溢也,仆射亦为满矣。”冲时震怒,数数责彪前后愆悖,瞋目大呼,投折几案。尽收御史,皆泥首面缚,詈辱肆口。冲素性温柔,而一旦暴恚,遂发病荒悸,言语乱错,犹扼腕叫詈,称李彪小人。医药所不能疗,或谓肝藏伤裂。旬有余日而卒,时年四十九。高祖为举哀于悬瓠,发声悲泣,不能自胜。诏曰:“冲贞和资性,德义树身,训业自家,道素形国。太和之始,朕在弱龄,早委机密,实康时务。鸿渐瀍洛,朝选开清,升冠端右,惟允出纳。忠肃柔明,足敷睿范,仁恭信惠,有结民心。可谓国之贤也,朝之望也。方升宠秩,以旌功旧,奄致丧逝,悲痛于怀。既留勤应陟,兼良宿宜褒,可赠司空公,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赠钱三十万、布五百匹、蜡三百斤。”有司奏谥曰文穆。葬于覆舟山,近杜预冢,高祖之意也。后车驾自鄴还洛,路经冲墓,左右以闻,高祖卧疾望坟,掩泣久之。诏曰:“司空文穆公,德为时宗,勋简朕心,不幸徂逝,托坟邙岭,旋銮覆舟,躬睇茔域,悲仁恻旧,有恸朕衷。可遣太牢之祭,以申吾怀。”及与留京百官相见,皆叙冲亡没之故,言及流涕。高祖得留台启,知冲患状,谓右卫宋弁曰:“仆射执我枢衡,总釐朝务,清俭居躬,知宠已久。朕以仁明忠雅,委以台司之寄,使我出境无后顾之忧,一朝忽有此患,朕甚怀怆慨。”其相痛惜如此。
冲兄弟六人,四母所出,颇相忿阋。及冲之贵,封禄恩赐皆以共之,内外辑睦。父亡后同居二十余年,至洛乃别第宅,更相友爱,久无间然。皆冲之德也。始冲之见私宠也,兄子韶恆有忧色,虑致倾败。后荣名日显,稍乃自安。而冲明目当官,图为己任,自始迄终,无所避屈。其体时推运,皆此类也。子延寔等,语在《外戚传》。
史臣曰:燕赵信多奇士。李孝伯风范鉴略,盖亦过人远甚。世祖雄猜严断,崔浩已见诛夷。而入参心膂,出干政事,献可替否,无际可寻,故能从容任遇,以功名始卒。其智器固以优乎?安世识具通雅,时干之良。瑒以豪俊达,郁则儒博显。李冲早延宠眷,入干腹心,风流识业,固乃一时之秀。终协契圣主,佐命太和,位当端揆,身任梁栋,德洽家门,功著王室。盖有魏之乱臣也。
列传第四十二 游雅 高闾
游雅,字伯度,小名黄头,广平任人也。少好学,有高才。世祖时 ,与渤海高允等俱知名,征拜中书博士、东宫内侍长,迁著作郎。使刘义隆,授散骑侍郎,赐爵广平子,加建威将军。稍迁太子少傅,领禁兵,进爵为侯,加建义将军。受诏与中书侍郎胡方回等改定律制。出为散骑常侍、平南将军、东雍州刺史,假梁郡公。在任廉白,甚有惠政。征为秘书监,委以国史之任。不勤著述,竟无所成。诏雅为《太华殿赋》,文多不载。雅性刚戆,好自矜诞,陵猎人物。高允重雅文学,而雅轻薄允才,允性柔宽,不以为恨。允将婚于邢氏,雅劝允娶于其族,允不从。雅曰:“人贵河间邢,不胜广平游。人自弃伯度,我自敬黄头。”贵己贱人,皆此类也。允著《征士颂》,殊为重雅,事在《允传》。雅因论议长短,忿儒者陈奇,遂陷奇至族,议者深责之。和平二年卒。赠相州刺史,谥曰宣侯。
子僧奴,袭爵。卒,子双凤袭。
雅弟恆,子昙护。太和中,为中散,迁典寺令。后慰劳仇池,为贼所害。赠肆州刺史。
高闾,字阎士,渔阳雍奴人。五世祖原,晋安北军司、上谷太守、关中侯,有碑在蓟中。祖雅,少有令名,州别驾。父洪,字季愿,陈留王从事中郎。闾贵,乃赠宁朔将军、幽州刺史、固安贞子。
闾早孤,少好学,博综经史,文才俊伟,下笔成章。本名驴,司徒崔浩见而奇之,乃改为闾而字焉。真君九年,征拜中书博士。和平末,迁中书侍郎。高宗崩,乙浑擅权,内外危惧。文明太后临朝,诛浑,引闾与中书令高允入于禁内,参决大政,赐爵安乐子。加南中郎将,与镇南大将军尉元南赴徐州。闾先入彭城,收管籥,元表闾以本官领东徐州刺史,与张谠对镇团城。后还京城,以功进爵为侯,加昭武将军。
显祖传位,徙御崇光宫。闾上表颂曰:
臣闻刑制改物者,应天之圣君;龌龊顺常者,守文之庸主。故五帝异规而化兴,三王殊礼而致治,用能宪章万祀,垂范百王,历叶所以挹其遗风,后君所以酌其轨度。伏惟太上皇帝,道光二仪,明齐日月,至德潜通,武功四暢。霜威南被,则淮徐来同;齐斧北断,则猃狁覆毙。西摧三危之酋,东引肃慎之贡,荒遐款塞,九有宅心。于是从容闲览,希心玄奥;尚鼎湖之奇风,崇巢由之高洁;畴咨熙载,亮采群后,爰挹大位,传祚圣人。开古之高范,爰萃于一朝;旷叶之希事,载见于今日。昔唐尧禅舜,前典大其成功;太伯让季,孔子称其至德。苟位以圣传,臣子一也。谨上《至德颂》一篇,其词曰:
茫茫太极,悠悠遐古。三皇刑制,五帝垂祜。仰察璿玑,俯鉴后土。雍容端拱,惟德是与。夏殷世传,周汉纂烈。道风虽邈,仍诞明哲。爰暨三季,下凌上替。九服三分,礼乐四缺。上灵降鉴,思皇反正。乃眷有魏,配天承命。功冠前王,德侔往圣。移风革俗,天保载定。于穆太皇,克广圣度。玄化外暢,惠鉴内悟。遗此崇高,挹彼冲素。道映当今,庆流后祚。明明我皇,承乾绍焕。比诵熙周,方文隆汉。重光丽天,晨晖叠旦。六府孔修,三辰贞观。功均乾造,云覆雨润。养之以仁,敦之以信。绥之斯和,动之斯震。自东徂西,无思不顺。祯候并应,福禄来格。嘉谷秀町,素文表石。玄鸟呈皓,醴泉流液。黄龙蜿蜿,游鳞奕奕。冲训既布,率土咸宁。穆穆四门,灼灼典刑。胜残岂远,期月有成。翘翘东岳,庶见翠旌。先民有言,千载一泰。昔难其运,今易其会。沐浴淳泽,被服冠带。饮和陶润,载欣载赖。文以写意,功由颂宣。吉甫作歌,式昭永年。唐政缉熙,康哉垂篇。仰述徽烈,被之管弦。
高允以闾文章富逸,举以自代,遂为显祖所知,数见引接,参论政治。命造《鹿苑颂》、《北伐碑》,显祖善之。永明初,为中书令,加给事中,委以机密。文明太后甚重闾,诏令书檄,碑铭赞颂皆其文也。
太和三年,出师讨淮北,闾表曰:“伏见庙算有事淮海,虽成事不说,犹可思量。臣以愚劣,本非武用,至于军旅,尤所不学。直以无讳之朝,敢肆狂瞽,区区短见,窃有所疑。臣闻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今天下开泰,四方无虞,岂宜盛世,干戈妄动?疑一也。淮北之城,凡有五处,难易相兼,皆须攻击。然攻守难图,力悬百倍,反覆思量,未见其利。疑二也。纵使如心,于国无用,发兵远入,费损转多。若不置城,是谓空争。疑三也。脱不如意,当延日月,屯众聚费,于何不有。疑四也。伏愿思此四疑,时速返旆。”文明太后令曰:“六军电发,有若摧朽,何虑四难也。”
迁尚书、中书监。淮南王他奏求依旧断禄,文明太后令召群臣议之。闾表曰:
天生烝民,树之以君,明君不能独理,必须臣以作辅。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故车服有等差,爵命有分秩;德高者则位尊,任广者则禄重。下者禄足以代耕,上者俸足以行义。庶民均其赋,以展奉上之心;君王聚其材,以供事业之用。君班其俸,垂惠则厚;臣受其禄,感恩则深。于是贪残之心止,竭效之诚笃;兆庶无侵削之烦,百辟备礼容之美。斯则经世之明典,为治之至术。自尧舜以来,逮于三季,虽优劣不同,而斯道弗改。自中原崩否,天下幅裂,海内未一,民户耗减,国用不充,俸禄遂废。此则事出临时之宜,良非久长之道。
大魏应期绍祚,照临万方,九服既和,八表咸谧。二圣钦明文思,道冠百代,动遵礼式,稽考旧章,准百王不易之胜法,述前圣利世之高轨;置立邻党,班宣俸禄,事设令行,于今已久;苛慝不生,上下无怨,奸巧革虑,窥觎绝心,利润之厚,同于天地。以斯观之,如何可改?
又洪波奔激,则堤防宜厚;奸悖充斥,则禁网须严。且饥寒切身,慈母不保其子;家给人足,礼让可得而生。但廉清之人,不必皆富;丰财之士,未必悉贤。今给其俸,则清者足以息其滥窃,贪者足以感而劝善;若不班禄,则贪者肆其奸情,清者不能自保。难易之验,灼然可知,如何一朝便欲去俸?淮南之议,不亦谬乎?
诏从闾议。
高祖又引见王公已下于皇信堂,高祖曰:“政虽多途,治归一体,朕每蒙慈训,犹自昧然。诚知忠佞有损益,而未识其异同,恆惧忠贞见毁,佞人便进。寤寐思此,如有隐忧。国彦朝贤,休戚所共,宜辨斯真伪,以释朕怀。”尚书游明根对曰:“忠佞之士,实亦难知。依古爵人,先试之以官,官定然后禄之,三载考绩,然后忠佞可明。”闾曰:“窃谓袁盎彻慎夫人席,是其忠;谮杀晁错,是其佞。若以异人言之,望之为忠,石显是佞。”高祖曰:“自非圣人,忠佞之行,时或互有。但忠功显即谓之忠,佞迹成斯谓之佞。史官据成事而书,于今观之,有别明矣。朕所问者,未然之前;卿之所对,已然之后。”闾曰:“佞者,饰智以行事;忠者,发心以附道。譬如玉石,皦然可知。”高祖曰:“玉石同体而异名,忠佞异名而同理。求之于同,则得其所以异;寻之于异,则失其所以同。出处同异之间,交换忠佞之境,岂是皦然易明哉?或有托佞以成忠,或有假忠以饰佞。如楚子綦后事显忠,初非佞也。”闾曰:“子綦谏楚,初虽随述,终致忠言,此适欲几谏,非为佞也。子綦若不设初权,后忠无由得显。”高祖善闾对。
闾后上表曰:
臣闻为国之道,其要有五:一曰文德,二曰武功,三曰法度,四曰防固,五曰刑赏。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荒狡放命,则播武功以威之;民未知战,则制法度以齐之;暴敌轻侵,则设防固以御之;临事制胜,则明刑赏以劝之。用能辟国宁方,征伐四克。北狄悍愚,同于禽兽,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内逼。又狄散居野泽,随逐水草,战则与家产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赍资粮而饮食足。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掠而已。历代为边患者,良以倏忽无常故也。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制之。昔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赵灵、秦始,长城是筑;汉之孝武,踵其前事。此四代之君,皆帝王之雄杰,所以同此役者,非智术之不长,兵众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其理宜然故也。《易》称天险不可升,地险山川丘陵,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长城之谓欤?今宜依故于六镇之北筑长城,以御北虏。虽有暂劳之勤,乃有永逸之益,如其一成,惠及百世。即于要害,往往开门,造小城于其侧。因地却敌,多置弓弩。狄来有城可守,其兵可捍。既不攻城,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必惩艾。
宜发近州武勇四万人及京师二万人,合六万人为武士,于苑内立征北大将军府,选忠勇有志干者以充其选。下置官属,分为三军,二万人专习弓射,二万人专习戈盾,二万人专习骑槊。修立战场,十日一习,采诸葛亮八阵之法,为平地御寇之方,使其解兵革之宜,识旌旗之节,器械精坚,必堪御寇。使将有定兵,兵有常主,上下相信,昼夜如一。七月发六部兵六万人,各备戎作之具,敕台北诸屯仓库,随近作米,俱送北镇。至八月征北,部率所领,与六镇之兵,直至碛南,扬威漠北。狄若来拒,与之决战,若其不来,然后散分其地,以筑长城。计六镇东西不过千里,若一夫一月之功,当三步之地,三百人三里,三千人三十里,三万人三百里,则千里之地,强弱相兼,计十万人一月必就,运粮一月不足为多。人怀永逸,劳而无怨。
计筑长城,其利有五:罢游防之苦,其利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其利二也;登城观敌,以逸待劳,其利三也;省境防之虞,息无时之备,其利四也;岁常游运,永得不匮,其利五也。
又任将之道,特须委信,遣之以礼,恕之以情,阃外之事,有利辄决,赦其小过,要其大功,足其兵力,资其给用,君臣相体,若身之使臂,然后忠勇可立,制胜可果。是以忠臣尽其心,征将竭其力,虽三败而逾荣,虽三背而弥宠。
诏曰:“览表,具卿安边之策。比当与卿面论一二。”
高祖又引见群臣,议伐蠕蠕。帝曰:“蠕蠕前后再扰朔边。近有投化人云,敕勒渠帅兴兵叛之,蠕蠕主身率徒众,追至西漠。今为应乘弊致讨,为应休兵息民?”左仆射穆亮对曰:“自古以来,有国有家莫不以戎事为首。蠕蠕子孙,袭其凶业,频为寇扰,为恶不悛,自相违叛。如臣愚见,宜兴军讨之,虽不顿除巢穴,且以挫其丑势。”闾曰:“昔汉时天下一统,故得穷追北狄。今南有吴寇,不宜悬军深入。”高祖曰:“先朝屡兴征伐者,以有未宾之虏。朕承太平之基,何为摇动兵革?夫兵者凶器,圣王不得已而用之。便可停也。”高祖又曰:“今欲遣蠕蠕使还,应有书问以不?”群臣以为宜有,乃诏闾为书。于时蠕蠕国有丧,而书不叙凶事。高祖曰:“卿为中书监,职典文词,所造旨书,不论彼之凶事。若知而不作,罪在灼然;若情思不至,应谢所任。”闾对曰:“昔蠕蠕主敦崇和亲,其子不遵父志,屡犯边境。如臣愚见,谓不宜吊。”高祖曰:“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君则臣悦。卿云不合吊慰,是何言欤!”闾遂引愆,免冠谢罪。高祖谓闾曰:“蠕蠕使牟提小心恭慎,甚有使人之礼,同行疾其敦厚,每至陵辱,恐其还北,必被谤诬。昔刘准使殷灵诞每禁下人不为非礼之事,及其还国,果被谮醖,以致极刑。今为旨书,可明牟提忠于其国,使蠕蠕主知之。”
是年冬至,高祖、文明太后大飨群官。高祖亲舞于太后前,群臣皆舞。高祖乃歌,仍率群臣再拜上寿。闾进曰:“臣闻:大夫行孝,行合一家;诸侯行孝,声著一国;天子行孝,德被四海。今陛下圣性自天,敦行孝道,称觞上寿,灵应无差。臣等不胜庆踊,谨上千万岁寿。”高祖大悦,赐群臣帛,人三十匹。
又议政于皇信堂,高祖曰:“百揆多途,万机事猥,未周之阙,卿等宜有所陈。”闾对曰:“臣伏思太皇太后十八条之令,及仰寻圣朝所行,事周于百揆,理兼于庶务。孔子至圣,三年有成;子产治郑,历载乃就。今圣化方宣,风政骤改,行之积久,自然致治。理之必明,不患事阙。又为政之道,终始若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政令既宣,若有不合于民者,因民之心而改之。愿终成其事,使至教必行。臣反覆三思,理毕于此,不知其他。但使今之法度,必理、必明、必行、必久,胜残去杀,可不远而致。”高祖曰:“刑法者,王道之所用。何者为法?何者为刑?施行之日,何先何后?”闾对曰:“臣闻刑制立会,轨物齐众,谓之法;犯违制约,致之于宪,谓之刑。然则法必先施,刑必后著。自鞭杖已上至于死罪,皆谓之刑。刑者,成也,成而不可改。”高祖曰:“《论语》称:冉子退朝,孔子问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何者是政?何者为事?”闾对曰:“臣闻:政者,君上之所施行,合于法度,经国治民之属,皆谓之政;臣下奉教承旨,作而行之,谓之事。然则天下大同,风轨齐一,则政出于天子;王道衰,则政出于诸侯;君道缺,则政出于大夫。故《诗叙》曰:‘王道衰,政教失,则国异政,家殊俗。’政者,上之所行;事者,下之所奉。”高祖曰:“若君命为政,子夏为莒父宰,问政,此应奉命而已,何得称政?”尚书游明根曰:“子夏宰民,故得称政。”帝善之。
十四年秋,闾上表曰:
奉癸未诏书,以春夏少雨,忧饥馑之方臻,愍黎元之伤瘁,同禹汤罪己之诚,齐尧舜引咎之德。虞灾致惧,询及卿士,令各上书,极陈损益。深恩被于苍生,厚惠流于后土。伏惟陛下天启圣姿,利见纂极,钦若昊天,光格宇宙。太皇太后以叡哲赞世,稽合三才,高明柔克,道被无外。七政昭宣于上,九功咸序于下。君人之量逾高,谦光之旨弥笃。修复祭仪,宗庙所以致敬;饰正器服,礼乐所以宣和。增儒官以重文德,简勇士以昭武功。虑狱讼之未息,定刑书以理之;惧蒸民以奸宄,置邻党以穆之;究庶官之勤剧,班俸禄以优之;知劳逸之难均,分民土以齐之。甄忠明孝,矜贫恤独,开纳谠言,抑绝谗佞,明训以体,率土移风。虽未胜残去杀,成无为之化,足以仰答三灵者矣。
臣闻皇天无私,降鉴在下,休咎之征,咸由人召。故帝道昌则九畴叙,君德衰而彝伦斁。休瑞并应,享以五福,则康于其邦;咎征屡臻,罚以六极,则害于其国。斯乃《洪范》之实征,神祗之明验。及其厄运所缠,世钟阳九,数乖于天理,事违于人谋,时则有之矣。故尧汤逢历年之灾,周汉遭水旱之患,然立功修行,终能弭息。今考治则有如此之风,计运未有如彼之害,而陛下殷勤引过,事迈前王。徙星澍雨之征,指辰可必;消灾灭祸之符,灼然自见。虽王畿之内,颇为少雨,关外诸方,禾稼仍茂。苟动之以礼,绥之以和,一岁不收,未为大损。但豫备不虞,古之善政;安不忘危,有国常典。窃以北镇新徙,家业未就,思亲恋本,人有愁心,一朝有事,难以御敌。可宽其往来,颇使欣慰,开云中马城之食以赈恤之,足以感德,致力边境矣。明察畿甸之民,饥甚者,出灵丘下馆之粟以救其乏,可以安慰孤贫,乐业保土。使幽、定、安、并四州之租,随运以溢其处;开关弛禁,薄赋贱籴,以消其费;清道路,恣其东西,随丰逐食,贫富相赡。可以免度凶年,不为患苦。
又闻常士困则滥窃生,匹妇馁则慈心薄。凶俭之年,民轻违犯,可缓其使役,急其禁令。宜于未然之前,申敕外牧。又一夫幽枉,王道为亏,京师之狱,或恐未尽。可集见囚于都曹,使明折庶狱者,重加究察。轻者即可决遣,重者定状以闻。罢非急之作,放无用之兽。此乃救凶之常法,且以见忧于百姓。《论语》曰:“不患贫而患不安。”苟安而乐生,虽遭凶年,何伤于民庶也。愚臣所见,如此而已。
诏曰:“省表闻之,当敕有司依此施行。”
后诏闾与太常采雅乐以营金石,又领广陵王师。出除镇南将军、相州刺史。以参定律令之勤,赐布帛千匹、粟一千斛、牛马各三。闾上疏陈伐吴之策,高祖纳之。迁都洛阳,闾表谏,言迁有十损,必不获已,请迁于鄴。高祖颇嫌之。
萧鸾雍州刺史曹虎据襄阳请降,诏刘昶、薛真度等四道南伐,车驾亲幸悬瓠。闾谏表曰:“洛阳草创,虎既不遣质任,必非诚心,无宜轻举。”高祖不纳。虎果虚诈,诸将皆无功而还。高祖攻钟离未克,将于淮南修故城而置镇戍,以抚新附之民,赐闾玺书,具论其状。闾表曰:“南土乱亡,僭主屡易。陛下命将亲征,威陵江左,望风慕化,克拔数城,施恩布德,携民襁负,可谓泽流边方,威惠普著矣。然元非大举,军兴后时;本为迎降,戎卒实少。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攻之。所率既寡,东西悬阔,难以并称。伏承欲留戍淮南,招抚新附。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步骑数十万南临瓜步,诸郡尽降,而盱眙小城,攻而弗克。班师之日,兵不戍一郡,土不辟一廛。夫岂无人,以大镇未平,不可守小故也。堰水先塞其源,伐木必拔其本。源不塞,本不拔,虽翦枝竭流,终不可绝矣。寿阳、盱眙、淮阴,淮南之源本也。三镇不克其一,而留兵守郡,不可自全明矣。既逼敌之大镇,隔深淮之险,少置兵不足以自固,多留众粮运难可充。又欲修渠通漕,路必由于泗口;氵斥淮而上,须经角城。淮阴大镇,舟船素畜,敌因先积之资,以拒始行之路。若元戎旋旆,兵士挫怯,夏雨水长,救援实难。忠勇虽奋,事不可济。淮阴东接山阳,南通江表,兼近江都、海西之资,西有盱眙、寿阳之镇。且安土乐本,人之常情,若必留戍,军还之后,恐为敌擒。何者?镇戍新立,悬在异境,以劳御逸,以新击旧,而能自固者,未之有也。昔彭城之役,既克其城,戍镇已定,而思叛外向者犹过数方。角城蕞尔,处在淮北,去淮阳十八里,五固之役,攻围历时,卒不能克。以今比昔,事兼数倍。今以向热,水雨方降,兵刃既交,难以恩恤。降附之民及诸守令,亦可徙置淮北。如其不然,进兵临淮,速度士卒,班师还京。踵太武之成规,营皇居于伊洛。畜力以待敌衅,布德以怀远人,使中国清穆,化被遐裔。淮南之镇,自效可期;天安之捷,指辰不远。”
车驾还幸石济,闾朝于行宫。高祖谓闾曰:“朕往年之意,不欲决征,但兵士已集,恐为幽王之失,不容中止。发洛之日,正欲至于悬瓠,以观形势。然机不可失,遂至淮南。而彼诸将,并列州镇,至无所获,定由晚一月日故也。”闾对曰:“人皆是其所事,而非其所不事,犹犬之吠非其主。且古者攻战之法,倍则攻之,十则围之。圣驾亲戎,诚应大捷,所以无大获者,良由兵少故也。且徙都者,天下之大事,今京邑甫尔,庶事草创,臣闻《诗》云‘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臣愿陛下从容伊瀍,优游京洛,使德被四海,中国缉宁,然后向化之徒,自然乐附。”高祖曰:“愿从容伊瀍,实亦不少,但未获耳。”闾曰:“司马相如临终恨不见封禅。今虽江介不宾,小贼未殄,然中州之地,略亦尽平,岂可于圣明之辰,而阙盛礼。齐桓公霸诸侯,犹欲封禅,而况万乘?”高祖曰:“由此桓公屈于管仲。荆扬未一,岂得如卿言也。”闾曰:“汉之名臣,皆不以江南为中国。且三代之境,亦不能远。”高祖曰:“淮海惟扬州,荆及衡阳惟荆州,此非近中国乎?”
及车驾至鄴,高祖频幸其州馆。诏曰:“闾昔在中禁,有定礼正乐之勋;作籓于州,有廉清公干之美。自大军停轸,庶事咸丰,可谓国之老成,善始令终者也。每惟厥德,朕甚嘉焉。可赐帛五百匹、粟一千斛、马一匹、衣一袭,以褒厥勤。”
闾每请本州以自效,诏曰:“闾以悬车之年,方求衣锦。知进忘退,有尘谦德,可降号平北将军。朝之老成,宜遂情愿,徙授幽州刺史,令存劝两修,恩法并举。”闾以诸州罢从事,依府置参车,于治体不便,表宜复旧。高祖不悦。岁余,表求致仕,优答不许。征为太常卿。频表陈逊,不听。又车驾南讨汉阳,闾上表谏求回师,高祖不纳。汉阳平,赐闾玺书,闾上表陈谢。
世宗践祚,闾累表逊位。诏曰:“闾贞干早闻,儒雅素著,出内清华,朝之俊老。以年及致仕,固求辞任,宜听解宗伯,遂安车之礼,特加优授,崇老成之秩。可光禄大夫,金印、紫绶。”使散骑常侍、兼吏部尚书邢峦就家拜授。及辞,引见于东堂,赐以肴羞,访之大政。以其先朝儒旧,告老永归,世宗为之流涕。诏曰:“闾历官六朝,著勋五纪,年礼致辞,义光进退,归轩首路,感怅兼怀。安驷籝金,汉世荣贶,可赐安车、几杖、舆马、缯彩、衣服、布帛,事从丰厚。百僚饯之,犹昔群公之祖二疏也。”闾进陟北邙,上望阙表,以示恋慕之诚。景明三年十月,卒于家。世宗遣使吊慰,赗帛四百匹。四年三月,赠镇北将军、幽州刺史,谥曰文侯。
闾好为文章,军国书檄诏令碑颂铭赞百有余篇,集为三十卷。其文亦高允之流,后称二高,为当时所服。闾强果,敢直谏。其在私室,言裁闻耳,及于朝廷广众之中,则谈论锋起,人莫能敌。高祖以其文雅之美,每优礼之。然贪褊矜慢。初在中书,好詈辱诸博士,博士、学生百有余人,有所干求者,无不受其财货。及老为二州,乃更廉俭自谨,有良牧之誉。有三子。
长子元昌,袭爵。位至辽西、博陵二郡太守。
子钦,字希叔,颇有文学。莫折念生之反也,钦随元志西讨。志败,为贼所擒,念生以为黄门郎。死于秦州。
子穆宗,袭祖爵。兴和中,定州开府祭酒。
钦弟石头、小石,皆早卒。
元昌弟定殷,中垒将军、渔阳太守。卒,赠征虏将军、安州刺史。子洪景,少有名誉。早卒。次子宣景,武定中,开府司马。
定殷弟幼成,员外郎。颇有文才,性清狂,为奴所害。
闾弟悦,笃志好学,有美于闾。早卒。
史臣曰:游雅才业,亦高允之亚欤?至于陷族陈奇,斯所以绝世而莫祀也。高闾发言有章句,下笔富文彩,亦一代之伟人。故能受遇累朝,见重高祖。挂冠谢事,礼备悬舆,美矣。
列传第四十三 游明根 刘芳
游明根,字志远,广平任人也。祖鱓,慕容熙乐浪太守。父幼,冯跋假广平太守。和龙平 ,明根乃得归乡里。游雅称荐之,世祖擢为中书学生。性贞慎寡欲,综习经典。及恭宗监国,与公孙叡俱为主书。
高宗践祚,迁都曹主书,赐爵安乐男、宁远将军。高宗以其小心敬慎,每嗟美之。假员外散骑常侍、冠军将军、安乐侯,使于刘骏 ,直使明僧暠相对。前后三返,骏称其长者,迎送之礼,有加常使。显祖初,以本将军出为东青州刺史,加员外常侍。迁散骑常侍、平东将军、都督兗州诸军事、瑕丘镇将,寻就拜东兗州刺史,改爵新泰侯。为政清平,新民乐附。
高祖初,入为给事中,迁仪曹长,加散骑常侍。清约恭谨,号为称职。后王师南讨 ,诏假安南将军、仪曹尚书、广平公,与梁郡王嘉参谋军计。后兗州民叛,诏明根慰喻。敕南征沔西、仇城、连口三道诸军,禀明根节度。还都,正尚书,仍加散骑常侍。
诏以与萧赜绝使多年,今宜通否,群臣会议。尚书陆叡曰:“先以三吴不靖,荆梁有难,故权停之 ,将观衅而动。今彼方既靖,宜还通使。”明根曰:“中绝行人,是朝廷之事,深筑醴阳,侵彼境土,二三之理,直在萧赜。我今遣使,于理为长。”高祖从之。文明太后崩,群臣固请公除,高祖与明根往复。事在《礼志》。迁大鸿胪卿、河南王干师,尚书如故。随例降侯为伯。又参定律令,屡进谠言。
明根以年逾七十,表求致仕,诏不许。频表固请,乃诏曰:“明根风度清干,志尚贞敏 ,温恭静密,乞言是寄,故抑其高蹈之操,至于再三。表请殷勤,不容违夺,便己许其告辨。可出前后表付外,依礼施行。”引明根入见,高祖曰:“卿年耆德茂,服勤累朝,历职内外,并著显绩,逮于耆老,履道不渝。是以釐革之始,委以礼任,迟能迂德,匡赞于朕。然高尚悠邈,便尔言归,君臣之礼,于斯而毕,眷德思仁,情何可已。夫七十致仕,典礼所称;位隆固辞,贤者达节。但季俗陵迟,斯道弗继。卿独秉冲操,居今行古,有魏以来,首振颓俗,进可以光我朝化,退可以荣慰私门。”明根对曰:“臣桑榆之年,钟鸣漏尽,蒙陛下之泽,首领获全,待尽私庭,下奉先帝、陛下大恩,臣之愿也。但犬马之恋,不胜悲塞。”因泣不自胜。高祖命之令进,言别殷勤,仍为流涕。赐青纱单衣、委貌冠、被褥、锦袍等物。
其年,以司徒尉元为三老,明根为五更,行礼辟雍。语在《元传》。赐步挽一乘,给上卿之禄 ,供食之味,太官就第月送之。以定律令之勤,赐布帛一千匹、谷一千斛。后明根归广平,赐绢五百匹、安车一乘、马二匹、幄帐被褥。车驾幸鄴,明根朝于行宫。诏曰:“游五更光素蓬檐,归终衡里,可谓朝之旧德,国之老成。可赐帛五百匹、谷五百斛。”敕太官备送珍羞。后车驾幸鄴,又朝行宫,赐谷帛如前,为造甲第。国有大事,恆玺书访之。旧疹发动,手诏问疾,太医送药。太和二十三年卒于家,年八十一。世宗遣使吊祭,赙钱一十万、绢三百匹、布二百匹,赠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谥靖侯。
明根历官内外五十余年,处身以仁和,接物以礼让,时论贵之。高祖初,明根与高闾以儒老学业 ,特被礼遇,公私出入,每相追随,而闾以才笔时侮明根,世号高、游焉。子肇,袭爵。
肇,字伯始,高祖赐名焉。幼为中书学生,博通经史及《苍》、《雅》、《林》说。高祖初,为内秘书侍御中散。司州初建 ,为都官从事,转通直郎、秘阁令,迁散骑侍郎、典命中大夫。车驾南伐,肇上表谏止,高祖不纳。寻迁太子中庶子。
肇谦素敦重,文雅见任。以父老,求解官扶侍。高祖欲令遂禄养,乃出为本州南安王祯镇北府长史,带魏郡太守。王薨 ,复为高阳王雍镇北府长史,太守如故。为政清简,加以匡赞,历佐二王,甚有声迹。数年,以父忧解任。
景明末,征为廷尉少卿,固辞,乃授黄门侍郎。迁散骑常侍,黄门如故。兼侍中 ,为畿内大使,黜陟善恶,赏罚分明。转太府卿,徙廷尉卿,兼御史中尉,黄门如故。肇,儒者,动存名教,直绳所举,莫非伤风败俗。持法仁平,断狱务于矜恕。尚书令高肇,世宗之舅,为百僚慑惮,以肇名与己同,欲令改易。肇以高祖所赐,秉志不许,高肇甚衔之。世宗嘉其刚梗。
卢昶之在朐山也,肇谏曰:“朐山蕞尔,僻在海滨,山湖下垫,民无居者 ,于我非急,于贼为利。为利,故必致死而争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战。以不得已之众,击必死之师,恐稽延岁月,所费遂甚。假令必得朐山,徒致交争,终难全守,所谓无益之田也。知贼将屡以宿豫求易朐山,臣愚谓此言可许。朐山久捍危敝,宜速审之。若必如此,宿豫不征而自伏。持此无用之地,复彼旧有之疆,兵役时解,其利为大。”世宗将从之,寻而昶败。
迁侍中。萧衍军主徐玄明斩其青冀二州刺史张稷首,以郁洲内附,朝议遣兵赴援。肇表曰:“玄明之款,虽奔救是当,然事有损益 ,或惮举而功多,或因小而生患,不可必也。今六里、朐山,地实接海,陂湖下湿,人不可居。郁洲又在海中,所谓虽获石田,终无所用。若不待连兵,六里虽克,尚不可守,况方事连兵,而争非要也。且六里于贼逾要,去此闲远。若以闲远之兵,攻逼近之众,其势既殊,不可敌也。灾俭之年,百姓饥敝,饿死者亦复不少。何以得宜静之辰,兴干戈之役?军粮资运,取济无所。唯见其损,未睹其益。且新附之民,服化犹近,特须安帖,不宜劳之。劳则怨生,怨生则思叛,思叛则不自安,不安则扰动。脱尔则连兵难解,事不可轻。宜损兹小利,不使大损。”世宗并不纳。
大将军高肇伐蜀,肇谏曰:“臣闻: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兵者凶器,不得已而后用。当今治虽太平,论征未可。何者?山东、关右 ,残伤未复,频年水旱,百姓空虚,宜在安静,不宜劳役。然往昔开拓,皆因城主归款,故有征无战。今之据者,虽假官号,真伪难分,或有怨于彼,不可全信。且蜀地险隘,称之自古,镇戍晏然,更无异趣,岂得虚承浮说,而动大军。举不慎始,悔将何及!讨蜀之略,愿俟后图。”世宗又不纳。
肃宗即位,迁中书令、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相州大中正。出为使持节,加散骑常侍、镇东将军、相州刺史 ,有惠政。征为太常卿,迁尚书右仆射,固辞,诏不许。肇于吏事,断决不速。主者谘呈,反覆论叙,有时不晓,至于再三,必穷其理,然后下笔;虽宠势干请,终无回挠。方正之操,时人服之。及领军元义之废灵太后,将害太傅、清河王怿,乃集公卿会议其事。于时群官莫不失色顺旨,肇独抗言以为不可,终不下署。正光元年八月卒,年六十九。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袭,赗帛七百匹。肃宗举哀于朝堂。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文贞公。
肇外宽柔,内刚直,耽好经传,手不释书。治《周易》、《毛诗》,尤精《三礼》。为《易集解》 ,撰《冠婚仪》、《白珪论》,诗赋表启凡七十五篇,皆传于世。谦廉不竞,曾撰《儒棋》,以表其志焉。清贫寡欲,资仰俸禄而已。肇之为廷尉也,世宗尝私敕肇,有所降恕。肇执而不从,曰:“陛下自能恕之,岂足令臣曲笔也!”其执意如此。及肃宗初,近侍群官豫在奉迎者,自侍中崔光已下并加封邑,时封肇文安县开国侯,邑八百户。肇独曰:“子袭父位,今古之常。因此获封,何以自处?”固辞不应。论者高之。
子祥,字宗良,颇有学。历秘书郎,袭爵新泰伯。迁通直郎、国子博士,领尚书郎中。肃宗以肇昔辞文安之封 ,复欲封祥,祥守其父意,卒亦不受。又追论肇前议清河,守正不屈,乃封祥高邑县开国侯,邑七百户。孝昌元年卒,年三十六。赠征虏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幽州刺史,谥曰文。
子皓,字宾多,袭。侍御史。早卒。皓弟安居,袭爵新泰伯。武定中,司空墨曹参军。齐受禅 ,爵例降。
明根叔父矫,中书博士,濮阳、钜鹿二郡太守。卒,赠冠军将军、相州刺史。
矫孙馥,国子博士。馥弟思进,尚书郎中。
刘芳,字伯文,彭城人也,汉楚元王之后也。六世祖讷,晋司隶校尉。祖该,刘义隆征虏将军、青徐二州刺史。父邕,刘骏兗州长史。
芳出后伯父逊之。逊之,刘骏东平太守也。邕同刘义宣之事,身死彭城。芳随伯母房逃窜青州,会赦免。舅元庆,为刘子业青州刺史沈文秀建威府司马,为文秀所杀。芳母子入梁邹城。慕容白曜南讨青齐,梁邹降,芳北徙为平齐民,时年十六。南部尚书李敷妻,司徒崔浩之弟女;芳祖母,浩之姑也。芳至京师,诣敷门,崔耻芳流播,拒不见之。芳虽处穷窘之中,而业尚贞固,聪敏过人,笃志坟典。昼则佣书,以自资给,夜则读诵,终夕不寝,至有易衣并日之敝,而澹然自守,不汲汲于荣利,不戚戚于贱贫,乃著《穷通论》以自慰焉。
芳常为诸僧佣写经论,笔迹称善,卷直以一缣,岁中能入百余匹,如此数十年,赖以颇振。由是与德学大僧,多有还往。时有南方沙门惠度以事被责,未几暴亡。芳因缘闻知文明太后。召入禁中,鞭之一百。时中官李丰主其始末,知芳笃学有志行,言之于太后,太后微愧于心。会萧赜使刘缵至,芳之族兄也,擢芳兼主客郎,与缵相接。寻拜中书博士。后与崔光、宋弁、邢产等俱为中书侍郎。俄而诏芳与产入授皇太子经,迁太子庶子、兼员外散骑常侍。从驾洛阳,自在路及旋京师,恆侍坐讲读。芳才思深敏,特精经义,博闻强记,兼览《苍》、《雅》,尤长音训,辨析无疑。于是礼遇日隆,赏赉丰渥,正除员外散骑常侍。俄兼通直常侍,从驾南巡,撰述行事,寻而除正。王肃之来奔也,高祖雅相器重,朝野属目。芳未及相见。高祖宴群臣于华林,肃语次云“古者唯妇人有笄,男子则无”。芳曰:“推经《礼》正文,古者男子妇人俱有笄。”肃曰:“丧服称男子免而妇人髽,男子冠而妇人笄。如此,则男子不应有笄。”芳曰:“此专谓凶事也。《礼》:初遭丧,男子免,时则妇人髽;男子冠,时则妇人笄。言俱时变,而男子妇人免髽、冠笄之不同也。又冠尊,故夺其笄称。且互言也,非谓男子无笄。又《礼》、《内则》称:‘子事父母,鸡初鸣,栉纚笄总。’以兹而言,男子有笄明矣。”高祖称善者久之。肃亦以芳言为然,曰:“此非刘石经邪?”昔汉世造三字石经于太学,学者文字不正,多往质焉。芳音义明辨,疑者皆往询访,故时人号为刘石经。酒阑,芳与肃俱出,肃执芳手曰:“吾少来留意《三礼》,在南诸儒,亟共讨论,皆谓此义如吾向言,今闻往释,顿祛平生之惑。”芳理义精通,类皆如是。
高祖迁洛,路由朝歌,见殷比干墓,怆然悼怀,为文以吊之。芳为注解,表上之。诏曰:“览卿注,殊为富博。但文非屈宋,理惭张贾。既有雅致,便可付之集书。”诏以芳经学精洽,超迁国子祭酒。以母忧去官。高祖南征宛邓,起为辅国将军、太尉长史,从太尉、咸阳王禧攻南阳。萧鸾将裴叔业入寇徐州,疆场之民颇怀去就,高祖忧之,以芳为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徐州大中正,行徐州事。后兼侍中,从征马圈。高祖崩于行宫。及世宗即位,芳手加衮冕。高祖自袭敛暨于启祖、山陵、练除,始末丧事,皆芳撰定。咸阳王禧等奉申遗旨,令芳入授世宗经。及南徐州刺史沈陵外叛,徐州大水,遣芳抚慰赈恤之。寻正侍中,祭酒、中正并如故。
芳表曰:“夫为国家者,罔不崇儒尊道,学校为先。诚复政有质文,兹范不易,谅由万端资始,众务禀法故也。唐虞已往,典籍无据;隆周以降,任居虎门。《周礼·大司乐》云:‘师氏,掌以微诏王。居虎门之左,司王朝,掌国中之事,以教国子弟。’蔡氏《劝学篇》云:‘周之师氏,居虎门左,敷陈六艺,以教国子。’今之祭酒,即周师氏。《洛阳记》:国子学宫与天子宫对,太学在开阳门外。案《学记》云:‘古之王者,建国亲民,教学为先。’郑氏注云:‘内则设师保以教,使国子学焉;外则有太学、庠序之官。’由斯而言,国学在内,太学在外,明矣。案如《洛阳记》,犹有仿像。臣愚谓:今既徙县崧瀍,皇居伊洛,宫阙府寺,佥复故趾,至于国学,岂可舛替?校量旧事,应在宫门之左。至如太学,基所炳在,仍旧营构。又云:太和二十年,发敕立四门博士,于四门置学。臣案:自周已上,学惟以二,或尚西,或尚东,或贵在国,或贵在郊。爰暨周室,学盖有六。师氏居内,太学在国,四小在郊。《礼记》云周人‘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礼》又云:‘天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太子齿。’注云:‘四学,周四郊之虞庠也。’案《大戴·保傅篇》云:‘帝入东学,尚亲而贵仁;帝入南学,尚齿而贵信;帝入西学,尚贤而贵德;帝入北学,尚贵而尊爵;帝入太学,承师而问道。’周之五学,于此弥彰。案郑注《学记》,周则六学。所以然者,注云:‘内则设师保以教,使国子学焉;外则有太学、庠序之官。’此其证也。汉魏已降,无复四郊。谨寻先旨,宜在四门。案王肃注云:‘天子四郊有学,去王都五十里。’考之郑氏,不云远近。今太学故坊,基趾宽旷,四郊别置,相去辽阔,检督难周。计太学坊并作四门,犹为太广。以臣愚量,同处无嫌。且今时制置,多循中代,未审四学应从古不?求集名儒礼官,议其定所。”从之。
迁中书令,祭酒如故。出除安东将军、青州刺史。为政儒缓,不能禁止奸盗,廉清寡欲,无犯公私。还朝,议定律令。芳斟酌古今,为大议之主,其中损益,多芳意也。世宗以朝仪多阙,其一切诸议,悉委芳修正。于是朝廷吉凶大事皆就谘访焉。转太常卿。芳以所置五郊及日月之位,去城里数,于礼有违,又灵星、周公之祀,不应隶太常,乃上疏曰:
臣闻国之大事,莫先郊祀,郊祀之本,实在审位。是以列圣格言,彪炳绵籍;先儒正论,昭著经史。臣学谢全经,业乖通古,岂可轻荐瞽言,妄陈管说。窃见所置坛祠远近之宜,考之典制,或未允衷,既曰职司,请陈肤浅。
《孟春令》云“其数八”,又云“迎春于东郊”。卢植云:“东郊、八里之郊也。”贾逵云:“东郊,木帝太昊,八里。”许慎云:“东郊,八里郊也。”郑玄《孟春令》注云:“王居明堂。《礼》曰:王出十五里迎岁,盖殷礼也。周礼,近郊五十里。”郑玄别注云:“东郊,去都城八里。”高诱云:“迎春气于东方,八里郊也。”王肃云:“东郊,八里,因木数也。”此皆同谓春郊八里之明据也。《孟夏令》云“其数七”,又云“迎夏于南郊”。卢植云:“南郊、七里郊也。”贾逵云:“南郊,火帝炎帝,七里。”许慎云:“南郊,七里郊也。”郑玄云:“南郊,去都城七里。”高诱云:“南郊,七里之郊也。”王肃云:“南郊,七里,因火数也。”此又南郊七里之审据也。《中央令》云“其数五”。卢植云:“中郊,五里之郊也。”贾逵云:“中央,黄帝之位,并南郊之季,故云兆五帝于四郊也。”郑玄云:“中郊,西南未地,去都城五里。”此又中郊五里之审据也。《孟秋令》云“其数九”,又曰:“迎秋于西郊”。卢植云:“西郊、九里郊。”贾逵云:“西郊,金帝少皞,九里。”许慎云:“西郊,九里郊也。”郑玄云:“西郊,去都城九里。”高诱云:“西郊,九里之郊也。”王肃云:“西郊,九里,因金数也。”此又西郊九里之审据也。《孟冬令》云“其数六”,又云“迎冬于北郊”。卢植云:“北郊,六里郊也。”贾逵云:“北郊,水帝颛顼,六里。”许慎云:“北郊,六里郊也。”郑玄云:“北郊,去都城六里。”高诱云:“北郊,六里之郊也。”王肃云:“北郊六里,因水数也。”此又北郊六里之审据也。宋氏《舍文嘉》注云:“《周礼》,王畿千里,二十分其一以为近郊。近郊五十里,倍之为远郊。迎王气盖于近郊。汉不设王畿,则以其方数为郊处,故东郊八里,南郊七里,西郊九里,北郊六里,中郊在西南未地,五里。”《祭祀志》云:“建武二年正月,初制郊兆于雒阳城南七里。依采元始中故事,北郊在雒阳城北四里。”此又汉世南北郊之明据也。今地祗准此。至如三十里之郊,进乖郑玄所引殷周二代之据,退违汉魏所行故事。凡邑外曰郊,今计四郊,各以郭门为限,里数依上。
《礼》:朝拜日月,皆于东西门外。今日月之位,去城东西路各三十,窃又未审。《礼》又云:“祭日于坛,祭月于坎。”今计造如上。《礼仪志》云“立高禖祠于城南”,不云里数。故今仍旧。灵星本非礼事,兆自汉初,专为祈田,恆隶郡县。《郊祀志》云:“高祖五年,制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牲用太牢,县邑令长得祠。”晋祠令云:“郡、县、国祠稷、社、先农,县又祠灵星。”此灵星在天下诸县之明据也。周公庙所以别在洛阳者,盖姬旦创成洛邑,故传世洛阳,崇祠不绝,以彰厥庸。夷齐庙者,亦世为洛阳界内神祠。今并移太常,恐乖其本。天下此类甚众,皆当部郡县修理,公私施之祷请。窃惟太常所司郊庙神祗,自有常限,无宜临时斟酌以意,若遂尔妄营,则不免淫祀。二祠在太常,在洛阳,于国一也,然贵在审本。
臣以庸蔽,谬忝今职,考括坟籍,博采群议,既无异端,谓粗可依据。今玄冬务隙,野罄人闲,迁易郊坛,二三为便。
诏曰:“所上乃有明据,但先朝置立已久,且可从旧。”
先是,高祖于代都诏中书监高闾、太常少卿陆琇、并公孙崇等十余人修理金石及八音之器。后崇为太乐令,乃上请尚书仆射高肇,更共营理。世宗诏芳共主之。芳表以礼乐事大,不容辄决,自非博延公卿,广集儒彦,讨论得失,研穷是非,则无以垂之万叶,为不朽之式。被报听许,数旬之间,频烦三议。于时,朝士颇以崇专综既久,不应乖谬,各嘿然无发论者。芳乃探引经诰,搜括旧文,共相难质,皆有明据,以为盈缩有差,不合典式。崇虽示相酬答,而不会问意,卒无以自通。尚书述奏,仍诏委芳别更考制,于是学者弥归宗焉。
芳以社稷无树,又上疏曰:“依《合朔仪注》:日有变,以朱丝为绳,以绕系社树三匝。而今无树。又《周礼·司徒职》云:‘设其社稷之壝,而树之田主,各以其社之所宜木。’郑玄注云:‘所宜木,谓若松柏栗也。’此其一证也。又《小司徒》、《封人职》云:‘掌设王之社壝,为畿封而树之。’郑玄注云:‘不言稷者,王主于社。稷,社之细也。’此其二证也。又《论语》曰:‘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是乃土地之所宜也。此其三证也。又《白虎通》云:‘社稷所以有树,何也?尊而识之也,使民望见即敬之,又所以表功也。’案此正解所以有树之义,了不论有之与无也。此其四证也。此云‘社稷所以有树何’,然则稷亦有树明矣。又《五经通义》云:‘天子太社、王社,诸侯国社、侯社。制度奈何?曰:社皆有垣无屋,树其中以木,有木者土,主生万物,万物莫善于木,故树木也。’此其五证也。此最其丁宁备解有树之意也。又《五经要义》云:‘社必树之以木。’《周礼·司徒职》曰:‘班社而树之,各以土地所生。’《尚书逸篇》曰:‘太社惟松,东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此其六证也。此又太社及四方皆有树别之明据也。又见诸家《礼图》、《社稷图》皆画为树,唯诫社、诫稷无树。此其七证也。虽辨有树之据,犹未正所植之木。案《论语》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便是世代不同。而《尚书逸篇》则云‘太社惟松,东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如此,便以一代之中,而五社各异也。愚以为宜植以松。何以言之?《逸书》云‘太社惟松’,今者植松,不虑失礼。惟稷无成证,乃社之细,盖亦不离松也。”世宗从之。
芳沉雅方正,概尚甚高,经传多通,高祖尤器敬之,动相顾访。太子恂之在东宫,高祖欲为纳芳女,芳辞以年貌非宜。高祖叹其谦慎,更敕芳举其宗女,芳乃称其族子长文之女。高祖乃为恂聘之,与郑懿女对为左右孺子焉。崔光于芳有中表之敬,每事询仰。芳撰郑玄所注《周官仪礼音》、干宝所注《周官音》、王肃所注《尚书音》、何休所注《公羊音》、范宁所注《谷梁音》、韦昭所注《国语音》、范晔《后汉书音》各一卷,《辨类》三卷,《徐州人地录》二十卷,《急就篇续注音义证》三卷,《毛诗笺音义证》十卷,《礼记义证》十卷,《周官》、《仪礼义证》各五卷。崔光表求以中书监让芳,世宗不许。延昌二年卒,年六十一。诏赐帛四百匹,赠镇东将军、徐州刺史,谥文贞。
长子怿,字祖欣。雅有父风,颇好文翰。历徐州别驾、兗州左军府长史、司空谘议参军。屡为行台出使,所历皆有当官之称。转通直散骑常侍、徐州大中正、行郢州事,寻迁安南将军、大司农卿。卒,赠镇东将军、徐州刺史,谥曰简。无子,弟廞以第三子夋为后。夋,天平中,走江南。武定末归国,赐爵临颍县子。
怿弟廞,字景兴。好学强立,善事当世。高肇之盛及清河王怿为宰辅,廞皆与其子侄交游往来。灵太后临朝,又与太后兄弟往还相好,太后令廞以诗赋授弟元吉。历尚书郎、太尉属、中书侍郎、冠军将军、行南青州事,寻征安南将军、光禄大夫。孝庄初,除国子祭酒,复以本官行徐州事。前废帝时,除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出帝初,除散骑常侍,迁骠骑大将军,复领国子祭酒。出帝于显阳殿讲孝经,廞为执经,虽詶答论难未能精尽,而风采音制足有可观。寻兼都官尚书,又兼殿中尚书。及出帝入关,齐献武王至洛,责廞而诛之,时年五十二。
子骘,字子升。少有风气,颇涉文史。弱冠,州辟主簿,奉使诣阙,见庄帝于显阳殿,问以边事。骘应对闲敏,帝善之,遂敕除员外散骑侍郎。出补徐州开府从事中郎。父廞之死,骘率勒乡部赴兗州,与刺史樊子鹄抗御王师,每战流涕突陈。城陷,擒送晋阳,齐献武王矜而赦之。文襄王之为仪同开府,以骘为属——本州大中正。武定初,转中书舍人,加安东将军。于时与萧衍和通,骘前后受敕接对其使十六人。出为司徒右长史,未几,迁左长史。六年,受使兗州,行达东郡,暴疾卒,时人嗟惜之。追赠本将军、南青州刺史。
廞弟悦,永安中,开府记室。
悦弟戫,武定中,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戫弟粹,徐州别驾、朱衣直阁。粹少尚气侠,兄廞死,粹招合部曲,就兗州刺史樊子鹄,谋应关西。大将军攻讨,城陷,杀之。
芳叔抚之孙思祖,勇健有将略。高祖末入朝,历羽林监,梁、沛二郡太守,员外常侍。屡为统军南征,累著功捷。任城王之围钟离也,萧衍遣其冠军将军张惠绍及彭甕、张豹子等率众一万送粮钟离。时思祖为平远将军,领兵数千邀衍饷军于邵阳,遣其长史元少骑一千,于钟离之北遏其前锋,录事参军缪琰掩其后,思祖身率精锐横冲其陈,三军合击,大破之;擒惠绍及衍骁骑将军、祁阳县开国男赵景悦、悦弟宁远将军景脩、宁远将军梅世和、屯骑校尉任景攸、长水校尉边欣、越骑校尉贾庆真、龙骧将军徐敞等,俘斩数千人。尚书论功,拟封千户侯。思祖有二婢,美姿容,善歌舞,侍中元晖求之不得,事遂停寝。后除扬烈将军、辽西太守。思祖于路叛奔萧衍,衍以思祖为辅国将军、北徐州刺史,频寇淮北。数年而死。
缵子晰,历萧衍琅邪、东莞二郡太守,戍朐山。朐山人王万寿斩晰,送首,以朐山内附,并晰子翐于京师。数年后,以翐为给事中、汝阳太守。正光初,自郡南叛。
芳从子懋,字仲华。祖泰之,父承伯,仕于刘彧,并有名位。懋聪敏好学,博综经史,善草隶书,多识奇字。世宗初,入朝,拜员外郎。迁尚书外兵郎中,加轻车将军。芳甚重之,凡所撰制朝廷轨仪,皆与参量。尚书博议,懋与殿中郎袁翻常为议主。达于从政,台中疑事,咸所访决。受诏参议新令。性沉雅厚重,善与人交,器宇渊旷,风流甚美,时论高之。尚书李平,与之结莫逆之友。迁步兵校尉,领郎中,兼东宫中舍人。转员外常侍、镇远将军,领考功郎中,立考课之科,明黜陟之法,甚有条贯。肃宗初,大军攻硖石。懋为李平行台郎中,城拔,懋颇有功。太傅、清河王怿爱其风雅,常目而送之曰:“刘生堂堂,搢绅领袖,若天假之年,必为魏朝宰辅。”诏懋与诸才学之士,撰成仪令。怿为宰相积年,礼懋尤重,令诸子师之。迁太尉司马。熙平二年冬,暴病卒。家甚清贫,亡之日,徒四壁而已。太傅怿及当时才俊莫不痛惜之。赠持节、前将军、南秦州刺史,谥曰宣简。懋诗诔赋颂及诸文笔,见称于时,又撰诸品物造作之始十五卷,名曰《物祖》。
子筠,字士贞。自员外散骑侍郎,历河南郡丞、中散大夫、徐州大中正、秘书丞。天平初,卒。赠前将军、徐州刺史。子规,早卒。
筠弟筟,字士文。少而聪惠。年十二,诣尚书王衍,衍与语,大奇之,遂与太傅李延实、秘书李凯上疏荐之,拜秘书郎。筟亦善士。兴和元年卒,年二十八。无子,兄子矩继。
懋从叔元孙,养志丘园,不求闻达。高祖幸彭城,起家拜兰陵太守。治以清白为名。卒官。
子长文,高祖擢为南兗州冠军府长史,带谯郡太守。被围粮竭,固节全城,以功赐爵下邑子。迁鲁郡太守。高祖为太子恂纳其女为孺子。卒。
子敬先,袭爵。敬先弟徽,奉朝请,徐州治中。
长文弟永,字履南。颇有将略,累著征战之勤。历位中散大夫、龙骧将军。神龟中,兼大鸿胪卿,持策拜高丽王安。还,除范阳太守。
芳族兄僧利,轻财通侠,甚得乡情。高祖幸徐州,引见,善之,拜徐州别驾。迁沛郡太守。后遂从容乡里,不乐台官。积十余年,朝议虑其有二志,征拜轻车将军、羽林监。卒官。长子世雄,至太山太守。
世雄弟世明,字伯楚,颇涉书传。自奉朝请稍迁兰陵太守、彭城内史。属刺史元法僧以城外叛,遂送萧衍。衍欲加封爵,世明固辞不受,频请衍乞还,衍听之。肃宗时,征为谏议大夫。孝庄末,除征虏将军、南兗州刺史。时尔朱世龙等威权自己,四方怨叛,城民王乞得逼劫世明,据州归萧衍。衍封世明开国县侯,食邑千户,征西大将军、郢州刺史,又加仪同三司。世明复辞不受,固请北归。衍不夺其意,乃躬饯之于乐游苑。世明既还,奉送所持节,身归乡里。自是不复入朝,常以射猎为适。兴和三年卒于家。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徐州刺史。子祎,字彦英。武定末,冠军将军、中散大夫。
初,兰陵缪俨灵奇,与彭城刘氏才望略等。及彭城内附,灵奇弟子承先随薛安都至京师,赐爵襄贲子,寻还徐州;数十年间,了无从宦者。世宗末,承先子彦植袭爵见叙,稍迁伏波将军、羽林监。彦植恭慎长厚,为时所称。
时荥阳郑演,仕刘彧为琅邪太守。属徐州刺史薛安都将谋内附,演赞成其事。显祖初入朝,以功除冠军将军、彭城太守、洛阳侯。后拜太中大夫,改爵云阳伯。卒,赠幽州刺史,谥曰懿。其子孙因此遂家彭、泗。
子长猷,以父勋起家,拜宁远将军、东平太守。寻转沛郡。入为南主客郎中、太尉属,袭爵云阳伯。车驾南伐,既克宛城,拜长猷南阳太守。及銮舆将反,诏长猷曰:“昔曹公克荆州,留满宠于后。朕今委卿此郡,兼统戎马,非直绥初附,以扞城相托。”特赐缣二百匹。高祖崩于南阳,敛于其郡。寻征护军长史。世宗初,寿春归款,兼给事黄门侍郎,持节宣慰。及任城王为扬州刺史,诏长猷为谘议参军,带安丰太守。转徐州武昌王府长史,带彭城内史。征拜谏议大夫,转司徒谘议,迁通直散骑常侍。永平五年卒。谥曰贞侯。
子廓,袭。卒。
子元休,袭。兴和中,睢州刺史。齐受禅,爵例降。
元休弟凭,字元祐。武定中,司徒从事中郎。
史臣曰:游明根雅道儒风,终受非常之遇,以太和之盛,当乞言之重,抑亦旷世一时。肇既聿修,克隆堂构,正情梗气,颠沛不渝,辞爵主幼之年,亢节臣权之日,顾视群公,其风固以远矣。刘芳矫然特立,沉深好古,博通洽识,为世儒宗,亦当年之师表也。懋才流识学,有名士之风,见重于世,不虚然矣。
列传第四十四 郑羲 崔辩
郑羲,字幼驎,荥阳开封人,魏将作大匠浑之八世孙也。曾祖豁,慕容垂太常卿。父晔 ,不仕,娶于长乐潘氏,生六子,粗有志气,而羲第六,文学为优。弱冠举秀才,尚书李孝伯以女妻之。高宗末,拜中书博士。
天安初,刘彧司州刺史常珍奇据汝南来降,显祖诏殿中尚书元石为都将赴之,并招慰淮汝,遣羲参石军事。到上蔡 ,珍奇率文武三百人来迎,既相见,议欲顿军于汝北,未即入城。羲谓石曰:“机事尚速。今珍奇虽来,意未可量,不如直入其城,夺其管籥,据有府库。虽出其非意,要以全制为胜。”石从羲言,遂策马径入其城。城中尚有珍奇亲兵数百人,在珍奇宅内。石既克城,意益骄怠,置酒嬉戏,无警防之虞。羲谓石曰:“观珍奇甚有不平之色,可严兵设备,以待非常。”其夜,珍奇果使人烧府厢屋,欲因救火作难,以石有备,乃止。明旦,羲赍白虎幡慰郭邑,众心乃定。
明年春,又引军东讨汝阴。刘彧汝阴太守张超城守不下,石率精锐攻之,不克,遂退至陈项 ,议欲还军长社,待秋击之。诸将心乐早还,咸称善计。羲曰:“今张超驱市人,负担石,蚁聚穷城,命不延月,宜安心守之。超食已尽,不降当走,可翘足而待,成擒物也。而欲弃还长社,道涂悬远,超必修城深堑,多积薪谷,将来恐难图矣。”石不纳,遂旋师长社。至冬,复往攻超,超果设备,无功而还。历年,超死,杨文长代戍,食尽城溃,乃克之,竟如羲策。淮北平,迁中书侍郎。
延兴初,阳武人田智度,年十五,妖惑动众,扰乱京索。以羲河南民望 ,为州郡所信,遣羲乘传慰谕。羲到,宣示祸福,重加募赏,旬日之间,众皆归散。智度奔颍川,寻见擒斩。以功赐爵平昌男,加鹰扬将军。
高祖初,兼员外散骑常侍,假宁朔将军、阳武子,使于刘准。中山王叡,宠幸当世 ,并置王官,羲为其傅。是后历年不转,资产亦乏,因请假归,遂盘桓不返。及李冲贵宠,与羲姻好,乃就家征为中书令。文明太后为父燕宣王立庙于长安,初成,以羲兼太常卿,假荥阳侯,具官属,诣长安拜庙,刊石建碑于庙门。还,以使功,仍赐侯爵,加给事中。出为安东将军、西兗州刺史,假南阳公。羲多所受纳,政以贿成。性又啬吝,民有礼饷者,皆不与杯酒脔肉,西门受羊酒,东门酤卖之。以李冲之亲,法官不之纠也。酸枣令郑伯孙、鄄城令董腾、别驾贾德、治中申灵度,并在任廉贞,勤恤百姓,羲皆申表称荐,时论多之。文明太后为高祖纳其女为嫔,征为秘书监。
太和十六年卒,赠帛五百匹。尚书奏谥曰宣,诏曰:“盖棺定谥,先典成式,激扬清浊 ,治道明范。故何曾幼孝,良史不改‘缪丑’之名;贾充宠晋,直士犹立‘荒公’之称。羲虽宿有文业,而治阙廉清。稽古之效,未光于朝策;昧货之谈,已形于民听。谥以善问,殊乖其衷。又前岁之选,匪由备行充举,自荷后任,勋绩未昭。尚书何乃情遗至公,愆违明典!依谥法:博闻多见曰‘文’,不勤成名曰‘灵’。可赠以本官,加谥文灵。”
长子懿,字景伯。涉历经史,善当世事。解褐中散、尚书郎,稍迁骠骑长史、尚书吏部郎、太子中庶子,袭爵荥阳伯。懿闲雅有治才 ,为高祖所器遇,拜长兼给事黄门侍郎、司徒左长史。世宗初,以从弟思和同咸阳王禧之逆,与弟通直常侍道昭俱坐缌亲。出禁,拜太常少卿,加冠军将军,出为征虏将军、齐州刺史,寻进号平东将军。懿好劝课,善断决,虽不洁清,义然后取,百姓犹思之。永平三年卒。赠本将军、兗州刺史,谥曰穆。
子恭业,袭爵。武定三年,坐与房子远谋逆,伏诛。
懿弟道昭,字僖伯。少而好学,综览群言。初为中书学生,迁秘书郎,拜主文中散,徙员外散骑侍郎、秘书丞、兼中书侍郎。从征沔汉,高祖飨侍臣于悬瓠方丈竹堂,道昭与兄懿俱侍坐焉。乐作酒酣,高祖乃歌曰:“白日光天兮无不曜,江左一隅独未照。”彭城王勰续歌曰:“愿从圣明兮登衡会,万国驰诚混内外。”郑懿歌曰:“云雷大振兮天门辟,率土来宾一正历。”邢峦歌曰:“舜舞干戚兮天下归,文德远被莫不思。”道昭歌曰:“皇风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天清六合。”高祖又歌曰:“遵彼汝坟兮昔化贞,未若今日道风明。”宋弁歌曰:“文王政教兮晖江沼,宁如大化光四表。”高祖谓道昭曰:“自比迁务虽猥,与诸才俊不废咏缀,遂命邢峦总集叙记。当尔之年,卿频丁艰祸,每眷文席,常用慨然。”寻正除中书郎,转通直散骑常侍。北海王详为司徒,以道昭与琅邪王秉为谘议参军。
迁国子祭酒,道昭表曰:“臣窃以为:崇治之道,必也须才;养才之要,莫先于学。今国子学堂房粗置,弦诵阙尔。城南太学,汉魏《石经》,丘墟残毁,藜藿芜秽。游兒牧竖,为之叹息;有情之辈,实亦悼心;况臣亲司,而不言露。伏愿天慈回神纡眄,赐垂鉴察。若臣微意,万一合允,求重敕尚书、门下,考论营制之模,则五雍可翘立而兴,毁铭可不日而就。树旧经于帝京,播茂范于不朽。斯有天下者之美业也。”不从。
广平王怀为司州牧,以道昭与宗正卿元匡为州都。道昭又表曰:“臣闻唐虞启运,以文德为本;殷周致治,以道艺为先。然则,礼乐者为国之基,不可斯须废也。是故周敷文教,四海宅心;鲁秉周礼,强齐归义。及至战国纷纭,干戈递用,五籍灰焚,群儒坑殄,贼仁义之经,贵战争之术,遂使天下分崩,黔黎荼炭,数十年间,民无聊生者,斯之由矣。爰暨汉祖,于行陈之中,尚优引叔孙通等;光武中兴,于拨乱之际,乃使郑众、范升校书东观。降逮魏晋,何尝不殷勤于篇籍,笃学于戎伍。伏惟大魏之兴也,虽群凶未殄,戎马在郊,然犹招集英儒,广开学校,用能阐道义于八荒,布盛德于万国,教靡不怀,风无不偃。今者乘休平之基,开无疆之祚,定鼎伊瀍,惟新宝历,九服感至德之和,四垠怀击壤之庆。而蠢尔闽吴,阻化江湫,先帝爰震武怒,戎车不息。而停銮伫跸,留心典坟,命故御史中尉臣李彪与吏部尚书、任城王澄等妙选英儒,以宗文教。澄等依旨,置四门博士四十人,其国子博士、太学博士及国子助教,宿已简置。伏寻先旨,意在速就,但军国多事,未遑营立。自尔迄今,垂将一纪,学官凋落,四术寝废。遂使硕儒耆德,卷经而不谈;俗学后生,遗本而逐末。进竞之风,实由于此矣。伏惟陛下钦明文思,玄鉴洞远。越会未款,务修道以来之;遐方后服,敷文教而怀之。垂心经素,优柔坟籍。将使化越轩唐,德隆虞夏。是故屡发中旨,敦营学馆,房宇既修,生徒未立。臣学陋全经,识蔽篆素,然往年删定律令,谬预议筵。谨依准前修,寻访旧事,参定学令,事讫封呈。自尔迄今,未蒙报判。但废学历年,经术淹滞。请学令并制,早敕施行,使选授有依,生徒可准。”诏曰:“具卿崇儒敦学之意,良不可言。新令寻班,施行无远,可谓职思其忧,无旷官矣。”
道昭又表曰:“窃惟鼎迁中县,年将一纪,缙绅褫业,俎豆阙闻,遂使济济明朝,无观风之美,非所以光国宣风,纳民轨义。臣自往年以来,频请学令,并置生员,前后累上,未蒙一报,故当以臣识浅滥官,无能有所感悟者也。馆宇既修,生房粗构,博士见员,足可讲习。虽新令未班,请依旧权置国子学生,渐开训业,使播教有章,儒风不坠,后生睹徙义之机,学徒崇知新之益。至若孔庙既成,释奠告始,揖让之容,请俟令出。”不报。迁秘书监、荥阳邑中正。出为平东将军、光州刺史,转青州刺史,将军如故。复入为秘书监,加平南将军。熙平元年卒,赠镇北将军、相州刺史,谥曰文恭。道昭好为诗赋,凡数十篇。其在二州,政务宽厚,不任威刑,为吏民所爱。
子严祖,颇有风仪,粗观文史。历通直郎、通直常侍。轻躁薄行,不修士业,倾侧势家,乾没荣利,闺门秽乱,声满天下。出帝时,御史中尉綦俊劾严祖与宗氏从姊奸通。人士咸耻言之,而严祖聊无愧色。孝静初,除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鸿胪卿。出为北豫州刺史,仍本将军。罢州还,除鸿胪卿。卒,赠都督豫兗颍三州诸军事、囗囗将军、司空公、豫州刺史。
严祖弟敬祖,性亦粗疏。起家著作佐郎。郑俨之败也,为乡人所害。
敬祖弟述祖,武定中,尚书。
述祖弟遵祖,秘书郎。卒,赠辅国将军、光州刺史。
遵祖弟顺,卒于太常丞。
自灵太后预政,淫风稍行;及元义擅权,公为奸秽。自此素族名家,遂多乱杂,法官不加纠治,婚宦无贬于世,有识咸以叹息矣。
羲五兄:长白驎,次小白,次洞林,次叔夜,次连山。并恃豪门,多行无礼,乡党之内,疾之若仇。
白驎孙道慓,随郡太守。
小白,中书博士。
子胤伯,有当世器干。自中书博士迁侍郎,转司空长史。高祖纳其女为嫔。出为建威将军、东徐州刺史,转广陵王征东府长史,带齐郡内史。卒于鸿胪少卿,谥曰简。
子希俊,未官而亡。
子道育,武定中,开封太守。
希俊弟幼儒,好学修谨,时望甚优。丞相、高阳王雍以女妻之。历尚书郎、通直郎、司州别驾,有当官之称。卒,赠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兗州刺史,谥景。幼儒亡后,妻淫荡凶悖,肆行无礼。子敬道、敬德,并亦不才,俱走于关右。幼儒从兄伯猷每谓所亲曰:“从弟人才,足为令德,不幸得如此妇,今死复重死,可为悲叹。”
胤伯弟平城,太尉谘议。广陵王羽纳其女为妃。出为东平原太守。性清狂使酒,为政贪残。卒,赠征虏将军、南青州刺史。
长子伯猷,博学有文才,早知名。举司州秀才,以射策高第,除幽州平北府外兵参军,转太学博士,领殿中御史。与当时名胜,咸申游款。肃宗释奠,诏伯猷录义。安丰王延明之征徐州也,引为行台郎中。事宁还都,迁尚书外兵郎中,典《起居注》,以军功赐爵阳武子。稍迁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前废帝初,以舅氏超授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领国子祭酒。久之,为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转护军将军。元象初,以本官兼散骑常侍使于萧衍。前后使人,萧衍令其侯王于马射之日宴对申礼。伯猷之行,衍令其领军将军臧盾与之相接。议者以此贬之。使还,除骠骑将军、南青州刺史。在州贪惏,妻安丰王元延明女,专为聚敛,货贿公行,润及亲戚。户口逃散,邑落空虚。乃诬良民,云欲反叛,籍其资财,尽以入己,诛其丈夫,妇女配没。百姓怨苦,声闻四方。为御史纠劾,死罪数十条,遇赦免,因以顿废。齐文襄王作相,每诫厉朝士,常以伯猷及崔叔仁为谕。武定七年,除太常卿。其年卒,年六十四。赠骠骑大将军、中书监、兗州刺史。
伯猷弟仲衡,武定中,仪同开府中郎。
仲衡弟辑之,解褐奉朝请,领侍御史,以军功赐爵城皋男。稍迁黎阳太守。属元颢入洛,令其舅范遵镇守滑台,与辑之隔岸相对。遵潜军夜渡,规欲掩袭,辑之率厉城民,拒河击之,遵遂遁走。朝廷嘉之,除司州别驾。寻转司空长史,迁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静初,除征南将军、东济北太守,带肥城戍主,男如故。天平四年卒,时年四十九。赠都督北豫梁二州诸军事、骠骑将军、度支尚书、北豫州刺史。
辑之弟怀孝,武定中,司徒谘议。
洞林子敬叔,司州都官从事、荥阳邑中正、濮阳太守。坐贪秽除名。
子籍,字承宗。徐州平东府长史。
籍弟琼,字祖珍,有强干之称。自太尉谘议为范阳太守,治颇有声。卒,赠太常少卿。孝昌中,弟俨宠要,重赠安东将军、青州刺史。琼兄弟雍睦,其诸娣姒亦咸相亲爱,闺门之内有无相通,为时人所称美。子道邕,殁关西。俨事在《恩幸传》。
敬叔弟士恭,燕郡太守。孝昌中,因俨之势,除卫尉少卿,寻迁左将军、瀛州刺史。时葛荣寇窃河北,州城沦陷,不获之镇。寻除征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又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永熙中卒。赠骠骑将军、冀州刺史,重赠尚书左仆射,谥曰贞。
长子子贞,司空掾。迁从事中郎、南兗州开府司马。
子贞弟子湛,齐济二州长史、光禄大夫。
子湛弟昭伯,武定中,东平太守。
昭伯弟子嘉,早卒。
子大护,武定中,司空户曹参军。
叔夜子伯夏,司徒谘议、东莱太守。卒,赠冠军将军、太常少卿、青州刺史。
子忠,字周子。右军将军、镇远将军。卒,赠平东将军、徐州刺史。
弟豪,长水校尉、东平原太守。
伯夏弟谨,字仲恭。琅邪太守。
子嵩宾,历尚书郎、员外常侍,稍迁至左光禄大夫。卒。
连山,性严暴,挝挞僮仆,酷过人理。父子一时为奴所害,断首投马槽下,乘马北逝。其第二子思明,骁勇善骑射,披发率村义,驰骑追之,及于河。奴乘马投水,思明止将从不听放矢,乃自射之,一发而中,落马随流,众人擒执至家,脔而杀之。思明及弟思和,并以武功自效。思明至骁骑将军、直阁将军,坐弟思和同元禧逆,徙边。会赦,卒于家。后赠冠军将军、济州刺史。
子先护,少有武干。解褐员外郎,转通直郎。庄帝之居籓也,先护深自结托。及尔朱荣称兵向洛,灵太后令先护与郑季明等固守河梁,先护闻庄帝即位于河北,遂开门纳荣。以功封平昌县开国侯,邑七百户。转通常侍,加镇北将军。寻除前将军、广州刺史、假平南将军、当州都督。时妖贼刘举于濮阳起逆,诏先护以本官为东道都督讨举。平之,还镇。后元颢入洛,庄帝北巡,先护据州起义兵,不受颢命。颢遣尚书令、临淮王彧率众讨之,先护出城拒战。庄帝还京,嘉其诚节,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襄广二州诸军事、镇南将军,刺史如故,进爵郡公,增邑一千三百户。寻转征西将军、东雍州刺史、假车骑将军、当州都督,常侍如故。未之任,又转都督二豫东雍三州诸军事、征东将军、豫州刺史,余官如故。又兼尚书右仆射、二豫郢颍四州行台。寻除车骑将军、左卫将军。及尔朱荣死,徐州刺史尔朱仲远拥兵向洛,前至东郡。诸军出讨,不能制之。乃诏先护以本官假骠骑将军、大都督,领所部与行台杨昱同讨之。庄帝又遣都督贺拔胜讨仲远,胜于陈降贼,战士离心。寻闻京师不守,先护部众逃散,遂窜伏于南境。前废帝初,仲远遣人招诱之,既出而害焉。出帝时,赠持节、都督青齐济兗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开国如故。
思和,历太尉中兵参军。同元禧之逆,伏法。
子康业,通直郎。出帝时,坐事赐死。
子彬,武定末,齐王相国中兵参军。
思和弟季长,太学博士。卒。
子乔,历司州治中、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
羲叔父简,简孙尚,壮健有将略。屡为统军,东西征讨,以军功赐爵汝阳男。历位尚书郎、步兵校尉、骁骑将军,迁辅国将军、太尉司马。出为济州刺史,将军如故。为政宽简,百姓安之。卒,赠本将军、豫州刺史,谥曰惠。
子贵宾,袭。解褐北海王国常侍,员外散骑侍郎,稍迁尚书金部郎。以公坐免官。久之,兼太尉属。卒,赠征虏将军、荆州刺史。
子景裕,袭。武定末,仪同开府行参军。
贵宾弟次珍,卒于员外常侍。赠安东将军、光州刺史。
贵宾异母弟大倪、小倪,皆粗险薄行,好为劫盗,侵暴乡里,百姓毒患之。普泰中,并为尔朱仲远所杀。
尚从父兄云,字道汉。历雁门、濮阳二郡,贪秽狼籍。肃宗时,纳贿刘腾,得为龙骧将军、安州刺史。坐迁举受财,为御史所纠,因暴病卒。
云从父兄子敬宾,自秘书郎稍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魏郡太守、金紫光禄大夫。
子士渊,司空行参军。
羲从父兄德玄。显祖初,自淮南内附,拜荥阳太守。
子颖考,太和中,复为荥阳太守。卒,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开封侯,谥曰惠。
子洪建,太尉祭酒。同元禧之逆,与弟祖育同伏法。永安中,特追赠平东将军、齐州刺史。
子士机,性识不周,多有短失。历散骑侍郎、司空从事中郎、中书郎。卒。
子道廕,武定末,开府行参军。
祖育,太尉祭酒。亦特赠平东将军、豫州刺史。
祖育弟仲明,奉朝请,稍迁太尉属。以公强当世,为从弟俨所昵,除荥阳太守。俨虑世难,欲以东道托之。建义初,仲明弟季明遇害河阴。俨后归之,欲与起兵,寻为城民所杀。
仲明兄洪健,李冲女婿。建义初,庄帝以仲明舅氏之亲,其弟与谋扶戴,仲明之死也,且有奉国之意,乃追封安平县开国侯,邑七百户,赠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
长子道门,仲明初谋起义,令道门说大都督李叔仁于大梁。叔仁始欲同举,后闻庄帝已立,叔仁子拔江乃斩道门。建义中,特赠立节将军、瓜州刺史。
道门弟孝邕,袭。天保初,爵随例降。
仲明弟季亮,司徒城局参军、员外常侍。卒,赠散骑常侍、抚军将军、青州刺史。
季亮弟季明,释褐太学博士。正光中,谯郡太守,带涡阳戍主。频为萧衍遣将攻围,兵粮寡少,外援不接,季明孤城自守,卒得保全。朝廷嘉之,封安德县开国伯,邑七百户。累迁平东将军、光禄少卿。武泰中,潜通尔朱荣,谋奉庄帝。及在河阳,遂为乱兵所害。事宁,追封南颍川郡开国公,食邑千五百户,赠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空公、定州刺史。
子昌,袭。武定末,司徒城局参军。天保初,爵随例降。
崔辩,字神通,博陵安平人。学涉经史,威仪整峻。显祖征拜中书博士、散骑侍郎、平远将军、武邑太守。政事之余,专以劝学为务。年六十二,卒。赠安南将军、定州刺史,谥曰恭。
长子景俊,梗正有高风,好古博涉。以经明行修,征拜中书博士。历侍御史、主文中散。受敕接萧赜使萧琛、范云,高祖赐名为逸。后为员外散骑侍郎,与著作郎韩兴宗参定朝仪。雅为高祖所知重,迁国子博士,每有公事,逸常被诏独进。博士特命,自逸始。转通直散骑常侍、廷尉少卿。卒,朝廷悼惜之,赠以本官。
子巨伦,字孝宗。幼孤。及长,历涉经史,有文学武艺。以世宗挽郎,除冀州镇北府墨曹参军、太尉记室参军。叔楷为殷州,巨伦仍为长史、北道别将。在州陷贼,敛恤亡存,为贼所义。葛荣闻其才名,欲用为黄门侍郎。巨伦心恶之。至五月五日,会集官僚,令巨伦赋诗,巨伦乃曰:“五月五日时,天气已大热。狗便呀欲死,牛复吐出舌。”以引自晦,获免。未几,潜结死士数人,夜中南走,逢贼游骑数百,俱恐不济。巨伦曰:“宁南死一寸,岂北生一尺也!”便欺贼曰:“吾受敕而行。”贼不信,共爇火观敕。火未然,巨伦手刃贼帅,余人因与奋击,杀伤数十人,贼乃四溃,得马数匹而去。夜阴失道,惟看佛塔户而行。到洛,朝廷嘉之,授持节、别将北讨。初,楷丧之始,巨伦收殡仓卒,事不周固;至是遂偷路改殡,并窃家口以归。寻授国子博士。
庄帝即位,假节、中坚将军、东濮阳太守,假征虏将军、别将。时河北纷梗,人士避贼,多住郡界,岁俭饥乏,巨伦倾资赡恤,务相全济,时类高之。元颢入洛,据郡不从。庄帝还宫,行西兗州事,封渔阳县开国男,邑二百户,寻除光禄大夫。三年卒,时年四十四。
子武,袭。武定中,怀州卫军府录事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初,巨伦有姊,明惠有才行,因患眇一目,内外亲类莫有求者,其家议欲下嫁之。巨伦姑赵国李叔胤之妻,高明慈笃,闻而悲感曰:“吾兄盛德,不幸早世,岂令此女屈事卑族!”乃为子翼纳之,时人叹其义。崔氏与翼书诗数十首,辞理可观。
逸弟模,字叔轨。身长八尺,围亦如之。出后其叔。雅有志度。起家奉朝请,历太尉祭酒、尚书金部郎中、太尉主簿,转中郎,迁太子家令。以公事免。神龟中,诏复本资,除冠军将军、中散大夫。出除鲁阳太守。正光二年,襄阳民密求款附,诏模为别将,隶淮南王世遵,率众赴之。事觉,模焚襄阳邑郭而还。坐不克,免官。及萧宝夤讨关陇,引模为西征别将,屡有战功,除持节、光禄大夫、都督别道诸军事,加安东将军。万俟丑奴遣将郝虎南侵,模攻破其营,擒虎。以功封槐里县开国伯,邑五百户。于时将督败殁者多,模挫敌持重,号为名将。后假征东将军、行岐州事。未几,击贼入深,没于陈。赠抚军将军、相州刺史。永熙中,追录前勋,又赠都督定相冀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刺史。子士护。
模弟楷,字季则。美风望,性刚梗,有当世干具。释褐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广平王怀文学。正始中,以王国官非其人,多被刑戮,惟楷与杨昱以数谏获免。后为尚书左主客郎中、伏波将军、太子中舍人、左中郎将。以党附高肇,为中尉所劾,事在《高聪传》。楷性严烈,能摧挫豪强,故时人语曰:“莫彳廌都买反 獬孤楷反 ,付崔楷。”
于时冀定数州,频遭水害。楷上疏曰:
臣闻有国有家者,莫不以万姓为心。故矜伤轸于造次,求瘼结于寝兴。黎民阻饥,唐尧致叹;众庶斯馑,帝乙罪己。良以为政与农,实系民命。水旱缘兹以得济,夷险用此而获安。顷东北数州,频年淫雨,长河激浪,洪波汩流,川陆连涛,原隰过望,弥漫不已,泛滥为灾。户无担石之储,家有藜藿之色。华壤膏腴,变为舄卤;菽麦禾黍,化作雚蒲。斯用痛心徘徊,潸然伫立也。
昔洪水为害四载,流于《夏书》;九土既平攸同,纪自《虞诰》。亮由君之勤恤,臣用劬劳,日昃忘餐,宵分废寝。伏惟皇魏,握图临宇,总契裁极,道敷九有,德被八荒,槐阶棘路,实维英哲,虎门、麟阁,实曰贤明,天地函和,日月光曜。自比定冀水潦,无岁不饥;幽瀛川河,频年泛溢。岂是阳九厄会,百六钟期,故以人事而然,非为运极。昔魏国咸舄,史起哂之;兹地荒芜,臣实为耻。不揆愚瞽,辄敢陈之。
计水之凑下,浸润无间,九河通塞,屡有变改,不可一准古法,皆循旧堤。何者?河决瓠子,梁楚几危;宣防既建,水还旧迹。十数年间,户口丰衍。又决屯氏,两川分流,东北数郡之地,仅得支存。及下通灵、鸣,水田一路,往昔膏腴,十分病九,邑居凋离,坟井毁灭。良由水大渠狭,更不开泻,众流壅塞,曲直乘之所致也。至若量其逶迤,穿凿涓浍,分立堤堨,所在疏通,预决其路,令无停蹙。随其高下,必得地形,土木参功,务从便省。使地有金堤之坚,水有非常之备。钩连相注,多置水口,从河入海,远迩径过,泻其墝澙,泄此陂泽。九月农罢,量役计功;十月昏正,立匠表度。县遣能工,麾画形势;郡发明使,筹察可否。审地推岸,辨其脉流;树板分崖,练厥从往。别使案检,分剖是非,瞰睇川原,明审通塞。当境修治,不劳役远,终春自罢,未须久功。即以高下营田,因于水陆,水种秔稻,陆艺桑麻。必使室有久储,门丰余积。
其实上叶御灾之方,亦为中古井田之利。即之近事,有可比伦。江淮之南,地势洿下,云雨阴霖,动弥旬月。遥途远运,惟用舟舻;南亩畬菑,微事耒耜。而众庶未为馑色,黔首罕有饥颜。岂天德不均,致地偏罚?故是地势异图,有兹丰馁。臣既乡居水际,目睹荒残,每思郑白,屡想王李。夙宵不寐,言念皇家,愚诚丹款,实希效力,有心萤爝,乞暂施行。使数州士女,无废耕桑之业;圣世洪恩,有赈饥荒之士。鄴宰深笑,息自一朝;臣之至诚,申于今日。
诏曰:“频年水旱为患,黎民阻饥,静言念之,昃不遑食,鉴此事条,深协在虑。但计画功广,非朝夕可合,宜付外量闻。”事遂施行。楷用功未就,诏还追罢。
久之,京兆王继为大将军西讨,引楷为司马。还,转后将军、广平太守。后葛荣转盛,诸将拒击,并皆失利。孝昌初,加楷持节、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兼尚书北道行台,寻转军司。未几,分定相二州四郡置殷州,以楷为刺史,加后将军。楷至州,表曰:“窃惟殷州,地实四冲,居当五裂;西通长山,东渐巨野。顷国路康宁,四方有截,仍聚奸宄,桴鼓时鸣。况今天长丧乱,妖灾间起。定州逆虏,趑趣北界;鄴下凶烬,蚕噬腹心。两处犬羊,势足并合,城下之战,匪暮斯朝。臣以不武,属此屏捍,实思效力,以弱敌强,析骸煮弩,固此忠节。但基趾造创,庶事茫然,升储尺刃,聊自未有,虽欲竭诚,莫知攸济。谨列所须兵仗,请垂矜许。必当虎视一方,遏其侵轶,肃清境内,保全所委。”诏付外量,竟无所给。
葛荣自破章武、广阳二王之后,锋不可当。初,楷将之州,人咸劝留家口,单身述职。楷曰:“贪人之禄,忧人之事,如一身独往,朝廷谓吾有进退之计,将士又谁肯为人固志也?”遂合家赴州。三年春,贼势已逼,或劝减小弱以避之,乃遣第四女、第三兒夜出。既而召僚属共论之,咸曰:“女郎出嫁之女,郎君小未胜兵,留之无益,去复何损。且使君在城,家口尚多,足固将士之意,窃不足为疑。”楷曰:“国家岂不知城小力弱也,置吾死地,令吾死耳!一朝送免兒女,将谓吾心不固。亏忠全爱,臧获耻之,况吾荷国重寄也!”遂命追还。州既新立,了无御备之具。及贼来攻,楷率力抗拒,强弱势悬,每勒兵士抚厉之,莫不争奋,咸称:“崔公尚不惜百口,吾等何爱一身!”速战半旬,死者相枕。力竭城陷,楷执节不屈,贼遂害之,时年五十一。长子士元举茂才,平州录事参军、假征虏将军、防城都督,随楷之州,州陷,亦战殁。楷兄弟父子,并死王事,朝野伤叹焉。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镇军将军、定州刺史。永熙中,又特赠侍中、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
士元弟士谦、士约,并殁关西。
士约弟士顺,仪同开府行参军。
士元息励德,武定中,司徒城局参军。
史臣曰:郑羲机识明悟,为时所许;懿兄弟风尚,俱有可观,故能并当荣遇,其济美矣。严祖秽薄,忝其家世。幼儒令问促年,伯猷贿以败业,惜乎!崔辩器业著闻,位不远到。逸经明行高,籍甚太和之日,德优官薄,仍世恨之。模雄壮之烈,楷忠贞之操,杀身成义,临难如归。非大丈夫亦何能以若此!
列传第四十五 高祐 崔挺
高祐,字子集,小名次奴,勃海人也。本名禧,以与咸阳王同名 ,高祖赐名祐。司空允从祖弟也。祖展,慕容宝黄门郎,太祖平中山,内徙京师,卒于三都大官。父谠,从世祖灭赫连昌,以功拜游击将军,赐爵南皮子。与崔浩共参著作,迁中书侍郎。转给事中、冀青二州中正。假散骑常侍、平东将军、蓚县侯,使高丽。卒,赠安南将军、冀州刺史、假沧水公,谥曰康。祐兄祚,袭爵,东青州刺史。
祐博涉书史,好文字杂说,材性通放,不拘小节。初拜中书学生,转博士、侍郎。以祐招下邵郡群贼之功 ,赐爵建康子。高宗末,兗州东郡吏获一异兽,献之京师,时人咸无识者。诏以问祐,祐曰:“此是三吴所出,厥名鲮鲤,余域率无。今我获之,吴楚之地,其有归国者乎?”又有人于零丘得玉印一以献。诏以示祐,祐曰:“印上有籀书二字,文曰‘宋寿’。寿者,命也,我获其命,亦是归我之征。”显祖初,刘义隆子义阳王昶来奔,薛安都等以五州降附,时谓祐言有验。
高祖拜秘书令。后与丞李彪等奏曰:“臣等闻典谟兴,话言所以光著;载籍作,成事所以昭扬。然则《尚书》者记言之体,《春秋》者录事之辞。寻览前志,斯皆言动之实录也。夏殷以前 ,其文弗具,自周以降,典章备举。史官之体,文质不同;立书之旨,随时有异。至若左氏,属词比事,两致并书,可谓存史意,而非全史体。逮司马迁、班固,皆博识大才,论叙今古,曲有条章,虽周达未兼,斯实前史之可言者也。至于后汉、魏、晋咸以放焉。惟圣朝创制上古,开基《长发》,自始均以后,至于成帝,其间世数久远,是以史弗能传。臣等疏陋,忝当史职,披览《国记》,窃有志焉。愚谓自王业始基,庶事草创,皇始以降,光宅中土,宜依迁固大体,令事类相从,纪传区别,表志殊贯,如此修缀,事可备尽。伏惟陛下先天开物,洪宣帝命,太皇太后淳曜二仪,惠和王度,声教之所渐洽,风译之所覃加,固已义振前王矣。加太和以降,年未一纪,然嘉符祯瑞,备臻于往时;洪功茂德,事萃于曩世。会稽伫玉牒之章,岱宗想石记之列。而秘府策勋,述美未尽。将令皇风大猷,或阙而不载;功臣懿绩,或遗而弗传。著作郎已下,请取有才用者,参造国书,如得其人,三年有成矣。然后大明之德功,光于帝篇;圣后之勋业,显于皇策。佐命忠贞之伦,纳言司直之士,咸以备著载籍矣。”高祖从之。
高祖从容问祐曰:“比水旱不调,五谷不熟,何以止灾而致丰稔?”祐对曰:“昔尧汤之运,不能去阳九之会。陛下道同前圣,其如小旱何?但当旌贤佐政 ,敬授民时,则灾消穰至矣。”又问止盗之方,祐曰:“昔宋钧树德,害兽不过其乡;卓茂善教,蝗虫不入其境。彼盗贼者,人也,苟训之有方,宁不易息。当须宰守贞良,则盗止矣。”祐又上疏云:“今之选举,不采职治之优劣,专简年劳之多少,斯非尽才之谓。宜停此薄艺,弃彼朽劳,唯才是举,则官方斯穆。又勋旧之臣,虽年勤可录,而才非抚人者,则可加之以爵赏,不宜委之以方任。所谓王者可私人以财,不私人以官者也。”高祖皆善之。加给事中、冀州大中正,余如故。时李彪专统著作,祐为令,时相关豫而已。
出为持节、辅国将军、西兗州刺史,假东光侯,镇滑台。祐以郡国虽有太学,县党宜有黉序,乃县立讲学 ,党立教学,村立小学。又令一家之中,自立一碓,五家之外,共造一井,以供行客,不听妇人寄舂取水。又设禁贼之方,令五五相保,若盗发则连其坐。初虽似烦碎,后风化大行,寇盗止息。
转宋王刘昶傅。以昔参定律令之勤,赐帛五百匹、粟五百石、马一匹。昶以其官旧年耆,雅相祗重,妓妾之属,多以遗之。拜光禄大夫 ,傅如故。昶薨后,征为宗正卿,而祐留连彭城,久而不赴。于是尚书仆射李冲奏祐散逸淮徐,无事稽命,处刑三岁,以赎论。诏免卿任,还复光禄。太和二十三年卒。太常议谥曰炀侯,诏曰:“不遵上命曰‘灵’,可谥为灵。”
子和璧,字僧寿,有学问。中书博士。早卒。
和璧子颢,字门贤,学涉有时誉。自司空参军转员外郎,袭爵建康子,迁符玺郎中。出为冀州别驾,未之任,属刺史元愉据州反,世宗遣尚书李平为都督,率众讨之。平以颢彼州领袖,乃引为录事参军,仍领统军,军机取舍,多与参决。擒愉之后,别党千余人皆将伏法,颢以为拥逼之徒,前许原免,宜为表陈请。平从之,于是咸蒙全济。事定,颢仍述职。时军旅之后,因之饥馑,颢为纲纪,务存宽静,甚收时誉。寻加陵江将军。坐事免。久之,除镇远将军,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转征虏将军,仍中散。卒,时年四十九。赠平东将军、沧州刺史,谥曰惠。
子德正,袭。武定中,黄门侍郎。
颢弟雅,字兴贤,有风度。自给事中稍迁司徒府录事参军、定州抚军府长史。卒,年三十四。天平中,追赠散骑常侍、平北将军、冀州刺史。
子德乾,早有令问。任城太守。卒。
雅弟谅,字修贤。少好学,多识强记,居丧以孝闻。太和末,京兆王愉开府辟召,高祖妙简行佐,谅与陇西李仲尚、赵郡李凤起等同时应选。稍迁太尉主簿、国子博士。正光中,加骁骑将军,为徐州行台。至彭城,属元法僧反叛,逼谅同之,谅不许,为法僧所害,时年四十一。朝廷痛惜之,赠左将军、沧州刺史。又下诏,以谅临危授命,诚节可重,复赠使持节、平北将军、幽州刺史,赠帛二百匹,优一子出身,谥曰忠侯。三子。长惠胜,武定中,司徒外兵参军。谅造亲《表谱录》四十许卷,自五世已下,内外曲尽。览者服其博记。
祐弟钦,幼随从叔济使于刘义隆,还为中书学生,迁秘书中散。年四十余,卒。
子法永,诸王从事中郎。亦早亡。
祐从父弟次同,永安末,抚军将军、定州刺史。
子乾邕,永熙中,司空公、长乐郡开国公。
乾邕弟敖曹,天平中,司徒公、京兆郡开国公。
崔挺,字双根,博陵安平人也。六世祖赞,魏尚书仆射。五世祖洪,晋吏部尚书。父郁,濮阳太守。挺幼居丧尽礼。少敦学业,多所览究,推人爱士,州闾亲附焉。每四时与乡人父老书相存慰,辞旨款备,得者荣之。三世同居,门有礼让。于后频值饥年,家始分析,挺与弟振推让田宅旧资,惟守墓田而已。家徒壁立,兄弟怡然,手不释卷。时谷籴踊贵,乡人或有赡者,遗挺,辞让而受,仍亦散之贫困,不为畜积,故乡邑更钦叹焉。
举秀才,射策高第,拜中书博士,转中书侍郎。以工书,受敕于长安,书文明太后父燕宣王碑,赐爵泰昌子。转登闻令,迁典属国下大夫。以参议律令,赐布帛八百匹、谷八百石、马牛各二。尚书李冲甚重之。高祖以挺女为嫔。太和十八年,大将军、宋王刘昶南镇彭城,诏假立义将军,为昶府长史,以疾辞免,乃以王肃为长史。其被寄遇如此。
后除昭武将军、光州刺史,威恩并著,风化大行。十九年,车驾幸兗州,召挺赴行在所。及见,引谕优厚。又问挺治边之略,因及文章。高祖甚悦,谓挺曰:“别卿已来,倏焉二载。吾所缀文,已成一集,今当给卿副本,时可观之。”又顾谓侍臣曰:“拥旄者悉皆如此,吾何忧哉。”复还州。及散骑常侍张彝兼侍中巡行风俗,见挺政化之美,谓挺曰:“彝受使省方,采察谣讼,入境观政,实愧清使之名。”州治旧掖城西北数里有斧山,峰岭高峻,北临沧海,南望岱岳,一邦游观之地也。挺于顶上欲营观宇,故老曰:“此岭秋夏之际,常有暴雨迅风,岩石尽落。相传云是龙道,恐此观不可久立。”挺曰:“人神相去,何远之有?虬龙倏忽,岂唯一路乎!”遂营之。数年间,果无风雨之异。挺既代,即为风雹所毁,于后作,复寻坏,遂莫能立。众以为善化所感。
时以犯罪配边者多有逃越,遂立重制:一人犯罪逋亡,合门充役。挺上书,以为《周书》父子罪不相及。天下善人少,恶人多,以一人犯罪,延及合门。司马牛受桓魋之罚,柳下惠婴盗跖之诛,岂不哀哉!辞甚雅切,高祖纳之。先是,州内少铁,器用皆求之他境,挺表复铁官,公私有赖。诸州中正,本在论人;高祖将辨天下氏族,仍亦访定,乃遥授挺本州大中正。
掖县有人,年逾九十,板舆造州。自称少曾充使林邑,得一美玉,方尺四寸,甚有光彩,藏之海岛,垂六十岁。忻逢明治,今愿奉之。挺曰:“吾虽德谢古人,未能以玉为宝。”遣船随取,光润果然。竟不肯受,仍表送京都。世宗即位,累表乞还。景明初见代,老幼泣涕追随,缣帛赠送,挺悉不纳。
散骑常侍赵脩得幸世宗,挺虽同州壤,未尝诣门。北海王详为司徒、录尚书事,以挺为司马,挺固辞不免。世人皆叹其屈,而挺处之夷然。于后详摄选,众人竞称考第,以求迁叙,挺终独无言。详曰:“崔光州考级并未加授,宜投一牒,当为申请。蘧伯玉耻独为君子,亦何故嘿然?”挺对曰:“阶级是圣朝大例,考课亦国之恆典。下官虽惭古贤不伐之美,至于自炫求进,窃以羞之。”详大相称叹。自为司马,详未曾呼名,常称州号,以示优礼。四年卒,时年五十九。其年冬,赠辅国将军、幽州刺史,谥曰景。光州故吏闻凶问,莫不悲感,共铸八尺铜像于城东广因寺,起八关斋,追奉冥福,其遗爱若此。
初,崔光之在贫贱也,挺赡遗衣食,常亲敬焉。又识邢峦、宋弁于童稚之中,并谓终当远致。世称其知人。历官二十余年,家资不益,食不重味,室无绮罗,闺门之内,雍雍如也。旧故多有赠赗,诸子推挺素心,一无所受。有子六人。
长子孝芬,字恭梓。早有才识,博学好文章。高祖召见,甚嗟赏之。李彪谓挺曰:“比见贤子谒帝,旨谕殊优,今当为群拜纪。”挺曰:“卿自欲善处人父子之间,然斯言吾所不敢闻也。”
司徒、彭城王勰板为行参军,后除著作郎,袭父爵。尚书令高肇亲宠权盛,子植除青州刺史,启孝芬为司马。后除司徒记室参军、司空属、定州大中正,长于剖判,甚有能名,府主任城王澄雅重之。熙平中,澄奏地制八条,孝芬所参定也。在府久之,除龙骧将军、廷尉少卿。
孝昌初,萧衍遣将裴邃等寇淮南。诏行台郦道元、都督河间王琛讨之,停师城父,累月不进。敕孝芬持节赍齐库刀,催令赴接,贼退而还。荆州刺史李神俊为萧衍遣将攻围,诏加孝芬通直散骑常侍,以将军为荆州刺史,兼尚书、南道行台,领军司,率诸将以援神俊,因代焉。于时,州郡内戍悉已陷没,且路由三亚,贼已先据。孝芬所统既少,不得径进,遂从弘农堰渠山道南入,遣弟孝直轻兵在前,出贼不意,贼便奔散,人还安堵。肃宗嘉劳之,并赉马及绵绢等物。
后以元义之党,与卢同、李奖等并除名,征还。又孝芬为廷尉之日,章武王融以赃货被劾,孝芬按以重法。及融为都督,北讨鲜于脩礼;于时孝芬弟孝演率勒宗从,避贼于博陵,郡城为贼攻陷,寻为贼所害。融乃密启,云:“孝演入贼为王。”遂见收捕,合家逃窜,遇赦乃出。
孝昌三年,萧衍将成景俊率众逼彭城,除孝芬宁朔将军、员外常侍、兼尚书右丞,为徐州行台。孝芬将发,入辞。灵太后谓孝芬曰:“卿女今事我兒,与卿便是亲旧,曾何相负?而内头元义车中,称此老妪会须却之。”孝芬曰:“臣蒙国厚恩,义无斯语。假实有此,谁能得闻?若有闻知,此于元义亲密过臣远矣。乞对言者,足辨虚实。”灵太后怅然意解,乃有愧色。景俊筑栅造堰,谋断泗水以灌彭城。孝芬率大都督李叔仁、柴集等赴战,景俊等力屈退走。除孝芬安南将军、光禄大夫、兼尚书,为徐兗行台。
建义初,太山太守羊侃据郡反,远引南贼,围逼兗州。除孝芬散骑常侍、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仍兼尚书、东道行台。大都督刁宣驰往救援,与行台于晖接,至便围之。侃突围奔萧衍,余悉平定。
永安二年,庄帝闻元颢有内侵之计,敕孝芬南赴徐州。颢遂潜师向考城,擒大都督、济阴王晖业,乘胜径进,遣其后军都督侯暄守梁国城以为后援。孝芬勒诸将驰往围暄,恐颢遣援,乃急攻之,昼夜不息。五日,暄遂突出,擒斩之,俘其卒三千余人。庄帝还宫,授西兗州刺史,将军如故。孝芬久倦外役,固辞不行,乃除太常卿。
普泰元年,南阳太守赵脩延袭据荆州城,囚刺史李琰之,招引南寇。除孝芬卫将军、荆州刺史,兼尚书、南道行台。又除都督三荆诸军事、车骑将军、假骠骑将军。孝芬已出次,改授散骑常侍、骠骑将军、西兗州刺史。太昌初,兼殿中尚书。寻除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仍尚书。后加仪同三司、兼吏部尚书。出帝入关,齐献武王至洛,与尚书辛雄、刘廞等并诛,时年五十。没其家口,天平中乃免之。
孝芬博文口辩,善谈论,爱好后进,终日忻然,商搉古今,间以嘲谑,听者忘疲。所著文章数十篇。有子八人。
长子勉,字宣祖。颇涉史传,有几案才。正光初,除太学博士。庄帝之为御史中尉,启除侍御史。永安初,除建节将军、尚书右中兵郎中。后太尉、豫章王萧赞启为谘议参军,郎中如故。以举人失衷,为中尉高道穆奏免其官。普泰中,兼尚书左丞。勉善附会,世论以浮竞讥之。为尚书令尔朱世隆所亲待,而尚书郎魏季景尤为世隆知任,勉与季景内颇不穆。季景阴求右丞,夺勉所兼。世隆启用季景,勉遂怅怏自失。寻除安南将军、光禄大夫、兼国子祭酒,典仪注。太昌初,除散骑常侍、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定州大中正,敕左右厢出入其家。被收之际,在外逃免。于后乃出,见齐献武王于晋阳,王劳抚之。天平末,王遣勉送勋贵妻子赴定州,因得还家。属母李氏丧亡,勉哀号过性,遇病卒,时年四十七。无子,弟宣度以子龙后之。
勉弟宣猷,司徒中郎,走于关西。
宣猷弟宣度,齐王仪同开府司马。
宣度弟宣轨,颇有才学,尚书考功郎中。与弟宣质、宣静、宣略,并死于晋阳。
孝芬弟孝暐,字敬业。少宽雅,早著长者之风。彭城王勰之临定州,辟为主簿。释褐冀州安东府外兵参军,历员外散骑侍郎、宁朔将军、员外散骑常侍。武泰初,蛮首李洪扇动诸蛮,诏孝暐持节为别将,隶都督李神轨讨平之。尔朱荣之害朝士,孝暐与弟孝直携家避难定陶。孝庄初,征拜通直散骑常侍,加征虏将军,寻除赵郡太守。郡经葛荣离乱之后,民户丧亡,六畜无遗,斗粟乃至数缣,民皆卖鬻兒女。夏椹大熟,孝暐劝民多收之。郡内无牛,教其人种。招抚遗散,先恩后威,一周之后,流民大至。兴立学校,亲加劝笃,百姓赖之。卒于郡,时年四十九。赠通直散骑常侍、平东将军、瀛州刺史,谥曰简。朝议谓为未申,复赠安北将军、定州刺史。
子昂,武定中,尚书左丞、兼度支尚书。
孝暐弟孝演,字则伯,出继伯父。性通率,美须髯,姿貌魁杰。少无宦情,沉浮乡里。河间王琛为定州刺史,以为治中。晚除瀛州安西府外兵参军,因罢归。及鲜于脩礼起逆,孝演率宗属保郡城,为贼攻陷。贼以孝演民望,恐移众心,乃害之,时年四十。无子,弟孝直以子士游为后。士游,仪同开府仓曹参军。
孝演弟孝直,字叔廉。身八尺,眉目疏朗。早有志尚,起家司空行参军。寻为员外散骑侍郎、宣威将,仍以本官入领直后。转宁远将军、汝南王开府掾,领直寝。兄孝芬除荆州,诏孝直假征虏将军、别将,总羽林二千骑,与孝芬俱行。孝直潜师径进,贼遂破走。孝芬入城后,萧衍将曹义宗仍在马圈,鼓动顺阳蛮夷,缘边寇窃。孝直率众御之,贼皆退散。还转直阁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尔朱兆入洛,孝直以天下未宁,去职归乡里,劝督宗人,务行礼义。后除安东将军、光禄大夫。太昌中,又除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并辞不赴。宗亲劝孝直曰:“荣华人之所愿,何故陆沉?”孝直不答。年五十八,卒于乡里,顾命诸子曰:“吾才疏效薄,于国无功。若朝廷复加赠谥,宜循吾意,不得祗受,若致干求,则非吾子,敛以时服,祭勿杀生。”其子皆遵行之。有四子。
长子士顺,仪同开府行参军。
孝直弟孝政,字季让。十岁,挺亡,号哭不绝,见者为之悲伤。操尚贞立,博洽经史,雅好辞赋;丧纪之礼,特所留情,衣服制度,手能执造。太尉、汝南王悦辟行参军。年四十九,卒。子岩,武定中,员外常侍。
孝芬兄弟孝义慈厚。弟孝演、孝政先亡,孝芬等哭泣哀恸,绝内蔬食,容貌损瘠,见者伤之。孝暐等奉孝芬尽恭顺之礼,坐食进退,孝芬不命则不敢也。鸡鸣而起,旦参颜色,一钱尺帛,不入私房,吉凶有须,聚对分给。诸妇亦相亲爱,有无共之。始挺兄弟同居,孝芬叔振既亡之后,孝芬等奉承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旦夕温凊,出入启觐,家事巨细,一以谘决。每兄弟出行,有获财物,尺寸已上,皆内李氏之库,四时分赉,李自裁之。如此者二十余岁。抚从弟宣伯、子朗,如同气焉。
挺弟振,字延根。少有学行,居家孝友,为宗族所称。自中书学生为秘书中散,在内谨敕,为高祖所知。出为冀州、咸阳王禧骠骑府司马,在任久之。太和二十年,迁建威将军、平阳太守。不拜,转高阳内史。高祖南讨,征兼尚书左丞,留京。振既才干被擢,当世以为荣。后改定职令,振本资惟拟五品,诏曰:“振在郡著绩,宜有褒升。”除太子庶子。景明初,除长兼廷尉少卿。振有公断,以明察称。河内太守陆琇与咸阳王禧同谋为逆,禧败事发,振穷治之。时琇内外亲党及当朝贵要咸为之言,振研核切至,终无纵缓,遂毙之于狱。其奉法如此。正始初,除龙骧将军、肆州刺史,在任有政绩。还朝,除河东太守。永平中,卒于郡,时年五十九。赠本将军、南兗州刺史,谥曰定。振历官四十余载,考课恆为称职。议者善之。
长子宣伯,早丧。子劲,字仲括,骠骑参军。
宣伯弟子朗,美容貌,涉猎经史,少温厚有风尚。以军功起家襄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普泰中,从兄孝芬为荆州,请为车骑府司马。孝芬转西兗州,为骠骑府司马。太昌初,冠军将军、北徐州抚军府长史,固辞,不获免。兴和二年,中尉高仲密引为侍御史,寻加平西将军。武定中卒。子道纲。
挺从父弟元珍,释褐司徒行参军,稍迁司徒主簿、赵郡王幹开府属。景明中,荆州长史。久之,为司徒从事中郎,有公平称。后迁中散大夫,加征虏将军。正光末,山胡作逆,除平阳太守、假右将军,为别将以讨之,频破胡贼,郡内以安。武泰初,改郡为唐州,仍除元珍为刺史,加右将军。以破胡勋,赐爵凉城侯。尔朱荣之趣洛也,遣其都督樊子鹄取唐州。元珍与行台郦恽拒守不从,为子鹄所陷,被害。世咸痛之。子叔恭。
挺从父弟瑜之,字仲琏。少孤有学业。太和中,释褐奉朝请,广陵王羽常侍,累历蕃佐。入为司空功曹参军事、太尉主簿,迁冀州抚军府长史。后为扬州平东府长史,带南梁太守。萧衍义州刺史文僧明来降,瑜之迎接有勋,赐爵高邑男。孝昌初,除鸿胪少卿。三年卒,年五十六。赠平北将军、瀛州刺史。有三子。
长子孟舒,字长才,袭父爵。累迁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兴和中,除广平太守。卒,赠中军将军、殷州刺史,赠平东将军,谥曰康。
孟舒弟仲舒,武定末,鄴县令。
仲舒弟季舒,给事黄门侍郎。
挺从祖弟修和,州主簿。
子俭,字元恭。雅有器度。历太学博士,终于符玺郎中。
俭弟绪,字仲穆。定州抚军府法曹参军。绪小弟孝忠,侍御史、秘书郎。并有容貌,无他才识。
绪子子谦,尚书郎。
子谦弟子让,与侯景同反。子谦坐以囚执,遇病死于晋阳。子让弟子廉等并伏法。
修和弟敬邕,性长者,有干用。高祖时,自司徒主簿转尚书都官郎中,所在称职。迁太子步兵校尉。景明初,母忧去职。后中山王英南讨,引为都督府长史,加左中郎将,以功赐爵临淄男。迁龙骧将军、太府少卿,以本将军出除管州刺史。库莫奚国有马百匹因风入境,敬邕悉令送还,于是夷人感附。熙平二年,拜征虏将军、太中大夫。神龟中卒,年五十七。赠左将军、济州刺史,谥曰恭。
子子盛,袭爵。除奉朝请。
修和从弟接,字显宾。容貌魁伟,放迈自高,不拘常检。为中书博士、乐陵内史。雅为任城王澄所礼待。及澄为定州刺史,接了无民敬,王忻然容下之。后为冀州安东府司马,转乐陵太守。还乡而卒。
挺族子纂,字叔则,博学有文才。景明中,太学博士,转员外散骑侍郎、襄威将军。既不为时知,乃著《无谈子论》。后为给事中。延昌中,除梁州征虏府长史。熙平初,为宁远将军、廷尉正,每于大狱,多所据明,有当官之誉。时太原王静自廷尉监迁少卿,纂耻居其下,乃与静书,辞气抑扬,无上下之体。又启求解任,乃除左中郎将,领尚书三公郎中。未几,以公事免。后为洛阳令。正光中卒,年四十五。赠司徒左长史。凡所制文,多行于世。
长子史,武定末,仪同府长流参军。
纂兄穆,宽雅有度量,州辟主簿。卒。
子暹,武定末,度支尚书、兼右仆射。
纂弟融,字脩业。奉朝请。尚书令高肇出讨巴蜀,引为统军。还,除员外散骑侍郎。正光中,定州别驾。年四十二,卒。
子鸿翻,郡功曹。
纂从祖弟游,字延叔,少有风概。释褐奉朝请,稍迁太尉主簿。江州刺史陈伯之启为司马,还除奉车都尉。大都督、中山王英征义阳,引为录事参军,寻转司马。及英败于钟离,游坐徙秦州,久而得还。大将军高肇西征,引为统军,除步兵校尉,迁豫州征虏府长史;未几,除征虏将军、北赵郡太守,并有政绩。熙平末,转河东太守。郡有盐户,常供州郡为兵,子孙见丁从役,游矜其劳苦,乃表闻请听更代,郡内感之。太学旧在城内,游乃移置城南闲敞之处,亲自说经,当时学者莫不劝慕,号为良守。以本将军迁凉州刺史,以母忧解任。
正光中,起除右将军、南秦州刺史,因辞不免。先是,州人杨松柏、杨洛德兄弟数为反叛,游至州,深加招慰。松柏归款,引为主簿,稍以辞色诱之,兄弟俱至。松柏既州之豪帅,感游恩遇,奖谕群氐,咸来归款,且以过在前政,不复自疑。游乃因宴会,一时俱斩,于是外人以其不信,合境皆反。正光五年夏,秦州城人杀刺史李彦,据州为逆。数日之后,游知必不安,谋欲出外,寻为城人韩祖香、孙礻攻于州馆。游事窘,登楼慷慨悲叹,乃推下小女而杀之,义不为群小所辱也。寻为祖香等所执害,时年五十二。永安中,赠散骑侍郎、镇北将军、定州刺史。
子伏护,开府参军。
史臣曰:高祐学业优通,知名前世,儒俊之风,门旧不陨。诸子经传之器,加有舍生之节。崔挺兄弟,风操高亮,怀文抱质,历事著称,见重于朝野,继世承家,门族并著,盖所谓彼有人焉。
列传第四十六 杨播
杨播,字延庆,自云恆农华阴人也。高祖结,仕慕容氏,卒于中山相。曾祖珍 ,太祖时归国,卒于上谷太守。祖真,河内、清河二郡太守。父懿,延兴末为广平太守,有称绩。高祖南巡,吏人颂之,加宁远将军,赐帛三百匹。征为选部给事中,有公平之誉。除安南将军、洛州刺史,未之任而卒。赠以本官,加弘农公,谥曰简。
播本字元休,太和中,高祖赐改焉。母王氏,文明太后之外姑。播少修整,奉养尽礼。擢为中散 ,累迁给事,领中起部曹。以外亲,优赐亟加,前后万计。进北部给事中。诏播巡行北边,高祖亲送及户,戒以军略。未几,除龙骧将军、员外常侍,转卫尉少卿,常侍如故。与阳平王颐等出漠北击蠕蠕,大获而还。高祖嘉其勋,赐奴婢十口。迁武卫将军,复击蠕蠕,至居然山而还。
除左将军,寻假前将军。随车驾南讨,至钟离。师回,诏播领步卒三千、骑五百为众军殿。时春水初长,贼众大至 ,舟舰塞川。播以诸军渡淮未讫,严陈南岸,身自居后。诸军渡尽,贼众遂集,于是围播。乃为圆陈以御之,身自搏击,斩杀甚多。相拒再宿,军人食尽,贼围更急。高祖在北而望之,既无舟船,不得救援。水势稍减,播领精骑三百,历其舟船,大呼曰:“今我欲渡,能战者来!”贼莫敢动,遂拥众而济。高祖甚壮之,赐爵华阴子,寻除右卫将军。
后从驾讨崔慧景、萧衍于邓城,破之,进号平东将军。时车驾耀威沔水,上巳设宴,高祖与中军、彭城王勰赌射 ,左卫元遥在勰朋内,而播居帝曹。遥射侯正中,筹限已满。高祖曰:“左卫筹足,右卫不得不解。”播对曰:“仰恃圣恩,庶几必争。”于是弯弓而发,其箭正中。高祖笑曰:“养由基之妙,何复过是。”遂举卮酒以赐播曰:“古人酒以养病,朕今赏卿之能,可谓今古之殊也。”从到悬瓠,除太府卿,进爵为伯。
景明初,兼侍中,使恆州,赡恤寒乏。转左卫将军。出除安北将军、并州刺史,固辞 ,乃授安西将军、华州刺史。至州借民田,为御史王基所劾,削除官爵。延昌二年,卒于家。子侃等停柩不葬,披诉积年,至熙平中乃赠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并复其爵,谥曰壮。
侃,字士业。颇爱琴书,尤好计画。时播一门,贵满朝廷,兒侄早通 ,而侃独不交游,公卿罕有识者。亲朋劝其出仕,侃曰:“苟有良田,何忧晚岁?但恨无才具耳。”年三十一,袭爵华阴伯。释褐太尉、汝南王悦骑兵参军。扬州刺史长孙稚请为录事参军。萧衍豫州刺史裴邃治合肥城,规相掩袭,密购寿春郭人李瓜花、袁建等令为内应。邃已纂勒兵士,有期日矣,而虑寿春疑觉,遂谬移云:“魏始于马头置戍,如闻复欲修白捺旧城。若尔,便稍相侵逼,此亦须营欧阳,设交境之备。今板卒已集,唯听信还。”佐僚咸欲以实答之,云无修白捺意。而侃曰:“白捺小城,本非形胜。邃好小黠,今集兵遣移,虚构是言,得无有别图也?”稚深悟之,乃云:“录事可造移报。”侃移曰:“彼之纂兵,想别有意,何为妄构白捺也!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勿谓秦无人也。”邃得移,谓已知觉,便尔散兵。瓜花等以期契不会,便相告发,伏辜者十数家。邃后竟袭寿春,入罗城而退。遂列营于黎浆、梁城,日夕钞掠。稚乃奏侃为统军。
侃叔椿为雍州刺史,又请为其府录事参军,带长安令,府州之务多所委决。及萧宝夤等军败,北地功曹毛洪宾据郡引寇 ,抄掠渭北。侃启椿自出讨之。遂购募战士,信宿之间得三千余人,衔枚夜进,至冯翊郡西。贼见大军卒至,众情离解,洪宾遂通书送质,乞求自效。于是擒送宿勤明达兄子贼署南平王乌过仁。
后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尚书仆射长孙稚讨之,除侃镇远将军、谏议大夫,为稚行台左丞。寻转通直散骑常侍。军次弘农,侃白稚曰:“昔魏武与韩遂、马超挟关为垒 ,胜负之理,久而无决。岂才雄相类,算略抗行,当以河山险阻,难用智力。今贼守潼关,全据形胜,纵曹操更出,亦无所骋奇。必须北取蒲坂,飞棹西岸,置兵死地,人有斗心,华州之围可不战而解,潼关之贼必望风溃散。诸处既平,长安自克。愚计可录,请为明公前驱。”稚曰:“薛脩义已围河东,薛凤贤又保安邑,都督宗正珍孙停师虞坂,久不能进,虽有此计,犹用为疑。”侃曰:“珍孙本行陈一夫,因缘进达,可为人使,未可使人。一旦受元帅之任,处分三军,精神乱矣,宁堪围贼?河东治在蒲坂,西带河湄,所部之民,多在东境。脩义驱率壮勇,西围郡邑,父老妻弱,尚保旧村,若率众一临,方寸各乱,人人思归,则郡围自解。不战而胜,昭然在目。”稚从之,令其子彦等领骑与侃于弘农北渡。所领悉是骑士,习于野战,未可攻城,便据石锥壁。侃乃班告曰:“今且停军于此,以待步卒,兼观民情向背,然后可行。若送降名者,各自还村,候台军举烽火,各亦应之,以明降款。其无应烽者,即是不降之村,理须殄戮,赏赉军士。”民遂转相告报,未实降者,亦诈举烽,一宿之间,火光遍数百里内。围城之寇,不测所以,各自散归,脩义亦即逃遁。长安平,侃颇有力。
建义初,除冠军将军、东雍州刺史。其年州罢,除中散大夫,为都督,镇潼关。还朝 ,除右将军、岐州刺史。属元颢内逼,诏以本官假抚军将军为都督,率众镇大梁。未发,诏行北中郎将。孝庄徙御河北,执侃手曰:“朕停卿蕃寄移任此者,正为今日。但卿尊卑百口,若随朕行,所累处大。卿可还洛,寄之后图。”侃曰:“此诚陛下曲恩,宁可以臣微族,顿废君臣之义。”固求陪从。至建州,叙行从功臣,自城阳王徽已下凡十人,并增三阶。以侃河梁之诚,特加四阶。侃固辞,乞同诸人,久乃见许。于是除镇军将军、度支尚书、兼给事黄门侍郎,敷西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
及车驾南还,颢令萧衍将陈庆之守北中城,自据南岸。有夏州义士为颢守河中渚,乃密信通款,求破桥立效 ,尔朱荣率军赴之。及桥破,应接不果,皆为颢所屠灭。荣因怅然,将为还计,欲更图后举。侃曰:“未审明大王发并州之日,已知有夏州义士指来相应,为欲广申经略,宁复帝基乎?夫兵散而更合,疮愈而更战,持此收功,自古不少,岂可以一图不全,而众虑顿废。今事不果,乃是两贼相杀,则大王之利矣。若今即还,民情失望,去就之心,何由可保?未若召发民村,惟多缚筏,间以舟楫,沿河广布,令数百里中,皆为渡势。首尾既远,颢复知防何处,一旦得渡,必立大功。”荣大笑曰:“黄门即奏行此计。”于是尔朱兆与侃等遂于马渚杨南渡,破颢子领军将军冠受,擒之。颢便南走。车驾入都,侃解尚书、正黄门,加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以济河之功,进爵济北郡开国公,增邑五百户,复除其长子师冲为秘书郎。
时所用钱,人多私铸,稍就薄小,乃至风飘水浮,米斗几直一千。侃奏曰:“昔马援至陇西 ,尝上书求复五铢钱,事下三府,不许。及援征入为虎贲中郎,亲对光武申释其趣,事始施行。臣顷在雍州,亦表陈其事,听人与官并铸五铢钱,使人乐为,而俗弊得改。旨下尚书,八座不许。以今况昔,即理不殊。求取臣前表,经御披析。”侃乃随事剖辨,孝庄从之。乃铸五铢钱,如侃所奏。
万俟丑奴陷东秦,遂围岐州,扇诱巴蜀。大都督尔朱天光率众西伐,诏侃以本官使持节、兼尚书仆射,为关右慰劳大使。还朝 ,除侍中,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
庄帝将图尔朱荣也,侃与其内弟李晞、城阳王徽、侍中李彧等,咸预密谋。尔朱兆之入洛也,侃时休沐,遂得潜窜 ,归于华阴。普泰初,天光在关西,遣侃子妇父韦义远招慰之,立盟许恕其罪。侃从兄昱恐为家祸,令侃出应,假其食言,不过一人身殁,冀全百口。侃往赴之,秋七月,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
子纯陀,袭。
播弟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太和中与播俱蒙高祖赐改。性宽谨。初拜中散、典御厩曹。以端慎小心,专司医药,迁内给事,与兄播并侍禁闱。又领兰台行职,改授中部曹,析讼公正,高祖嘉之。及文明太后崩,高祖五日不食。椿进谏曰:“陛下至性,孝过有虞,居哀五朝,水浆不御,群下惶灼,莫知所言。陛下荷祖宗之业,临万国之重,岂可同匹夫之节,以取僵仆。且圣人之礼,毁不灭性,纵陛下欲自贤于万代,其若宗庙何!”高祖感其言,乃一进粥。转授宫舆曹少卿,加给事中。
出为安远将军、豫州刺史。高祖自洛向豫,幸其州馆信宿,赐马十匹、缣千匹。迁冠军将军、济州刺史。高祖自钟离趣鄴,至碻磝,幸其州馆,又赐马二匹、缣千五百匹。坐为平原太守崔敞所讼,廷尉论辄收市利,费用官炭,免官。后降为宁朔将军、梁州刺史。
初,武兴王杨集始为杨灵珍所破,降于萧鸾。至是,率贼万余自汉中而北,规复旧土。椿领步骑五千出顿下辨,贻书集始,开以利害。集始执书对使者曰:“杨使君此书,除我心腹之疾。”遂领其部曲千余人来降。寻以母老,解还。后武都氐杨会反,假椿节、冠军将军、都督西征诸军事、行梁州刺史,与军司羊祉讨破之。于后梁州运粮,为群氐劫夺,诏椿兼征虏将军,持节招慰。寻以氐叛,拜光禄大夫、假平西将军、督征讨诸军事以讨之。还,兼太仆卿。
秦州羌吕苟兒、泾州屠各陈瞻等聚众反,诏椿为别将,隶安西将军元丽讨之。贼入陇,守蹊自固。或谋伏兵山径,断其出入,待粮尽而攻之;或云斩除山木,纵火焚之,然后进讨。椿曰:“并非计也。此本规盗,非有经略,自王师一至,无战不摧,所以深窜者,正避死耳。今宜勒三军,勿更侵掠,贼必谓我见险不前,心轻我军,然后掩其不备,可一举而平矣。”乃缓师不进,贼果出掠,乃以军中驴马饵之,不加讨逐。如是多日,阴简精卒,衔枚夜袭,斩瞻传首。入正太仆卿,加安东将军。
初,显祖世有蠕蠕万余户降附,居于高平、薄骨律二镇。太和之末,叛走略尽,惟有一千余家。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求徙置淮北,防其叛走。诏许之,虑不从命,乃使椿持节往徙焉。椿以为徙之无益,上书曰:“臣以古人有言:裔不谋夏,夷不乱华。荒忽之人,羁縻而已。是以先朝居之于荒服之间者,正以悦近来远,招附殊俗,亦以别华戎、异内外也。今新附者众,若旧者见徙,新者必不安。不安必思土,思土则走叛。狐死首丘,其害方甚。又此族类,衣毛食肉,乐冬便寒。南土湿热,往必将尽。进失归伏之心,退非籓卫之益。徙在中夏,而生后患。愚心所见,谓为不可。”时八座议不从,遂徙于济州,缘河居之。冀州元愉之难,果悉浮河赴贼,所在抄掠,如椿所策。
永平初,徐州城人成景俊以宿豫叛,诏椿率众四万讨之,不克而返。久之,除都督朔州抚冥武川怀朔三镇三道诸军事、平北将军、朔州刺史。在州,为廷尉奏椿前为太仆卿日,招引细人,盗种牧田三百四十顷,依律处刑五岁。尚书邢峦,据《正始别格》奏椿罪应除名为庶人,注籍盗门,同籍合门不仕。世宗以新律既班,不宜杂用旧制,诏依寺断,听以赎论。寻加抚军将军,入除都官尚书,监修白沟堤堰。复以本将军除定州刺史。
自太祖平中山,多置军府,以相威摄。凡有八军,军各配兵五千,食禄主帅军各四十六人。自中原稍定,八军之兵,渐割南戍,一军兵才千余,然主帅如故,费禄不少。椿表罢四军,减其帅百八十四人。州有宗子稻田,屯兵八百户,年常发夫三千,草三百车,修补畦堰。椿以屯兵惟输此田课,更无徭役,及至闲月,即应修治,不容复劳百姓,椿亦表罢。朝廷从之。椿在州,因治黑山道余功,伐木私造佛寺,役使兵力,为御史所劾,除名为庶人。
正光五年,除辅国将军、南秦州刺史。时南秦州反叛,路又阻塞,仍停长安。转授岐州,复除抚军将军、卫尉卿。转左卫将军,又兼尚书右仆射,驰驿诣并肆,赍绢三万匹,募召恆朔流民,拣充军士。不行。寻加卫将军,出除都督雍南豳二州诸军事、本将军、雍州刺史,又进号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萧宝夤、元恆芝诸军为贼所败,恆芝从渭北东渡,椿使追之,不止。宝夤后至,留于逍遥园内,收集将士,犹得万余,由是三辅人心,颇得安帖。于时,泾岐及豳悉已陷贼,扶风以西,非复国有。椿乃鸠募内外,得七千余人,遣兄子录事参军侃率以防御。诏椿以本官加侍中、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其统内五品已下、郡县须有补用者,任即拟授。椿遇暴疾,频启乞解。诏许之,以萧宝夤代椿为刺史、行台。
椿还乡里,遇子昱将还京师,因谓曰:“当今雍州刺史亦不贤于萧宝夤,但其上佐,朝廷应遣心膂重人,何得任其牒用?此乃圣朝百虑之一失。且宝夤不藉刺史为荣,吾观其得州,喜悦不少。至于赏罚云为,不依常宪,恐有异心,关中可惜。汝今赴京,称吾此意,以启二圣,并白宰辅,更遣长史、司马、防城都督。欲安关中,正须三人耳。如其不遣,必成深忧。”昱还,面启肃宗及灵太后,并不信纳。及宝夤邀害御史中尉郦道元,犹上表自理,称为椿父子所谤。诏复除椿都督雍岐南豳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讨蜀大都督。椿辞以老病,不行。
建义元年,迁司徒公。尔朱荣东讨葛荣,诏椿统众为后军,荣擒葛荣,乃止。永安初,进位太保、侍中,给后部鼓吹。元颢入洛,椿子征东将军昱出镇荥阳,为颢所擒。又椿弟顺为冀州刺史,顺子仲宣正平太守,兄子侃、弟子遁并从驾河北,为颢嫌疑。以椿家世显重,恐失人望,未及加罪。时人助其忧怖,或有劝椿携家避祸。椿曰:“吾内外百口,何处逃窜?正当坐任运耳。”
庄帝还宫,椿每辞逊,不许。上书频乞归老,诏曰:“椿国之老成,方所尊尚,遽以高年,愿言致仕,顾怀旧德,是以未从。但告谒频烦,辞理弥固,以兹难夺,又所重违,今便允其雅志。可服侍中朝服,赐服一具、衣一袭、八尺床帐、几杖,不朝,乘安车,驾驷马,给扶,传诏二人,仰所在郡县,时以礼存问安否。方乖询访,良用怃然。”椿奉诏于华林园,帝下御座执椿手流泪曰:“公,先帝旧臣,实为元老,今四方未宁,理须谘访。但高尚其志,决意不留,既难相违,深用凄怆。”椿亦嘘唏,欲拜,庄帝亲执不听。于是赐以绢布,给羽林卫送,群公百僚饯于城西张方桥。行路观者,莫不称叹。
椿临行,诫子孙曰:
我家入魏之始,即为上客,给田宅,赐奴婢马牛羊,遂成富室。自尔至今二十年,二千石方伯不绝,禄恤甚多。至于亲姻知故,吉凶之际,必厚加赠襚;来往宾僚,必以酒肉饮食。是故亲姻朋友无憾焉。国家初,丈夫好服彩色。吾虽不记上谷翁时事,然记清河翁时服饰,恆见翁著布衣韦带,常约敕诸父曰:“汝等后世,脱若富贵于今日者,慎勿积金一斤、彩帛百匹已上,用为富也。”又不听治生求利,又不听与势家作婚姻。至吾兄弟,不能遵奉。今汝等服乘,以渐华好,吾是以知恭俭之德,渐不如上世也。又吾兄弟若在家,必同盘而食;若有近行,不至,必待其还,亦有过中不食,忍饥相待。吾兄弟八人,今存者有三,是故不忍别食也。又愿毕吾兄弟世,不异居、异财,汝等眼见,非为虚假。如闻汝等兄弟,时有别斋独食者,此又不如吾等一世也。吾今日不为贫贱,然居住舍宅不作壮丽华饰者,正虑汝等后世不贤,不能保守之,方为势家所夺。
北都时,朝法严急。太和初,吾兄弟三人并居内职,兄在高祖左右,吾与津在文明太后左右。于时口敕,责诸内官,十日仰密得一事,不列便大瞋嫌。诸人多有依敕密列者,亦有太后、高祖中间传言构间者。吾兄弟自相诫曰:“今忝二圣近臣,母子间甚难,宜深慎之。又列人事,亦何容易,纵被瞋责,慎勿轻言。”十余年中,不尝言一人罪过,当时大被嫌责。答曰:“臣等非不闻人言,正恐不审,仰误圣听,是以不敢言。”于后终以不言蒙赏。及二圣间言语,终不敢辄尔传通。太和二十一年,吾从济州来朝,在清徽堂豫宴。高祖谓诸王、诸贵曰:“北京之日,太后严明,吾每得杖,左右因此有是非言论。和朕母子者唯杨椿兄弟。”遂举赐四兄及我酒。汝等脱若万一蒙时主知遇,宜深慎言语,不可轻论人恶也。
吾自惟文武才艺、门望姻援不胜他人,一旦位登侍中、尚书,四历九卿,十为刺史,光禄大夫、仪同、开府、司徒、太保,津今复为司空者,正由忠贞,小心谨慎,口不尝论人过,无贵无贱,待之以礼,以是故至此耳。闻汝等学时俗人,乃有坐而待客者,有驱驰势门者,有轻论人恶者,及见贵胜则敬重之,见贫贱则慢易之,此人行之大失,立身之大病也。汝家仕皇魏以来,高祖以下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内外显职,时流少比。汝等若能存礼节,不为奢淫骄慢,假不胜人,足免尤诮,足成名家。吾今年始七十五,自惟气力,尚堪朝觐天子,所以孜孜求退者,正欲使汝等知天下满足之义,为一门法耳,非是苟求千载之名也。汝等能记吾言,百年之后,终无恨矣。
椿还华阴逾年。普泰元年七月,为尔朱天光所害,年七十七,时人莫不冤痛之。太昌初,赠都督冀定殷相四州诸军事、太师、丞相、冀州刺史。
子昱,字元晷。起家广平王怀左常侍,怀好武事,数出游猎,昱每规谏。正始中,以京兆、广平二王国臣,多有纵恣,公行属请,于是诏御史中尉崔亮穷治之,伏法于都市者三十余人,其不死者悉除名为民。唯昱与博陵崔楷以忠谏得免。后除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
初,尚书令王肃除扬州刺史,出顿于洛阳东亭,朝贵毕集,诏令诸王送别,昱伯父播同在饯席。酒酣之后,广阳王嘉、北海王详等与播论议竞理,播不为之屈。北海顾谓昱曰:“尊伯性刚,不伏理,大不如尊使君也。”昱前对曰:“昱父道隆则从其隆,道洿则从其洿;伯父刚则不吐,柔亦不茹。”一坐叹其能言。肃曰:“非此郎,何得申二公之美也。”
延昌三年,以本官带詹事丞。于时,肃宗在怀抱之中,至于出入左右,乳母而已,不令宫僚闻知。昱谏曰:“陛下不以臣等凡浅,备位宫臣,太子动止,宜令翼从。然自此以来,轻尔出入,进无二傅辅导之美,退阙群僚陪侍之式,非所谓示民轨仪,著君臣之义。陛下若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下咸知,为后世法。”于是诏曰:“自今已后,若非朕手敕,勿令兒辄出。宫臣在直者,从至万岁门。”
久之,转太尉掾,兼中书舍人。灵太后尝从容谓昱曰:“今帝年幼,朕亲万机,然自薄德化不能感亲姻,在外不称人心,卿有所闻,慎勿讳隐。”昱于是奏扬州刺史李崇五车载货,恆州刺史杨钧造银食器十具,并饷领军元义。灵太后召义夫妻,泣而责之。义深恨之。昱第六叔舒妻,武昌王和之妹,和即义之从祖父。舒早丧,有一男六女,及终丧而元氏频请别居。昱父椿乃集亲姻泣而谓曰:“我弟不幸早终,今男不婚,女未嫁,何匆匆便求离居?”不听。遂怀憾焉。神龟二年,瀛州民刘宣明谋反,事觉逃窜。义乃使和及元氏诬告昱藏隐宣明,云:“父定州刺史椿、叔华州刺史津,并送甲仗三百具,谋图不逞。”义又构成其事。乃遣左右御仗五百人,夜围昱宅而收之,并无所获。灵太后问其状,昱具对元氏遘衅之端,言至哀切。太后乃解昱缚,和及元氏并处死刑,而义相左右,和直免官,元氏卒亦不坐。及元义之废太后,乃出昱为济阴内史。中山王熙起兵于鄴,义遣黄门卢同诣鄴刑熙,并穷党与。同希义旨,就郡锁昱赴鄴,讯百日,后乃还任。
孝昌初,除征虏将军、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时北镇饥民二十余万,诏昱为使,分散于冀、定、瀛三州就食。后贼围豳州,诏昱兼侍中,持节催西北道大都督、北海王颢,仍随军监察。豳州围解。雍州蜀贼张映龙、姜神达知州内空虚,谋欲攻掩,刺史元脩义惧而请援,一日一夜,书移九通。都督李叔仁迟疑不赴。昱曰:“长安,关中基本。今大军顿在泾豳,与贼相对,若使长安不守,大军自然瓦散,此军虽往,有何益也!”遂与叔仁等俱进,于陈斩神达及诸贼四百许人,余悉奔散。诏以昱受旨催督,而颢军稽缓,遂免昱官。乃兼侍中催军。寻除征虏将军、泾州刺史。未几,昱父椿出为雍州刺史,征昱还,除吏部郎中、武卫将军,转北中郎将,加安东将军。及萧宝夤等败于关中,以昱兼七兵尚书、持节、假抚军将军、都督,防守雍州。昱遇贼失利而返。除度支尚书,转抚军、徐州刺史,寻除镇东将军、假车骑将军、东南道都督,又加散骑常侍。
后太山太守羊侃据郡南叛。萧衍遣将军王辩率众侵寇徐州,番郡人续灵珍受衍平北将军、番郡刺史,拥众一万,攻逼番城。昱遣别将刘馘击破之,临陈斩灵珍首,王辩退走。侃兄深,时为徐州行台,府州咸欲禁深。昱曰:“昔叔向不以鲋也见废,《春秋》贵之。奈何以侃罪深也?宜听朝旨。”不许群议。
还朝未几,属元颢侵逼大梁,除昱征东将军、右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使持节、假车骑将军,为南道大都督,镇荣阳。颢既擒济阴王晖业,乘虚径进,大兵集于城下,遣其左卫刘业、王道安等招昱,令降,昱不从,颢遂攻之。城陷,都督元恭,太守、西河王悰并逾城而走,俱被擒絷。昱与弟息五人,在门楼上,须臾颢至,执昱下城,面责昱曰:“杨昱,卿今死甘心否?卿自负我,非我负卿也。”昱答曰:“分不望生,向所以不下楼者,正虑乱兵耳。但恨八十老父,无人供养,负病黄泉,求乞小弟一命,便死不朽也。”颢乃拘之。明旦,颢将陈庆之、胡光等三百余人伏颢帐前,请曰:“陛下渡江三千里,无遗镞之费。昨日一朝杀伤五百余人,求乞杨昱以快意。”颢曰:“我在江东,尝闻梁主言,初下都日,袁昂为吴郡不降,称其忠节。奈何杀杨昱?自此之外,任卿等所请。”于是斩昱下统帅三十七人,皆令蜀兵刳腹取心食之。颢既入洛,除昱名为民。
孝庄还宫,还复前官。及父椿辞老,请解官从养,诏不许。尔朱荣之死也,昱为东道行台,率众拒尔朱仲远。会尔朱兆入洛,昱还京师。后归乡里,亦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都督瀛定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定州刺史。
子孝邕,员外郎。走免,匿于蛮中,潜结渠帅,谋应齐献武王以诛尔朱氏。微服入洛,参伺机会。为人所告,世隆收付廷尉,掠杀之。
椿弟颖,字惠哲。本州别驾。
子叔良,武定中,新安太守。
颖弟顺,字延和,宽裕谨厚。太和中,起家奉朝请。累迁直阁将军、北中郎将、兼武卫将军、太仆卿。预立庄帝之功,封三门县开国公,食邑七百户。出为平北将军、冀州刺史,寻进号抚军将军。罢州还,遇害,年六十五。太昌初,赠都督相殷二州诸军事、太尉公、录尚书事、相州刺史。
子辩,字僧达。历通直常侍、平东将军、东雍州刺史。
辩弟仲宣,有风度才学。自奉朝请稍迁太尉掾、中书舍人、通直散骑侍郎、加镇远将军,赐爵弘农男。建义初,迁通直常侍。出为平西将军、正平太守,进爵为伯。在郡有能名,就加安西将军。还京之日,兄弟与父同遇害。辩,太昌初赠使持节、都督燕恆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恆州刺史;仲宣,赠都督青光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青州刺史。
仲宣子玄就,幼而俊拔。收捕时年九岁,牵挽兵人,谓曰:“欲害诸尊,乞先就死。”兵人以刀斫断其臂,犹请死不止,遂先杀之。永熙初,赠汝阴太守。
仲宣弟测,朱衣直阁。亦同时见害。太昌中,赠都督平营二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吏部尚书、平州刺史。
测弟稚卿,太昌中,为尚书右丞,坐事死。
顺弟津,字罗汉,本名延祚,高祖赐名焉。少端谨,以器度见称。年十一,除侍御中散。于时高祖冲幼,文明太后临朝。津曾久侍左右,忽咳逆失声,遂吐血数升,藏衣袖。太后闻声,阅而不见,问其故,具以实言。遂以敬慎见知,赐缣百匹。迁符玺郎中。津以身在禁密,不外交游,至于宗族姻表,罕相祗候。司徒冯诞与津少结交游,而津见其贵宠,每恆退避,及相招命,多辞疾不往。诞以为恨,而津逾远焉。人或谓之曰:“司徒,君之少旧,宜蒙进达,何遽自外也?”津曰:“为势家所厚,复何容易。但全吾今日,亦以足矣。”
转振威将军,领监曹奏事令。又为直寝,迁太子步兵校尉。高祖南征,以津为都督征南府长史,至悬瓠,征加直阁将军。后从驾济淮,司徒诞薨,高祖以津送柩还都。迁长水校尉,仍直阁。景明中,世宗游于北邙,津时陪从。太尉、咸阳王禧谋反,世宗驰入华林。时直阁中有同禧谋,皆在从限。及禧平,帝顾谓朝臣曰:“直阁半为逆党,非至忠者安能不预此谋?”因拜津左中郎将。迁骁骑将军,仍直阁。
出除征虏将军、岐州刺史。津巨细躬亲,孜孜不倦。有武功民,赍绢三匹,去城十里,为贼所劫。时有使者驰驿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使者到州,以状白津。津乃下教云:“有人著某色衣,乘某色马,在城东十里被劫,不知姓名,若有家人,可速收视。”有一老母,行出而哭,云是己子。于是遣骑追收,并绢俱获。自是阖境畏服。至于守令僚佐有渎货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书切责之。于是官属感厉,莫有犯法。以母忧去职。
延昌末,起为右将军、华州刺史,与兄播前后皆牧本州,当世荣之。先是,受调绢匹,度尺特长,在事因缘,共相进退,百姓苦之。津乃令依公尺度其输物,尤好者赐以杯酒而出;所输少劣,亦为受之,但无酒,以示其耻。于是人竞相劝,官调更胜旧日。还除北中郎将,带河内太守。太后疑津贰己,不欲使其处河山之要,转平北将军、肆州刺史,仍转并州刺史,将军如故。征拜右卫将军。
孝昌初,加散骑常侍,寻以本官行定州事。既而近镇扰乱,侵逼旧京,乃加津安北将军、假抚军将军、北道大都督、右卫,寻转左卫,加抚军将军。始津受命,出据灵丘,而贼帅鲜于修礼起于博陵,定州危急,遂回师南赴。始至城下,营垒未立,而州军新败。津以贼既乘胜,士众劳疲,栅垒未安,不可拟敌;贼必夜至,则万无一全,欲移军入城,更图后举。刺史元固称贼既逼城,不可示弱,闭门不内。津挥刀欲斩门者,军乃得入城。贼果夜至,见栅空而去。其后,贼攻州城东面,已入罗城,刺史闭小城东门,城中骚扰,不敢出战。津欲御贼,长史许被守门不听,津手剑击被,不中,被乃走。津开门出战,斩贼帅一人,杀贼数百。贼退,人心少安。诏除卫尉卿,征官如故,以津兄卫尉卿椿代为左卫。寻加镇军将军、讨虏都督,兼吏部尚书、北道行台。初,津兄椿得罪此州,由钜鹿人赵略投书所致。及津之至,略举家逃走,津乃下教慰喻,令其还业。于是阖州愧服,远近称之。
时贼帅薛脩礼、杜洛周残掠州境。孤城独立,在两寇之间。津贮积柴粟,修理战具,更营雉堞,贼每来攻,机械竞起。又于城中去城十步,掘地至泉,广作地道,潜兵涌出,置炉铸铁,持以灌贼。贼遂相语曰:“不畏利槊坚城,唯畏杨公铁星。”津与贼帅元洪业及与贼中督将尉灵根、程杀鬼、潘法显等书,晓喻之,并授铁券,许以爵位,令图贼帅毛普贤。洪业等感悟,复书云:“今与诸人密议,欲杀普贤,愿公听之。又贼欲围城,正为取北人耳。城中所有北人,必须尽杀,公若置之,恐纵敌为患矣。愿公察之。”津以城内北人虽是恶党,然掌握中物,未忍便杀,但收内子城防禁而已。将吏无不感其仁恕。朝廷初以铁券二十枚委津分给,津随贼中首领,间行送之,脩礼、普贤颇亦由此而死。
既而,杜洛周围州城,津尽力捍守。诏加卫将军,封开国县侯,邑一千户,将士有功者任津科赏,兵民给复八年。葛荣以司徒说津,津大怒,斩其使以绝之。自受攻围,经涉三稔,朝廷不能拯赴。乃遣长子遁突围而出,诣蠕蠕主阿那褱,令其讨贼。遁日夜泣谕,阿那褱遣其从祖吐豆发率精骑一万南出,前锋已达广昌,贼防塞隘口,蠕蠕持疑,遂还。
津长史李裔引贼逾城。贼入转众,津苦战不敌,遂见拘执。洛周脱津衣服,置地牢下;数日,欲将烹之,诸贼还相谏止,遂得免害。津曾与裔相见,对诸贼帅以大义责之,辞泪俱发,裔大惭。典守者以相告,洛周弗之责也。及葛荣吞洛周,复为荣所拘守。荣破,始得还洛。
永安初,诏除津本将军、荆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当州都督。津以前在中山陷寇,诣阙固辞,竟不之任。二年,兼吏部尚书,又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仍除吏部。元颢内逼,庄帝将亲出讨,以津为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将军。未行,颢入。及颢败,津乃入宿殿中,扫洒宫掖,遣第二子逸封闭府库,各令防守。及帝入也,津迎于北邙,流涕谢罪,帝深嘉慰之。寻以津为司空、加侍中。
尔朱荣死也,以津为都督并肆燕恆云朔显汾蔚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兼尚书令、北道大行台、并州刺史,侍中、司空如故,委津以讨胡经略。津驰至鄴,手下唯羽林五百人,士马寡弱。始加招募,将从滏口而入。值尔朱兆等便已克洛,相州刺史李神等议欲与津举城通款,津不从。以子逸既为光州刺史,兄子昱时为东道行台,鸠率部曲,在于梁沛,津规欲东转,更为方略。乃率轻骑,望于济州渡河,而尔朱仲远已陷东郡,所图不遂,乃还京师。普泰元年,亦遇害于洛,时年六十三。太昌初,赠都督秦华雍三州诸军事、大将军、太傅、雍州刺史,谥曰孝穆。将葬本乡,诏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津有六子。
长子遁,字山才。其家贵显,诸子弱冠,咸縻王爵,而遁性澹退,年近三十,方为镇西府主簿。累迁尚书郎。庄帝北巡,奉诏慰劳山东。车驾入洛,除尚书左丞。又为光禄大夫,仍左丞。永安末,父津受委河北,兼黄门郎诣鄴,参行省事,寻迁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亦被害于洛,时年四十二。太昌初,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谥曰恭定。
遁弟逸,字遵道,有当世才度。起家员外散骑侍郎。以功赐爵华阴男,转给事中。父津在中山,为贼攻逼,逸请使于尔朱荣,征师赴救,诏许之。
建义初,庄帝犹在河阳,逸独往谒,帝特除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及朝士滥祸,帝益忧怖,诏逸昼夜陪侍,数日之内,常寝宿于御床前。帝曾夜中谓逸曰:“昨来举目,唯见异人。赖得卿,差以自慰。”
寻除吏部郎中,出为平西将军、南秦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时年二十九,于时方伯之少未有先之者。仍以路阻不行,改除平东将军、光州刺史。逸折节绥抚,乃心民务,或日昃不食,夜分不寝。至于兵人从役,必亲自送之,或风日之中,雨雪之下,人不堪其劳,逸曾无倦色。又法令严明,宽猛相济,于是合境肃然,莫敢干犯。时灾俭连岁,人多饿死,逸欲以仓粟赈给,而所司惧罪不敢。逸曰:“国以人为本,人以食为命,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假令以此获戾,吾所甘心。”遂出粟,然后申表。右仆射元罗以下谓公储难阙,并执不许。尚书令、临淮王彧以为宜贷二万。诏听二万。逸既出粟之后,其老小残疾不能自存活者,又于州门煮粥饭之,将死而得济者以万数。帝闻而善之。逸为政爱人,尤憎豪猾,广设耳目。其兵吏出使下邑,皆自持粮,人或为设食者,虽在暗室,终不进,咸言“杨使君有千里眼,那可欺之”。在州政绩尤美。
及其家祸,尔朱仲远遣使于州害之,时年三十二。吏人如丧亲戚,城邑村落,为营斋供,一月之中,所在不绝。太昌初,赠都督豫郢二州诸军事、卫将军、尚书仆射、豫州刺史,谥曰贞。
逸弟谧,字遵智。辟太尉行参军,历员外散骑常侍,以功赐爵弘农伯、镇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卫将军。在晋阳,为尔朱兆所害。太昌初,赠骠骑将军、兗州刺史。
谧弟遵彦,武定中,吏部尚书、华阴县开国侯。
津弟暐,字延季。性雅厚,颇有文学。起家奉朝请,稍迁散骑侍郎、直阁将军、本州大中正、兼武卫将军、尚食典御。孝昌初,正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庄帝初,遇害于河阴。赠卫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子元让,武定末,尚书祠部郎中。
播家世纯厚,并敦义让,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播刚毅。椿、津恭谦,与人言,自称名字。兄弟旦则聚于堂,终日相对,未曾入内。有一美味,不集不食。堂间,往往帏幔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偃,还共谈笑。椿年老,曾他处醉归,津扶侍还室,仍假寐阁前,承候安否。椿、津年过六十,并登台鼎,而津尝旦暮参问,子侄罗列阶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饭,椿还,然后共食。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津为司空,于时府主皆引僚佐,人就津求官,津曰:“此事须家兄裁之,何为见问?”初,津为肆州,椿在京宅,每有四时嘉味,辄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椿每得所寄,辄对之下泣。兄弟皆有孙,唯椿有曾孙,年十五六矣,椿常欲为之早娶,望见玄孙。自昱已下,率多学尚,时人莫不钦羡焉。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缌服同爨,庭无间言;魏世以来,唯有卢渊兄弟及播昆季,当世莫逮焉。
世隆等将害椿家,诬其为逆,奏请收治。前废帝不许,世隆复苦执,不得已,下诏付有司检闻。世隆遂遣步骑夜围其宅,天光亦同日收椿于华阴。东西两家,无少长皆遇祸,籍其家。世隆后乃奏云:“杨家实反,夜拒军人,遂尽格杀。”废帝惋恨久之,不言而已。知世隆纵擅,无如之何。永熙中,椿合家归葬华阴,众咸观而悲伤焉。
播族弟钧。祖晖,库部给事,稍迁洛州刺史。卒,赠弘农公,谥曰简。父恩,河间太守。钧颇有干用,自廷尉正为长水校尉、中垒将军、洛阳令。出除中山太守,入为司徒左长史。又除徐州、东荆州刺史,还为廷尉卿。拜恆州刺史,转怀朔镇将。所居以强济称。后为抚军将军、七兵尚书、北道行台。卒,赠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华州刺史。
长子暄,卒于尚书郎。
暄弟穆,华州别驾。
穆弟俭,宁远将军、顿丘太守。建义初,除太府少卿。寻为华州中正,加左将军。俭与元颢有旧,及颢入洛,受其位任。庄帝还宫,坐免。后以本将军、颍州刺史,寻加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州罢不行。普泰初,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永熙中,以大将军除北雍州刺史,仍陷关西。
俭弟宽,自宗正丞,建义初为通直散骑侍郎,领河南尹丞。稍迁散骑常侍、安东将军。永安二年,除中军将军、太府卿。后为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澄城县开国伯。太昌初,除给事黄门侍郎,寻加骠骑大将军,除华州大中正,监内典书事。坐事去官。永熙三年,兼武卫将军,又除黄门郎。随出帝入关西。俭、宽皆轻薄无行,为人流所鄙。
史臣曰:杨播兄弟,俱以忠毅谦谨,荷内外之任,公卿牧守,荣赫累朝,所谓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而言色恂恂,出于诚至,恭德慎行,为世师范,汉之万石家风、陈纪门法,所不过也。诸子秀立,青紫盈庭,其积善之庆欤?及胡逆擅朝,淫刑肆毒,以斯族而遇斯祸,报施之理,何相反哉!
列传第四十七 刘昶 萧宝夤 萧正表
刘昶,字休道,义隆第九子也。义隆时封义阳王。兄骏以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开府。及骏子子业立,昏狂肆暴,害其亲属 ,疑昶有异志。昶闻甚惧,遣典签虞法生表求入朝,以观其意。子业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欲讨之,今知求还,甚善。”又屡诘法生:“义阳谋事,汝何故不启?”法生惧祸,走归彭城。昶欲袭建康,诸郡并不受命。和平六年,遂委母妻,携妾吴氏作丈夫服,结义从六十余人,间行来降。在路多叛,随昶至者二十许人。
昶虽学不渊洽,略览子史,前后表启,皆其自制。朝廷嘉重之,尚武邑公主 ,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丹阳王。岁余而公主薨,更尚建兴长公主。
皇兴中,刘彧遣其员外郎李丰来朝,显祖诏昶与彧书,为兄弟之戒。彧不答,责昶以母为其国妾 ,宜如春秋荀对楚称外臣之礼。寻敕昶更与彧书。昶表曰:“臣植根南伪,托体不殊,秉旄作牧,职班台位。天厌子业,夷戮同体,背本归朝,事舍簪笏。臣弟彧废侄自立,彰于遐迩。孔怀之义难夺,为臣之典靡经,棠棣之咏可修,越敬之事未允。臣若改书,事为二敬;犹修往文,彼所不纳。伏愿圣慈,停臣今答。”朝廷从之。拜外都坐大官。公主复薨,更尚平阳长公主。
昶好犬马,爱武事。入国历纪,犹布衣皁冠,同凶素之服。然呵詈童仆,音杂夷夏。虽在公坐 ,诸王每侮弄之,或戾手啮臂,至于痛伤,笑呼之声,闻于御听。高祖每优假之,不以怪问。至于陈奏本国事故,语及征役,则能敛容涕泗,悲动左右。而天性褊躁,喜怒不恆,每至威忿,楚朴特苦,引待南士,礼多不足,缘此人怀畏避。
太和初,转内都坐大官。及萧道成杀刘准,时遣诸将南伐,诏昶曰:“卿识机体运,先觉而来。卿宗庙不复血食 ,朕闻斯问,矜忿兼怀。今遣大将军率南州甲卒,以伐逆竖,克荡凶丑,翦除民害。氛秽既清,即胙卿江南之土,以兴蕃业。”乃以本将军与诸将同行。路经徐州,哭拜其母旧堂,哀感从者。乃遍循故居,处处陨涕,左右亦莫不辛酸。及至军所,将欲临陈,四面拜诸将士,自陈家国灭亡,蒙朝廷慈覆,辞理切至,声气激扬,涕泗横流,三军咸为感叹。后昶恐雨水方降,表请还师,从之。又加仪同三司,领仪曹尚书。于时改革朝仪,诏昶与蒋少游专主其事。昶条上旧式,略不遗忘。
高祖引见于宣文堂,昶启曰:“臣本国不造,私有虐政,不能废昏立德,扶定倾危 ,万里奔波,投廕皇阙,仰赖天慈,以存首领。然大耻未雪,痛愧缠心。属逢陛下厘校之始,愿垂曲恩,处臣边戍,招集遗人,以雪私耻。虽死之日,犹若生年。”悲泣良久。高祖曰:“卿投诚累纪,本邦湮灭,王者未能恤难矜灾,良以为愧。出蕃之日,请别当处分。”后以昶女为乡君。
高祖临宣文堂,见武兴王杨集始。既而引集始入宴,诏昶曰:“集始边方之酋,不足以当诸侯之礼。但王者不遗小国之臣,况此蕃垂之主 ,故劳公卿于此。”昶对曰:“陛下道化光被,自北而南,故巴汉之雄,远觐天阙。臣猥瞻盛礼,实忻嘉遇。”高祖曰:“武兴、宕昌,于礼容并不闲备,向见集始,观其举动,有贤于弥承。”昶对曰:“陛下惠洽普天,泽流无外。武兴蕞尔,岂不食椹怀音。”
又为中书监。开建五等,封昶齐郡开国公,加宋王之号。十七年春,高祖临经武殿,大议南伐 ,语及刘、萧篡夺之事,昶每悲泣不已。因奏曰:“臣本朝沦丧,艰毒备罹,冀恃国灵,释臣私耻。”顿首拜谢。高祖亦为之流涕,礼之弥崇。萧赜雍州刺史曹虎之诈降也,诏昶以兵出义阳,无功而还。
十八年,除使持节、都督吴越楚彭城诸军事、大将军,固辞,诏不许,又赐布千匹。及发 ,高祖亲饯之,命百僚赋诗赠昶,又以其《文集》一部赐昶。高祖因以所制文笔示之,谓昶曰:“时契胜残,事钟文业,虽则不学,欲罢不能。脱思一见,故以相示。虽无足味,聊复为笑耳。”其重昶如是。自昶之背彭城,至是久矣。其昔斋宇山池,并尚存立,昶更修缮,还处其中。不能绥边怀物,抚接义故,而闺门喧猥,内外奸杂,前民旧吏,莫不慨叹焉。豫营墓于彭城西南,与三公主同茔而异穴。发石累之,坟崩,压杀十余人。后复移改,为公私费害。
高祖南讨,昶候驾于行宫,高祖遣侍中迎劳之。昶讨萧昭业司州,虽屡破贼军,而义阳拒守不克 ,昶乃班师。十九年,高祖在彭城,昶至入见。昶曰:“臣奉敕专征,克殄凶丑,徒劳士马,久淹岁时,有损威灵,伏听斧钺。”高祖曰:“朕之此行,本无攻守之意,正欲伐罪吊民,宣威布德,二事既暢,不失本图。朕亦无克而还,岂但卿也。”
十月,昶朝于京师。高祖临光极堂大选。高祖曰:“朝因月旦,欲评魏典。夫典者,为国大纲,治民之柄。君能好典则国治 ,不能则国乱。我国家昔在恆代,随时制作,非通世之长典。故自夏及秋,亲议条制。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为不尔。何者?当今之世,仰祖质朴,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品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苟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故令班镜九流,清一朝轨,使千载之后,我得仿像唐虞,卿等依俙元、凯。”昶对曰:“陛下光宅中区,惟新朝典,刊正九流为不朽之法,岂唯仿像唐虞,固以有高三代。”高祖曰:“国家本来有一事可慨。可慨者何?恆无公言得失。今卿等各尽其心。人君患不能纳群下之谏,为臣患不能尽忠于主。朕今举一人,如有不可,卿等尽言其失;若有才能而朕所不识者,宜各举所知。朕当虚己延纳。若能如此,能举则受赏,不言则有罪。”
及论大将军,高祖曰:“刘昶即其人也。”后给班剑二十人。二十一年四月,薨于彭城,年六十二。高祖为之举哀,给温明秘器、钱百万、布五百匹、蜡三百斤、朝服一具、衣一袭 ,赠假黄钺、太傅、领扬州刺史,加以殊礼,备九锡,给前后部羽葆鼓吹,依晋琅邪武王伷故事,谥曰明。
昶适子承绪,主所生也。少而尪疾。尚高祖妹彭城长公主,为驸马都尉。先昶卒,赠员外常侍。
长子文远,次辉,字重昌。并皆疏狂,昶深虑不能守其爵封。然辉犹小,未多罪过,乃以为世子,袭封。正始初,尚兰陵长公主,世宗第二姊也。拜员外常侍。公主颇严妒,辉尝私幸主侍婢有身,主笞杀之。剖其孕子,节解,以草装实婢腹,裸以示辉。辉遂忿憾,疏薄公主。公主姊因入听讲,言其故于灵太后,太后敕清河王怿穷其事。怿与高阳王雍、广平王怀奏其不和之状,无可为夫妇之理,请离婚,削除封位。太后从之。公主在宫周岁,高阳王及刘腾等皆为言于太后。太后虑其不改,未许之,雍等屡请不已,听复旧义。太后流涕送公主,诫令谨护。正光初,辉又私淫张陈二氏女。公主更不检恶,主姑陈留公主共相扇奖,遂与辉复致忿争。辉推主堕床,手脚殴蹈,主遂伤胎,辉惧罪逃逸。灵太后召清河王怿决其事,二家女髡笞付宫,兄弟皆坐鞭刑,徙配敦煌为兵。公主因伤致薨,太后亲临恸哭,举哀太极东堂,出葬城西,太后亲送数里,尽哀而还。谓侍中崔光曰:“向哭所以过哀者,追念公主为辉顿辱非一,乃不关言,能为隐忍,古今宁有此!此所以痛之。”后执辉于河内之温县,幽于司州,将加死刑,会赦得免。三年,复其官爵,迁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四年,辉卒,家遂衰顿,无复可纪。
文远,历步兵校尉、前将军。景明初,为统军。在寿春,坐谋杀刺史王肃以寿春叛,事发伏法。
有通直郎刘武英者,太和十九年从淮南内附,自云刘裕弟长沙景王道怜之曾孙,赐爵建宁子,司徒外兵参军,稍转步兵校尉、游击将军,卒于河内太守。而昶不以为族亲也。
萧宝夤,字智亮,萧鸾第六子,宝卷母弟也。鸾之窃位,封宝夤建安王。宝卷立,以为车骑将军、开府,领石头戍军事。宝卷昏狂,其直后刘灵运等谋奉宝夤,密遣报宝夤,宝夤许之。遂迎宝夤,率石头文武向其台城,称警跸,百姓随从者数百人。会日暮,城门闭,乃烧三尚及建业城,城上射杀数人,众乃奔散。宝夤弃车步走,部尉执送之,自列为人所逼,宝卷亦不罪责也。宝卷弟宝融僭立,以宝夤为卫将军、南徐州刺史、改封鄱阳王。
萧衍既克建业,杀其兄弟,将害宝夤,以兵守之,未至严急。其家阉人颜文智与左右麻拱、黄神密计,穿墙夜出宝夤。具小船于江岸,脱本衣服,著乌布襦,腰系千许钱,潜赴江畔,蹑屩徒步,脚无全皮。防守者至明追之,宝夤假为钓者,随流上下十余里,追者不疑,待散,乃度西岸。遂委命投华文荣。文荣与其从子天龙、惠连等三人,弃家将宝夤遁匿山涧,赁驴乘之,昼伏宵行。景明二年至寿春之东城戍。戍主杜元伦推检知实萧氏子也,以礼延待,驰告扬州刺史、任城王澄,澄以车马侍卫迎之。时年十六,徒步憔悴,见者以为掠卖生口也。澄待以客礼。乃请丧居斩衰之服,澄遣人晓示情礼,以丧兄之制,给其齐衰,宝夤从命。澄率官僚赴吊,宝夤居处有礼,不饮酒食肉,辍笑简言,一同极哀之节。寿春多其故义,皆受慰唁,唯不见夏侯一族,以夏侯同萧衍故也。改日造澄,澄深器重之。
景明三年闰四月,诏曰:“萧宝夤深识机运,归诚有道,冒险履屯,投命绛阙,微子、陈韩亦曷以过也。可遣羽林监、领主书刘桃符诣彼迎接。其资生所须之物,及衣冠、车马、在京邸馆,付尚书悉令预备。”及至京师,世宗礼之甚重。伏诉阙下,请兵南伐,虽遇暴风大雨,终不暂移。
是年冬,萧衍江州刺史陈伯之与其长史褚胄等自寿春归降,请军立效。世宗以宝夤诚恳及伯之所陈,时不可失,四年二月,乃引八座门下入议部分之方。四月,除使持节、都督东扬南徐兗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东扬州刺史、丹阳郡开国公、齐王,配兵一万,令且据东城,待秋冬大举。宝夤明当拜命,其夜恸哭。至晨,备礼策授,赐车马什物,给虎贲五百人,事从丰厚,犹不及刘昶之优隆也。又任其募天下壮勇,得数千人。以文智三人等为积弩将军,文荣等三人为强弩将军,并为军主。宝夤虽少羁流,而志性雅重,过期犹绝酒肉,惨形悴色,蔬食粗衣,未尝嬉笑。及被命当南伐,贵要多相凭托,门庭宾客若市,书记相寻,宝夤接对报复,不失其理。
正始元年三月,宝夤行达汝阴,东城已陷,遂停寿春之栖贤寺。值贼将姜庆真内侵,士民响附,围逼寿春,遂据外郭。宝夤躬贯甲胄,率下击之,自四更交战,至明日申时,贼旅弥盛。宝夤以众寡无援,退入金城。又出相国东门,率众力战,始破走之。当宝夤寿春之战,勇冠诸军,闻见者莫不壮之。七月,还京师,改封梁郡开国公,食邑八百户。
及中山王英南伐,宝夤又表求征。乃为使持节、镇东将军、别将以继英,配羽林、虎贲五百人。与英频破衍军,乘胜遂攻钟离。淮水泛溢,宝夤与英狼狈引退,士卒死没者十四五。有司奏宝夤守东桥不固,军败由之,处以极法。诏曰:“宝夤因难投诚,宜加矜贷,可恕死,免官削爵还第。”
寻尚南阳长公主,赐帛一千匹,并给礼具。公主有妇德,事宝夤尽肃雍之礼,虽好合积年,而敬事不替。宝夤每入室,公主必立以待之,相遇如宾,自非太妃疾笃,未曾归休。宝夤器性温顺,自处以礼,奉敬公主,内外谐穆,清河王怿亲而重之。
永平四年,卢昶克萧衍朐山戍,以琅邪戍主傅文骥守之。衍遣师攻文骥,卢昶督众军救之,诏宝夤为使持节、假安南将军、别将,长驱往赴,受卢昶节度。赐帛三百匹,世宗于东堂饯之。诏曰:“萧衍送死,连兵再离寒暑。卿忠规内挺,孝诚外亮,必欲鞭尸吴墓,戮衍江阴,故授卿以总统之任,仗卿以克捷之规,宜其勉欤?”宝夤对曰:“仇耻未复,枕戈俟旦,虽无申包之志,敢忘伍胥之心?今仰仗神谋,俯厉将帅,誓必拉彼奸勍,以清王略。圣泽下临,不胜悲荷。”因泣涕横流,哽咽良久。于后,卢昶军败,唯宝夤全师而归。
延昌初,除安东将军、瀛州刺史,复其齐王。四年,迁抚军将军、冀州刺史。及大乘贼起,宝夤遣军讨之,频为贼破。台军至,乃灭之。灵太后临朝,还京师。
萧衍遣其将康绚于浮山堰淮以灌扬徐。除宝夤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镇东将军以讨之。寻复封梁郡开国公,寄食济州之濮阳。熙平初,贼堰既成,淮水滥溢,将为扬徐之患;宝夤于堰上流,更凿新渠,引注淮泽,水乃小减。乃遣轻车将军刘智文、虎威将军刘延宗率壮士千余,夜渡淮,烧其竹木营聚,破贼三垒,杀获数千人,斩其直阁将军王升明而还,火数日不灭。衍将垣孟孙、张僧副等水军三千,渡淮,北攻统军吕叵。宝夤遣府司马元达、统军魏续年等赴击,破之,孟孙等奔退。乃授左光禄大夫、殿中尚书。宝夤又遣军主周恭叔率壮士数百,夜渡淮南,焚贼徐州刺史张豹子等十一营,贼众惊扰,自杀害者甚众。宝夤还京师,又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荆囗东洛三州诸军事、卫将军、荆州刺史。不行,复为殿中尚书。
宝夤之在淮堰,萧衍手书与宝夤曰:“谢齐建安王宝夤。亡兄长沙宣武王,昔投汉中,值北寇华阳,地绝一隅,内无素畜,外绝继援,守危疏勒,计逾田单,卒能全土破敌,以弱为强。使至之日,君臣动色,左右相贺,齐明帝每念此功,未尝不辍箸咨嗟。及至张永、崔慧景事,大将覆军于外,小将怀贰于内,事危累卵,势过缀旒。亡兄忠勇奋发,旋师大岘,重围累日,一鼓鱼溃,克定慧景,功逾桓文。亡弟卫尉,兄弟戮力,尽心内外。大勋不报,翻罹荼酷,百口幽执,祸害相寻。朕于齐明帝,外有龛敌之力,内尽帷幄之诚,日自三省,曾无寸咎,远身边外,亦复不免。遂遣刘山阳轻舟西上,来见掩袭。时危事迫,势不得已。所以誓众樊邓,会逾孟津,本欲翦除梅虫兒、茹法珍等,以雪冤酷,拔济亲属,反身素里。属张稷、王珍国已建大事,宝晊、子晋屡动危机,迫乐推之心,应上天之命,事不获已,岂其始愿。所以自有天下,绝弃房室,断除滋味,正欲使四海见其本心耳。勿谓今日之位,是为可重,朕之视此,曾不如一芥。虽复崆峒之踪难追,汾阳之志何远?而今立此堰,卿当未达本意。朕于昆虫,犹不欲杀,亦何急争无用之地,战苍生之命也!正为李继伯在寿阳,侵犯边境,岁月滋甚。或攻小城小戍,或掠一村一里。若小相酬答,终无宁日,边邑争桑,吴楚连祸。所以每抑镇戍,不与校计。继伯既得如此,滥窃弥多。今修此堰,止欲以报继伯侵盗之役,既非大举,所以不复文移北土。卿幼有倜傥之心,早怀纵横之气。往日卿于石头举事,虽不克捷,亦丈夫也。今止河洛,真其时矣。虽然,为卿计者,莫若行率此众,袭据彭城,别当遣军以相影援。得捷之后,便遣卿兄子屏侍送卿国庙、并卿室家及诸侄从。若方欲还北,更设奇计,恐机事一差,难重复集,勿为韩信,受困野鸡。”宝夤表送其书,陈其忿毒之意。朝廷为之报答。
宝夤志存雪复,屡请居边。神龟中,出为都督徐南兗二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徐州刺史。乃起学馆于清东,朔望引见土姓子弟,接以恩颜,与论经义,勤于政治,吏民爱之。凡在三州,皆著名称。
正光二年,征为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善于吏职,甚有声名。四年,上表曰:
臣闻《尧典》有黜陟之文,《周书》有考绩之法,虽其源难得而寻,然条流抑亦可知矣。大较在于官人用才,审于所莅;练迹校名,验于虚实。岂不以臧否得之余论,优劣著于历试者乎?既声穷于月旦,品定于黄纸,用效于名辈,事彰于台阁,则赏罚之途,差有商准;用舍之宜,非无依据。虽复勇进忘退之俦,奔竞于市里;过分亡涯之请,驰骛于多门;犹且顾其声第,慎其与夺。器分定于下,爵位悬于上,不可妄叨故也。
今窃见考功之典,所怀未喻,敢竭无隐,试陈万一。何者?窃惟文武之名,在人之极地;德行之称,为生之最首。忠贞之美,立朝之誉,仁义之号,处身之端,自非职惟九官,任当四岳,授曰尔谐,让称俞往,将何以克厌大名,允兹令问?自比已来,官罔高卑,人无贵贱,皆饰辞假说,用相褒举。泾渭同波,薰莸共器,求者不能量其多少,与者不复核其是非。遂使冠履相贸,名与实爽,谓之考功,事同泛涉,纷纷漫漫,焉可胜言。
又在京之官,积年一考。其中或所事之主迁移数四,或所奉之君身亡废绝,或具僚离索,或同事凋零;虽当时文簿,记其殿最,日久月深,驳落都尽。人有去留,谁复掌其勤堕?或停休积稔,或分隔数千,累年之后,方求追访声迹,立其考第。无不苟相悦附,共为脣齿,饰垢掩疵,妄加丹素,趣令得阶而已,无所顾惜。贤达君子,未免斯患;中庸已降,夫复何论。官以求成,身以请立,上下相蒙,莫斯为甚。
又勤恤人隐,咸归守令;厥任非轻,所责实重。然及其考课,悉以六载为程,既而限满代还,复经六年而叙。是则岁周十二,始得一阶。于东西两省、文武闲职、公府散佐、无事冗官,或数旬方应一直,或朔望止于暂朝,及其考日,更得四年为限。是则一纪之中,便登三级。彼以实劳剧任,而迁贵之路至难;此以散位虚名,而升陟之方甚易。何内外之相悬,令厚薄之如是!
又闻之,圣人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孟子亦曰:仁义忠信天爵也,公卿大夫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故虽文质异时,污隆殊世,莫不宝兹名器,不以假人。是以赏罚之柄,恆自持也。至乃周之蔼蔼,五叔无官;汉之察察,馆陶徒请。岂不重骨肉、私亲亲?诚以赏罚一差,则无以惩劝;至公暂替,则觊觎相欺。故至慎至惜,殷勤若此。况乎亲非肺腑,才乖秀逸;或充单介之使,始无汗马之劳;或说兴利之规,终惭十一之润。皆虚张无功,妄指赢益,坐获数阶之官,藉成通显之贵。于是巧诈萌生,伪辩锋出;役万虑以求荣,开百方而逐利。握枢秉钧者,亦知其苦,斯但抑之则其流已注,引之则有何纪极。
夫琴瑟在于必和,更张求其适调。去者既不可追,来者犹或宜改。按《周官》太宰之职:岁终,则令官府各正所司,受其会计,听其致事,而诏于王;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愚谓:今可粗依其准,见居官者,每岁终,本曹皆明辨在官日月,具核才行能否,审其实用而注其上下,游辞宕说,一无取焉。列上尚书,覆其合否。如有纰谬,即正而罚之,不得方复推诘委否,容其进退。既定其优劣,善恶交分。庸短下第,黜凡以明法;干务忠清,甄能以记赏。总而奏之。经奏之后,考功曹别书于黄纸、油帛。一通则本曹尚书与令仆印署,留于门下;一通则以侍中、黄门印署,掌在尚书。严加缄密,不得开视,考绩之日,然后对共裁量。如此则少存实录,薄止奸回。其内外考格,裁非庸管,乞求博议,以为画一。若殊谋异策,事关废兴,遐迩所谈,物无异议者,自可临时斟酌,匪拘恆例。至如援流引比之诉,贪荣求级之请,如不限以关键,肆其傍通,则蔓草难除,涓流遂积,秽我彝章,挠兹大典。谓宜明加禁断,以全至治,开返本之路,杜浇弊之门。如斯,则吉士盈朝,薪载焕矣。
诏付外博议,以为永式,竟无所定。
时萧衍弟子西丰侯正德来降。宝夤表曰:
伏见扬州表,萧正德自云避祸,远投宸掖,背父叛君,骇议众口,深心指趣,厥情难测。
臣闻立身行道,始于事亲,终于事君。故君亲尽之以恆敬,严父兼之以博爱。斯人伦之所先,王教之盛典。三千之条,莫大于不孝。毁则藏奸,常刑靡赦。所以晋恭获谤,无所逃死;卫伋受诬,二子继没。亲命匪弃,国孰无父?况今封豕尚存,长蛇未灭,偷生江表,自安毒酖。而正德居犹子之亲,窃通侯之贵,父荣于国,子爵于家,履霜弗闻,去就先结。隔绝山淮,温凊永尽,定省长违,报复何日?以此为心,心可知矣。
皇朝绵基累叶,恩均四海,自北徂南,要荒仰泽,能言革化,无思不韪。贲玉帛于丘园,标忠孝以纳赏;筑藁街于伊洛,集华裔其归心。被发鐻身之酋,屈膝而请吏;交趾文身之渠,款关而效质。至如正德,宜甄义以致贬。昔越栖会稽,赖宰嚭以获立;汉困彭宋,实丁公而获免。吴项已平,二臣即法。岂不录其情哉?欲明责以示后。况遗君忽父,狼子是心,既不亲亲,安能亲人。中间变诈,或有万等。伏惟陛下圣敬自天,钦光纂历,昭德塞违,以临群后。脱包此凶丑,置之列位,百官是象,其何诛焉!
臣衅结祸深,痛缠肝髓,日暮途遥,复报无日。岂区区于一竖哉?但才虽庸近,职居献替,愚衷寸抱,敢不申陈。伏愿圣慈,少垂察览,访议槐棘,论其是非。使秋霜春露,施之有在;《相鼠》攸刺,遄死有归。无令申伋受笑于苟存,曾闵沦名于盛世。
正德既至京师,朝廷待之尤薄。岁余,还叛。
五年,萧衍遣其将裴邃、虞鸿等率众寇扬州,诏宝夤为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都督徐州东道诸军事,率诸将讨之。既而扬州刺史长孙稚大破邃军,斩鸿,贼遂奔退。
初,秦州城人薛珍、刘庆、杜迁等反,执刺史李彦,推莫折大提为首,自称秦王。大提寻死,其第四子念生窃号天子,改年曰天建,置立官僚,以息阿胡为太子,其兄阿倪为西河王,弟天生为高阳王,伯珍为东郡王,安保为平阳王。遣天生率众出陇东,攻没汧城,仍陷岐州,执元志、裴芬之等,遂寇雍州,屯于黑水。朝廷甚忧之,乃除宝夤开府、西道行台,率所部东行将统,为大都督西征。肃宗幸明堂,因以饯之。
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击天生,大破之,斩获十余万。追奔至于小陇,军人采掠,遂致稽留,不速追讨,陇路复塞。仍进讨高平贼帅万俟丑奴于安定,更有负捷。时有天水人吕伯度兄弟,始共念生同逆,后与兄众保于显亲聚众讨念生,战败,降于胡琛。琛以伯度为大都督、秦王,资其士马,还征秦州,大败念生将杜粲于成纪,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贤于永洛城,遂至显亲。念生率众,身自拒战,又大奔败。伯度乃背胡琛,袭琛将刘拔,破走之,遣其兄子忻和率骑东引国军。念生事迫,乃诈降于宝夤。朝廷喜伯度立义之功,授抚军将军、泾州刺史、平秦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而大都督元修义、高聿,停军陇口,久不西进。念生复反,伯度终为丑奴所杀。故贼势更甚,宝夤不能制。孝昌二年四月,除宝夤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尚书令,给后部鼓吹,增封千户。宝夤初自黑水,终至平凉,与贼相对,数年攻击,贼亦惮之。关中保全,宝夤之力矣。
三年正月,除司空公。出师既久,兵将疲弊,是月大败,还雍州。仍停长安,收聚离散。有司处宝夤死罪,诏恕为民。四月,除使持节、都督雍泾岐南豳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假车骑大将军、开府、西讨大都督,自关以西,皆受节度。九月,念生为其常山王杜粲所杀,合门皆尽。粲据州请降于宝夤。十月,除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尚书令,复其旧封。
是时,山东、关西寇贼充斥,王师屡北,人情沮丧。宝夤自以出军累年,糜费尤广,一旦覆败,虑见猜责,内不自安。朝廷颇亦疑阻,乃遣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中大使。宝夤谓密欲取己,弥以忧惧。而长安轻薄之徒,因相说动。道元行达阴盘驿,宝夤密遣其将郭子恢等攻而杀之,诈收道元尸,表言白贼所害。又杀都督、南平王仲冏。是月,遂反,僭举大号,赦其部内,称隆绪元年,立百官。乃遣郭子恢东寇潼关,行台张始荣围华州刺史崔袭。诏尚书仆射行台长孙稚讨之。时北地人毛鸿宾与其兄遐纠率乡义,将讨宝夤。宝夤遣其大将军卢祖迁等击遐,为遐所杀。又遣其将侯终德往攻遐。会子恢为官军所败,长孙稚又遣子子彦破始荣于华州,终德因此势挫,还图宝夤。军至白门,宝夤始觉,与终德交战,战败,携公主及其少子与部下百余骑,从后门出走,渡渭桥,投于宁夷巴张宕昌、刘兴周舍。寻奔丑奴,丑奴以宝夤为太傅。
永安三年,都督尔朱天光遣贺拔岳等破丑奴于安定,追擒丑奴、宝夤,并送京师。诏置阊阖门外都街之中,京师士女,聚共观视,凡经三日。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并与宝夤素旧,二人相与左右,言于庄帝,云“其逆迹事在前朝”,冀得赦免。会应诏王道习时自外至,庄帝问道习在外所闻。道习曰:“唯闻陛下欲不杀萧宝夤。”帝问其故。道习曰:“人云:李尚书、高黄门与宝夤周款,并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道习因曰:“若谓宝夤逆在前朝,便将恕之。宝夤败于长安,走为丑奴太傅,岂非陛下御历之日?贼臣不翦,法欲安施?”帝然其言,乃于太仆驼牛署赐死。宝夤之将死,神俊携酒就之以叙旧故,因对之下泣。而宝夤夷然自持,了不忧惧,唯称“推天委命,恨不终臣节”而已。公主携男女就宝夤诀别,恸哭极哀。宝夤死,色貌不改。宝夤有三子,皆公主所生,而并凡劣。
长子烈,复尚肃宗妹建德公主,拜驸马都尉。宝夤反,伏法。
次子权,与少子凯射戏,凯矢激,中之而死。凯仕至司徒左长史。凯妻,长孙稚女也,轻薄无礼,公主数加罪责。凯窃衔恨,妻复惑说之。天平中,凯遂遣奴害公主。乃轘凯于东市,妻枭首。家遂殄灭。
宝夤兄宝卷子赞,字德文,本名综,入国,宝夤改焉。初,萧衍灭宝卷,宝卷宫人吴氏始孕,匿而不言。衍乃纳之,生赞,以为己子,封豫章王。及长,学涉有才思。其母告之以实,赞昼则谈谑如常,夜则衔悲泣涕;结客待士,恆有来奔之志。为衍诸子深所猜疾,而衍甚爱宠之。
有济阴芮文宠、安定梁话,赞曲加礼接,乃割血自誓,布以腹心。宠、话等既感其情义,敬相然诺。值元法僧以彭城叛入萧衍,衍命赞为南兗徐二州刺史、都督江北诸军事,镇彭城。于时,肃宗遣安丰王延明、临淮王彧讨之,赞便遣使密告诚款,与宠、话夜出,步投彧军。孝昌元年秋,郕于洛阳,陛见之后,就馆举哀,追服三载。宝夤于时在关西,遣使观察,闻其形貌,敛眉悲感。朝廷赏赐丰渥,礼遇隆厚,授司空,封高平郡开国公、丹阳王,食邑七千户。
及宝夤反,赞惶怖,欲奔白鹿山,至河桥,为北中所执。朝议明其不相干预,仍蒙慰勉。建义初,随尔朱荣赴晋阳,庄帝征赞还洛。转司徒,迁太尉,尚帝姊寿阳长公主。出为都督齐济西兗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齐州刺史。宝夤见擒,赞拜表请宝夤命。尔朱兆入洛,为城民赵洛周所逐。公主被录还京,尔朱世隆欲相陵逼,公主守操被害。赞既弃州为沙门,潜诣长白山。未几,趣白鹿山。至阳平,遇病而卒,时年三十一。
赞机辩,文义颇有可观,而轻薄俶傥,犹有父之风尚。普泰末,敕迎其丧至洛,遣黄门郎鹿悆护丧事,以王礼与公主合葬嵩山。至元象初,吴人盗其丧还江东,萧衍犹以为子,祔葬萧氏墓焉。赞江南有子,在国无后。
萧正表,字公仪,萧衍弟临川王宣达子也。正表长七尺九寸,眉目疏朗。虽质貌丰美,而性理短暗。衍以为封山县开国侯,拜给事中,历东宫洗马、淮南晋安二郡太守。转轻车将军、北徐州刺史,镇钟离。
初,衍未有子,以正表兄正德为子,既而封为西丰侯。正德私怀忿憾。正光三年,背衍奔洛,朝廷以其人才庸劣,不加礼待。寻逃归,衍不之罪。后封正德临贺王。衍末,复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知丹阳尹事。侯景之将济江也,知正德有恨于衍,密与交通,许推为主。正德以船数十舫迎之。景渡江,衍召正表入援。正表率众次广陵,闻正德为侯景所推,仍托舫粮未集,盘桓不进。景寻以正表为南兗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既受景署,遂于欧阳立栅,断衍援军。又欲遣其妾兄龚子明进攻广陵。衍南兗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遣前广陵令刘瑗袭击,破之。正表狼狈失据,乃率轻骑,走还钟离。
武定七年正月,仍送子为质,据州内属。徐州刺史高归彦遣长史刘士荣驰赴之。事定,正表入朝,以勋封兰陵郡开国公、吴郡王,食邑五千户。寻除侍中、车骑将军、特进、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赏赉丰厚。其年冬薨,年四十二。赠侍中、都督徐扬兗豫济五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徐州刺史,开国公、王并如故。谥曰昭烈。子广寿。
史臣曰:刘昶猜疑惧祸,萧夤亡破之余,并潜骸窜影,委命上国。俱称晓了,咸当任遇,虽有枕戈之志,终无鞭墓之诚。昶诸子尪疏,丧其家业。宝夤背恩忘义,枭獍其心。此亦戎夷彯狡轻薄之常事也。天重其罪,鬼覆其门,至于母子兄弟还相歼灭,抑是积恶之义云。萧赞临边脱身,晚去仇贼,宠禄顿臻,颠沛旋至,信吉凶之相倚也。正表归命,大享名族,亦以优哉。
列传第四十八 韩麒麟 程骏
韩麒麟,昌黎棘城人也。自云汉大司马增之后。父瑚,秀容、平原二郡太守。麒麟幼而好学,美姿容,善骑射。恭宗监国 ,为东曹主书。高宗即位,赐爵鲁阳男,加伏波将军。父亡,在丧有礼,邦族称之。
后参征南慕容白曜军事,进攻升城,师人多伤。及城溃,白曜将坑之,麒麟谏曰:“今始践伪境 ,方图进取,宜宽威厚惠,以示贼人,此韩信降范阳之计。勍敌在前,而便坑其众,恐自此以东,将人各为守,攻之难克。日久师老,外民乘之,以生变故,则三齐未易图也。”白曜从之,皆令复业,齐人大悦。后白曜表麒麟为冠军将军,与房法寿对为冀州刺史。白曜攻东阳,麒麟上义租六十万斛,并攻战器械,于是军资无乏。及白曜被诛,麒麟亦征还,停滞多年。高祖时,拜给事黄门侍郎,乘传招慰徐兗叛民,归顺者四千余家。
寻除冠军将军、齐州刺史,假魏昌侯。麒麟在官,寡于刑罚。从事刘普庆说麒麟曰:“明公仗节方夏,而无所斩戮,何以示威?”麒麟曰:“刑罚所以止恶 ,盖不得已而用之。今民不犯法,何所戮乎?若必须斩断以立威名,当以卿应之。”普庆惭惧而退。麒麟以新附之人,未阶台宦,士人沉抑,乃表曰:“齐土自属伪方,历载久远。旧州府僚,动有数百。自皇威开被,并职从省,守宰阙任,不听土人监督。窃惟新人未阶朝宦,州郡局任甚少,沉塞者多,愿言冠冕,轻为去就。愚谓守宰有阙,宜推用豪望,增置吏员,广延贤哲。则华族蒙荣,良才获叙,怀德安土,庶或在兹。”朝议从之。
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饥,麒麟表陈时务曰:
古先哲王经国立治,积储九稔,谓之太平。故躬籍千亩,以励百姓,用能衣食滋茂,礼教兴行。逮于中代,亦崇斯业,入粟者与斩敌同爵,力田者与孝悌均赏,实百王之常轨,为治之所先。
今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盖一夫不耕,或受其饥,况于今者,动以万计。故顷年山东遭水,而民有馁终;今秋京都遇旱,谷价踊贵。实由农人不劝,素无储积故也。
伏惟陛下,天纵钦明,道高三、五,昧旦忧勤,思恤民弊,虽帝虞一日万几,周文昃不暇食,蔑以为喻。上垂覆载之泽,下有冻馁之人;皆由有司不为明制,长吏不恤其本。自承平日久,丰穰积年,竞相矜夸,遂成侈俗。车服第宅,奢僭无限;丧葬婚娶,为费实多。贵富之家,童妾衤玄服;工商之族,玉食锦衣。农夫饣甫糟糠,蚕妇乏短褐。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芜。谷帛罄于府库,宝货盈于市里;衣食匮于室,丽服溢于路。饥寒之本,实在于斯。愚谓凡珍玩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令贵贱有别,民归朴素。制天下男女,计口受田。宰司四时巡行,台使岁一按检;勤相劝课,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虽遇灾凶,免于流亡矣。
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民为利,而不可长久。脱有戎役,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可减绢布,增益谷租,年丰多积,岁俭出赈。所谓私民之谷,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民无荒年矣。
十二年春,卒于官,年五十六。遗敕其子,殡以素棺,事从俭约。麒麟立性恭慎,恆置律令于坐傍。临终之日,唯有俸绢数十匹,其清贫如此。赠散骑常侍、安东将军、燕郡公,谥曰康。
长子兴宗,字茂先。好学有文才。年十五,受道太学。后司空高允奏为秘书郎,参著作事。中山王叡贵宠当世。□为文。迁秘书中散。太和十四年冬,卒。赠宁远将军、渔阳太守。
子子熙,字元雍。少自修整,颇有学识。弱冠,未能自通,侍中崔光举子熙为清河王怿常侍,迁郎中令。初,子熙父以爵让弟显宗,不受。子熙缘父素怀,卒亦不袭。及显宗卒,子熙别蒙赐爵,乃以其先爵让弟仲穆。兄弟友爱如此。父亡,居丧有礼。子熙为怿所眷遇,遂阙位,待其毕丧后复用。
及元义害怿,久不得葬。子熙为之忧悴,屏处田野,每言王若不得复封,以礼迁葬,誓以终身不仕。后灵太后返政,以元义为尚书令,解其领军。子熙与怿中大夫刘定兴、学官令傅灵扌剽、宾客张子慎伏阙上书曰:
窃惟故主太傅清河王,职综枢衡,位居论道;尽忠贞以奉公,竭心膂以事国。自先皇崩殂,陛下冲幼,负扆当朝,义同分陕。宋维反常小子,性若青蝇,污白点黑,谗佞是务。以元义皇姨之婿,权势攸归,遂相附托,规求荣利,共结图谋,坐生眉眼,诬告国王,枉以大逆。赖明明在上,赫赫临下,泥渍自消,玉质还洁。谨案律文:诸告事不实,以其罪罪之。维遂无罪,出为大郡,刑赏僭差,朝野怪愕。若非宋维与义为计,岂得全其身命,方抚千里?
王以权在宠家,尘谤纷杂,恭慎之心,逾深逾厉,去其本宅,移住殿西,阖门静守,亲宾阻绝。于时,吏部谘禀刘腾,奏其弟官,郡戍兼补。及经内呈,为王驳退。腾由此生嫌,私深怨怒,遂乃擅废太后,离隔二宫,拷掠胡定,诬王行毒,含齿戴发,莫不悲惋。及会公卿,议王之罪,莫不俯眉饮气,唯谘是从。仆射游肇,亢言厉气,发愤成疾,为王致死。王之忠诚款笃,节义纯贞,非但蕴藏胸襟,实乃形于文翰。搜括史传,撰《显忠录》,区目十篇,分卷二十。既欲彰忠心于万代,岂可为逆乱于一朝?乞追遗志,足明丹款。
义籍宠姻戚,恃握兵马,无君之心,实怀皁白。擅废太后,枉害国王,生杀之柄,不由陛下;赏罚之诏,一出于义。名籓重地,皆其亲党;京官要任,必其心腹。中山王熙,本兴义兵,不图神器,戮其大逆,合门灭尽,遂令元略南奔,为国巨患。奚康生,国之猛将,尽忠弃市。其余枉被屠戮者,不可称数。缘此普天丧气,匝地愤伤。致使朔陇猖狂,历岁为乱,荆徐蠢动,职是之由。昔赵高秉秦,令关东鼎沸;今元义执权,使四方云扰。自古及今,竹帛所载,贼子乱臣,莫此为甚。
开逆之始,起自宋维;成祸之末,良由腾矣。而令凶徒奸党,迭相树置;高官厚禄,任情自取;非但臣等痛恨终身,抑为圣朝怀惭负愧。以臣赤心慺慺之见,宜枭诸两观,洿其舍庐。腾合斫棺斩骸,沉其五族。上谢天人幽隔之愤,下报忠臣冤酷之痛。方乃崇亚三事,委以枢端,所谓虎也更傅其翼。朝野切齿,遐迩扼腕。蔓草难除,去之宜尽。臣历观旷代,缅追振古,当断不断,其祸更生。况义猜忍,更居冲要。臣中宵九叹,窃以寒心,实愿宸鉴,早为之所。
臣等潜伏闾阎,于兹六载,旦号白日,夕泣星辰,叩地寂寥,呼天无响。卫野纳肝,秦庭夜哭,千古之痛,何足相比!今幸遇陛下叡圣,亲览万几;太后仁明,更抚四海,臣等敢诣阙披陈,乞报冤毒。
书奏,灵太后义之,乃引子熙为中书舍人。后遂剖腾棺,赐义死。
寻修国史,加宁朔将军。未几,除著作郎,又兼司州别驾。转辅国将军、鸿胪少卿。建义初,兼黄门,寻正。
子熙清白自守,不交人事。又少孤,为叔显宗所抚养。及显宗卒,显宗子伯华又幼,子熙友爱,等于同生,长犹共居,车马资财,随其费用,未尝见于言色。又上书求析阶与伯华,于是除伯华东太原太守。及伯华在郡,为刺史元弼所辱;子熙乃泣诉朝廷,肃宗诏遣按检,弼遂大见诘让。
尔朱荣之擒葛荣也,送至京师,庄帝欲面见数之。子熙以为荣既元凶,自知必死,恐或不逊,无宜见之。尔朱荣闻而大怒,请罪子熙,庄帝恕而不责。寻加征虏将军。及邢杲之起逆,诏子熙慰劳。杲诈降,而子熙信之。还至乐陵,杲复反,子熙遂还。坐付廷尉,论以大辟,恕死免官。未几,兼尚书吏部郎。普泰初,除通直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光禄大夫,寻正吏部郎。出帝初,还领著作郎。以奉册之故,封历城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又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天平初,为侍读,又除国子祭酒。
子熙俭素安贫,常好退静。迁鄴之始,百司并给兵力,时以祭酒闲务,止给二人。或有令其陈请者,子熙曰:“朝廷自不给祭酒兵,何关韩子熙事也。”论者高之。寻除骠骑将军。元象中,加卫大将军。
先是,子熙与弟聘王氏为妻,姑之女也,生二子。子熙尚未婚,后遂与寡妪李氏奸合而生三子。王李不穆,迭相告言,历年不罢。子熙因此惭恨,遂以发疾。兴和中,孝静欲行释奠,敕子熙为侍讲。寻卒,遣戒不求赠谥,其子不能遵奉,遂至干谒。武定初,赠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
兴宗弟显宗,字茂亲。性刚直,能面折庭诤,亦有才学。沙门法抚,三齐称其聪悟,常与显宗校试,抄百余人名,各读一遍,随即覆呼,法抚犹有一二舛谬,显宗了无误错。法抚叹曰:“贫道生平以来,唯服郎耳。”
太和初,举秀才,对策甲科,除著作佐郎。车驾南讨,兼中书侍郎。既定迁都,显宗上书:
其一曰:窃闻舆驾今夏若不巡三齐,当幸中山,窃以为非计也。何者?当今徭役宜早息,洛京宜速成。省费则徭役可简,并功则洛京易就。往冬舆驾停鄴,是闲隙之时,犹编户供奉,劳费为剧。圣鉴矜愍,优旨殷勤,爵浃高年,赉周鳏寡,虽赈普霑今,犹恐来夏菜色。况三农要时,六军云会,其所损业,实为不少。虽调敛轻省,未足称劳,然大驾亲临,谁敢宁息?往来承奉,纷纷道路,田蚕暂废,则将来无资。此国之深忧也。且向炎暑,而六军暴露,恐生疠疫,此可忧之次也。臣愿舆驾早还北京,以省诸州供帐之费,并功专力,以营洛邑。则南州免杂徭之烦,北都息分析之叹;洛京可以时就,迁者佥尔如归。
其二曰:自古圣帝必以俭约为美,乱主必以奢侈贻患。仰惟先朝,皆卑宫室而致力于经略,故能基宇开广,业祚隆泰。今洛阳基址,魏明帝所营,取讥前代。伏愿陛下,损之又损。顷来北都富室,竞以第宅相尚,今因迁徙,宜申禁约,令贵贱有检,无得逾制。端广衢路,通利沟渠,使寺署有别,四民异居,永垂百世不刊之范,则天下幸甚矣。
三曰:窃闻舆驾还洛阳,轻将数千骑。臣甚为陛下不取也。夫千金之子,犹坐不垂堂,况万乘之尊,富有四海乎?警跸于闱闼之内者,岂以为仪容而已?盖以戒不虞也。清道而后行,尚恐衔蹶之或失,况履涉山河,而不加三思哉!此愚臣之所以悚息,伏愿少垂省察。
其四曰:伏惟陛下,耳听法音,目玩坟典,口对百辟,心虞万几,晷昃而食,夜分而寝。加以孝思之至,随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睿明所用,未足为烦,然非所以啬神养性,颐无疆之祚。庄周有言:形有待而智无涯。以有待之形,役无涯之智,殆矣。此愚臣所不安,伏愿陛下垂拱司契,委下责成,唯冕旒垂纩,而天下治矣。
高祖颇纳之。
显宗又上言曰:“进贤求才,百王之所先也。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贤良、方正之称。今之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而无秀、孝之实。而朝廷但检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以叙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门望者,是其父祖之遗烈,亦何益于皇家?益于时者,贤才而已。苟有其才,虽屠钓奴虏之贱,圣皇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胤,自坠于皁隶矣。是以大才受大官,小才受小官,各得其所,以致雍熙。议者或云,今世等无奇才,不若取士于门。此亦失矣。岂可以世无周邵,便废宰相而不置哉?但当校其有寸长铢重者,即先叙之,则贤才无遗矣。”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恶以从善者,法也。是以有国有家,必以刑法为治,生民之命,于是而在。有罪必罚,罚必当辜,则虽箠挞之刑,而人莫敢犯也。有制不行,人得侥幸,则虽参夷之诛,不足以肃。自太和以来,多坐盗弃市,而远近肃清。由此言之,止奸在于防检,不在严刑也。今州郡牧守,邀当时之名,行一切之法;台阁百官,亦咸以深酷为无私,以仁恕为容盗。迭相敦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要,遇下如仇雠。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实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又曰:“昔周王为犬戎所逐,东迁河洛,镐京犹称‘宗周’,以存本也。光武虽曰中兴,实自创革,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废旧。今陛下光隆先业,迁宅中土,稽古复礼,于斯为盛。岂若周汉出于不得已哉?按《春秋》之义,有宗庙曰都,无则谓之邑,此不刊之典也。况北代宗庙在焉,山陵托焉,王业所基,圣躬所载,其为神乡福地,实亦远矣。今便同之郡国,臣窃不安。愚谓代京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旧,以光万叶。”
又曰:“伏见洛京之制,居民以官位相从,不依族类。然官位非常,有朝荣而夕悴,则衣冠沦于厮竖之邑,臧获腾于膏腴之里。物之颠倒,或至于斯。古之圣王,必令四民异居者,欲其业定而志专。业定则不伪,志专则不淫。故耳目所习,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肃而成。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创基拨乱,日不暇给,然犹分别士庶,不令杂居;伎作屠沽,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卖买任情,贩贵易贱,错居混杂。假令一处弹筝吹笛,缓舞长歌;一处严师苦训,诵诗讲礼。宣令童龀,任意所从,其走赴舞堂者万数,往就学馆者无一。此则伎作不可杂居,士人不宜异处之明验也。故孔父云里仁之美,孟母弘三徙之训,贤圣明诲,若此之重。今令伎作家习士人风礼,则百年难成;令士人兒童效伎作容态,则一朝可得。是以士人同处,则礼教易兴;伎作杂居,则风俗难改。朝廷每选举人士,则校其一婚一宦,以为升降,何其密也。至于开伎作宦途,得与膏梁华望接闬连甍,何其略也。此愚臣之所惑。今稽古建极,光宅中区,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别伎作,在于一言,有何为疑而阙盛美。”
又曰:“自南伪相承,窃有淮北,欲擅中华之称,且以招诱边民,故侨置中州郡县。自皇风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数甚众。疑惑书记,错乱区宇。非所以疆域物土,必也正名之谓也。愚以为可依地理旧名,一皆厘革。小者并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县,昔以户少并省;今人口既多,亦可复旧。君人者,以天下为家,不得有所私也。故仓库储贮,以俟水旱之灾,供军国之用,至于有功德者,然后加赐。爰及末代,乃宠之所隆,赐赉无限。自比以来,亦为太过。在朝诸贵,受禄不轻,土木被锦绮,僮妾厌粱肉,而复厚赉屡加,动以千计。若分赐鳏寡,赡济实多。如不悛革,岂周给不继富之谓也?愚谓事有可赏,则明旨褒扬,称事加赐,以劝为善;不可以亲近之昵,猥损天府之储。”
又曰:“诸宿卫内直者,宜令武官习弓矢,文官讽书传。而今给其蒱博之具,以成亵狎之容,长矜争之心,恣喧嚣之慢,徒损朝仪,无益事实。如此之类,一宜禁止。”
高祖善之。
后乃启乞宋王刘昶府谘议参军事,欲立效南境,高祖不许。高祖曾谓显宗及程灵虬曰:“著作之任,国书是司。卿等之文,朕自委悉,中省之品,卿等所闻。若欲取况古人,班马之徒,固自辽阔。若求之当世,文学之能,卿等应推崔孝伯。”又谓显宗曰:“见卿所撰《燕志》及在齐诗咏,大胜比来之文。然著述之功,我所不见,当更访之监、令。校卿才能,可居中第。”又谓程灵虬曰:“卿比显宗,复有差降,可居下上。”显宗对曰:“臣才第短浅,猥闻上天,至乃比于崔光,实为隆渥。然臣窃谓陛下贵古而贱今。臣学微才短,诚不敢仰希古人,然遭圣明之世,睹惟新之礼,染翰勒素,实录时事,亦未惭于后人。昔扬雄著《太玄经》,当时不免覆盎之谈,二百年外,则越诸子。今臣之所撰,虽未足光述帝载,裨晖日月;然万祀之后,仰观祖宗巍巍之功,上睹陛下明明之德,亦何谢钦明于《唐典》,慎徽于《虞书》?”高祖曰:“假使朕无愧于虞舜,卿复何如于尧臣?”显宗曰:“臣闻君不可以独治,故设百官以赞务。陛下齐踪尧舜,公卿宁非二八之俦?”高祖曰:“卿为著作,仅名奉职,未是良史也。”显宗曰:“臣仰遭明时,直笔而无惧,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臣优于迁固也。”高祖哂之。后与员外郎崔逸等参定朝仪。
高祖曾诏诸官曰:“自近代已来,高卑出身,恆有常分。朕意一以为可,复以为不可。宜相与量之。”李冲对曰:“未审上古已来,置官列位,为欲为膏粱兒地,为欲益治赞时?”高祖曰:“俱欲为治。”冲曰:“若欲为治,陛下今日何为专崇门品,不有拔才之诏?”高祖曰:“苟有殊人之伎,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假使无当世之用者,要自德行纯笃,朕是以用之。”冲曰:“傅岩、吕望,岂可以门见举?”高祖曰:“如此济世者希,旷代有一两人耳。”冲谓诸卿士曰:“适欲请诸贤救之。”秘书令李彪曰:“师旅寡少,未足为援,意有所怀,不敢尽言于圣日。陛下若专以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高祖曰:“犹如向解。”显宗进曰:“陛下光宅洛邑,百礼唯新,国之兴否,指此一选。臣既学识浮浅,不能援引古今,以证此议,且以国事论之。不审中、秘书监令之子,必为秘书郎;顷来为监、令者,子皆可为不?”高祖曰:“卿何不论当世膏腴为监、令者?”显宗曰:“陛下以物不可类,不应以贵承贵,以贱袭贱。”高祖曰:“若有高明卓尔、才具隽出者,朕亦不拘此例。”后为本州中正。
二十一年,车驾南伐,显宗为右军府长史、征虏将军、统军。军次赭阳,萧鸾戍主成公期遣其军主胡松、高法援等并引蛮贼来击军营,显宗亲率拒战,遂斩法援首。显宗至新野,高祖诏曰:“卿破贼斩帅,殊益军势。朕方攻坚城,何为不作露布也?”显宗曰:“臣顷闻镇南将军王肃获贼二三,驴马数匹,皆为露布,臣在东观,私每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兵寡力弱,擒斩不多。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弥甚。臣所以敛毫卷帛,解上而已。”高祖笑曰:“如卿此勋,诚合茅社,须赭阳平定,检审相酬。”新野平,以显宗为镇南、广阳王嘉谘议参军。显宗后上表,颇自矜伐,诉前征勋。诏曰:“显宗斐然成章,甚可怪责,进退无检,亏我清风。此而不纠,或长弊俗。可付尚书,推列以闻。”兼尚书张彝奏免显宗官。诏曰:“显宗虽浮矫致愆,才犹可用,岂得永弃之也!可以白衣守谘议,展其后效。但鄙狠之性,不足参华,可夺见囗,并禁问讯诸王。”显宗既失意,遇信向洛,乃为五言诗赠御史中尉李彪曰:“贾生谪长沙,董儒诣临江。愧无若人迹,忽寻两贤踪。追昔渠阁游,策驽厕群龙。如何情愿夺,飘然独远踪?痛哭去旧国,衔泪届新邦。哀哉无援民,嗷然失侣鸿。彼苍不我闻,千里告志同。”二十三年卒。显宗撰《冯氏燕志》、《孝友传》各十卷,所作文章,颇传于世。景明初,追赭阳勋,赐爵章武男。
子武华,袭。除讨寇将军、奉朝请、太原太守。
程骏,字驎驹,本广平曲安人也。六世祖良,晋都水使者,坐事流于凉州。祖父肇,吕光民部尚书。
骏少孤贫,居丧以孝称。师事刘昞,性机敏好学,昼夜无倦。昞谓门人曰:“举一隅而以三隅反者,此子亚之也。”骏谓昞曰:“今世名教之儒,咸谓老庄其言虚诞,不切实要,弗可以经世,骏意以为不然。夫老子著抱一之言,庄生申性本之旨;若斯者,可谓至顺矣。人若乖一则烦伪生,若爽性则冲真丧。”昞曰:“卿年尚稚,言若老成,美哉!”由是声誉益播,沮渠牧犍擢为东宫侍讲。
太延五年,世祖平凉,迁于京师,为司徒崔浩所知。高宗践阼,拜著作佐郎;未几,迁著作郎。为任城王云郎中令,进箴于王,王纳而嘉之。皇兴中,除高密太守。尚书李敷奏曰:“夫君之使臣,必须终效。骏实史才,方申直笔,千里之任,十室可有。请留之数载,以成前籍,后授方伯,愚以为允。”书奏,从之。显祖屡引骏与论《易》、《老》之义,顾谓群臣曰:“朕与此人言,意甚开暢。”又问骏曰:“卿年几何?”对曰:“臣六十有一。”显祖曰:“昔太公既老而遭文王。卿今遇朕,岂非早也?”骏曰:“臣虽才谢吕望,而陛下尊过西伯。觊天假余年,竭《六韬》之效。”
延兴末,高丽王琏求纳女于掖庭,显祖许之,假骏散骑常侍,赐爵安丰男,加伏波将军,持节如高丽迎女,赐布帛百匹。骏至平壤城,或劝琏曰:“魏昔与燕婚,既而伐之,由行人具其夷险故也。今若送女,恐不异于冯氏。”琏遂谬言女丧。骏与琏往复经年,责琏以义方,琏不胜其忿,遂断骏从者酒食。琏欲逼辱之,惮而不敢害。会显祖崩,乃还,拜秘书令。
初,迁神主于太庙,有司奏:旧事庙中执事之官,例皆赐爵,今宜依旧。诏百僚评议,群臣咸以为宜依旧事,骏独以为不可。表曰:“臣闻:名器为帝王所贵,山河为区夏之重。是以汉祖有约,非功不侯。必当属有命于大君之辰,展心力于战谋之日,然后可以应茅土之锡。未见预事于宗庙,而获赏于疆土;徒见晋郑之后以夹辅为至勋,吴邓之俦以征伐为重绩。周汉既无文于远代,魏晋亦靡记于往年。自皇道开符,乾业创统,务高三、五之规,思隆百王之轨,罚颇减古,赏实增昔。时因神主改祔、清庙致肃,而授群司以九品之命,显执事以五等之名。虽复帝王制作,弗相沿袭,然当时恩泽,岂足为长世之轨乎?乖众之愆,伏待罪谴。”书奏,从之。文明太后谓群臣曰:“言事固当正直而准古典,安可依附暂时旧事乎?”赐骏衣一袭、帛二百匹。
骏又表曰:“《春秋》有云:见有礼于其君者,若孝子之养父母;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雀。所以劝诫将来,垂范万代。昔陈恆杀君,宣尼请讨,虽欲晏逸,其得已乎?今庙算天回,七州云动,将水荡鲸鲵,陆扫凶逆。然战贵不陈,兵家所美。宜先遣刘昶招喻淮南。若应声响悦,同心齐举,则长江之险,可朝服而济;道成之首,可崇朝而悬。苟江南之轻薄,背刘氏之恩义,则曲在彼矣,何负神明哉!宜义檄江南,振旅回旆,亦足以示救患之大仁,扬义风于四海。且攻难守易,则力悬百倍,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熟虑。今天下虽谧,方外犹虞,拾夤侥幸于西南,狂虏伺衅于漠北。脱攻不称心,恐兵不卒解;兵不卒解,则忧虑逾深。夫为社稷之计者,莫不先于守本。臣愚以为观兵江浒,振曜皇威,宜特加抚慰。秋毫无犯,则民知德信;民知德信,则襁负而来;襁负而来,则淮北可定;淮北可定,则吴寇异图;寇图异则祸衅出。然后观衅而动,则不晚矣。请停诸州之兵,且待后举。所谓守本者也。伏惟陛下、太皇太后,英算神规,弥纶百胜之外;应机体变,独悟方寸之中。臣影颓虞渊,昏耄将及,虽思忧国,终无云补。”不从。
沙门法秀谋反伏诛。骏表曰:“臣闻《诗》之作也,盖以言志。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关诸风俗,靡不备焉。上可以颂美圣德,下可以申厚风化;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诫。此古人用诗之本意。臣以垂没之年,得逢盛明之运,虽复昏耄将及,犹慕廉颇强饭之风。伏惟陛下、太皇太后,道合天地,明侔日月,则天与唐风斯穆,顺帝与周道通灵。是以狂妖怀逆,无隐谋之地;冥灵潜翦,伏发觉之诛。用能七庙幽赞,人神扶助者已。臣不胜喜踊。谨竭老钝之思,上庆国颂十六章,并序巡狩、甘雨之德焉。”其颂曰:
乾德不言,四时迭序。于皇大魏,则天承祜。叠圣三宗,重明四祖。岂伊殷周,遐契三、五。明明在上,圣敬日新。汪汪叡后,体治垂仁。德从风穆,教与化津。千载昌运,道隆兹辰。
岁惟巡狩,应运游田。省方问苦,访政高年。咸秩百灵,柴望山川。谁云礼滞,遇圣则宣。王业初定,中山是由。临幸之盛,情特绸缪。仰歌祖业,俯欣春柔。大哉肆眚,荡民百忧。百忧既荡,与之更初。邕邕亿兆,户咏来苏。
忽有狂竖,谋逆圣都。明灵幽告,发觉伏诛。羿浞为乱,祖龙干纪。狂华冬茂,有自来矣。美哉皇度,道固千祀。百灵潜翦,奸不遑起。奸不遑起,罪人得情。宪章刑律,五秩犹轻。于穆二圣,仁等春生。除弃周汉,遐轨牺庭。周汉奚弃?忿彼苛刻。牺庭曷轨?希仁尚德。徽音一振,声教四塞。岂惟京甸,化播万国。
诚信幽赞,阴阳以调。谷风扇夕,甘雨降朝。嘉生含颖,深盛熙苗。鳏贫巷咏,寡妇室谣。闻诸《诗》者,《云汉》赋宣。章句迥秀,英昭《雅》篇。矧乃盛明,德隆道玄。岂唯雨施?神征丰年。丰年盛矣,化无不浓。有礼有乐,政莫不通。咨臣延跃,欣咏时邕。谁云易遇?旷龄一逢。
上天无亲,唯德是在。思乐盛明,虽疲勿怠。差之毫厘,千里之倍。愿言劳谦,求仁不悔。人亦有言,圣主慎微。五国连兵,逾年历时。鹿车而运,庙算失思。有司不惠,蚕食役烦。民不堪命,将家逃山。宜督厥守,威德是宣。威德如何?聚众盈川。民之从令,实赖衣食。农桑失本,谁耕谁织?饥寒切身,易子而食。静言念之,实怀叹息。昔闻典论,非位不谋。漆室忧国,遗芳载臭。咨臣昏老,偏蒙恩祐。忽忘狂瞽,敢献愚陋。
文明太后令曰:“省诗表,闻之。歌颂宗祖之功德可尔,当世之言,何其过也。所箴下章,戢之不忘。”骏又奏《得一颂》,始于固业,终于无为,十篇。文多不载。文明太后令曰:“省表并颂十篇,闻之。鉴戒既备,良用钦玩。养老乞言,其斯之谓。”又诏曰:“程骏历官清慎,言事每惬。又门无侠货之宾,室有怀道之士。可赐帛六百匹,旌其俭德。”骏悉散之亲旧。
性介直,不竞时荣。太和九年正月,病笃,乃遗令曰:“吾存尚俭薄,岂可没为奢厚哉?昔王孙裸葬,有感而然;士安蘧嘧,颇亦矫厉。今世既休明,百度循礼,彼非吾志也。可敛以时服,器皿从古。”遂卒,年七十二。初,骏病甚,高祖、文明太后遣使者更问其疾,敕御师徐謇诊视,赐以汤药。临终,诏以小子公称为中散,从子灵虬为著作佐郎。及卒,高祖、文明太后伤惜之,赐东园秘器、朝服一称、帛三百匹,赠冠军将军、兗州刺史、曲安侯,谥曰宪。所制文笔,自有集录。
骏六子,元继、公达、公亮、公礼,并无官。
公义,侍御史、谒者仆射、都水使者、武昌王司马、沛郡太守。公称,主文中散、给事中、尚书郎。并早卒。
公礼子畿,字世伯。好学,颇有文才。荆州府主簿。
始骏从祖弟伯达,伯达名犯显祖庙讳。与骏同年,亦以文辩。囗沮渠牧犍时,俱选与牧犍世子参乘出入,时论美之。伯达早亡。
弟子灵虬幼孤,颇有文才,而久沦末役。在吏职十余年,坐事免。会骏临终启请,得擢为著作佐郎。后坐称在京无缌亲,而高祖知其与骏子公义为始族,故致谴免。至洛无官。贫病久之,崔光启申为羽林监,选补徐州梁郡太守,以酗酒为刺史武昌王鉴所劾,失官。既下梁郡,志力少衰,犹时为酒困。久去官禄,不免饥寒,屡诣尚书乞效旧任。仆射高肇领选,还申为著作郎,以崔光领任,敕令外叙。
史臣曰:韩麒麟以才器识用,遂见记于齐王。显宗文学立己,屡陈时务,至于实录之功,所未闻也。子熙清尚自守,荣过其器。程骏才业未多,见知于世者,盖当时之长策乎?
列传第四十九 薛安都 毕众敬 沈文秀 张谠 田益宗 孟表
薛安都,字休达,河东汾阴人也。父广,司马德宗上党太守。安都少骁勇,善骑射 ,颇结轻侠,诸兄患之。安都乃求以一身分出,不取片资,兄许之,居于别厩。远近交游者争有送遗,马牛衣服什物充牣其庭。真君五年,与东雍州刺史沮渠康谋逆,事发,奔于刘义隆。后自卢氏入寇弘农,执太守李拔等,遂逼陕城。时秦州刺史杜道生讨安都。仍执拔等南遁,及世祖临江,拔乃得还。
安都在南,以武力见叙。值刘骏起江州,遂以为将,位至左卫率。刘昶归降子业,以安都为平北将军、徐州刺史 ,镇彭城。和平六年,刘彧杀其主子业而自立,群情不协,共立子业弟晋安王子勋,安都与沈文秀、崔道固、常珍奇等举兵应之。彧遣将张永讨安都,安都遣使来降,请兵救援。显祖召群臣议之,群官咸曰:“昔世祖常有并义隆之心,故亲御六军,远临江浦。今江南阻乱,内外离心,安都今者求降,千载一会,机事难遇,时不可逢,取乱侮亡,于是乎在。”显祖纳之。安都又遣第四子道次为质,并与李敷等书,络绎相继。乃遣镇东大将军、博陵公尉元,城阳公孔伯恭等率骑一万赴之。拜安都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徐、南、北兗、青、冀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徐州刺史,赐爵河东公。
安都以事窘归国,元等既入彭城,安都乃中悔,谋图元等,欲还以城叛。会元知之 ,遂不果发。安都因重货元等,委罪于女婿裴祖隆,元乃杀祖隆而隐安都谋。
皇兴二年,与毕众敬朝于京师,大见礼重。子侄群从并处上客,皆封侯,至于门生无不收叙焉。又为起第宅 ,馆宇崇丽,资给甚厚。三年卒。赠本将军、秦州刺史、河东王,谥曰康。
子道标,袭爵。太和初,出为镇南将军、平州刺史,治有声称。转相州刺史,将军如故。复以本将军为秦州刺史。十三年卒。
子达,字宗胤。袭,例降为侯。及开建五等,以安都著勋先朝,封达河东郡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后以河东畿甸,改封华阴县侯。熙平初,拜奉车骑都尉,出为汉阳太守。达不乐为郡,诏听解。卒。
子承华,袭爵。稍迁司徒从事中郎、河东邑中正。卒于安南将军、光禄大夫。
子罗汉,袭。齐受禅,爵例降。
道标弟道异,亦以勋为第一客。早卒。赠宁西将军、秦州刺史、安邑侯。
道异弟道次。既质京师,拜南中郎将、给事中,赐爵安邑侯,加安远将军。出为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假河南公。太和十五年,为光禄大夫,卒。
子峦,袭爵,降为平温子。尚书郎、秦州刺史、镇远将军、陇西镇将,带陇西太守。后为荥阳太守,迁平北将军、肆州刺史。所在贪秽,在州弥甚。纳贿于司空刘腾,以求美官,未得而腾死。正光五年,莫折念生反于秦州,遣其别帅卜胡、王庆云等众寇泾州。肃宗以峦为持节、光禄大夫、假安南将军、西道别将,与伊甕生等讨之。进及平凉郡东,与贼交战,不利,峦等退还。后为抚军将军、汧城大都督,镇北陇。孝昌二年春,卒于军。赠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子如故。
安都兄子硕明,随安都入国。赐爵蒲坂侯,清河太守、太中大夫。
安都从祖弟真度。初与安都南奔,及安都为徐州,真度为长史,颇有勇干,为其爪牙。从安都来降,为上客。太和初,赐爵河北侯,加安远将军,为镇远将军、平州刺史、假阳平公。后降侯为伯,除冠军将军。随驾南讨,假平南将军。久之,除护南蛮校尉、平南将军、荆州刺史。
萧赜雍州刺史曹虎之诈降也,诏真度督四将出襄阳,无功而还。后征赭阳,为房伯玉所败。有司奏免官爵。高祖诏曰:“真度之罪,诚如所奏。但顷与安都送款彭方,开辟徐宋;外捍沈攸、道成之师,内宁边境乌合之众;淮海来服,功颇在兹。言念厥绩,每用嘉美,赭阳百败,何足计也?宜异群将,更申后效。可还其元勋之爵,复除荆州刺史,自余徽号削夺,进足彰忠,退可明失。”寻除假节、假冠军将军、东荆州刺史。
初,迁洛后,真度每献计于高祖,劝先取樊邓,后攻南阳,故为高祖所赏。赐帛一百匹,又加持节,正号冠军,改封临晋县开国公,食邑三百户。诏曰:“献忠尽心,人臣令节;标善赏功,有国徽范。故一言可以兴邦,片辞可以丧国,得无远录前谋,以褒厥善。真度爰自迁京,每在戎役,沔北之计,恆所与闻,知无不言,颇见采纳。及六师南迈,朕欲超据新野,群情皆异,真度独与朕同。抚蛮宁夷,实有勤绩,可增邑二百户。”转征虏将军、豫州刺史。
景明初,豫州大饥,真度表曰:“去岁不收,饥馑十五;今又灾雪三尺,民人萎馁忮,无以济之。臣辄日别出州仓米五十斛为粥,救其甚者。”诏曰:“真度所表,甚有忧济百姓之意,宜在拯恤。陈郡储粟虽复不多,亦可分赡。尚书量赈以闻。”
及裴叔业以寿春内附,诏真度率众赴之。寻迁华州刺史,将军如故。未几,转荆州刺史,仍本将军。入为大司农卿。正始初,除平南将军、扬州刺史,又以年老,听子怀吉以本官随行。萧衍豫州刺史王超宗率众围逼小岘,真度遣兼统军李叔仁等率步骑击之。超宗逆来拒战,叔仁击破之,俘斩三千。还朝,除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又改封敷西县。永平中卒,年七十四。赙帛四百匹、朝服一袭,赠左光禄大夫,常侍如故,谥曰庄。有子十二人。
嫡子怀彻,袭封。自太常丞,稍迁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又除左将军、太中大夫。卒于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
初,真度有女妓数十人,每集宾客,辄命奏之,丝竹歌舞,不辍于前,尽声色之适。庶长子怀吉居丧过周,以父妓十余人并乐器献之,世宗纳焉。
怀吉,好勇有膂力,虽不善书学,亦解达世事。自奉朝请,历直后寝,领太官令。正始初,为骠骑将军,后试守恆农郡。萧衍遣众入寇徐兗,安东邢峦讨之,诏怀吉以本任为峦军司。永平初,分梁州晋寿为益州,除征虏将军、益州刺史。以元愉未平,中山王英为征东将军讨之,诏怀吉为英军司,未发而愉平。萧衍遣将寇陷郢州之三关,诏英南讨,怀吉仍为军司。以义阳危急,令怀吉驰驿先赴。时豫州城民白早生杀刺史,以悬瓠入萧衍,衍将齐苟仁率众守城。于是自悬瓠以南至于安陆,惟义阳一城而已。怀吉与郢州刺史娄悦督厉将士,且守且战,卒全义阳,与英讨复三关诸戍。后镇东将军卢昶救朐山,与贼相持,诏怀吉为昶军司。及昶败,怀吉得不坐。延昌中,以本将军除梁州刺史。南秦氐反,攻逼武兴,怀吉遣长史崔纂、司马韦弼、别驾范珦击平之。进号右将军。正光初,除后将军、汾州刺史。四年卒,赠平北将军、并州刺史。
怀吉本不厉清节,及为汾州,偏有聚纳之响。自以支庶,饵诱胜己,共为婚姻。多携亲戚,悉令同行,兼为之弥缝,恣其取受。而将劳宾客,曲尽物情,送去迎来,不避寒热。性少言,每有接对,但嘿然而退。既指授先期,人马之数,左右密已记录。俄而酒馔相寻,刍粟继至,逮于将别,赠以钱缣,下及厮佣,咸过本望。其延纳贵贱若此。
怀吉弟怀直,京兆内史、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
怀直弟怀朴,恆农太守、襄陵男。
怀朴弟怀景,征南将军、河东太守、安定男。卒,赠持节、都督北徐兗东徐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徐州刺史。
怀景弟怀俊,抚军将军、光禄大夫、汾阴男。出为征南将军、益州刺史。天平初,代还至梁州,与刺史元罗俱为萧衍将兰钦所擒,送江南。衍见怀俊,谓之曰:“卿父先为魏荆州,我于时犹在襄阳,且州壤连接,极相知练。卿今至此,当能住乎?若欲还者,亦以礼相遣。”顾谓左右曰:“此家在北,富贵极不可言。”怀俊便乞归,衍听还国。兴和中卒。
子湛儒,袭。武定中,司空水曹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真度诸子既多,其母非一,同产相朋,因有憎爱。兴和中,遂致诉列,云以毒药相害,显在公府,发扬疵衅。时人耻焉。
毕众敬,小名捺,东平须昌人。少好弓马射猎,交结轻果,常于疆境盗掠为业。刘骏为徐兗刺史,辟为部从事。骏既窃号,历其泰山太守、冗从仆射。
及刘彧杀子业而自立,遣众敬出诣兗州募人。到彭城,刺史薛安都召与密谋,云:“晋安有上流之名,且孝武第三子,当共卿为计西从。”乃矫彧命,以众敬行兗州事,众敬从之。时兗州刺史殷孝祖留其妻子,率文武二千人赴彧,使司马刘文石守城。众敬率众取瑕丘,杀文石。安都与孝祖先不相协,命众敬诛孝祖诸子,众敬不得已,遂杀之。州内悉附,唯东平太守申纂据无盐城不与之同。及彧平子勋,授纂兗州刺史。会安都引国授军经其城下,纂闭门城守,深恨众敬。会有人发众敬父墓,遂令其母骸首散落。众敬发哀行服,拷掠近墓细民,死者十余人。又疑纂所为,弟众爱为安都长史,亦遣人密至齐,阴掘纂父墓以相报答。
及安都以城入国,众敬不同其谋。子元宾以母并百口悉在彭城,恐交致祸,日夜啼泣,遣请众敬,众敬犹未从之。众敬先已遣表谢彧,彧授众敬兗州刺史,而以元宾有他罪,犹不舍之。众敬拔刀斫柱曰:“皓首之年,唯有此子。今不原贷,何用独全!”及尉元至,遂以城降。元遣将入城,事定,众敬悔恚,数日不食。皇兴初,就拜散骑常侍、宁南将军、兗州刺史,赐爵东平公,与中书侍郎李璨对为刺史。
慕容白曜攻克无盐,申纂为乱兵所伤,走出被擒,送于白曜。白曜无杀纂之意,而城中火起,纂创重不能避,为火所烧死。众敬闻克无盐,惧不杀纂,乃与白曜书,并表朝廷,云“家之祸酷,皆由于纂”。闻纂死,乃悦。二年,与薛安都朝于京师,因留之,赐甲第一区。后复为兗州刺史,将军如故,征还京师。
众敬善自奉养,食膳丰华,必致他方远味。年已七十,鬓发皓白,而气力未衰,跨鞍驰骋,有若少壮。笃于姻类,深有国士之风;张谠之亡,躬往营视,有若至亲。太和中,高祖宾礼旧老,众敬与咸阳公高允引至方山,虽文武奢俭,好尚不同,然亦与允甚相爱敬,接膝谈款,有若平生。后以笃老,乞还桑梓,朝廷许之。众敬临还,献真珠珰四具、银装剑一口、刺虎矛一枚、仙人文绫一百匹。文明太后、高祖引见于皇信堂,赐以酒馔,车一乘、马三匹、绢三百匹,劳遣之。十五年十月卒。诏于兗州赐绢一千匹,以供葬事。
子元宾,少而豪侠,有武干,涉猎书史。为刘骏正员将军,与父同建勋诚。及至京师,俱为上客,赐爵须昌侯,加平远将军。后以元宾勋重,拜使持节、平南将军、兗州刺史,假彭城公。父子相代为本州,当世荣之。时众敬以老还乡,常呼元宾为使君。每于元宾听政之时,乘舆出至元宾所,先遣左右敕不听起,观其断决,忻忻然喜见颜色。众敬善持家业,尤能督课田产,大致储积。元宾为政清平,善抚民物,百姓爱乐之。以父忧解任,丧中遥授长兼殿中尚书。其年冬末卒。赠抚军将军、卫尉卿,谥曰平。赐帛八百匹。
元宾入国,初娶东平刘氏,有四子:祖朽、祖髦、祖归、祖旋;赐妻元氏生二子:祖荣、祖晖。祖朽最长,祖晖次祖髦。故事,前妻虽先有子,后赐之妻子皆承嫡。所以刘氏先亡,祖晖不服重;元氏后卒,祖朽等三年终礼。
祖荣早卒。子义允,袭祖爵东平公,例降为侯。陵江将军、给事中,卒。子僧安袭。
祖朽,身长八尺,腰带十围。历涉经史,好为文咏。性宽厚,善与人交。袭父爵须昌侯,例降为伯。起家员外郎。尚书郎、治书侍御史,加宁远将军、本州中正。
正始三年,萧衍将萧及先率步骑二万人寇兗州,及先令别帅角念屯于蒙山。以祖朽为统军,假宁朔将军,隶邢峦讨之。祖朽开诱有方,降者相继。贼出逆战,祖朽大破之;贼走还栅,祖朽夜又焚击,贼徒溃散。追讨百余里,斩获及赴沂水死者四千余人,斩龙骧将军矫道仪、宁朔将军王季秀。以功封南城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历散骑侍郎、中书侍郎,加龙骧将军。延昌末,安南王志出讨荆沔,以祖朽为志军司,兼给事黄门侍郎,寻迁司空长史。神龟末,除持节、东豫州刺史,将军如故。祖朽善抚边人,清平有信,务在安静,百姓称之。还,除前将军、太尉长史、兼尚书北道行台。孝昌初,除持节、本将军、南兗州刺史。寻授度支尚书,行定州。未之职,改授安东将军、瀛州刺史。为贼帅鲜于修礼攻围积旬,拒守自固。病卒于州。赠卫将军、吏部尚书、兗州刺史。祖朽无子,以弟祖归子义暢为后,袭爵。
义暢,倾巧无士业,善通时要。历尚书郎中、侍郎、兗州刺史、大中正、中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太昌初,车骑将军,寻除散骑常侍。太平中,坐与北豫州山贼张俭通,伏法。
祖髦,起家奉朝请。兄祖朽别封南城,以须昌侯回授之。神龟初,累迁扬烈将军、东平太守。后为本州别驾,卒于官。
子义和,袭。卒于右将军、太中大夫。赠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兗州刺史。子仁超。
义和第六弟义亮,性豪疏。历尚书郎、中书舍人。天平中,与舍人韦鸿坐泄密,赐尽于宅。
祖晖,早有器干。自奉朝请,稍迁镇远将军、前军将军、直后。正始中,除龙骧将军、东郡太守。入为骁骑将军,加征虏将军。后试守渤海郡。熙平中,拜颍川太守。神龟初,除右将军、豳州刺史。入为平东将军、光禄大夫。正光五年,豳州民反,招引陇贼,攻逼州城。以祖晖前在州日得民情和,复授平西将军、豳州刺史,假安西将军,为别将以讨之。祖晖且战且前,突围入治。孝昌初,北海王颢救至,城围始解。以全城之勋,封新昌县开国子,食邑四百户。后值萧宝夤退败,祖晖乃拔城东趣华州,坐免官爵。寻假征虏将军,行豳州事。建义中,诏复州爵,加抚军将军。永安中,祖晖从大岭栅规入州城。于时贼帅叱干麒麟保太子壁,祖晖击破之。而贼宿勤明达复攻祖晖,祖晖兵少粮竭,军援不至,为贼所乘,遂殁,时年五十。
长子义勰,袭爵。武定中,开府中郎。齐受禅,爵例降。
义勰弟义云,尚书骑兵郎中。
祖归,官至建宁太守。
子义远,武定中,平原太守。
义远弟义显、义俊,性并豪率。天平已后,萧衍使人还往,经历兗城,前后州将以义俊兄弟善营鲑膳,器物鲜华,常兼长史,接宴宾客。义显,左将军、太中大夫。义俊,历司空主簿、兗州别驾而卒。
祖旋,太尉行参军、镇远将军。卒,赠都官尚书、齐兗二州刺史。
子义真,太尉行参军。
众敬弟众爱,随兄归国。以勋为第一客,赐爵钜平侯。卒,赠冠军将军、徐州刺史,谥曰康。
子闻慰,字子安,有器干。袭爵,例降为伯。拜泰山太守,入为尚书郎、本州中正,加威远将军。出为徐州平东府长史,带彭城内史。永平中,迁中散大夫,加龙骧将军。延昌初,除清河内史,因以疾辞,复为龙骧、中散。又试守广平内史。正光初,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谋诛元义,闻慰斩其使,发兵拒之。在任宽谨,百姓爱附。后义以闻慰忠于己,迁持节、平东将军、沧州刺史,甚有政绩。后以本军除散骑常侍、东道行台,寻为都督、安乐王鉴军司。孝昌元年春,徐州刺史元法僧反,闻慰与鉴攻之,为法僧所败,奔还京师。被劾,遇赦免。其年卒,年五十七。赠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兗州刺史,伯如故,谥曰恭。
子祖彦,字修贤。涉猎书传,风度闲雅,为时所知。以侍御史为元法僧监军。法僧反,逼祖彦南入,永安中,得还。历中书侍郎,袭爵钜平伯,中军将军、光禄大夫。天平四年卒,年五十。赠都督兗济二州诸军事、征东将军、尚书左仆射、兗州刺史。
祖彦弟哲,永安末,秘书郎。
诸毕当朝,不乏荣贵,但帏薄不修,为时所鄙。
申纂者,本魏郡人申钟曾孙也。皇始初,太祖平中山,纂宗室南奔,家于济阴。及在无盐,刘彧用为兗州刺史。显祖曰:“申纂既不识机,又不量力,进不能归正朔,退不能还江南,守孤城于危亡之地,欲建功立节岂可得乎!”纂既败,子景义入国,太和中,为散员士、宋王刘昶国侍郎。景明初,试守济阴郡、扬州车骑府录事参军、右司马。
常珍奇者,汝南人也。为刘骏司州刺史,亦与薛安都等推立刘子勋。子勋败,遣使驰告长社镇请降,显祖遣殿中尚书元石为都将,率众赴之,中书博士郑羲参右军事。进至上蔡,珍奇率文武来迎,羲说石令径入城,语在《羲传》。事定,以珍奇为持节、平南将军、豫州刺史、河内公。珍奇表曰:“臣昔蒙刘氏生成之恩,感义亡身,志陈报答,遂与雍州刺史袁顗、豫州刺史殷琰等共唱大义,奉戴子勋,纂承彼历。大运未集,遂至分崩。而刘彧滔天,杀主篡立,苍生殄悴,危于缀旒。伏惟陛下,龙姿凤仪,光格四表,凡在黔黎,延属象魏。所愿天地垂仁,亟图南服,宜遣文檄,喻以吉凶。使江东之地,离心草靡;荆雍九州,北面请吏。乞高臣官名,更遣雄将,秣马五千,助臣经讨,并赐威仪,震动江外。长江已北,必可定矣。臣虽不武,乞备前驱,进据之宜,更在处分。敢冒愚款,推诚上闻,机运可乘,实在兹日。”
珍奇虽有虚表,而诚款未纯。岁余,征其子超,超母胡氏不欲超赴京师,密怀南叛。时汝徐未平,元石自出攻之。珍奇乘虚于悬瓠反叛,烧城东门,斩三百余人,虏掠上蔡、安城、平舆三县居民,屯于灌水。石驰往讨击,大破之。会日暗,放火烧其营,珍奇乃匹马逃免。其子超走到苦城,为人所杀。小子沙弥囚送京师,刑为阉人。
沈文秀,字仲远,吴兴武康人。伯父庆之,刘骏司空公。文秀初为郡主簿,稍迁建威将军、青州刺史。
和平六年,刘子业为其叔彧所杀,文秀遂与诸州推立刘子勋。及子勋败,皇兴初,文秀与崔道固俱以州降,请师应接,显祖遣平东将军长孙陵等率骑赴之。会刘彧遣文秀弟文炳来喻之,文秀复归于彧,彧以文秀为辅国将军,刺史如故。
后慕容白曜既克升城,引军向历下,白曜复遣陵等率万余人长驱至东阳。文秀始欲降,以军人虏掠,遂有悔心,乃婴城固守。陵乃引师军于清西。白曜既下历城,乃率大众并力攻讨,长围数匝,自夏至春始克。文秀取所持节,衣冠俨然,坐于斋内。乱兵入,曰:“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执而裸送于白曜。左右令拜,文秀曰:“各二国大臣,无相拜之礼。”白曜忿之,乃至挝挞。后还其衣,为之设馔,遂与长史房天乐、司马沈嵩等锁送京师。面缚数罪,宥死,待为下客,给以粗衣蔬食。
显祖重其节义,稍亦加礼之,拜为外都下大夫。太和三年,迁外都大官。高祖嘉文秀忠于其国,赐绢彩二百匹。后为南征都将,临发,赐以戎服。寻除持节、平南将军、怀州刺史,假吴郡公。是时河南富饶,人好奉遗。文秀一无所纳,卒守清贫。然为政宽缓,不能禁止盗贼;而大兴水田,于公私颇有利益。在州数年,年六十一,卒。
子保冲,太和中,奉朝请、大将军宋王外兵参军,后为南徐州冠军长史。二十一年,坐援涟口退败,有司处之死刑。高祖诏曰:“保冲,文秀之子,可特原命,配洛阳作部终身。”既而获免。世宗时,卒于下邳太守。
房天乐者,清河人,滑稽多智。先为青州别驾,文秀拔为长史,督齐郡,州府之事,一以委之。卒于京师。
弟子嘉庆,渔阳太守。
嘉庆从弟瑚琏,长广太守。
文秀族子嵩,聪敏有笔札。文秀以为司马,甚器任之。随文秀至怀州。文秀卒后,依宋王刘昶。昶遇之无礼,忧愧饥寒,未几而卒。
文秀族子陵,字道通。太和十八年,高祖南伐,陵携族孙智度归降,引见于行宫。陵姿质妍伟,辞气辩暢,高祖奇之,礼遇亚于王肃,授前军将军。后监南徐州诸军事、中垒将军、南徐州刺史,寻假节、龙骧将军。二十二年秋,进持节、冠军将军。及高祖崩,陵阴有叛心,长史赵俨密言于朝廷,尚书令王肃深保明之,切责俨。既而果叛,杀数十人,驱掠城中男女百余口,夜走南入。智度于彭城知之,从清中单舸奔陵,为下邳戍人所射杀。
张谠,字处言,清河东武城人也。六世祖名犯显祖讳,晋长秋卿。父华,为慕容超左仆射。谠仕刘骏,历给事中、泰山太守、青冀二州辅国府长史,带魏郡太守。刘彧之立,遥授冠军将军、东徐州刺史。及革徐兗,谠乃归顺于尉元。元亦表授冠军、东徐州刺史,遣中书侍郎高闾与谠对为刺史。后至京师,礼遇亚于薛、毕,以勋赐爵平陆侯,加平远将军。
谠性开通,笃于抚恤。青齐之士,虽疏族末姻,咸相敬视。李敷、李欣等宠要势家,亦推怀陈款,无所顾避。毕众敬等皆敬重之,高允之徒亦相器待。延兴四年卒。赠平南将军、青州刺史,谥康侯。子敬伯,求致父丧,出葬冀州清河旧墓,久不被许,停柩在家积五六年。第四子敬叔,先在徐州,初闻父丧,不欲奔赴,而规南叛,为徐州所勒送。至乃自理,后得袭父爵。
敬伯,自以随父归国之功,赐爵昌安侯,出为乐陵太守。
敬叔,武邑太守。父丧得葬旧墓,还属清河。
初,谠兄弟十人。兄忠,字处顺,在南为合乡令。世祖南征,忠归降,赐爵新昌男,拜新兴太守,卒官。赠冀州刺史。
初,谠妻皇甫氏被掠,赐中官为婢,皇甫遂乃诈痴,不能梳沐。后谠为刘骏冀州长史,因货千余匹购求皇甫。高宗怪其纳财之多也,引见之,时皇甫年垂六十矣。高宗曰:“南人奇好,能重室家之义。此老母复何所任,乃能如此致费也。”皇甫氏归,谠令诸妾境上奉迎。数年卒,卒后十年而谠入国。
谠兄子安世,正始中,自梁汉同夏侯道迁归款为客。积年,出为东河间太守,卒官。
元茂,为信都令,迁冀州治中。
元茂弟子让,洛州安西府长史、都水使者。
田益宗,光城蛮也。身长八尺,雄果有将略,貌状举止,有异常蛮。世为四山蛮帅,受制于萧赜。太和十七年,遣使张超奉表归款。十九年,拜员外散骑常侍、都督光城弋阳汝南新蔡宋安五郡诸军事、冠军将军、南司州刺史,光城县开国伯,食蛮邑一千户;所统守宰,任其铨置。后以益宗既渡淮北,不可仍为司州,乃于新蔡立东豫州,以益宗为刺史。寻改封安昌县伯,食实邑五百户。二十二年,进号征虏将军。
景明初,萧衍遣军主吴子阳率众寇三关。益宗遣光城太守梅兴之步骑四千,进至阴山关南八十余里,据长风城,逆击子阳,大破之,斩获千余级。萧衍建宁太守黄天赐筑城赤亭,复遣其将黄公赏屯于漴城,与长风相持。益宗命安蛮太守梅景秀为之掎角击讨,破天赐等,斩首数百,获其二城。上表曰:“臣闻机之所在,圣贤弗之疑;兼弱攻昧,前王莫之舍。皆拯群生于汤炭,盛武功于方来。然霜叶将沦,非劲飚无以速其箨;天之所弃,非假手无以歼其人。窃惟萧衍乱常,君臣交争,江外州镇,中分为两,东西抗峙,已淹岁时。民庶穷于转输,甲兵疲于战斗;事救于目前,力尽于麾下。无暇外维州镇,纲纪庶方,籓城棋立,孤存而已。不乘机电扫,廓彼蛮疆,恐后之经略,未易于此。且寿春虽平,三面仍梗,镇守之宜,实须豫设。义阳差近淮源,利涉津要,朝廷行师,必由此道。若江南一平,有事淮外,须乘夏水泛长,列舟长淮。师赴寿春,须从义阳之北,便是居我喉要,在虑弥深。义阳之灭,今实时矣。度彼众不过须精卒一万二千。然行师之法,贵张形势。请使两荆之众西拟随雍,扬州之卒顿于建安,得捍三关之援;然后二豫之军直据南关,对抗延头。遣一都督总诸军节度,季冬进师,迄于春末,弗过十旬,克之必矣!”
世宗纳之,遣镇南元英攻义阳。益宗遣其息鲁生领步骑八千,断贼粮运,并焚其钧城积聚。衍戍主赵文举率众拒战,鲁生破之,获文举及小将胡建兴、古皓、庄元仲等,斩五千余级,溺死千五百人,仓米运舟,焚烧荡尽。后贼宁朔将军杨僧远率众二千,寇逼蒙笼,益宗命鲁生与戍主奇道显逆击破之,追奔十里,俘斩千余。进号平南将军。又诏益宗率其部曲并州镇文武,与假节、征虏将军、太仆少卿宇文福绥防蛮楚,加安南将军,增封一百户,赐帛二千匹。
白早生反于豫州,诏益宗曰:“悬瓠要籓,密迩嵩颍,南疆之重,所寄不轻。而群小猖狂,忽构衅逆,杀害镇主,规成反叛。此而可忍,孰不可容?即遣尚书邢峦总精骑五万,星驰电驱;征南将军、中山王英统马步七万,络绎继发,量此蚁寇,唯当逃奔。知将军志翦豺狼,以清边境,节义慷慨,良在可嘉,非蹇蹇之至,何以能尔?深戢诚款,方相委托。故遣中书舍人赵文相具宣朕怀,往还之规,口别指授,便可善尽算略,随宜追掩,勿令此竖得有窜逸。迟近清荡,更有别旨。”时自乐口已南,郢豫二州诸城皆没于贼,唯有义阳而已。萧衍招益宗以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五千户郡公。当时安危,在益宗去就,而益宗守节不移。郢豫克平,益宗之力也。
益宗年稍衰老,聚敛无厌,兵民患其侵扰。诸子及孙竞规贿货,部内苦之,咸言欲叛。世宗深亦虑焉,乃遣中书舍人刘桃符宣旨慰喻,庶以安之。桃符还,启益宗侵掠之状。世宗诏之曰:“风闻卿息鲁生淮南贪暴,扰乱细民,又横杀梅伏生,为尔不已,损卿诚效。可令鲁生与使赴阙,当加任使。如欲外禄,便授中畿一郡。”鲁生久未至。延昌中,诏曰:“益宗先朝耆艾,服勤边境,不可以地须其人,遂令久屈。可使持节、镇东将军、济州刺史,常侍如故。”世宗虑其不受代,遣后将军李世哲与桃符率众袭之,出其不意,奄入广陵。益宗子鲁生、鲁贤等奔于关南,招引贼兵,袭逐诸戍,光城已南皆为贼所保。世哲讨击破之,复置郡戍,而以益宗还。授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改封曲阳县开国伯。
益宗生长边地,不愿内荣,虽位秩崇重,犹以为恨。上表曰:“臣昔在南,仰餐皇化,拥率部曲三千余家,弃彼边荣,归投乐土,兄弟荼炭,衅结贼朝。高祖孝文皇帝录臣乃诚,授以籓任。方欲仰凭国威,冀雪冤耻,岂容背宠向仇,就险危命?昔郢豫纷扰,臣躬率义兵,拥绝贼路,窃谓诚心,仰简朝野。但任重据边,易招尘谤,致使桃符横加谗毁,说臣恆欲投南,暴乱非一。乞检事原,以何为验?复云虐害番兵,杀卖过半。如其所言,未审死失之家,所讼有几?又云耗官粟帛,仓库倾尽。御史覆检,曾无损折。初代之日,二子鲁生、鲁贤、从子超秀等并在城中,安然无二,而桃符密遣积射将军鹿永固私将甲士打息鲁生,仅得存命。唱云:‘我被面敕,若能得鲁生、鲁贤首者,各赏本郡。’士马围绕,腾城唱杀,二息战怖,实由于此。残败居业,为生荡然,乃复毁发坟墓,露泄枯骸。存者罹生离之苦,亡魂遭粉骨之痛。昔岁朝廷频遣桃符数加慰劳,而桃符凶奸,擅生祸福,云‘唯我相申,致降恩旨’。及返京师,复欺朝廷,说臣父子全无忠诚,诬陷贞良,惑乱朝听。乞摄桃符与臣并对,若臣罪有状,分从宪纲;如桃符是谬,坐宜有归。”诏曰:“既经大宥,不容方更为狱。”
熙平初,益宗又表乞东豫,以招二子。灵太后令曰:“卿诚著二朝,勋光南服,作籓万里,列土承家,前朝往恩,酬叙不浅。兼子弟荷荣,中表被泽,相囗轻重,卿所知悉。先帝以卿劳旧,州小禄薄,故迁牧华壤,爰登显级。于时番兵交换,不生猜疑。而卿息鲁贤等无事外叛,忠孝俱乖,翻为戎首。以卿诚重,不复相计。今卧护征南,荣以金紫,朝廷处遇,又甚于先。且卿年老,方就闲养,焉得以本州为念?鲁贤来否,岂待自往也,但遣慰纳,足相昭亮。若审遣信,当更启闻,别敕东豫,听卿喻晓鲁贤。”二年卒,年七十三。赠征东大将军、郢州刺史,谥曰庄。
少子纂,袭封。位至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卒,赠左将军、东豫州刺史。
益宗长子随兴,冠军将军、平原太守。随兴情贪边官,不愿内地,改授弋阳、汝南二郡太守。
益宗兄兴祖,太和末,亦来归附。景明中,假郢州刺史。及义阳置郢州,改授征虏将军、江州刺史,诏赐朝服、剑舄一具,治麻城。兴祖卒,益宗请随兴代之,世宗不许,罢并东豫。
初,益州内附之后,萧鸾遣宁州刺史董峦追讨之,官军进击,执峦并其子景曜,送于行宫。峦,字仲舒,营阳人。真君末,随父南叛。虽长自江外,言语风气犹同华夏。性疏武,不多识文字。高祖引峦于庭,问其南事,峦怖不能对,数顾景曜。景曜进代父答,申叙萧鸾篡袭始终,辞理横出,言非而辩,高祖异焉。以峦为越骑校尉,景曜为员外郎。谋欲南叛,坐徙朔州。及车驾南讨汉阳,召峦从军。景曜至洛阳,密启其父必当奔叛。军次鲁阳,峦单骑南走,过南阳、新野,历告二城以魏军当至,戒之备防。房伯玉、刘忌并云无足可虑。峦曰:“不然,军势甚盛。”至境首,北向哭呼景曜云:“吾百口在彼,事理须还,不得顾汝一子也。”景曜锁诣行在所,数而斩之。
又有陈伯之者,下邳人也。以勇力自效,仕于江南,为镇南大将军、江州刺史、丰城县开国公。景明三年,伯之遣使密表请降,并遣其子冠军将军、徐州刺史、永昌县开国侯虎牙为质。四年,以伯之为持节、都督江郢二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江州刺史、曲江县开国公,邑一千户;虎牙为冠军将军、员外散骑常侍、豫宁县开国伯,邑五百户。正始初,萧衍征虏将军赵祖悦筑城于水东,与颍川接对,置兵数千,欲为攻讨之本。伯之进军讨祖悦,大破之,乘胜长驱入城,刺祖悦三创,贼众大败。进讨南城,破贼诸部,斩获数千。二年夏,除伯之光禄大夫,虎牙迁前军将军。
孟表,字武达,济北蛇丘人也。自云本属北地,号索里诸孟。青徐内属后,表因事南渡,仕萧鸾为马头太守。
太和十八年,表据郡归诚,除辅国将军、南兗州刺史,领马头太守,赐爵谯县侯,镇涡阳。后萧鸾遣其豫州刺史裴叔业攻围六十余日,城中食尽,唯以朽革及草木皮叶为粮。表抚循将士,戮力固守。会镇南将军王肃解义阳之围,还以救之,叔业乃退。初,有一南人,自云姓边,字叔珍,携妻息从寿春投表,云慕化归国。未及送阙,便值叔业围城。表后察叔珍言色,颇疑有异,即加推核,乃云是叔业姑兒,为叔业所遣,规为内应,所携妻子并亦假妄。表出叔珍于北门外斩之,于是人情乃安。高祖嘉其诚绩,封汶阳县开国伯,邑五百户。迁征虏将军、济州刺史,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进号平西将军。世宗末,降平东将军、齐州刺史。延昌四年卒,年八十一。赠安东将军、兗州刺史,谥曰恭。
子崇,袭。官至昌黎、济北二郡太守。
史臣曰:薛安都一武夫耳,虽轻于去就,实启东南。事窘图变,而竟保宠秩,优矣!真度一谋,见赏明主。众敬举地纳诚,荣曜朝国,人位并列,无乏于时。文秀不回,有死节之气,非但身蒙嘉礼,乃至子免刑戮。在我欲其骂人,忠义可不勉也。张谠观机委质,笃恤流离,亦仁智矣。田益宗蛮夷荒帅,翻然效款,终怀金曳紫,不其美欤!孟表之致名位,非徒然也。
列传第五十 李彪 高道悦
李彪,字道固,顿丘卫国人,高祖赐名焉。家世寒微。少孤贫,有大志 ,笃学不倦。初受业于长乐监伯阳,伯阳称美之。晚与渔阳高悦、北平阳尼等将隐于名山,不果而罢。悦兄闾,博学高才,家富典籍,彪遂于悦家手抄口诵,不暇寝食。既而还乡里。平原王叡年将弱冠,雅有志业,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女,路由冀相,闻彪名而诣之,修师友之礼,称之于郡,遂举孝廉。至京师,馆而受业焉。高闾称之于朝贵,李冲礼之甚厚,彪深宗附。
高祖初,为中书教学博士,后假员外散骑常侍、建威将军、卫国子,使于萧赜。迁秘书丞,参著作事。自成帝以来至于太和 ,崔浩、高允著述《国书》,编年序录,为《春秋》之体,遗落时事,三无一存。彪与秘书令高祐始奏从迁固之体,创为纪传表志之目焉。
彪又表曰:
臣闻昔之哲王,莫不衅衅孜孜,思纳谠言,以康黎庶。是以访童问师,不避渊泽;询谋谘善,不弃刍荛。用能光茂实于竹素,播徽声于金石。臣属生有道,遇无讳之朝,敢修往式,窃揆时宜,谨冒死上封事七条。狂瞽之言,伏待刑戮。
其一曰:自太和建号,逾于一纪,典刑德政,可得而言也。立圜丘以昭孝,则百神不乏飨矣;举贤才以酬谘,则多士盈朝矣;开至诚以轨物,则朝无佞人矣;敦六顺以教人,则四门无凶人矣;制冠服以明秩,则典式复彰矣;作雅乐以协人伦,则人神交庆矣;深慎罚以明刑,则庶狱得衷矣;薄服味以示约,则俭德光昭矣;单宫女以配鳏,则人无怨旷矣;倾府藏以赈锡,则大赉周渥矣;省赋役以育人,则编户巷歌矣;宣德泽以怀远迩,则华荒抃舞矣;垂至德以暢幽显,则祯瑞效质矣。生生得所,事事惟新,巍巍乎犹造物之曲成也。然臣愚以为行俭之道,犹自囗何者?今四人豪富之家,习华既深,敦朴情浅,夫识俭素之易长,而行奢靡之难久。壮制第宅,美饰车马,仆妾衣绫绮,土木被文绣,僭度违衷者众矣。古先哲王之为制也,自天子以至公卿,下及抱关击柝,其宫室车服各有差品,小不得逾大,贱不得逾贵。夫然,故上下序而人志定。今时浮华相竞,情无常守,大为消功之物,巨制费力之事,岂不谬哉!消功者,锦绣雕文是也;费力者,广宅高宇、壮制丽饰是也。其妨男业、害女工者,焉可胜言哉!汉文时,贾谊上疏云“今之王政可为常太息者六”,此即是其一也。夫上之所好,下必从之。故越王好勇而士多轻死,楚灵好瘠而国有饥人。今二圣躬行俭素,诏令殷勤,而百姓之奢犹未革者,岂楚越之人易变如彼,大魏之士难化如此?盖朝制弗宣,人未见德,使之然耳。臣愚以为第宅车服,自百官以至于庶人,宜为其等制,使贵不逼贱,卑不僭高,不可以称其侈意,用违经典。今或者以为习俗日久,不可卒革,臣谨言古人革之之渐。昔子产为政一年,百姓歌之曰:“我有田畴,子产伍之;我有衣冠,子产贮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三年,乃改歌曰:“我有田畴,子产殖之;我有子弟,子产诲之;子产若死,其谁继之?”然则郑人之智,岂前昏而后明哉?且从政者须渐,受化者难顿故也。今若为制以差品之,始末之情,魏士与郑人同矣。既同郑人,是为卒有善歌,岂可惮其初怨而不为终善哉?夫尚俭者开福之源,好奢者起贫之兆。然则俭约易以教行,华靡难以财满,是以圣人留意焉,贤人希准焉。故夏禹卑宫室而恶衣服,殷汤寝黄屋而乘辂舆。此示俭于后王,后王所宜观其意而取折衷也。孔子为鲁司寇,乘柴车而驾驽马;晏婴为齐正卿,冠濯冠而衣故裘。此示俭于后臣,后臣所宜识其情而消息之也。前志云:“作法于凉,其弊犹贪。”此言虽略,有达治道。臣之瞽言,倘或可采,比及三年,可以有成。有成则人务本,人务本则奢费除,奢费除则谷帛丰,谷帛丰则人逸乐,人逸乐则皇基固矣。
其二曰:《易》称:“主器者,莫若长子。”《传》曰:“太子奉冢嫡之粢盛。”然则祭亡主则宗庙无所飨,冢嫡废则神器无所传。圣贤知其如此,故垂诰以为长世之法。昔姬王得斯道也,故恢崇儒术以训世嫡,世嫡于是乎习成懿德,用大协于黎蒸,是以世统生人,载祀八百。逮嬴氏之君于秦也,殆弃德政,坑焚儒典,弗以义方教厥冢子,于是习成凶德,肆虐以临黔首,是以飨年不永,二世而亡。亡之与兴,其道在于师傅;师傅之损益,可得而言。益者,周公傅成王,教以孝仁礼义,逐去邪人,不使见恶人,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为卫翼。卫翼良,成王正,周道之所以长久也。损者,赵高傅胡亥,教以刑戮斩劓及夷人族,逐去正人,不得见善士,谄佞谗贼者为其左右。左右邪,胡亥僻,秦祚之所以短促也。夫皇天,辅德者也,岂私周而疏秦哉?由所行之道殊,故祸福之途异耳。昔光武议为太子置傅,以问其群臣,群臣望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新阳侯阴就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光武称善,曰:“置傅以正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汉明卒为贤主。然则佚之傅汉明,非乃生之渐也,尚或有称,而况乃生训之以正道,其为益也固以大矣。故《礼》曰“太子生,因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于南郊”,明冢嫡之重,见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明孝敬之道也。然古之太子,“自为赤子,而教固以行矣”,此则远世之镜也。高宗文成皇帝慨少时师不勤教,尝谓群臣曰:“朕始学之日,年尚幼冲,情未能专,既临万机,不遑温习。今而思之,岂唯予咎,抑亦师傅之不勤。”尚书李欣免冠而谢,此则近日之可鉴也。伏惟太皇太后,翼赞高宗,训成显祖,使巍巍之功邈乎前王。陛下幼蒙鞠诲,圣敬之跻,及储宫诞育,复亲抚诰,日省月课,实劳神虑。今诚宜准古,立师傅以训导太子,训导正则太子正,太子正则皇家庆,皇家庆则人幸甚矣。
其三曰:臣闻国本黎元,人资粒食,是以昔之哲王莫不勤劝稼穑,盈畜仓廪。故尧汤水旱,人无菜色者,盖由备之有渐,积之有素。暨于汉家,以人食少,乃设常平以给之;魏氏以兵粮乏,制屯田以供之用。能不匮当时,军国取济。又《记》云:国无三年之储,谓国非其国。光武以一亩不实,罪及牧守。圣人之忧世重谷,殷勤如彼;明君之恤人劝农,相切若此。顷年山东饥,去岁京师俭,内外人庶出入就丰,既废营产,疲而乃达,又于国体实有虚损。若先多积谷,安而给之,岂有驱督老弱,餬口千里之外?以今况古,诚可惧也。臣以为宜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京都度支岁用之余,各立官司,年丰籴积于仓,时俭则加私之二,粜之于人。如此,民必力田以买官绢,又务贮财以取官粟;年登则常积,岁凶则直给。又别立农官,取州郡户十分之一以为屯人,相水陆之宜,料顷亩之数,以赃赎杂物余财市牛科给,令其肆力。一夫之田,岁责六十斛,蠲其正课并征戍杂役。行此二事,数年之中,则谷积而人足,虽灾不为害。臣又闻前代明主,皆务怀远人,礼贤引滞。故汉高过赵,求乐毅之胄;晋武廓定,旌吴蜀之彦。臣谓宜于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门才,引令赴阙,依中州官比,随能序之。一可以广圣朝均新旧之义,二可以怀江汉归有道之情。
其四曰:昔帝舜命咎繇惟刑之恤,周公诰成王勿误于庶狱,斯皆君臣相诫,重刑之至也。今二圣哀矜罪辜,小大二情,谳决之日,多从降恕,时不得已,必垂恻隐,虽前王之勤听肆赦,亦如斯而已。至若行刑犯时,愚臣窃所未安。汉制,旧断狱报重,常尽季冬;至孝章时改尽十月,以育三微。后岁旱,论者以十月断狱,阴气微,阳气泄,以故致旱。事下公卿,尚书陈宠议:冬至阳气始萌,故十一月有射干、芸、荔之应,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雉雊鸡乳,殷以为春;十三月阳气已至,蛰虫皆震,夏以为春。三微成著,以通三统,三统之月,断狱流血,是不稽天意也。《月令》:仲冬之月,身欲宁,事欲静。以起隆怒,不可谓宁;以行大刑,不可谓静。章帝善其言,卒以十月断。今京都及四方断狱报重,常竟季冬,不推三正以育三微。宽宥之情,每过于昔;遵时之宪,犹或阙然。岂所谓助阳发生、垂奉微之仁也?诚宜远稽周典,近采汉制,天下断狱,起自初秋,尽于孟冬,不于三统之春,行斩绞之刑。如此,则道协幽显,仁垂后昆矣。
其五曰: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之不廉,乃曰簠簋不饰。此君之所以礼贵臣,不明言其过也。臣有大谴,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室而请死,此臣之所以知罪而不敢逃刑也。圣朝宾遇大臣,礼同古典。自太和以降,有负罪当陷大辟者,多得归第自尽。遣之日,深垂隐愍,言发凄泪,百官莫不见,四海莫不闻。诚足以感将死之心,慰戚属之情。然恩发至衷,未著永制,此愚臣所以敢陈末见。昔汉文时,人有告丞相周勃谋反者,逮系长安狱,顿辱之与皁隶同。贾谊乃上书,极陈君臣之义,不宜如是。夫贵臣者,天子为其改容而体貌之,吏人为其俯伏而敬贵之。其有罪过,废之可也,赐之死可也。若束缚之,输之司寇搒笞之,小吏詈骂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及将刑也,臣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天子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孝文深纳其言,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至孝武时,稍复入狱,良由孝文行之当时,不为永制故耳。伏惟圣德慈惠,岂与汉文比隆哉?今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之时,臣安可陈瞽言于朝,但恐万世之后,继体之主有若汉武之事焉。夫道贵长久,所以树之风声也;法尚不亏,所以贻厥孙谋也,焉得行恩当时,而不著长世之制乎?
其六曰:《孝经》称:“父子之道天性。”《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二经之旨,盖明一体而同气,可共而不可离者也。及其有罪,罪不相及者,乃君上之厚恩也。至若有惧,惧应相连者,固自然之恆理也。无情之人,父兄系狱,子弟无惨惕之容;子弟逃刑,父兄无愧恧之色。宴安荣位,游从自若,车马仍华,衣冠犹饰,宁是同体共气、分忧均戚之理也?昔秦伯以楚人围江,素服而示惧;宋仲子以失举桓谭,免冠而谢罪。然则子弟之于父兄,父兄之于子弟,惟其情至,岂与结盟相知者同年语其深浅哉?二圣清简风俗,孝慈是先。臣愚以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职任必要,不宜许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厉凡薄,使人知有所耻矣。
其七曰:《礼》云: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此圣人缘情制礼,以终孝子之情者也。周季陵夷,丧礼稍亡,是以要绖即戎,素冠作刺;逮于虐秦,殆皆泯矣。汉初,军旅屡兴,未能遵古。至宣帝时,民当从军屯者,遭大父母、父母死,未满三月,皆弗徭役;其朝臣丧制,未有定闻。至后汉元初中,大臣有重忧,始得去官终服。暨魏武、孙、刘之世,日寻干戈,前世礼制复废而不行。晋时,鸿胪郑默丧亲,固请终服,武帝感其孝诚,遂著令以为常。圣魏之初,拨乱返正,未遑建终丧之制。今四方无虞,百姓安逸,诚是孝慈道洽,礼教兴行之日也。然愚臣所怀,窃有未尽。伏见朝臣丁父忧者,假满赴职,衣锦乘轩,从郊庙之祀;鸣玉垂緌,同节庆之宴;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如有遭大父母、父母丧者,皆听终服。若无其人有旷庶官者,则优旨慰喻,起令视事,但综司出纳敷奏而已,国之吉庆,一令无预。其军戎之警,墨缞从役,虽愆于礼,事所宜行也。如臣之言少有可采,愿付有司别为条制。
高祖览而善之,寻皆施行。
彪稍见礼遇,加中垒将军。及文明太后崩,群臣请高祖公除,高祖不许,与彪往复,语在《礼志》。高祖诏曰:“历观古事,求能非一。或承藉微廕,著德当时;或见拔幽陋,流名后叶。故毛遂起贱,奋抗楚之辩,苟有才能,何必拘族也?彪虽宿非清第,本阙华资,然识性严聪,学博坟籍,刚辩之才,颇堪时用;兼忧吏若家,载宣朝美,若不赏庸叙绩,将何以劝奖勤能?可特迁秘书令,以酬厥款。”以参议律令之勤,赐帛五百匹、马一匹、牛二头。
其年,加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赜。赜遣其主客郎刘绘接对,并设燕乐。彪辞乐。及坐,彪曰:“齐主既赐燕乐,以劳行人,向辞乐者,卿或未相体。自丧礼废替,于兹以久,我皇孝性自天,追慕罔极,故有今者丧除之议。去三月晦,朝臣始除衰裳,犹以素服从事。裴、谢在此,固应具此,我今辞乐,想卿无怪。”绘答言:“辞乐之事,向以不异。请问魏朝丧礼,竟何所依?”彪曰:“高宗三年,孝文逾月。今圣上追鞠育之深恩,感慈训之厚德,执于殷汉之间,可谓得礼之变。”绘复问:“若欲遵古,何为不终三年?”彪曰:“万机不可久旷,故割至慕,俯从群议。服变不异三年,而限同一期,可谓亡礼之礼。”绘言:“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彪曰:“圣朝自为旷代之制,何关许人。”绘言:“百官总己听于冢宰,万机何虑于旷?”彪曰:“我闻载籍:五帝之臣,臣不若君,故君亲揽其事;三王君臣智等,故共理机务;五霸臣过于君,故事决于下。我朝官司皆五帝之臣,主上亲揽,盖远轨轩唐。”彪将还,赜亲谓曰:“卿前使还日,赋阮诗云‘但愿长闲暇,后岁复来游’,果如今日。卿此还也,复有来理否?”彪答言:“使臣请重赋阮诗曰‘宴衍清都中,一去永矣哉’。”赜惘然曰:“清都可尔,一去何事?观卿此言,似成长阔,朕当以殊礼相送。”赜遂亲至琅邪城,登山临水,命群臣赋诗以送别,其见重如此。彪前后六度衔命,南人奇其謇谔。
后车驾南征,假彪冠军将军、东道副将,寻假征虏将军。车驾还京,迁御史中尉,领著作郎。彪既为高祖所宠,性又刚直,遂多所劾纠,远近畏之,豪右屏气。高祖常呼彪为李生,于是从容谓群臣曰:“吾之有李生,犹汉之有汲黯。”汾州胡叛,诏彪持节绥慰。事宁还京,除散骑常侍,仍领御史中尉,解著作事。高祖宴群臣于流化池,谓仆射李冲曰:“崔光之博,李彪之直,是我国家得贤之基。”
车驾南伐,彪兼度支尚书,与仆射李冲、任城王等参理留台事。彪素性刚豪,与冲等意议乖异,遂形于声色,殊无降下之心。自谓身为法官,莫能纠劾己者,遂多专恣。冲积其前后罪过,乃于尚书省禁止彪,上表曰:“臣闻范国匡人,光化升治,舆服典章,理无暂失。故晋文功建九合,犹见抑于请隧;季氏藉政三世,尚受讥于舆璠。固知名器之重,不可以妄假。先王既宪章于古,陛下又经纶于今,用能车服有叙,礼物无坠。案臣彪昔于凡品,特以才拔,等望清华,司文东观,绸缪恩眷,绳直宪台,左加金珰,右珥蝉冕。□东省。宜感恩厉节,忠以报德。而窃名忝职,身为违傲,矜势高亢,公行僭逸。坐与禁省,冒取官材,辄驾乘黄,无所惮慑。肆志傲然,愚聋视听,此而可忍,谁不可怀!臣辄集尚书以下、令史以上,并治书侍御史臣郦道元等于尚书都座,以彪所犯罪状告彪,讯其虚实,若或不知,须讯部下。彪答臣言:‘事见在目,实如所劾,皆彪所知,何须复召部下。’臣今请以见事,免彪所居职,付廷尉治狱。”
冲又表曰:
臣与彪相识以来垂二十载。彪始南使之时,见其色厉辞辩、才优学博,臣之愚识,谓是拔萃之一人。及彪位宦升达,参与言燕,闻彪评章古今,商略人物;兴言于侍筵之次,启论于众英之中;赏忠识正,发言恳恻,惟直是语,辞无隐避。虽复诸王之尊,近侍之要,至有是非,多面抗折。酷疾矫诈,毒愆非违,厉色正辞,如鹰鹯之逐鸟雀,懔懔然实似公清之操。臣虽下才,辄亦尚其梗概,钦其正直,微识其褊急之性,而不以为瑕。及其初登宪台,始居司直,首复驺唱之仪,肇正直绳之体,当时识者佥以为难。而彪秉志信行,不避豪势,其所弹劾,应弦而倒。赫赫之威,振于下国;肃肃之称,著自京师。天下改目,贪暴敛手。臣时见其所行,信谓言行相符,忠清内发。然时有私于臣、云其威暴者,臣以直绳之官,人所忌疾,风谤之际,易生音谣,心不承信。
往年以河阳事,曾与彪在领军府,共太尉、司空及领军诸卿等,集阅廷尉所问囚徒。时有人诉枉者,二公及臣少欲听采。语理未尽,彪便振怒东坐,攘袂挥赫,口称贼奴,叱吒左右,高声大呼云:“南台中取我木手去,搭奴肋折!”虽有此言,终竟不取。即言:“南台所问,唯恐枉活,终无枉死,但可依此。”时诸人以所枉至重,有首实者多,又心难彪,遂各嘿尔。因缘此事,臣遂心疑有滥,审加情察,知其威虐,犹未体其采访之由,讯检之状。商略而言,酷急小罪,肃禁为大。会而言之,犹谓益多损少。故怀寝所疑,不以申彻,实失为臣知无不闻之义。
及去年大驾南行以来,彪兼尚书,日夕共事,始乃知其言与行舛,是己非人,专恣无忌,尊身忽物,安以身作之过深劾他人,己方事人,好人佞己。听其言同振古忠恕之贤,校其行是天下佞暴之贼。臣与任城卑躬曲己,若顺弟之奉暴兄。其所欲者,事虽非理,无不屈从。
依事求实,悉有成验。如臣列得实,宜殛彪于有北,以除奸矫之乱政;如臣无证,宜投臣于四裔,以息青蝇之白黑。
高祖在悬瓠,览表叹愕曰:“何意留京如此也!”有司处彪大辟,高祖恕之,除名而已。彪寻归本乡。高祖自悬瓠北幸鄴,彪拜迎于鄴南。高祖曰:“朕之期卿,每以贞松为志,岁寒为心,卿应报国,尽身为用,而近见弹文,殊乖所以。卿罹此谗,为朕与卿,为宰事与卿,为卿自取?”彪对曰:“臣愆由己至,罪自身招,实非陛下横与臣罪,又非宰事无辜滥臣。臣罪既如此,宜伏东皋之下,不应远点属车之尘,但伏承圣躬不豫,臣肝胆涂地,是以敢至,非谢罪而来。”高祖纳宋弁言,将复采用,会留台表言彪与御史贾尚往穷庶人恂事,理有诬抑,奏请收彪。彪自言事枉,高祖明彪无此,遣左右慰勉之。听以牛车散载,送之洛阳。会赦得免。
高祖崩,世宗践祚。彪自托于王肃,又与邢峦诗书往来,迭相称重,因论求复旧职,修史官之事,肃等许为左右。彪乃表曰:
臣闻龙图出而皇道明,龟书见而帝德昶,斯实冥中之书契也。自瑞官文而卑高陈,民师建而贱贵序,此乃人间之绳式也。是以《唐典》篆钦明之册,《虞书》铭慎徽之篇,《传》著夏氏之《箴》,《诗》录商家之《颂》,斯皆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也。逮于周姬,鉴乎二代,文王开之以两经,公旦申之以六联,郁乎其文,典章大略也。故观《雅》、《颂》,识文武之丕烈;察歌音,辨周公之至孝。是以季札听《风》而知始基,听《颂》而识盛德。至若尼父之别鲁籍,丘明之辨孔志,可谓婉而成章,尽而不污者矣。自余乘、志之比,其亦有趣焉。暨史、班之录,乃文穷于秦汉,事尽于哀平,惩劝两书,华实兼载,文质彬彬,富哉言也。令大汉之风,美类三代,炎囗崇道冠来事。降及华、马、陈、于,咸有放焉。四敷赞弗远,不可力致,岂虚也哉?其余率见而书,睹事而作者多矣,寻其本末,可往来焉。
唯我皇魏之奄有中华也,岁越百龄,年几十纪。太祖以弗违开基,武皇以奉时拓业;虎啸域中,龙飞宇外;小往大来,品物咸亨。自兹以降,世济其光。史官叙录,未充其盛。加以东观中圮,册勋有阙,美随日落,善因月稀。故谚曰:“一日不书,百事荒芜。”至于太和之十一年,先帝、先后远惟景业,绵绵休烈,若不恢史阐录,惧上业茂功始有缺矣。于是召名儒之士,充麟阁之选。于时忘臣众短,采臣片志,令臣出纳,授臣丞职,猥属斯事,无所与让。高祖时诏臣曰:“平尔雅志,正尔笔端。书而不法,后世何观?”臣奉以周旋,不敢失坠,与著作等鸠集遗文,并取前记,撰为国书。假有新进时贤制作于此者,恐闺门既异,出入生疑,弦柱既易,善者或谬。自十五年以来,臣使国迁,频有南辕之事,故载笔遂寝,简牍弗张。其于书功录美,不其阙欤?
伏惟孝文皇帝,承天地之宝,崇祖宗之业,景功未就,奄焉崩殒,凡百黎萌,若无天地。赖遇陛下,体明叡之真,应保合之量;恢大明以烛物,履静恭以安邦;天清其气,地乐其静,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可谓重明叠圣,元首康哉。惟先皇之开创造物,经纶浩旷,加以魏典流制,藻缋垂篇,穷理于有象,尽性于众变,可谓日月出矣,无幽不烛也。《记》曰:善流者欲人继其行,善歌者欲人继其声。故《传》曰:文王基之,周公成之。又曰:无周公之才,不得行周公之事。今之亲王,可谓当之矣。然先皇之茂猷圣达,今王之懿美洞鉴,准之前代,其德靡悔也。时哉时哉,可不光昭哉!合德二仪者,先皇之陶钧也;齐明日月者,先皇之洞照也;虑周四时者,先皇之茂功也;合契神鬼者,先皇之玄烛也;迁都改邑者,先皇之达也;变是协和者,先皇之鉴也;思同书轨者,先皇之远也;守在四夷者,先皇之略也;海外有截者,先皇之威也;礼田岐阳者,先皇之义也;张乐岱郊者,先皇之仁也;銮幸幽漠者,先皇之智也;燮伐南荆者,先皇之礼也;升中告成者,先皇之肃也;亲虔宗社者,先皇之敬也;衮实无阙者,先皇之德也;开物成务者,先皇之贞也;观乎人文者,先皇之蕴也;革弊创新者,先皇之志也;孝慈道洽者,先皇之衷也。先皇有大功二十,加以谦尊而光,为而弗有,可谓四三皇而六五帝矣。诚宜功书于竹素,声播于金石。
臣窃谓史官之达者,大则与日月齐明,小则与四时并茂。其大者,孔子、左丘是也;小者,史迁、班固是也。故能声流于无穷,义昭于来裔。是以金石可灭而流风不泯者,其唯载籍乎?谚曰“相门有相,将门有将”,斯不唯其性,盖言习之所得也。窃谓天文之官,太史之职,如有其人,宜其世矣。故《尚书》称羲和世掌天地之官,张衡赋曰“学乎旧史氏”,斯盖世传之义也。若夫良冶之子善知为裘,良弓之子善知为箕,物岂有定,习贯则知耳。所以言及此者,史职不修,事多沦旷,天人之际,不可须臾阙载也。是以谈迁世事而功立,彪固世事而名成,此乃前鉴之轨辙,后镜之蓍龟也。然前代史官之不终业者有之,皆陵迟之世不能容善。是以平子去史而成赋,伯喈违阁而就志。近僭晋之世有佐郎王隐,为著作虞预所毁,亡官在家;昼则樵薪供爨,夜则观文属缀;集成《晋书》,存一代之事,司马绍敕尚书唯给笔札而已。国之大籍,成于私家。末世之弊,乃至如此!史官之不遇,时也。
今大魏之史,职则身贵,禄则亲荣,优哉游哉,式谷尔休矣;而典谟弗恢者,其有以也。而故著作渔阳傅毗、北平阳尼、河间邢产、广平宋弁、昌黎韩显宗等,并以文才见举,注述是同,皆登年不永,弗终茂绩。前著作程灵虬同时应举,共掌此务,今从他职,官非所司。唯崔光一人,虽不移任,然侍官两兼,故载述致阙。臣闻载籍之兴,由于大业;《雅》、《颂》垂荐,起于德美;虽时有文质,史有备略,然历世相仍,不改此度也。昔史谈诫其子迁曰:“当世有美而不书,汝之罪也。”是以久而见美。孔明在蜀,不以史官留意,是以久而受讥。取之深衷,史谈之志贤亮远矣。《书》称“无旷庶官”,《诗》有“职思其忧”;臣虽今非所司,然昔忝斯任,故不以草茅自疏,敢言及于此。语曰“患为之者不必知,知之者不得为”,臣诚不知,强欲为之耳。窃寻先朝赐臣名彪者,远则拟汉史之叔皮,近则准晋史之绍统。推名求义,欲罢不能,荷恩佩泽,死而后已。今求都下乞一静处,综理国籍,以终前志,官给事力,以充所须。虽不能光启大录,庶不为饱食终日耳。近则期月可就,远也三年有成。正本蕴之麟阁,副贰藏之名山。
时司空北海王详、尚书令王肃以其无禄,颇相赈饷。遂在秘书省同王隐故事,白衣修史。
世宗亲政,崔光表曰:“伏见前御史中尉臣李彪,夙怀美意,创刊魏典。臣昔为彪所致,与之同业积年,其志力贞强,考述无倦,督劝群僚,注缀略举。虽顷来契阔,多所废离,近蒙收起,还综厥事。老而弥厉,史才日新,若克复旧职,专功不殆,必能昭明《春秋》,阐成皇籍。既先帝厚委,宿历高班,纤负微愆,应从涤洗。愚谓宜申以常伯,正绾著作,停其外役,展其内思,研积岁月,纪册必就。鸿声巨迹,蔚乎有章,盛轨懋咏,铄焉无泯矣。”世宗不许。
诏彪兼通直散骑常侍,行汾州事,非彪好也,固请不行,有司切遣之。会遘疾累旬,景明二年秋,卒于洛阳,年五十八。
始彪为中尉,号为严酷。以奸款难得,乃为木手,击其胁腋,气绝而复属者时有焉。又慰喻汾州叛胡,得其凶渠,皆鞭面杀之。及彪之病也,体上往往疮溃,痛毒备极。诏赐帛一百五十匹,赠镇远将军、汾州刺史,谥曰刚宪。彪在秘书岁余,史业竟未及就,然区分书体,皆彪之功。述《春秋》、三《传》,合成十卷。其所著诗颂赋诔章奏杂笔百余篇,别有集。
彪虽与宋弁结管鲍之交,弁为大中正,与高祖私议,犹以寒地处之,殊不欲微相优假。彪亦知之,不以为恨。及弁卒,彪痛之无已,为之哀诔,备尽辛酸。郭祚为吏部,彪为子志求官,祚仍以旧第处之。彪以位经常伯,又兼尚书,谓祚应以贵游拔之,深用忿怨,形于言色,时论以此讥祚。祚每曰:“尔与义和至交,岂能饶尔而怨我乎?”任城王澄与彪先亦不穆。及为雍州,彪诣澄为志求其府僚,澄释然为启,得列曹行参军,时称美之。
志,字鸿道,博学有才干。年十余岁,便能属文。彪甚奇之,谓崔鸿曰:“子宜与鸿道为‘二鸿’于洛阳。”鸿遂与志交款往来。彪有女,幼而聪令,彪每奇之,教之书学,读诵经传。尝窃谓所亲曰:“此当兴我家,卿曹容得其力。”彪亡后,世宗闻其名,召为婕妤,以礼迎引。婕妤在宫,常教帝妹书,诵授经史。志后稍迁符玺郎中、徐州平东府司马。以军功累转后军将军、中散大夫、辅国将军、永宁寺典作副将。始彪奇志及婕妤,特加器爱,公私坐集,必自称咏,由是为高祖所责。及彪亡后,婕妤果入掖庭,后宫咸师宗之。世宗崩,为比丘尼,通习经义,法座讲说,诸僧叹重之。志所在著绩。桓叔兴外叛,南荆荒毁,领军元义举其才任抚导,擢为南荆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建义初,叛入萧衍。
高道悦,字文欣,辽东新昌人也。曾祖策,冯跋散骑常侍、新昌侯。祖育,冯文通建德令。值世祖东讨,率其所部五百余家归命军门,世祖授以建忠将军,齐郡、建德二郡太守,赐爵肥如子。父立,起武邑太守,遂居渤海蓚县。
道悦少为中书学生、侍御主文中散。久之,转治书侍御史,加谏议大夫,正色当官,不惮强御。车驾南征,征兵秦雍,大期秋季阅集洛阳。道悦以使者治书御史薛聪、侍御主文中散元志等,稽违期会,奏举其罪。又奏兼左仆射、吏部尚书、任城王澄,位总朝右,任属戎机,兵使会否,曾不检奏;尚书左丞公孙良职维枢辖,蒙冒莫举;请以见事免良等所居官。时道悦兄观为外兵郎中,而澄奏道悦有党兄之负,高祖诏责,然以事经恩宥,遂寝而不论。诏曰:“道悦资性忠笃,禀操贞亮;居法树平肃之规,处谏著必犯之节;王公惮其风鲠,朕实嘉其一至,謇谔之诚,何愧黯鲍也。其以为主爵下大夫,谏议如故。”车驾将幸鄴,又兼御史中尉,留守洛京。
时宫极初基,庙库未构,车驾将水路幸鄴,已诏都水回营构之材,以造舟楫。道悦表谏曰:“臣闻博纳舆言,君上之崇务;规箴匡正,臣下之诚节。是以置鼓设谤,爰自曩日;虚襟博听,义属今辰。臣既疏鲁,滥蒙荣贯,司兼献弼,职当然否,佩遇恩华,愿陈闻见。窃以都作营构之材,部别科拟,素有定所。工治已讫,回付都水,用造舟舻。阙永固居宇之功,作暂时游嬉之用,损耗殊倍,终为弃物。且子来之诚,本期营起,今乃修缮舟楫,更为非务,公私回惶,佥深怪愕。又欲御泛龙舟,经由石济。其沿河挽道,久以荒芜,舟楫之人,素不便习。若欲委棹正流,深薄之危,古今共慎;若欲挽牵取进,授衣之月,裸形水陆,恐乖视人若子之义。且鄴洛相望,陆路平直,时乘沃若,往来匪难。更乃舍周道之安,即涉川之殆,此乃愚智等虑,朝野俱惑,进退伏思,不见其可。又从驾群僚,听将妻累,舟楫之间,更无限隔,士女杂乱,内外不分。当今景御休明,惟新式度,裁礼调风,轨物寰宇,窃惟斯举,或损洪猷,深失溥天顺则之望。又氐胡犯顺未恭,西道偏戎旗胄;仍袭南寇,对接迎畿;蛮民疏戾,每造不轨;窥觎间隙,或生虑外。愚谓应妙选懿亲,抚宁后事,令奸回息觊觎之望,边寇绝窥疆之心。臣禀性愚直,知而无隐,区区丹志,冒昧以闻。”诏曰:“省所上事,深具乃心。但卿之立言半非矣,当须陈非以示谬,称是以彰得,然后明所以而不用有由而为之。不尔,则未相体耳。回材都水,暂营嬉游,终为弃物;修缮非务,舟楫无鄣,士女杂乱,此则卿之失辞矣。深薄之危,抚后之重,斯则卿之得言也。”于是,高祖遂从陆路。转道悦太子中庶子,正色立朝,俨然难犯,宫官上下,咸畏惮之。
太和二十年秋,车驾幸中岳,诏太子恂入居金墉,而恂潜谋还代,忿道悦前后规谏,遂于禁中杀之。高祖甚加悲惜,赠散骑常侍,带管州刺史,赐帛五百匹,并遣王人慰其妻子。又诏使者监护丧事,葬于旧茔,谥曰贞侯。世宗又追录忠概,拜长子显族给事中。
显族,亦以忠厚见称,卒于右军将军。
显族弟敬猷,有风度。员外散骑侍郎、殿中侍御史,进给事中、轻车将军、奉车都尉。萧宝夤西征,引为骠骑司马。及宝夤谋逆,敬猷与行台郎中封伟伯等潜图义举,谋泄见杀。赠冠军将军、沧州刺史,听一子出身。
道悦长兄嵩,字昆仑。魏郡太守。
子良贤,长水校尉。
良贤弟侯,险薄为劫盗,冀郡患之。
嵩弟双,清河太守。浊货将刑,在市遇赦免。时北海王详为录尚书,双多纳金宝,除司空长史。未几,迁太尉长史,俄出为征虏将军、凉州刺史。专肆贪暴,以罪免。后货高肇,复起为幽州刺史。又以贪秽被劾,罪未判,遇赦复任。未几而卒。
子景翻,幽州司马。
双弟观,尚书左外兵郎中、城阳王鸾司马。南征赭阳,先驱而殁。赠通直散骑侍郎,谥曰闵。
史臣曰:李彪生自微族,才志确然,业艺夙成,见擢太和之世,輶轩骤指,声骇江南,秉笔立言,足为良史。逮于直绳在手,厉气明目,持坚无术,末路蹉跎。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岂彪之谓也?高道悦匡直之风,见惮于世,丑正贻祸,有可悲乎!
列传第五十一 王肃 宋弁
王肃,字恭懿,琅邪临沂人,司马衍丞相导之后也。父奂,萧赜尚书左仆射。肃少而聪辩 ,涉猎经史,颇有大志。仕萧赜,历著作郎、太子舍人、司徒主簿、秘书丞。肃自谓《礼》、《易》为长,亦未能通其大义也。父奂及兄弟并为萧赜所杀,肃自建业来奔。是岁,太和十七年也。
高祖幸鄴,闻肃至,虚襟待之,引见问故。肃辞义敏切,辩而有礼 ,高祖甚哀恻之。遂语及为国之道,肃陈说治乱,音韵雅暢,深会帝旨。高祖嗟纳之,促席移景,不觉坐之疲淹也。因言萧氏危灭之兆,可乘之机,劝高祖大举。于是图南之规转锐。器重礼遇日有加焉,亲贵旧臣莫能间也。或屏左右相对谈说,至夜分不罢。肃亦尽忠输诚,无所隐避,自谓君臣之际犹玄德之遇孔明也。寻除辅国将军、大将军长史,赐爵开阳伯;肃固辞伯爵,许之。
诏肃讨萧鸾义阳。听招募壮勇以为爪牙,其募士有功,赏加常募一等;其从肃行者,六品已下听先拟用,然后表闻;若投化之人 ,听五品已下先即优授。于是假肃节,行平南将军。肃至义阳,频破贼军,降者万余。高祖遣散骑侍郎劳之,以功进号平南将军,赐骏马一匹,除持节、都督豫囗东郢三州诸军事、本将军、豫州刺史、扬州大中正。肃善于抚接,治有声称。
寻征肃入朝,高祖手诏曰:“不见君子,中心如醉;一日三岁,我劳如何?饰馆华林,拂席相待 ,卿欲以何日发汝坟也?故复此敕。”又诏曰:“肃丁荼虣世,志等伍胥,自拔吴州,膺求魏县,躬操忘礼之本,而同无数之丧,誓雪怨耻,方展申复,穷谕再期,蔬缊不改。诚季世之高风,末代之孝节也。但圣人制礼,必均愚智;先王作则,理齐盈虚。过之者俯而就之,不及者企而行之。曾参居罚,宁其哀终;吴员处酷,岂闻四载?夫三年者,天下之达丧,古今之所一。其虽欲过礼,朕得不制之以礼乎?有司可依礼谕之,为裁练禫之制。”
二十年七月,高祖以久旱不雨,辍膳三旦,百僚诣阙,引在中书省。高祖在崇虚楼 ,遣舍人问曰:“朕知卿等至,不获相见,卿何为而来?”肃对曰:“伏承陛下辍膳已经三旦,群臣焦怖,不敢自宁。臣闻尧水汤旱,自然之数,须圣人以济世,不由圣以致灾。是以国储九年,以御九年之变。臣又闻至于八月不雨,然后君不举膳。昨四郊之外已蒙滂澍,唯京城之内微为少泽。蒸民未阙一餐,陛下辍膳三日,臣庶惶惶,无复情地。”高祖遣舍人答曰:“昔尧水汤旱,赖圣人以济民,朕虽居群黎之上,道谢前王,今日之旱,无以救恤,应待立秋,克躬自咎。但此月十日已来炎热焦酷,人物同悴,而连云数日,高风萧条。虽不食数朝,犹自无感,朕诚心未至之所致也。”肃曰:“臣闻圣人与凡同者五常,异者神明。昔姑射之神,不食五谷,臣常谓矫。今见陛下,始知其验。且陛下自辍膳以来,若天全无应,臣亦谓上天无知,陛下无感。一昨之前,外有滂泽,此有密云,臣即谓天有知,陛下有感矣。”高祖遣舍人答曰:“昨内外贵贱咸云四郊有雨,朕恐此辈皆勉劝之辞。三覆之慎,必欲使信而有征。比当遣人往行,若果雨也,便命大官欣然进膳。岂可以近郊之内而慷慨要天乎?若其无也,朕之无感,安用朕身以扰民庶!朕志确然,死而后已。”是夜澍雨大降。
以破萧鸾将裴叔业功,进号镇南将军,加都督豫、南兗、东荆、东豫四州诸军事,封汝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 ,持节、中正、刺史如故。肃频表固让,不许,诏加鼓吹一部。二十二年,既平汉阳,诏肃曰:“夫知己贵义,君臣务恩,不能矜灾恤祸,恩义焉措?卿情同伍员,怀酷归朕,然未能翦一仇人,馘彼凶帅,何尝不兴言愤叹,羡吴闾而长息。比获萧鸾辅国将军黄瑶起,乃知是卿怨也。寻当相付,微望纾泄,使吾见卿之日,差得缓怀。”初,赜之收肃父奂也,司马黄瑶起攻奂杀之,故诏云然。
高祖之伐淮北,令肃讨义阳,未克,而萧鸾遣将裴叔业寇涡阳。刘藻等救之,为叔业所败。肃表求更遣军援涡阳。诏曰:“得表览之怃然。观卿意非专在水 ,当是以藻等锐兵新败于前,事往势难故也。朕若分兵,遣之非多,会无所制,多遣则禁旅难阙。今日之计,唯当作必克之举,不可为狐疑之师,徒失南兗也。卿便息意停彼,以图义阳之寇。宜止则止,还取义阳;宜下则下,镇军淮北。深量二途,勿致重爽。若孟表粮尽,军不及至,致失涡阳,卿之过也。”肃乃解义阳之围,以赴涡阳,叔业乃引师而退。肃坐刘藻等败,黜为平南将军,中正、刺史如故。
高祖崩,遗诏以肃为尚书令,与咸阳王禧等同为宰辅,征肃会驾鲁阳。肃至,遂与禧等参同谋谟。自鲁阳至于京洛 ,行途丧纪,委肃参量,忧勤经综,有过旧戚。禧兄弟并敬而昵之,上下称为和辑。唯任城王澄以其起自羁远,一旦在己之上,以为憾焉。每谓人曰:“朝廷以王肃加我上尚可。从叔广陵,宗室尊宿,历任内外,云何一朝令肃居其右也?”肃闻其言,恆降而避之。寻为澄所奏劾,称肃谋叛,言寻申释。诏肃尚陈留长公主,本刘昶子妇彭城公主也,赐钱二十万、帛三千匹。肃奏:“考以显能,陟由绩著,升明退暗,于是乎在。自百僚旷察,四稔于兹,请依旧式,考检能否。”从之。
裴叔业以寿春内附,拜肃使持节、都督江西诸军事、车骑将军,与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勰率步骑十万以赴之。萧宝卷豫州刺史萧懿率众三万屯于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屯合肥,将图寿春。懿遣将胡松、李居士等领众万余屯据死虎。肃进师讨击 ,大破之,擒其将桥珉等,斩首数千。进讨合肥,生擒叔献,萧懿弃小岘南走。肃还京师,世宗临东堂引见劳之,又问江左有何息耗,肃曰:“如闻崔慧景已死。宝卷所仗,非邪即佞。天殆以此资陛下,廓定之期,势将不久。”以肃淮南累捷,赏帛四千七百五十匹,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封昌国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余如故。寻以肃为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余官如故。
肃频在边,悉心抚接,远近归怀,附者若市,以诚绥纳 ,咸得其心。清身好施,简绝声色,终始廉约,家无余财。然性微轻佻,颇以功名自许,护疵称伐,少所推下,高祖每以此为言。景明二年薨于寿春,年三十八。世宗为举哀。诏曰:“肃奄至不救,痛惋兼怀,可遣中书侍郎贾思伯兼通直散骑常侍抚慰厥孤,给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帛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并问其卜迁远近,专遣侍御史一人监护丧事,务令优厚。”又诏曰:“死生动静,卑高有域,胜达所居,存亡崇显。故杜预之殁,窆于首阳;司空李冲,覆舟是托。顾瞻斯所,诚亦二代之九原也。故扬州刺史肃,诚义结于二世,英惠符于李杜,平生本意,愿终京陵,既有宿心,宜遂先志。其令葬于冲、预两坟之间,使之神游相得也。”赠侍中、司空公,本官如故。有司奏以肃忠心大度,宜谥匡公,诏谥宣简。肃宗初,诏为肃建碑铭。子绍袭。
绍,字三归。历官太子洗马、员外常侍、中书侍郎。卒,赠辅国将军、徐州刺史。
子迁,袭。武定中,通直常侍。齐受禅,爵随例降。
绍弟理,孝静初,始得还朝。武定末,著作佐郎。
绍,肃前妻谢生也。肃临薨,谢始携二女及绍至寿春。世宗纳其女为夫人,肃宗又纳绍女为嫔。
肃弟秉,字文政。涉猎书史,微有兄风。世宗初,携兄子诵、翊、衍等入国,拜中书郎,迁司徒谘议,出为辅国将军、幽州刺史。卒,赠征虏将军、徐州刺史。
诵,字国章,肃长兄融之子。学涉有文才,神气清俊,风流甚美。自员外郎、司徒主簿,转司徒属、司空谘议、通直常侍、汝南王友。迁司徒谘议,加前军、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出为左将军、幽州刺史。未几,征为长兼秘书监,徙给事黄门侍郎。肃宗崩,灵太后之立幼主也,于时大赦,诵宣读诏书,音制抑扬,风神疏秀,百僚倾属,莫不叹美。孝庄初,于河阴遇害,年三十七。赠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空公、徐州刺史,谥曰文宣。
子孝康,武定中,尚书郎中。卒。
孝康弟俊康,性清雅,颇有文才。齐文襄王中外府祭酒。卒,赠征虏将军、太府少卿。
诵弟衍,字文舒。名行器艺亚于诵。自著作佐郎,稍迁尚书郎、员外常侍、司空谘议、光禄大夫、廷尉、扬州大中正、度支尚书,仍转七兵,徙太常卿。出为散骑常侍、征东将军、西兗州刺史。衍届治未几,属尔朱仲远称兵内向,州既路冲,为其攻逼。衍不能守,为仲远所擒,以其名望不害也,令其骑牛从军,久乃见释。还洛,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孝静初,转侍中,将军如故。天平三年卒,年五十二。敕给东园秘器、赗物三百段,赠使持节、都督青徐兗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令、司徒公、徐州刺史,谥曰文献。衍笃于交旧,有故人竺[QQDU],于西兗为仲远所害,其妻子饥寒,衍置之于家,累年赡恤,世人称其敦厚。
翊,字士游,肃次兄琛子也。风神秀立,好学有文才。历司空主簿、清河王友、中书侍郎。颇锐于荣利,结婚于元义,超拜左将军、济州刺史,寻加平东将军。清静爱民,有政治之称。入为散骑常侍。孝庄初,迁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领国子监祭酒。永安元年冬卒,年三十七。赠侍中、卫将军、司空公、徐州刺史。
子渊,武定中,仪同开府记室参军。
宋弁,字义和,广平列人人也。祖愔,与从叔宣、博陵崔建俱知名。世祖时,历位中书博士、员外散骑常侍,使江南,赐爵列人子,还拜广平太守。兴安五年卒,赠安远将军、相州刺史,谥曰惠。长子显袭爵。弁伯父世显无子,养弁为后。弁父叔珍,李敷妹夫,因敷事而死。
弁才学俊赡,少有美名。高祖初,曾至京师,见尚书李冲,因言论移日。冲竦然异之,退而言曰:“此人一日千里,王佐才也。”显卒,弁袭爵。弁与李彪州里,迭相祗好。彪为秘书丞,弁自中散。彪请为著作佐郎,寻除尚书殿中郎中。高祖曾因朝会之次,历访治道,弁年少官微,自下而对,声姿清亮,进止可观,高祖称善者久之。因是大被知遇,赐名为弁,意取弁和献玉、楚王不知宝之也。
迁中书侍郎,兼员外常侍,使于萧赜。赜司徒萧子良、秘书丞王融等皆称美之,以为志气謇谔不逮李彪,而体韵和雅、举止闲邃过之。转散骑侍郎,时散骑位在中书之右。高祖曾论江左事,因问弁曰:“卿比南行,入其隅隩,彼政道云何?兴亡之数,可得知不?”弁对曰:“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守。德政不理,徭役滋剧;内无股肱之助,外有怨叛之民。以臣观之,必不能贻厥孙谋,保有南海。若物惮其威,身免为幸。”
后车驾南征,以弁为司徒司马、曜武将军、东道副将。军人有盗马靽者,斩而徇之。于是三军振惧,莫敢犯法。
黄门郎崔光荐弁自代,高祖不许,然亦赏光知人。未几,以弁兼黄门,寻即正,兼司徒左长史。时大选内外群官,并定四海士族,弁专参铨量之任,事多称旨。然好言人之阴短,高门大族意所不便者,弁因毁之;至于旧族沦滞,人非可忌者,又申达之。弁又为本州大中正,姓族多所降抑,颇为时人所怨。
从驾南讨,诏弁于豫州都督所部及东荆领叶,皆灭戍士营农,水陆兼作。迁散骑常侍,寻迁右卫将军,领黄门。弁屡自陈让,高祖曰:“吾为相知者,卿亦不可有辞。岂得专守一官,不助朕为治?且常侍者黄门之粗冗,领军者二卫之假摄,不足空存推让,以弃大委。”其被知遇如此。
始,高祖北都之选也,李冲多所参预,颇抑宋氏。弁有恨于冲,而与李彪交结,雅相知重。及彪之抗冲,冲谓彪曰:“尔如狗耳,为人所嗾。”及冲劾彪,不至大罪,弁之力也。彪除名为民,弁大相嗟慨,密图申复。
高祖在汝南不豫,大渐。旬有余日,不见侍臣,左右唯彭城王勰等数人而已。小瘳,乃引见门下及宗室长幼诸人,入者未能知,致悲泣。弁独进及御床,嘘唏流涕曰:“臣不谓陛下圣颜毁瘠乃尔!”由是益重之。车驾征马圈,留弁以本官兼祠部尚书,摄七兵事。及行,执其手曰:“国之大事,在祠与戎。故令卿绾摄二曹,可不自勉。”弁顿首辞谢。弁劬劳王事,夙夜在公,恩遇之甚,辈流莫及,名重朝野,亚于李冲。高祖每称弁可为吏部尚书。及崩,遗诏以弁为之,与咸阳王禧等六人辅政,而弁已先卒,年四十八。诏赐钱十万、布三百匹,赠安东将军、瀛州刺史,谥曰贞顺。
弁性好矜伐,自许膏腴。高祖以郭祚晋魏名门,从容谓弁曰:“卿固应推郭祚之门也。”弁笑曰:“臣家未肯推祚。”高祖曰:“卿自汉魏以来,既无高官,又无俊秀,何得不推?”弁曰:“臣清素自立,要尔不推。”侍臣出后,高祖谓彭城王勰曰:“弁人身良自不恶,乃复欲以门户自矜,殊为可怪。”
长子维,字伯绪。维弟纪,字仲烈。维少袭父爵,自员外郎迁给事中。坐谄事高肇,出为益州龙骧府长史,辞疾不行。太尉、清河王怿辅政,以维名臣之子,荐为通直郎,辟其弟纪行参军。灵太后临政,委任元义,而义恃宠骄盈,怿每以分理裁断。义甚忿恨,思以害怿,遂与维为计,以富贵许之。维见义宠势日隆,便至乾没,乃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欲谋逆立怿。怿坐被录禁中,文殊父子惧而逃遁。鞫无反状。以文殊亡走,悬处大辟。置怿于宫西别馆,禁兵守之。维应反坐,义言于太后,欲开将来告者之路,乃黜为燕州昌平郡守,纪为秦州大羌令。维及纪颇涉经史,而浮薄无行。怿亲尊懿望,朝野瞻属;维受怿眷赏,而无状构间,天下人士莫不怪忿而贱薄之。及义杀怿,专断朝政,以维兄弟前者告怿,征维为散骑侍郎,纪为太学博士,领侍御史,甚昵之。维超迁通直常侍,又除冠军将军、洛州刺史;纪超迁尚书郎。初,弁谓族弟世景言:“维性疏险,而纪识慧不足,终必败吾业也。”世景以为不尔,至是果然,闻者以为知子莫若父。尚书令李崇、尚书左仆射郭祚、右仆射游肇每云:“伯绪凶疏,终败宋氏,幸得杀身耳。”论者以为有征。后除营州刺史,仍本将军。灵太后反政,以义党除名,遂还乡里。寻追其前诬告清河王事,于鄴赐死。
子春卿,早亡。弟纪以次子钦仁继。
钦仁,武定末,太尉祭酒。
纪,肃宗末,为北道行台。卒于晋阳。
子钦道,武定末,冀州别驾。
弁弟机,本州治中。
子宝积,卒于中散大夫。
弁族弟颖,字文贤。自奉朝请稍迁尚书郎、魏郡太守。纳货刘腾,腾言之于元义,以颖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颖前妻邓氏亡后十五年,颖梦见之,向颖拜曰:“新妇今被处分为高崇妻,故来辞君。”泫然流涕。颖旦而见崇言之,崇后数日而卒。
颖族弟燮,字崇和。广平王怀郎中令、员外常侍。为征北李平司马,北殄元愉,颇有赞谋之功。
燮族弟鸿贵,为定州平北府参军,送兵于荆州。坐取兵绢四百匹,兵欲告之,乃斩十人。又疏凡不达律令,见律有枭首之罪,乃生断兵手,以水浇之,然后斩决。寻坐伏法。时人哀兵之苦,笑鸿贵之愚。
史臣曰:古人有云,才未半古,功以过之,非徒语也。王肃流寓之人,见知一面,虽器业自致,抑亦逢时,荣仕赫然,寄同旧列,美矣。诵、翊继轨,不殒光风。宋弁以才度见知,迹参顾命,拔萃出类,其有以哉。无子之叹,岂徒羊舌?宗祀之不亡,幸矣。
列传第五十二 郭祚 张彝
郭祚,字季祐,太原晋阳人,魏车骑郭淮弟亮后也。祖逸,州别驾 ,前后以二女妻司徒崔浩,一女妻浩弟上党太守恬。世祖时,浩亲宠用事,拜逸徐州刺史,假榆次侯,终赠光禄大夫。父洪之,坐浩事诛,祚亡窜得免。少而孤贫,姿貌不伟,乡人莫之识也。有女巫相祚,后当富贵。祚涉历经史,习崔浩之书,尺牍文章见称于世。弱冠,州主簿,刺史孙小委之书记。又太原王希彦,逸妻之侄,共相周恤,得以饶振。
高祖初,举秀才,对策上第,拜中书博士,转中书侍郎 ,迁尚书左丞,长兼给事黄门侍郎。祚清勤在公,夙夜匪懈,高祖甚知赏之。从高祖南征,及还,正黄门。车驾幸长安,行经渭桥,过郭淮庙,问祚曰:“是卿祖宗所承邪?”祚曰:“是臣七世伯祖。”高祖曰:“先贤后哲,顿在一门。”祚对曰:“昔臣先人以通儒英博,唯事魏文。微臣虚薄,遭奉明圣,自惟幸甚。”因敕以太牢祭淮庙,令祚自撰祭文。以赞迁洛之规,赐爵东光子。高祖曾幸华林园,因观故景阳山。祚曰:“山以仁静,水以智流,愿陛下修之。”高祖曰:“魏明以奢失于前,朕何为袭之于后?”祚曰:“高山仰止。”高祖曰:“得非景行之谓?”迁散骑常侍,仍领黄门。是时高祖锐意典礼,兼铨镜九流,又迁都草创,征讨不息,内外规略,号为多事。祚与黄门宋弁参谋帏幄,随其才用,各有委寄。祚承禀注疏,特成勤剧。尝以立冯昭仪,百官夕饮清徽后园,高祖举觞赐祚及崔光曰:“郭祚忧劳庶事,独不欺我;崔光温良博物,朝之儒秀。不劝此两人,当劝谁也?”其见知若此。
初,高祖以李彪为散骑常侍,祚因入见,高祖谓祚曰:“朕昨误授一人官。”祚对曰:“陛下圣镜照临,论才授职 ,进退可否,黜陟幽明,品物既彰,人伦有序。岂容圣诏一行而有差异?”高祖沉吟曰:“此自应有让。因让,朕欲别授一官。”须臾,彪有启云:“伯石辞卿,子产所恶。臣欲之已久,不敢辞让。”高祖叹谓祚曰:“卿之忠谏,李彪正辞,使朕迟回不能复决。”遂不换彪官也。乘舆南讨,祚以兼侍中从,拜尚书,进爵为伯。高祖崩,咸阳王禧等奏祚兼吏部尚书,寻除长兼吏部尚书、并州大中正。
世宗诏以奸吏逃刑,悬配远戍,若永避不出,兄弟代之。祚奏曰:“慎狱审刑,道焕先古;垂宪设禁 ,义纂惟今。是以先王沿物之情,为之轨法;故八刑备于昔典,奸律炳于来制,皆所以谋其始迹,访厥成罪,敦风厉俗,永资世范者也。伏惟旨义博远,理绝近情,既怀愚异,不容不述。诚以败法之原,起于奸吏,奸吏虽微,败法实甚。伏寻诏旨,信亦断其逋逃之路,为治之要,实在于斯。然法贵止奸,不在过酷,立制施禁,为可传之于后。若法猛而奸不息,禁过不可永传,将何以载之刑书,垂之百代?若以奸吏逃窜,徙其兄弟;罪人妻子,复应徙之。此则一人之罪,祸倾二室。愚谓罪人既逃,止徙妻子,走者之身,悬名永配,于眚不免,奸途自塞。”诏从之。
寻正吏部。祚持身洁清,重惜官位,至于铨授,假令得人,必徘徊久之 ,然后下笔。下笔即云:“此人便以贵矣。”由是事颇稽滞,当时每招怨讟。然所拔用者,皆量才称职,时又以此归之。
出为使持节、镇北将军、瀛州刺史。及太极殿成,祚朝于京师,转镇东将军、青州刺史。祚值岁不稔,阖境饥敝,矜伤爱下 ,多所赈恤,虽断决淹留,号为烦缓,然士女怀其德泽,于今思之。入为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并州大中正,迁尚书右仆射。时议定新令,诏祚与侍中、黄门参议刊正。故事,令、仆、中丞驺唱而入宫门,至于马道。及祚为仆射,以为非尽敬之宜,言于世宗,帝纳之。下诏:“御在太极,驺唱至止车门;御在朝堂,至司马门。”驺唱不入宫,自此始也。诏祚本官领太子少师。祚曾从世宗幸东宫,肃宗幼弱,祚怀一黄出奉肃宗。时应诏左右赵桃弓与御史中尉王显迭相脣齿,深为世宗所信,祚私事之。时人谤祚者,号为桃弓仆射、黄少师。
祚奏曰:“谨案前后考格虽班天下,如臣愚短,犹有未悟。今须定职人迁转由状,超越阶级者即须量折。景明初考格,五年者得一阶半。正始中 ,故尚书、中山王英奏考格,被旨:但可正满三周为限,不得计残年之勤。又去年中,以前二制不同,奏请裁决。旨云:‘黜陟之体,自依旧来恆断。’今未审从旧来之旨,为从景明之断,为从正始为限?景明考法:东西省文武闲官悉为三等,考同任事;而前尚书卢昶奏上第之人三年转半阶。今之考格,复分为九等,前后不同,参差无准。”诏曰:“考在上中者,得泛以前,有六年以上迁一阶,三年以上迁半阶,残年悉除。考在上下者,得泛以前,六年以上迁半阶,不满者除。其得泛以后,考在上下者,三年迁一阶。散官从卢昶所奏。”
祚又奏言:“考察令:公清独著,德绩超伦,而无负殿者为上上,一殿为上中,二殿为上下 ,累计八殿,品降至九。未审今诸曹府寺,凡考:在事公清,然才非独著;绩行称务,而德非超伦;干能粗可,而守平堪任;或人用小劣,处官济事,并全无负殿之徒为依何第?景明三年以来,至今十有一载,准限而判,三应升退。今既通考,未审为十年之中通其殿最,积以为第,随前后年断,各自除其善恶而为升降?且负注之章,数成殿为差,此条以寡愆为最,多戾为殿。未审取何行是寡愆?何坐为多戾?结累品次,复有几等?诸文案失衷,应杖十者为一负。罪依律次,过随负记。十年之中,三经肆眚,赦前之罪,不问轻重,皆蒙宥免。或为御史所弹,案验未周,遇赦复任者,未审记殿得除以不?”诏曰:“独者、超伦及才备、寡咎,皆谓文武兼上上之极言耳。自此以降,犹有八等,随才为次,令文已具。其积负累殿及守平得济,皆含在其中,何容别疑也?所云通考者,据总多年之言;至于黜陟之体,自依旧来年断,何足复请?其罚赎已决之殿,固非免限,遇赦免罪,惟记其殿,除之。”寻加散骑常侍。
时诏营明堂国学。祚奏曰:“今云罗西举,开纳岷蜀;戎旗东指,镇靖淮荆;汉沔之间,复须防捍。征兵发众,所在殷广 ,边郊多垒,烽驿未息,不可于师旅之际,兴板筑之功。且献岁云暨,东作将始,臣愚量谓宜待丰靖之年,因子来之力,可不时而就。”从之。世宗末年,每引祚入东宫,密受赏赉,多至百余万,杂以锦绣。又特赐以剑杖,恩宠甚深,迁左仆射。
先是,萧衍遣将康绚遏淮,将灌扬徐。祚表曰:“萧衍狂悖,擅断川渎,役苦民劳 ,危亡已兆。然古谚有之,‘敌不可纵”。夫以一酌之水,或为不测之渊;如不时灭,恐同原草。宜命一重将,率统军三十人,领羽林一万五千人,并科京东七州虎旅九万,长驱电迈,遄令扑讨。擒斩之勋,一如常制,贼资杂物,悉入军人。如此,则鲸鲵之首可不日而悬。诚知农桑之时,非发众之日,苟事理宜然,亦不得不尔。昔韦顾跋扈,殷后起昆吾之师;玁狁孔炽,周王兴六月之伐。臣职忝枢衡,献纳是主,心之所怀,宁敢自嘿。并宜敕扬州选一猛将,遣当州之兵令赴浮山,表里夹攻。”朝议从之。
出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岐华三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太和以前,朝法尤峻,贵臣蹉跌,便致诛夷。李冲之用事也,钦祚识干 ,荐为左丞,又兼黄门。意便满足,每以孤门往经崔氏之祸,常虑危亡,苦自陈挹,辞色恳然,发于诚至。冲谓之曰:“人生有运,非可避也。但当明白当官,何所顾畏。”自是积二十余年,位秩隆重,而进趋之心更复不息。又以东宫师傅之资,列辞尚书,志在封侯、仪同之位,尚书令、任城王澄为之奏闻。及为征西、雍州,虽喜于外抚,尚以府号不优,心望加大,执政者颇怪之。于时,领军于忠恃宠骄恣;崔光之徒,曲躬承奉。祚心恶之,乃遣子太尉从事中郎景尚说高阳王雍,令出忠为州。忠闻而大怒,矫诏杀祚,时年六十七。
祚达于政事。凡所经履,咸为称职;每有断决,多为故事。名器既重,时望亦深,一朝非罪见害 ,远近莫不惋惜。灵太后临朝,遣使吊慰,追复伯爵。正光中,赠使持节、车骑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谥文贞公。
初,高祖之置中正,从容谓祚曰:“并州中正,卿家故应推王琼也。”祚退谓僚友曰:“琼真伪今自未辨,我家何为减之?然主上直信李冲吹嘘之说耳。”祚死后三岁而于忠死 ,咸以祚为祟。
祚长子思恭,弱冠,州辟为主簿。早卒。思恭弟庆礼以第二子延伯继。
延伯,袭祖爵东光伯。武定中,骠骑大将军、将作大匠。齐受禅,爵例降。
思恭弟景尚,字思和。涉历书传,晓星历占候,言事颇验。初为彭城王中军府参军,迁员外郎、司徒主簿、太尉从事中郎。公强当世,善事权宠,世号之曰“郭尖”。肃宗时,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转中书侍郎,未拜而卒,年五十一。
子季方,武定中,胶州骠骑府长流参军。
景尚弟庆礼,字叔,为祚所爱。著作佐郎、通直郎。卒,赠征虏将军、瀛州刺史。
子元贞,武定末,定州骠骑府长史。
张彝,字庆宾,清河东武城人。曾祖幸,慕容超东牟太守,后率户归国。世祖嘉之,赐爵平陆侯,拜平远将军、青州刺史。祖准之袭,又为东青州刺史。父灵真,早卒。
彝性公强,有风气,历览经史。高祖初,袭祖侯爵,与卢渊、李安民等结为亲友,往来朝会,常相追随。渊为主客令,安民与彝并为散令。彝少而豪放,出入殿庭,步眄高上,无所顾忌。文明太后雅尚恭谨,因会次见其如此,遂召集百僚督责之,令其修悔,而犹无悛改。善于督察,每东西驰使有所巡检,彝恆充其选。清慎严猛,所至人皆畏伏,俦类亦以此高之。迁主客令,例降侯为伯,转太中大夫,仍行主客曹事。寻为黄门。后从驾南征,母忧解任。彝居丧过礼,送葬自平城达家,千里徒步,不乘车马,颜貌毁瘠,当世称之。高祖幸冀州,遣使吊慰,诏以骁骑将军起之,还复本位。以参定迁都之勋,进爵为侯,转太常少卿,迁散骑常侍,兼侍中,持节巡察陕东、河南十二州,甚有声称。使还,以从征之勤,迁尚书。坐举元昭为兼郎中,黜为守尚书。世宗初,除正尚书、兼侍中,寻正侍中。世宗亲政,罢六辅,彝与兼尚书邢峦闻处分非常,出京奔走。为御史中尉甄琛所弹,云“非虎非兕,率彼旷野”,诏书切责之。
寻除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彝务尚典式,考访故事。及临陇右,弥加讨习,于是出入直卫,方伯威仪,赫然可观。羌夏畏伏,惮其威整,一方肃静,号为良牧。其年冬,太极初就,彝与郭祚等俱以勤旧被征。及还州,进号抚军将军,彝表解州任,诏不许。彝敷政陇右,多所制立,宣布新风,革其旧俗,民庶爱仰之。为国造佛寺名曰兴皇,诸有罪咎者,随其轻重,谪为土木之功,无复鞭杖之罚。时陈留公主寡居,彝意愿尚主,主亦许之。仆射高肇亦望尚主,主意不可。肇怒,谮彝于世宗,称彝擅立刑法,劳役百姓。诏遣直后万贰兴驰驿检察。贰兴,肇所亲爱,必欲致彝深罪。彝清身奉法,求其愆过,遂无所得。见代还洛,犹停废数年,因得偏风,手脚不便。然志性不移,善自将摄,稍能朝拜。久之,除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彝爱好知己,轻忽下流,非其意者,视之蔑尔。虽疹疾家庭,而志气弥高。上表曰:“臣闻元天高朗,尚假列星以助明;洞庭渊湛,犹藉众流以增大。莫不以孤照不诣其幽,独深未尽其广。先圣识其若此,必取物以自诫。故尧称则天,设谤木以晓未明;舜称尽善,悬谏鼓以规政阙。虞人献箴规之旨,盘盂著举动之铭,庶几见善而思齐,闻恶以自改。眷眷于悔往之衢,孜孜于不逮之路,用能声高百王,卓绝中古,经十氏而不渝,历二千以孤郁。伏惟太祖拨乱,奕代重光。世祖以不世之才,开荡函夏;显祖以温明之德,润沃九区。高祖大圣临朝,经营云始,未明求衣,日昃忘食,开翦荆棘,徙御神县,更新风轨,冠带朝流。海东杂种之渠,衡南异服之帅,沙西氈头之戎,漠北辫发之虏,重译纳贡,请吏称籓。积德懋于夏殷,富仁盛于周汉,泽教既周,武功亦匝。犹且发明诏,思求直士,信是苍生荐言之秋,祝史陈辞之日。况臣家自奉国八十余年,纡金锵玉,及臣四世。过以小才,藉廕出仕,学惭专门,武阙方略,早荷先帝眷仗之恩,末蒙陛下不遗之施。侍则出入两都,官历纳言常伯,忝牧秦籓,号兼安抚。实思碎首膏原,仰酬二朝之惠;轻尘碎石,远增嵩岱之高。辄私访旧书,窃观图史,其帝皇兴起之元,配天隆家之业,修造益民之奇,龙麟云凤之瑞,卑官爱物之仁,释网改祝之泽,前歌后舞之应,囹圄寂寥之美,可为辉风景行者,辄谨编丹青,以标睿范。至如太康好田,遇穷后迫祸;武乙逸禽,罹震雷暴酷;夏桀淫乱,南巢有非命之诛;殷纣昏酣,牧野有倒戈之陈;周厉逐兽,灭不旋踵;幽王遇惑,死亦相寻;暨于汉成失御,亡新篡夺;桓灵不纲,魏武迁鼎;晋惠暗弱,骨肉相屠。终使聪曜鸮视并州,勒虎狼据燕赵——如此之辈,罔不毕载。起元庖牺,终于晋末,凡十六代,百二十八帝,历三千二百七十年,杂事五百八十九,合成五卷,名曰《历帝图》,亦谤木、谏鼓、虞人、盘盂之类。脱蒙置御坐之侧,时复披览,冀或起予左右,上补未萌。伏愿陛下远惟宗庙之忧,近存黎民之念,取其贤君,弃其恶主,则微臣虽沉沦地下,无异乘云登天矣。”世宗善之。
彝又表曰:“窃惟皇王统天,必以穷幽为美;尽理作圣,亦假广采成明。故询于刍荛,著之周什,舆人献箴,流于夏典。不然,则美刺无以得彰,善恶有时不达。逮于两汉、魏、晋,虽道有隆污,而被绣传檄,未始阙也。及惠帝失御,中夏崩离,刘符专据秦西,燕赵独制关左,姚夏继起,五凉竞立,致使九服摇摇,民无定主,礼仪典制,此焉堙灭。暨大魏应历,拨乱登皇,翦彼鲸鲵,龛靖神县,数纪之间,天下宁一,传辉七帝,积圣如神。高祖迁鼎成周,永兹八百,偃武修文,宪章斯改,实所谓加五帝、登三王,民无德而名焉。犹且虑独见之不明,欲广访于得失,乃命四使,观察风谣。臣时忝常伯,充一使之列,遂得仗节挥金,宣恩东夏,周历于齐鲁之间,遍驰于梁宋之域。询采诗颂,研检狱情,实庶片言之不遗,美刺之俱显。而才轻任重,多不遂心。所采之诗,并始申目,而值銮舆南讨,问罪宛邓,臣复忝行军,枢机是务。及辇驾之返,膳御未和,续以大讳奄臻,四海崩慕,遂尔推迁,不及闻彻。未几,改牧秦蕃,违离阙下,继以谴疾相缠,宁丁八岁。常恐所采之诗永沦丘壑,是臣夙夜所怀,以为深忧者也。陛下垂日月之明,行云雨之施;察臣往罪之滥,矜臣贫病之切。既蒙崇以禄养,复得拜扫丘坟,明目友朋,无所负愧。且臣一二年来,所患不剧,寻省本书,粗有仿佛。凡有七卷,今写上呈,伏愿昭览,敕付有司。使魏代所采之诗,不堙于丘井,臣之愿也。”
肃宗初,侍中崔光表曰:“彝及李韶,朝列之中唯此二人出身官次本在臣右,器能干世,又并为多,近来参差,便成替后。计其阶途,虽应迁陟,然恐班秩犹未赐等。昔卫之公叔,引下同举;晋之士丐,推长伯游。古人所高,当时见许。敢缘斯义,乞降臣位一阶,授彼泛级,齐行圣庭,帖穆选叙。”诏加征西将军、冀州大中正。虽年向六十,加之风疾,而自强人事,孜孜无怠。公私法集,衣冠从事;延请道俗,修营斋讲;好善钦贤,爱奖人物。南北新旧,莫不多之。大起第宅,徽号华侈,颇侮其疏宗旧戚,不甚存纪,时有怨憾焉。荣宦之间,未能止足。屡表在秦州预有开援汉中之勋,希加赏报,积年不已,朝廷患之。
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由是众口喧喧,谤讟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殊无畏避之意,父子安然。神龟二年二月,羽林虎贲几将千人,相率至尚书省诟骂,求其长子尚书郎始均,不获,以瓦石击打公门。上下畏惧,莫敢讨抑。遂便持火,虏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辱极意,唱呼嗷嗷,焚其屋宇。始均、仲瑀当时逾北垣而走。始均回救其父,拜伏群小,以请父命。羽林等就加殴击,生投之于烟火之中。及得尸骸,不复可识,唯以髻中小钗为验。仲瑀伤重走免。彝仅有余命,沙门寺与其比邻,舆致于寺。远近闻见,莫不惋骇。
彝临终,口占左右上启曰:“臣自奉国及孙六世,尸禄素餐,负恩唯靦,徒思竭智尽诚,终然靡效。臣第二息仲瑀所上之事,益治实多,既曰有益,宁容默尔。通呈有日,未简神听,岂图众忿,乃至于此。臣不能祸防未萌,虑绝殃兆,致令军众横嚣,攻焚臣宅。息始均、仲瑀等叩请流血,乞代臣死,始均即陷涂炭,仲瑀经宿方苏。臣年已六十,宿被荣遇,垂暮之秋,忽见此苦,顾瞻灾酷,古今无比。臣伤至重,残气假延,望景顾时,推漏就尽,顷刻待终,臣之命也,知复何言?若所上之书,少为益国,臣便是生以理全,死与义合,不负二帝于地下,臣无余恨矣!一归泉壤,长离紫庭,恋仰天颜,诚痛无已。不胜眷眷,力喘奉辞,伏愿二圣加御珍膳,覆露黔首,寿保南岳,德与日升。臣夙被刍豢,先后衔恩,欲报之期,昊天罔极,亡魂有知,不忘结草。”彝遂卒,时年五十九。官为收掩羽林凶强者八人斩之,不能穷诛群竖,即为大赦以安众心,有识者知国纪之将坠矣。丧还所焚宅,与始均东西分敛于小屋。仲瑀遂以创重避居荥阳,至五月,创得渐瘳,始奔父丧,诏赐布帛千匹。灵太后以其累朝大臣,特垂矜恻,数月犹追言泣下,谓诸侍臣曰:“吾为张彝饮食不御,乃至首发微有亏落。悲痛之苦,以至于此。”
初,彝曾祖幸,所招引河东民为州裁千余家,后相依合,至于罢入冀州,积三十年,析别有数万户。故高祖比校天下民户,最为大州。彝为黄门,每侍坐以为言,高祖谓之曰:“终当以卿为刺史,酬先世诚效。”彝追高祖往旨,累乞本州,朝议未许。彝亡后,灵太后云:“彝屡乞冀州,吾欲用之,有人违我此意。若从其请,或不至是,悔之无及。”乃赠使持节、卫将军、冀州刺史,谥文侯。
始均,字子衡,端洁好学,有文才。司徒行参军,迁著作佐郎。世宗以彝先朝勋旧,不幸疹废,特除始均长兼左民郎中,迁员外常侍,仍领郎。始均才干,有美于父,改陈寿《魏志》为编年之体,广益异闻,为三十卷。又著《冠带录》及诸赋数十篇,今并亡失。初,大乘贼起于冀瀛之间,遣都督元遥讨平之,多所杀戮,积尸数万。始均以郎中为行台,忿军士重以首级为功,乃令检集人首数千,一时焚爇,至于灰烬,用息侥幸,见者莫不伤心。及始均之死也,始末在于烟炭之间,有焦烂之痛,论者或亦推咎焉。赠乐陵太守,谥曰孝。
子暠,袭祖爵。武定中,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
暠弟晏之,武定中,仪同开府中兵参军。
仲瑀,司空祭酒、给事中。
子台,仪同开府参军事。
仲瑀弟珉,著作佐郎。
史臣曰:郭祚才干敏实,有世务之长,高祖经纶之始,独在勤劳之地,居官任事,动静称述。张彝风力謇謇,有王臣之气,衔命拥旄,风声犹在。并魏氏器能之臣乎?遭随有命,俱婴世祸,悲哉!始均才志未申,惜也。
列传第五十三 邢峦 李平
邢峦,字洪宾,河间鄚人也。五世祖嘏,石勒频征不至。嘏无子,峦高祖盖 ,自旁宗入后。盖孙颖,字宗敬,以才学知名。世祖时,与范阳卢玄、渤海高允等同时被征。后拜中书侍郎,假通直常侍、宁朔将军、平城子,衔命使于刘义隆。后以病还乡里。久之,世祖访颖于群臣曰:“往忆邢颖长者,有学义,宜侍讲东宫,今其人安在?”司徒崔浩对曰:“颖卧疾在家。”世祖遣太医驰驿就疗。卒,赠冠军将军、定州刺史,谥曰康。子修年,即峦父也,州主簿。
峦少而好学,负帙寻师,家贫厉节,遂博览书传。有文才干略,美须髯 ,姿貌甚伟。州郡表贡,拜中书博士,迁员外散骑侍郎,为高祖所知赏。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赜。还,拜通直郎,转中书侍郎,甚见顾遇,常参座席。高祖因行药至司空府南,见峦宅,遣使谓峦曰:“朝行药至此,见卿宅乃住,东望德馆,情有依然。”峦对曰:“陛下移构中京,方建无穷之业,臣意在与魏升降,宁容不务永年之宅。”高祖谓司空穆亮、仆射李冲曰:“峦之此言,其意不小。”有司奏策秀、孝,诏曰:“秀、孝殊问,经权异策。邢峦才清,可令策秀。”后兼黄门郎。
从征汉北,峦在新野,后至。高祖曰:“伯玉天迷其心,鬼惑其虑;守危邦,固逆主 ,乃至如此。”峦曰:“新野既摧,众城悉溃,唯有伯玉,不识危机,平殄之辰,事在旦夕。”高祖曰:“至此以来,虽未擒灭,城隍已崩,想在不远。所以缓攻者,正待中书为露布耳。”寻除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散骑常侍、兼尚书。
世宗初,峦奏曰:“臣闻昔者明王之以德治天下,莫不重粟帛,轻金宝。然粟帛安国育民之方,金玉是虚华损德之物。故先皇深观古今 ,去诸奢侈。服御尚质,不贵雕镂;所珍在素,不务奇绮。至乃以纸绢为帐扆,铜铁为辔勒。训朝廷以节俭,示百姓以忧务,日夜孜孜,小大必慎。轻贱珠玑,示其无设,府藏之金,裁给而已,更不买积以费国资。逮景明之初,承升平之业,四疆清晏,远迩来同,于是蕃贡继路,商贾交入,诸所献贸,倍多于常。虽加以节约,犹岁损万计,珍货常有余,国用恆不足。若不裁其分限,便恐无以支岁。自今非为要须者,请皆不受。”世宗从之。寻正尚书,常侍如故。
萧衍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以汉中内附,诏加峦使持节、都督征梁汉诸军事、假镇西将军,进退征摄,得以便宜从事。峦至汉中,白马以西犹未归顺 ,峦遣宁远将军杨举、统军杨众爱、氾洪雅等领卒六千讨之。军锋所临,贼皆款附,唯补谷戍主何法静据城拒守。举等进师讨之,法静奔溃,乘胜追奔至关城之下,萧衍龙骧将军关城流杂疑 李侍叔逆以城降。萧衍辅国将军任僧幼等三十余将,率南安、广长、东洛、大寒、武始、除口、平溪、桶谷诸郡之民七千余户,相继而至。萧衍平西将军李天赐、晋寿太守王景胤等拥众七千,屯据石亭。统军韩多宝等率众击之,破天赐前军赵者,擒斩一千三百。遣统军李义珍讨晋寿,景胤宵遁,遂平之。诏曰:“峦至彼,须有板官,以怀初附。高下品第,可依征义阳都督之格也。”拜峦使持节、安西将军、梁秦二州刺史。
萧衍巴西太守庞景民恃远不降,峦遣巴州刺史严玄思往攻之,斩景民,巴西悉平。萧衍遣其冠军将军孔陵等率众二万,屯据深坑 ,冠军将军曾方达固南安,冠军将军任僧褒、辅国将军李畎戍石同。峦统军王足所在击破之,枭衍辅国将军乐保明、宁朔将军李伯度、龙骧将军李思贤,贼遂保回车栅。足又进击衍辅国将军范峻,自余斩获殆将万数。孔陵等收集遗众,奔保梓潼,足又破之,斩衍辅国将军符伯度,其杀伤投溺者万有余人。开地定民,东西七百,南北千里,获郡十四、二部护军及诸县戍,遂逼涪城。峦表曰:
扬州、成都相去万里,陆途既绝,唯资水路。萧衍兄子渊藻,去年四月十三日发扬州,今岁四月四日至蜀。水军西上 ,非周年不达,外无军援,一可图也。益州顷经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围,资储散尽,仓库空竭,今犹未复。兼民人丧胆,无复固守之意,二可图也。萧渊藻是裙屐少年,未洽治务,及至益州,便戮邓元超、曹亮宗,临戎斩将,则是驾驭失方。范国惠津渠退败,锁执在狱。今之所任,并非宿将重名,皆是左右少年而已。既不厌民望,多行残暴,民心离解,三可图也。蜀之所恃唯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界内,三分已一。从南安向涪,方轨任意,前军累破,后众丧魂,四可图也。昔刘禅据一国之地,姜维为佐,邓艾既出绵竹,彼即投降。及苻坚之世,杨安、朱彤三月取汉中,四月至涪城,兵未及州,仲孙逃命。桓温西征,不旬月而平。蜀地昔来恆多不守。况渊藻是萧衍兄子,骨肉至亲,若其逃亡,当无死理。脱军克涪城,渊藻复何宜城中坐而受困?若其出斗,庸蜀之卒唯便刀槊,弓箭至少,假有遥射,弗至伤人,五可图也。
臣闻乘机而动,武之善经;攻昧侮亡,《春秋》明义。未有舍干戚而康时,不征伐而混一。伏惟陛下,纂武文之业 ,当必世之期;跨中州之饶,兼甲兵之盛;清荡天区,在于今矣。是以践极之初,寿春驰款;先岁命将,义阳克辟。淮外谧以风清,荆沔于焉肃晏。方欲偃甲息兵,候机而动,而天赞休明,时来斯速,虽欲靖戎,理不获已。至使道迁归诚,汉境伫拔。臣以不才,属当戎寄,内省文吏,不以军谋自许,指临汉中,惟规保疆守界。事属艰途,东西寇窃,上凭国威,下仗将士,边帅用命,频有薄捷。藉势乘威,经度大剑,既克南安,据彼要险。前军长迈,已至梓潼,新化之民,翻然怀惠。瞻望涪益,旦夕可屠。正以兵少粮匮,未宜前出。为尔稽缓,惧失民心,则更为寇。今若不取,后图便难,辄率愚管,庶几殄克,如其无功,分受宪坐。且益州殷实,户余十万,比寿春、义阳三倍非匹,可乘可利,实在于兹。若朝廷志存保民,未欲经略,臣之在此,便为无事,乞归侍养,微展乌鸟。
诏曰:“若贼敢窥觎,观机翦扑;如其无也,则安民保境,以悦边心。子蜀之举,更听后敕。方将席卷岷蜀 ,电扫西南,何得辞以恋亲,中途告退!宜勖令图,务申高略。”峦又表曰:
昔邓艾、钟会率十八万众,倾中国资给,裁得平蜀。所以然者,斗实力故也。况臣才绝古人,智勇又阙 ,复何宜请二万之众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据得要险,士民慕义,此往则易,彼来则难,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前进,已逼涪城;脱得涪城,则益州便是成擒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户数万,朝廷岂得不守之也?若守也,直保境之兵则已一万,臣今请二万五千,所增无几。又剑阁天险,古来所称,张载《铭》云:“世乱则逆,世清斯顺。”此之一言,良可惜矣。臣诚知征戎危事,不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鬓发中白,忧虑战惧,宁可一日为心。所以勉强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辜先皇之恩遇,负陛下之爵禄,是以孜孜,频有陈请。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图涪城,以渐而进。若克涪城,便是中分益州之地,断水陆之冲。彼外无援军,孤城自守,复何能持久哉!臣今欲使军军相次,声势连接,先作万全之计,然后图彼,得之则大克,不得则自全。
又巴西、南郑相离一千四百,去州迢递,恆多生动。昔在南之日,以其统绾势难,故增立巴州 ,镇静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罢。彼土民望,严、蒲、何、杨,非唯五三;族落虽在山居,而多有豪右。文学笺启,往往可观;冠带风流,亦为不少。但以去州既远,不能仕进;至于州纲,无由厕迹。巴境民豪,便是无梁州之分,是以郁怏,多生动静。比建议之始,严玄思自号巴州刺史,克城以来,仍使行事。巴西广袤一千,户余四万,若彼立州,镇摄华獠,则大帖民情。从垫江已还,不复劳征,自为国有。
世宗不从。又王足于涪城辄还,遂不定蜀。
峦既克巴西,遣军主李仲迁守之。仲迁得萧衍将张法养女,有美色,甚惑之。散费兵储,专心酒色,公事谘承,无能见者。峦忿之切齿,仲迁惧,谋叛,城人斩其首,以城降衍将谯希远,巴西遂没。武兴氐杨集起等反叛,峦遣统军傅竖眼讨平之,语在《竖眼传》。峦之初至汉中,从容风雅,接豪右以礼,抚细民以惠。岁余之后,颇因百姓去就,诛灭齐民,藉为奴婢者二百余口,兼商贩聚敛,清论鄙之。征授度支尚书。
时萧衍遣兵侵轶徐兗,缘边镇戍,相继陷没。朝廷忧之,乃以峦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书如故。世宗劳遣峦于东堂曰:“萧衍寇边,旬朔滋甚,诸军舛互,规致连戍陷没,宋鲁之民尤罹汤炭。诚知将军旋京未久,膝下难违,然东南之寄,非将军莫可。将军其勉建殊绩,以称朕怀,自古忠臣亦非无孝也。”峦对曰:“贼虽送死连城,犬羊众盛,然逆顺理殊,灭当无远。况臣仗陛下之神算,奉律以摧之,平殄之期可指辰而待。愿陛下勿以东南为虑。”世宗曰:“汉祖有云‘金吾击郾,吾无忧矣’。今将军董戎,朕何虑哉。”
先是,萧衍辅国将军萧及先率众二万,寇陷固城;冠军将军鲁显文、骁骑将军相文玉等率众一万,屯于孤山;衍将角念等率众一万,扰乱龟蒙,土民从逆,十室而五。峦遣统军樊鲁讨文玉,别将元恆攻固城,统军毕祖朽讨角念。樊鲁大破文玉等,追奔八十余里,斩首四千余级。元恆又破固城,毕祖朽复破念等,兗州悉平。峦破贼将蓝怀恭于睢口,进围宿豫。而怀恭等复于淮南造城,规断水陆之路。峦身率诸军,自水南而进,遣平南将军杨大眼从北逼之,统军刘思祖等夹水造筏,烧其船舫。众军齐进,拔栅填堑,登其城。火起中流,四面俱击,仍陷贼城,俘斩数万。在陈别斩怀恭,擒其列侯、列将、直阁、直后三十余人,俘斩一万。宿豫既平,萧昞亦于淮阳退走,二戍获米四十余万石。
世宗赐峦玺书曰:“知大龛丑虏,威振贼庭,淮外雾披,徐方卷蹠,王略远恢,混一维始,公私庆泰,何快如之!贼衍此举,实为倾国。比者宿豫陷殁,淮阳婴城,凶狡侜张,规抗王旅。将军忠规协著,火烈霜摧,电动岱阴,风扫沂峄。遂令逋诛之寇,一朝歼夷;元鲸大憝,千里折首。殊勋茂捷,自古莫二。但扬区未安,余烬宜荡,乘胜掎角,势不可遗。便可率厉三军,因时经略,申威东南,清彼江介,忘此仍劳,用图永逸,进退规度,委之高算。”又诏峦曰:“淮阳、宿豫虽已清复,梁城之贼,犹敢聚结。事宜乘胜,并势摧殄。可率二万之众渡淮,与征南掎角,以图进取之计。”
及梁城贼走,中山王英乘胜攻钟离,又诏峦帅众会之。峦表曰:“奉彼诏旨:令臣济淮与征南掎角,乘胜长驱,实是其会。但愚怀所量,窃有未尽。夫图南因于积风,伐国在于资给,用兵治戎,须先计校。非可抑为必胜,幸其无能。若欲掠地诛民,必应万胜;如欲攻城取邑,未见其果。得之则所益未几,不获则亏损必大。萧衍倾竭江东,为今岁之举,疲兵丧众,大败而还,君臣失计,取笑天下。虽野战非人敌,守城足有余,今虽攻之,未易可克。又广陵悬远,去江四十里;钟离、淮阴介在淮外,假其归顺而来,犹恐无粮艰守;况加攻讨,劳兵士乎?且征南军士从戎二时,疲弊死病,量可知已。虽有乘胜之资,惧无远用之力。若臣之愚见,谓宜修复旧戍,牢实边方,息养中州,拟之后举。又江东之衅,不患久无,畜力待机,谓为胜计。”诏曰:“济淮掎角,事如前敕。何容犹尔盘桓,方有此请!可速进军,经略之宜听征南至要。”
峦又表曰:“萧衍侵境,久劳王师,今者奔走,实除边患。斯由灵赞皇魏,天败寇竖,非臣等弱劣所能克胜。若臣之愚见,今正宜修复边镇,俟之后动。且萧衍尚在,凶身未除,螳螂之志,何能自息。唯应广备以待其来,实不宜劳师远入,自取疲困。今中山进军钟离,实所未解。若能为得失之计,不顾万全,直袭广陵,入其内地,出其不备,或未可知。正欲屯兵,萧密余军犹自在彼;欲言无粮,运船复至。而欲以八十日粮图城者,臣未之前闻。且广陵、任城可为前戒,岂容今者复欲同之?今若往也,彼牢城自守,不与人战,城堑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则士自敝苦。遣臣赴彼,粮何以致?夏来之兵,不赍冬服,脱遇冰雪,取济何方?臣宁荷怯懦不进之责,不受败损空行之罪。钟离天险,朝贵所具,若有内应,则所不知,如其无也,必无克状。若其不复,其辱如何!若信臣言也,愿赐臣停;若谓臣难行,求回臣所领兵统,悉付中山,任其处分,臣求单骑随逐东西。且俗谚云,耕则问田奴,绢则问织婢。臣虽不武,忝备征将,前宜可否,颇实知之。臣既谓难,何容强遣?”诏曰:“安东频请罢军,迟回未往,阻异戎规,殊乖至望。士马既殷,无容停积,宜务神速,东西齐契,乘胜扫殄,以赴机会。”峦累表求还,世宗许之。英果败退,时人伏其识略。
初,侍中卢昶与峦不平。昶与元晖俱世宗所宠,御史中尉崔亮,昶之党也。昶、晖令亮纠峦,事成,许言于世宗以亮为侍中。亮于是奏劾峦在汉中掠良人为奴婢。峦惧为昶等所陷,乃以汉中所得巴西太守庞景民女化生等二十余口与晖。化生等数人,奇色也,晖大悦,乃背昶为峦言于世宗云:“峦新有大功,已经赦宥,不宜方为此狱也。”世宗纳之。高肇以峦有克敌之效,而为昶等所排,助峦申释,故得不坐。
豫州城民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以城南入,萧衍遣其冠军将军齐苟仁率众入据悬瓠。诏峦持节率羽林精骑以讨之,封平舒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赏宿豫之功也。世宗临东堂,劳遣峦曰:“司马悦不慎重门之戒,智不足以谋身,匪直丧元隶贤,乃大亏王略。悬瓠密迩近畿,东南籓捍,兼云□公在彼,忧虑尤深。早生理不独立,必远引吴楚,士民同恶,势或交兵。卿文昭武烈,朝之南仲,故令卿星言电迈,出其不意。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时可以平之?”峦对曰:“早生非有深谋大智。能构成此也,但因司马悦虐于百姓,乘众怒而为之,民为凶威所慑,不得已而苟附。假萧衍军入应,水路不通,粮运不继,亦成擒耳,不能为害也。早生得衍军之接,溺于利欲之情,必守而不走。今王师若临,士民必翻然归顺。围之穷城,奔走路绝,不度此年,必传首京师。愿陛下不足垂虑。”世宗笑曰:“卿言何其壮哉!深会朕遣卿之意。知卿亲老,颇劳于外,然忠孝不俱,才宜救世,不得辞也。”
于是峦率骑八百,倍道兼行,五日次于鲍口。贼遣大将军胡孝智率众七千,去城二百,逆来拒战。峦击破孝智,乘胜长驱,至于悬瓠。贼出城逆战,又大破之,因即渡汝。既而大兵继至,遂长围之。诏加峦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南讨诸军事。征南将军、中山王英南讨三关,亦次于悬瓠,以后军未至,前寇稍多,惮不敢进,乃与峦分兵掎角攻之。衍将齐苟仁等二十一人开门出降,即斩早生等同恶数十人。豫州平,峦振旅还京师。世宗临东堂劳之曰:“卿役不逾时,克清妖丑,鸿勋硕美,可谓无愧古人。”峦对曰:“此自陛下圣略威灵,英等将士之力,臣何功之有。”世宗笑曰:“卿匪直一月三捷,所足称奇,乃存士伯,欲功成而不处。”
峦自宿豫大捷,及平悬瓠,志行修正,不复以财贿为怀。戎资军实,丝毫无犯。迁殿中尚书,加抚军将军。延昌三年,暴疾卒,年五十一。峦才兼文武,朝野瞻望,上下悼惜之。诏赙帛四百匹,朝服一袭,赠车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初,世宗欲赠冀州,黄门甄琛以峦前曾劾己,乃云:“瀛州峦之本邦,人情所欲。”乃从之。及琛为诏,乃云“优赠车骑将军、瀛州刺史”,议者笑琛浅薄。谥曰文定。
子逊,字子言。貌虽陋短,颇有风气。解褐司徒行参军,袭爵。后迁国子博士、本州中正。因谒灵太后,自陈:“功名之子,久抱沉屈。臣父屡为大将,而臣身无军功阶级。臣父唯为忠臣,不为慈父。”灵太后慨然,以逊为长兼吏部郎中。出为安远将军、平州刺史。时北蕃多难,稽留不进,免。孝庄初,除辅国将军、通直散骑常侍、东道军司,讨逆贼刘举于濮阳,不克。还,除散骑常侍,加前将军。永安二年,坐受任元颢,除名。寻除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出帝时,转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孝静初,以本官领尝药典御,加车骑将军。久之,除大司农卿,与少卿马庆哲至相纠讼。逊锐于财利,议者鄙之。武定四年卒,年五十六。赠本将军、光禄勋卿、幽州刺史。
子祖微,开府祭酒。父丧未终,谋反,伏法。
峦弟儒,瀛州镇远府长史、给事中。
儒弟伟,尚书郎中。卒,赠博陵太守。子昕,在《文苑传》。
伟弟季彦。
季彦弟晏,字幼平。美风仪,博涉经史,善谈释老,雅好文咏。起家太学博士、司徒东阁祭酒。世宗初,为与广平王怀游宴,左迁鄚县令。未之官,除给事中,迁司空主簿、本州中正、汝南王文学。稍迁辅国将军、司空长史、兼吏部郎中。以本将军出为南兗州刺史。征为太中大夫、兼丞相高阳王右长史。寻以本将军除沧州刺史。为政清静,吏民安之。孝昌中卒,时年五十一。赠征北将军、尚书左仆射、瀛州刺史,谥曰文贞。晏笃于义让。初为南兗州刺史,例得一子解褐,乃启其孤弟子子慎,年甫十二,而其子已弱冠矣。后为沧州,复启孤兄子昕为府主簿,而其子并未从宦。世人以此多之。
子测,武定末,太子洗马。
测弟亢,字子高,颇有文学。释褐司空行参军。迁广平王开府从事中郎,兼通直散骑常侍,使于萧衍,时年二十八。还,除平东将军,齐文襄王大将军府属,又转中外府属。武定七年,坐事死于晋阳,年三十四。
峦叔祖祐,字宗祐。少有学尚,知名于时。征除著作郎,领乐良王傅。后假员外散骑常侍,使于刘彧。以将命之勤,除建威将军、平原太守,赐爵城平男。政清刑肃,百姓安之。卒,年七十三。
子产,字神宝。好学,善属文。少时作《孤蓬赋》,为时所称。举秀才,除著作佐郎。假员外常侍、鄚县子,使于萧颐。产仍世将命,时人美之。后迁中书侍郎,俄迁太子中庶子。卒,年四十六,朝廷嗟惜焉。赠建威将军、平州刺史、乐城子,谥曰定。
祐从子虬,字神虎。少为《三礼》郑氏学,明经有文思。举秀才上第,为中书议郎、尚书殿中郎。高祖因公事与语,问朝觐宴飨之礼,虬以经对,大合上旨。转司徒属、国子博士。高祖崩,尚书令王肃多用新仪,虬往往折以《五经》正礼。转尚书右丞,徙左丞,多所纠正,台阁肃然。时雁门人有害母者,八座奏轘之而潴其室,宥其二子。虬驳奏云:“君亲无将,将而必诛。今谋逆者戮及期亲,害亲者今不及子,既逆甚枭獍,禽兽之不若,而使禋祀不绝,遗育永传,非所以劝忠孝之道,存三纲之义。若圣教含容,不加孥戮,使父子罪不相及,恶止于其身,不则宜投之四裔,敕所在不听配匹。盘庚言‘无令易种于新邑’,汉法五月食枭羹,皆欲绝其类也。”奏入,世宗从之。寻除司徒右长史,迁龙骧将军、光禄少卿。虬母在乡遇患,请假归。值秋水暴长,河梁破绝,虬得一小船而渡,漏而不没,时人异之。母丧,哀毁过礼,为时所称。年四十九,卒。赠征虏将军、幽州刺史,谥曰威。虬善与人交,清河崔亮、顿丘李平并与亲善。所作碑颂杂笔三十余篇。有二子。
长子臧,在《文苑传》。
臧弟子才,武定末,太常卿。
虬从子策,亦有才学。卒于齐王仪同开府主簿。
李平,字昙定,顿丘人也,彭城王嶷之长子。少有大度。及长,涉猎群书,好《礼》、《易》,颇有文才。太和初,拜通直散骑侍郎,高祖礼之甚重。频经大忧,居丧以孝称。后以例降,袭爵彭城公。拜太子中舍人,迁散骑侍郎,舍人如故,迁太子中庶子。平因侍从容请自效一郡,高祖曰:“卿复欲以吏事自试也。”拜长乐太守,政务清静,吏民怀之。车驾南伐,以平兼冀州仪同开府长史,甚著声称,仍除正长史,太守如故。未几,遂行河南尹,豪右权贵惮之。世宗即位,除黄门郎,迁司徒左长史,行尹如故。寻以称职正尹,长史如故。
车驾将幸鄴,平上表谏曰:“伏见己丑诏书,云轩銮辂,行幸有期,凤服龙骖,克驾近日。将欲讲武淇阳,大习鄴魏;驰骕騻于绿竹之区,骋麟骥于漳滏之壤。斯诚幽显同忻,人灵共悦。臣之愚管,窃有惑焉。何者?嵩京创构,洛邑俶营,虽年跨十稔,根基未就。代民至洛,始欲向尽,资产罄于迁移,牛畜毙于辇运;陵太行之险,越长津之难;辛勤备经,得达京阙。富者犹损太半,贫者可以意知。兼历岁从戎,不遑启处,自景明已来,差得休息。事农者未积二年之储,筑室者裁有数间之屋,莫不肆力伊瀍,人急其务。实宜安静新人,劝其稼穑,令国有九年之粮,家有水旱之备。若乘之以羁绁,则所废多矣。一夫从役,举家失业。今复秋稼盈田,禾菽遍野,銮驾所幸,腾践必殷。未若端拱中天,坐招四海,耀武崧原,礼射伊洛,士马无跋涉之劳,兆民有康哉之咏。可不美欤?”不从。诏以本官行相州事。世宗至鄴,亲幸平第,见其诸子。寻正刺史,加征虏将军。
平劝课农桑,修饰太学,简试通儒以充博士,选五郡聪敏者以教之,图孔子及七十二子于堂,亲为立赞。前来台使颇好侵取,平乃画“履虎尾”、“践薄冰”于客馆,注颂其下,以示诫焉。加平东将军,征拜长兼度支尚书,寻正尚书,领御史中尉。
冀北刺史、京兆王愉反于信都,以平为使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镇北将军、行冀州事以讨之。世宗临式乾殿,劳遣平曰:“愉,朕之元弟,居不疑之地,豺狼之心,不意而发。欲上倾社稷,下残万姓。大义灭亲,夫岂获止?周公行之于古,朕亦当行之于今。委卿以专征之任,必令应期摧殄,务尽经略之规,勿亏推毂之寄也。何图今日言及斯事。”因嘘唏流涕。平对曰:“臣愉天迷其心,构此枭悖。陛下不以臣不武,委以总督之任,今大宥既敷,便应有征无战。脱守迷不悟者,当仰凭天威,抑厉将士,譬犹太阳之消微露,巨海之荡荧烛,天时人事,灭在昭然。如其稽颡军门,则送之大理;若不悛待戮,则鸣鼓衅钟。非陛下之事。”
平进次经县,诸军大集。夜有蛮兵数千斫平前垒,矢及平帐,平坚卧不动,俄而乃定。遂至冀州城南十六里。贼攻围济州军,拔栅填堑,未满者数尺。诸将合战,无利而还,惮于更进。平亲入行间,劝以重赏,士卒乃前,大破逆众。愉时坠马,乃有一人下马授愉,止而斗死。乘胜逐北,至于城门,斩首数万级,遂围城烧门。愉与百余骑突门出走,遣统军叔孙头追之,去信都八十里擒愉。冀州平,世宗遣兼给事黄门侍郎、秘书丞元梵宣旨慰劳。征还京师,以本官领相州大中正。
平先为尚书令高肇、侍御史王显所恨,后显代平为中尉,平加散骑常侍。显劾平在冀州隐截官口,肇又扶成其状,奏除平名。延昌初,诏复官爵,除其定冀之勋。前来良贱之讼,多有积年不决。平奏不问真伪,一以景明年前为限,于是争讼止息。武川镇民饥,镇将任款请贷未许,擅开仓赈恤,有司绳以费散之条,免其官爵。平奏款意在济人,心无不善,世宗原之。迁中书令,尚书如故。肃宗初,转吏部尚书,加抚军将军。平高明强济,所在有声,但以性急为累。尚书令、任城王澄奏理平定冀之勋,请酬以山河之赏。灵太后乃封武邑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缣二千五百匹。
先是,萧衍遣其左游击将军赵祖悦偷据西硖石,众至数万,以逼寿春。镇南崔亮攻之,未克,又与李崇乖贰。诏平以本官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诸军,东西州将一以禀之,如有乖异,以军法从事。诏平长子奖以通直郎从。赐平缣帛百段、紫纳金装衫甲一领,赐奖缣布六十段、绛衲袄一领。父子重列,拜受家庭,观者荣之。于是率步骑二千以赴寿春。平巡视硖石内外,知其盈虚之所。严勒崇、亮,令水陆兼备,克期齐举。崇、亮惮之,无敢乖互。频日交战,屡破贼军。安南将军崔延伯立桥于下蔡,以拒贼之援军。贼将王神念、昌义之等不得进救,祖悦守死穷城。平乃部分攻之。令崔亮督陆卒攻其城西,李崇勒水军击其东面,然后鼓噪,南北俱上。贼众周章,东西赴战。屠贼外城,贼之将士相率归附。祖悦率其余众固保南城,通夜攻守,至明乃降。斩祖悦,送首于洛,俘获甚众。以功迁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将军如故。
平还京师,灵太后见于宣光殿,赐以金装刀杖一口。时南徐州表云:萧衍堰淮水为患。诏公卿议之,平以为不假兵力,终自毁坏。及淮堰破,灵太后大悦,引群臣入宴,敕平前鸣箫管,肃宗手赐缣布百段。熙平元年冬卒,遗令薄葬。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帛七百匹。灵太后为举哀于东堂。赠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文烈公。平自在度支,至于端副,夙夜在公,孜孜匪懈,凡处机密十有余年,有献替之称。所制诗赋箴谏咏颂,别有集录。
平长子奖,字遵穆,袭。容貌魁伟,有当世才度。自太尉参军事,稍迁通直郎、中书侍郎、直阁将军、吏部郎中、征虏将军,迁安东将军、光禄大夫,仍吏部郎中。又以本官兼尚书,出为抚军将军、相州刺史。初,元义擅朝,奖为其亲待,频居显要。灵太后反政,削除官爵。孝庄初,为散骑常侍、镇东将军、河南尹。奖前后所历,皆以明济著称。元颢入洛,颢以奖兼尚书右仆射,慰劳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颢旨,害奖,传首洛阳。
出帝时,奖故吏通直散骑常侍宋游道上书理奖曰:“臣闻赏善罚恶,谓之二机,有道存焉,所贵不滥。是以子胥无罪,吴人痛之;郄宛不幸,国言未息。故河南尹李奖,门居戚里,世擅名家,有此良才,是兼周用。自少及长,忠孝为心,入朝出牧,清明流誉。襟怀放暢,风神爽发;实廊庙之瑚琏,社稷之桢干。往岁,北海窃据,负扆当朝,王公卿士,俯眉从事。而奖阖门百口,同居京洛,既被羁絷,自拔无由。托使东南,情存避难,当时物论,谓其得所。然北海未败之日,徐州刺史元孚为其纯臣,莫之敢距,表启相望,迟速唯命。及皇舆返正,神器斯复,轻薄之徒,共生侥幸,诡言要赏,曲道求通,滥及善人,称为己力。若以奖受命贼朝,语迹成罪,便与天下共当此责。于时朝旨唯命免官,亦既经恩,方加酷滥。伊昔具臣,比肩贼所,身临河上,日寻干戈,时逢宽政,任遇不改。一介使人,独婴斯戮,凡在有心,孰不嗟悼!前朝所以论功者,见其边人且相慰悦,其有郭默生乱,刘胤悬首,事乃权宜,盖非实录。昔邓艾下世,段灼理其冤;马援物故,朱勃申其屈。臣虽小人,趣事君子,有怀旧恩,义兼人故,见其若此,久欲陈辞。含言未吐,遂至今日,幽泉已闭,垄树成行,内手扪心,顾怀愧慨。幸逢兴圣,理运唯新,虽曰纂戎,事同创革。频有大恩,被于率土,亡官失爵者,悉蒙追复。而奖杂木犹存,牛车未改。士感知乙,怀此无忘,轻率瞽言,干犯辇毂。伏愿天鉴,赐垂矜览,加其赠秩,慰此幽魂。”诏赠卫将军、冀州刺史。
子构,袭。武定末,太子中舍人。齐受禅,爵例降。
构弟训,太尉默曹参军。
奖弟谐,字虔和。风流闲润,博学有文辩,当时才俊,咸相钦赏。受父前爵彭城侯。自太尉参军,历尚书郎、徐州北海王颢抚军府司马,入为长兼中书侍郎。崔光引为兼著作郎,谐在史职,无所历意。加辅国将军、相州大中正、光禄大夫,除金紫光禄大夫,加卫将军。
元颢入洛,以为给事黄门侍郎。颢败,除名,乃为《述身赋》曰:
夫休咎相蹑,祸福相生。龟筮迷其兆,圣达蔽其萌。览成败于前迹,料趣舍于人情。咸争途以走利,罕外己以逃名。连从车以载祸,多厩马以取刑。岂知夫一介独往,乃千乘所不能倾。伊薄躬之悔吝,无性命之淑灵。藉休庸于祖武,仰余烈于家声。徒从师以下学,乏游道于上京。洎方年之四五,实始筮之弱龄。爰释巾而从吏,谬邀宠于时明。
彼囗囗之赫赫,乃陋周而小汉。帝文笃其成功,我武治其未乱。掩四奥而同轨,穆三辰而贞观。威北暢而武戢,鼎南迁而文焕。异人相趋于绛阙,鸿生接武于儒馆。总群雅而同归,果方员而殊贯。伊滥吹之所从,初窃服于宰旅。奉盛王之高义,游兔园而容与。缀鸿鹭之末行,连英髦之茂序。
及伯舅之西伐,赫灵旗之东举。复奉役于前辕,仍执羁于后距。迫玄冬之暮岁,历关山之遐阻。风激沙而破石,雪浮河而漫野。乐在志其无端,悲涉物而多绪。俄宫车之晏驾,改乘辕而归予。
属推恩之在今,自傍枝而禔福。既献囗以命宗,叨微躬于侯服。礼空文于覜飨,赋无征于汤沐。思守位而匪懈,每屏居而自肃。忽忝命于建礼,游丹绮之重复。信兹选之为难,乃上应于列宿。阳源犹且自免,何称仲治与太叔。余生囗之萧散,本寓名而为仕。好不存于吏法,才实疏于政理。竟火烛之不事,徒博弈其贤已。窃自托于诸生,颇驰骋于文史。通人假其余论,士林察于囗理。乃妄涉于风流,遂饰辈于士子。且以自托,囗囗囗囗。
虽迩傒尘滓,而赏许云霞。栖闲虚以筑馆,背城阙而为家。带二学之高宇,远三市之狭邪。事虽俭而未陋,制有度而不奢。山隐势于复石,水回流于激沙。树先春而动色,草迎岁而发花。座有清谈之客,门交好事之车。或林嬉于月夜,或水宴于景斜。肆雕章之腴旨,咀文艺之英华。羞绿芰与丹藕,荐朱李及甘瓜。虽惭洛水之名致,有类金谷之喧哗。聊自足于所好,岂留连于或号?思炯戒而自反,勖身名于所蹈。奉哲后之渊猷,赞崇麾于华奥。岂千乘之乏使?感一眄之相劳。竟不留于三月,因病满而休告。
彼东观之清华,乃任隆于载笔。蔡一去而贻恨,张再选而有述。忽牵短而滥官,司惇史于藏室。惭班子之繁丽,微马生之简实。复通籍而延宠,陪帝扃之华密。信仪凤之所栖,乃丝文之自出。历五载而徘徊,犹官命之不改。谢能飞于无翼,故同滞于有待。晚加秩于戎章,乃囗号之斯在。
属运道之将季,谅冠屦之无碍。奄升御于鼎湖,忽流哀于四海。昔汉命之中微,皇统于是三绝。暨孝昌之陵陂,亦继囗而祸结。将《小雅》之诗废,复三纲之道灭。思跼蹐于时昏,独沉吟于运闭。遂退处于穷里,不外交于人世。及数反于中兴,驱时雄而电逝。既藉取乱之权,方乘转圆之势。俄隙开而守废,遂冠冕之毁裂。彼膏原而涂野,嗟卫肝与稽血。
何古今之一揆,每治少而乱多。卢遁身于东掖,荀窘迹于南罗。时获逃于囗阜,仍窜宿于岩阿。首丘急于明发,东路长其如何。遽登舟而鼓柂,乃沿洛而泛河。骛寸阴于不测,竞征鸟于归波。时在所而放命,连百万于山东。何信都之巨猾,若封豕与大风。肆吞噬于觜距,咸邑烬而野空。径黎阳之寇聚,迫崖垒之沨隆。躁通川而鼎沸,矢交射于舟中。备百罹于兹日,谅陈蔡之非穷。乘虎口而获济,陵阳侯而迅往。得投憩于濮阳,实陶卫之旧壤。望乡村而伫立,曾不遥之河广。闻虏马之夕嘶,见胡尘之昼上。
王略恢而庙胜,车徒发而雷响。扇风师之猛气,张天NV之层网。裁一鼓而冰销,俄氛昆之廓荡。昔蘧生之出奔,睹亡征于乱政。及季子之来反,乃君立而位定。伊吾人之蕞尔,本无傒于衰盛。忻草茅而偃伏,且优游于宸庆。复推斥于宦流,延光华于玺命。甫闻内侍之忝,复奉优加之令。何金紫之陆离,郁貂玉之相映。
时权定之云初,尚民心之易扰。何建武之明杰,茂雄姿于天表。忽灵命之有归,藉亲均而争绍。师出楚而飙发,旆陵江而云矫。辟阊阖之峥嵘,端冕旒于亿兆。神驾逝以流越,翠华飙而缭绕。苟命舛而数违,虽功深而祚夭。时难忽然已及,网罗周其四张。非五三之亲暱,罕徇节于汉阳。彼百僚之冠带,咸北面于西王。矧恩疏而任远,固身存而义亡。及宸居之反正,振天网于颓纲。甄大义以明罚,虚半列于周行。乃褫带而来反,驱下泽于故乡。
探宿志以内求,抚身途而自计。不诡遇以邀合,岂钓名以干世。独浩然而任己,同虚舟之不系。既未识其所以来,亦岂知其所以逝。于是得丧同遣,忘怀自深。遇物栖息,触地山林。虽因西浮之迹,何异东都之心。愿自托于鱼鸟,永得性于飞沉。庶保此以获没,不再罪于当今。
孝静初,遭母忧,还乡里。征为魏尹,将军如故,以禫制未终,表辞。朝议亦以为优,仍许其让。萧衍求通和好,朝廷盛选行人,以谐兼散骑常侍,为聘使主。谐至石头,萧衍遣其主客郎范胥当接。谐问胥曰:“主客在郎官几时?”胥答曰:“我本训胄虎门,适复今任。”谐言:“国子博士不应左转为郎。”胥答曰:“特为接应远宾,故权兼耳。”谐言:“屈己济务,诚得事宜。由我一介行人,令卿左转。”胥答曰:“自顾菲薄,不足对扬盛美,岂敢言屈?”胥问曰:“今犹尚暖,北间当小寒于此?”谐答曰:“地居阴阳之正,寒暑适时,不知多少。”胥曰:“所访鄴下,岂是测影之地?”谐答曰:“皆是皇居帝里,相去不远,可得统而言之。”胥曰:“洛阳既称盛美,何事还鄴?”谐答曰:“不常厥邑,于兹五邦,王者无外,所在关河,复何所怪?”胥曰:“殷人否危,故迁相耿,贵朝何为而迁?”谐答:“圣人藏往知来,相时而动,何必俟于隆替?”胥曰:“金陵王气兆于先代,黄旗紫盖,本出东南,君临万邦,故宜在此。”谐答曰:“帝王符命,岂得与中国比隆?紫盖黄旗,终于入洛,无乃自害也?有口之说,乃是俳谐,亦何足道!”萧衍亲问谐曰:“魏朝人士,德行四科之徒凡有几人?”谐对曰:“本朝多士,义等如林,文武贤才,布在列位,四科之美,非无其人,庸短造次,无以备启。”衍曰:“武王有乱臣十人。魏虽人物之盛,岂得顿如卿言?”谐曰:“愚谓周称十人,本举佐命,至于‘济济多士’,实是文王之诗。皇朝廊庙之才,足与周人有竞。”衍曰:“若尔,文足标异、武有冠绝者,便可指陈。”谐曰:“大丞相渤海王秉文经武,左右皇极,画一九州,悬衡四海。录尚书、汝阳王元叔昭、尚书令元世俊,宗室之秀,绾政朝端。左仆射司马子如、右仆射高隆之,并时誉民英,戮力匡辅。侍中高岳、侍中孙腾,勋贤忠亮,宣赞王猷。自余才美,不可具悉。”衍曰:“故宜辅弼幼主,永固基业,深不可言。”江南称其才辩。
使还,除大司农卿,加骠骑将军,转秘书监。遇偏风废顿。武定二年卒,年四十九,时人悼惜之。赠骠骑大将军、卫尉卿、齐州刺史。所著文集,别有集录行于世。
长子岳,武定末,司徒祭酒。
岳弟庶,尚书南主客郎。
谐弟邕,字修穆。幼而俊爽,有逸才。著作佐郎、高阳王雍友。凡所交游皆倍年,俊秀才藻之美,为时所称。年二十五,卒。赠镇远将军、洛州刺史,谥曰文。
史臣曰:邢峦以文武才策,当军国之任,内参机揆,外寄折冲,其纬世之器欤?李平以高明干略,效智于时,出入当官,功名克著,盖赞务之英也。
列传第五十四 李崇 崔亮
李崇,字继长,小名继伯,顿丘人也。文成元皇后第二兄诞之子。年十四,召拜主文中散 ,袭爵陈留公,镇西大将军。
高祖初,为大使巡察冀州。寻以本官行梁州刺史。时巴氐扰动,诏崇以本将军为荆州刺史,镇上洛。敕发陕秦二州兵送崇至治。崇辞曰:“边人失和,本怨刺史 ,奉诏代之,自然易帖。但须一宣诏旨而已,不劳发兵自防,使怀惧也。”高祖从之。乃轻将数十骑驰到上洛,宣诏绥慰,当即帖然。寻勒边戍,掠得萧赜人者,悉令还之。南人感德,仍送荆州之口二百许人。两境交和,无复烽燧之警。在治四年,甚有称绩。召还京师,赏赐隆厚。
以本将军除兗州刺史。兗土旧多劫盗,崇乃村置一楼,楼悬一鼓,盗发之处,双槌乱击。四面诸村始闻者挝鼓一通 ,次复闻者以二为节,次后闻者以三为节,各击数千槌。诸村闻鼓,皆守要路,是以盗发俄顷之间,声布百里之内。其中险要,悉有伏人,盗窃始发,便尔擒送。诸州置楼悬鼓,自崇始也。后例降为侯,改授安东将军。
车驾南征,骠骑大将军、咸阳王禧都督左翼诸军事,诏崇以本官副焉。徐州降人郭陆聚党作逆,人多应之,搔扰南北。崇遣高平人卜冀州诈称犯罪 ,逃亡归陆。陆纳之,以为谋主。数月,冀州斩陆送之,贼徒溃散。入为河南尹。
后车驾南讨汉阳,崇行梁州刺史。氐杨灵珍遣弟婆罗与子双领步骑万余,袭破武兴,与萧鸾相结。诏崇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率众数万讨之。崇槎山分进 ,出其不意,表里以袭。群氐皆弃灵珍散归,灵珍众减大半。崇进据赤土,灵珍又遣从弟建率五千人屯龙门,躬率精勇一万据鹫硖。龙门之北数十里中伐树塞路,鹫硖之口积大木,聚礌石,临崖下之,以拒官军。崇乃命统军慕容拒率众五千,从他路夜袭龙门,破之。崇乃自攻灵珍,灵珍连战败走,俘其妻子。崇多设疑兵,袭克武兴。萧鸾梁州刺史阴广宗遣参军郑猷、王思考率众援灵珍。崇大破之,并斩婆罗首,杀千余人,俘获猷等,灵珍走奔汉中。高祖在南阳,览表大悦,曰:“使朕无西顾之忧者,李崇之功也。”以崇为都督梁秦二州诸军事、本将军、梁州刺史。高祖手诏曰:“今仇、陇克清,镇捍以德,文人威惠既宣,实允远寄,故敕授梁州,用宁边服。便可善思经略,去其可除,安其可育,公私所患,悉令芟夷。”及灵珍偷据白水,崇击破之,灵珍远遁。
世宗初,征为右卫将军,兼七兵尚书。寻加抚军将军,正尚书。转左卫将军、相州大中正。鲁阳蛮柳北喜、鲁北燕等聚众反叛,诸蛮悉应之 ,围逼湖阳。游击将军李晖先镇此城,尽力捍御,贼势甚盛。诏以崇为使持节、都督征蛮诸军事以讨之。蛮众数万,屯据形要,以拒官军。崇累战破之,斩北燕等,徙万余户于幽并诸州。世宗追赏平氐之功,封魏昌县开国伯,邑五百户。东荆州蛮樊安,聚众于龙山,僭称大号,萧衍共为脣齿,遣兵应之。诸将击讨不利,乃以崇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征蛮诸军事,进号镇南将军,率步骑以讨之。崇分遣诸将,攻击贼垒,连战克捷,生擒樊安,进讨西荆,诸蛮悉降。
诏以崇为使持节、兼侍中、东道大使,黜陟能否,著赏罚之称。转中护军,出除散骑常侍、征南将军、扬州刺史。诏曰:“应敌制变,算非一途 ,救左击右,疾雷均势。今朐山蚁寇,久结未殄,贼衍狡诈,或生诡劫,宜遣锐兵,备其不意。崇可都督淮南诸军事,坐敦威重,遥运声算。”延昌初,加侍中、车骑将军、都督江西诸军事,刺史如故。
先是,寿春县人苟泰有子三岁,遇贼亡失,数年不知所在。后见在同县人赵奉伯家,泰以状告。各言己子 ,并有邻证,郡县不能断。崇曰:“此易知耳。”令二父与兒各在别处,禁经数旬,然后遣人告之曰:“君兒遇患,向已暴死,有教解禁,可出奔哀也。”荀泰闻即号咷,悲不自胜;奉伯咨嗟而已,殊无痛意。崇察知之,乃以兒还泰,诘奉伯诈状。奉伯乃款引云:“先亡一子,故妄认之。”又定州流人解庆宾兄弟,坐事俱徙扬州。弟思安背役亡归,庆宾惧后役追责,规绝名贯,乃认城外死尸,诈称其弟为人所杀,迎归殡葬。颇类思安,见者莫辨。又有女巫杨氏自云见鬼,说思安被害之苦,饥渴之意。庆宾又诬疑同军兵苏显甫、李盖等所杀,经州讼之,二人不胜楚毒,各自款引。狱将决竟,崇疑而停之。密遣二人非州内所识者,伪从外来,诣庆宾告曰:“仆住在此州,去此三百。比有一人见过寄宿,夜中共语,疑其有异,便即诘问,迹其由绪。乃云是流兵背役逃走,姓解字思安。时欲送官,苦见求及。称有兄庆宾,今住扬州相国城内,嫂姓徐,君脱矜愍,为往报告,见申委曲,家兄闻此,必重相报,所有资财,当不爱惜。今但见质,若往不获,送官何晚?是故相造,指申此意。君欲见雇几何,当放贤弟。若其不信,可见随看之。”庆宾怅然失色,求其少停,当备财物。此人具以报,崇摄庆宾问曰:“尔弟逃亡,何故妄认他尸?”庆宾伏引。更问盖等,乃云自诬。数日之间,思安亦为人缚送。崇召女巫视之,鞭笞一百。崇断狱精审,皆此类也。
时有泉水涌于八公山顶。寿春城中有鱼无数,从地涌出;野鸭群飞入城,与鹊争巢。五月,大霖雨十有三日,大水入城 ,屋宇皆没,崇与兵泊于城上。水增未已,乃乘船附于女墙,城不没者二板而已。州府劝崇弃寿春,保北山。崇曰:“吾受国重恩,忝守籓岳,德薄招灾,致此大水。淮南万里,系于吾身。一旦动脚,百姓瓦解,扬州之地,恐非国物。昔王尊慷慨,义感黄河;吾岂爱一躯,取愧千载?但怜兹士庶,无辜同死,可桴筏随高,人规自脱。吾必守死此城,幸诸君勿言!”时州人裴绚等受萧衍假豫州刺史,因乘大水,谋欲为乱,崇皆击灭之。崇以洪水为灾,请罪解任。诏曰:“卿居籓累年,威怀兼暢,资储丰溢,足制勍寇。然夏雨泛滥,斯非人力,何得以此辞解?今水涸路通,公私复业,便可缮甲积粮,修复城雉,劳恤士庶,务尽绥怀之略也。”崇又表请解州,诏报不听。是时非崇,则淮南不守矣。
崇沉深有将略,宽厚善御众。在州凡经十年,常养壮士数千人,寇贼侵边,所向摧破 ,号曰“卧虎”,贼甚惮之。萧衍恶其久在淮南,屡设反间,无所不至,世宗雅相委重,衍无以措其奸谋。衍乃授崇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万户郡公,诸子皆为县侯,欲以构崇。崇表言其状,世宗屡赐玺书慰勉之。赏赐珍异,岁至五三,亲待无与为比。衍每叹息,服世宗之能任崇也。
肃宗践祚,褒赐衣马。及萧衍遣其游击将军赵祖悦袭据西硖石,更筑外城,逼徙缘淮之人于城内。又遣二将昌义之、王神念率水军溯淮而上,规取寿春。田道龙寇边城 ,路长平寇五门,胡兴茂寇开霍。扬州诸戍,皆被寇逼。崇分遣诸将,与之相持。密装船舰二百余艘,教之水战,以待台军。萧衍霍州司马田休等率众寇建安,崇遣统军李神击走之。又命边城戍主邵申贤要其走路,破之于濡水,俘斩三千余人。灵太后玺书劳勉。
许昌县令兼纟宁麻戍主陈平玉南引衍军,以戍归之。崇自秋请援,表至十余。诏遣镇南将军崔亮救硖石,镇东将军萧宝夤于衍堰上流决淮东注。朝廷以诸将乖角,不相顺赴 ,乃以尚书李平兼右仆射,持节节度之。崇遣李神乘斗舰百余艘,沿淮与李平、崔亮合攻硖石。李神水军克其东北外城,祖悦力屈乃降,语在《平传》。朝廷嘉之,进号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刺史、都督如故。衍淮堰未破,水势日增。崇乃于硖石戍间编舟为桥,北更立船楼十,各高三丈,十步置一篱,至两岸,蕃板装治,四箱解合,贼至举用,不战解下。又于楼船之北,连覆大船,东西竟水,防贼火伐。又于八公山之东南,更起一城,以备大水,州人号曰魏昌城。崇累表解州,前后十余上,肃宗乃以元志代之。寻除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冀州刺史,仪同如故。不行。
崇上表曰:
臣闻世室明堂,显于周夏;二黉两学,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之严;宣布下土,以彰则天之轨。养黄发以询格言,育青襟而敷典式,用能享国久长,风徽万祀者也。故孔子称巍巍乎其有成功,郁郁乎其有文章,此其盛矣。爰暨亡秦,政失其道,坑儒灭学,以蔽黔首。国无黉序之风,野有非时之役,故九服分崩,祚终二世。炎汉勃兴,更修儒术,文景已降,礼乐复彰,化致升平,治几刑措。故西京有六学之美,东都有三本之盛,莫不纷纶掩蔼,响流无已。逮自魏晋,拨乱相因,兵革之中,学校不绝,遗文灿然,方轨前代。
仰惟高祖孝文皇帝,禀圣自天,道镜今古,徙驭嵩河,光宅函洛。模唐虞以革轨仪,规周汉以新品制,列教序于乡党,敦诗书于郡国。使揖让之礼,横被于崎岖;歌咏之音,声溢于仄陋。但经始事殷,戎轩屡驾,未遑多就,弓剑弗追。世宗统历,聿遵先绪,永平之中,大兴板筑,续以水旱,戎马生郊,虽逮为山,还停一篑。
窃惟皇迁中县,垂二十祀。而明堂礼乐之本,乃郁荆棘之林;胶序德义之基,空盈牧竖之迹。城隍严固之重,阙砖石之工;墉堞显望之要,少楼榭之饰。加以风雨稍侵,渐致亏坠。又府寺初营,颇亦壮美,然一造至今,更不修缮,宇凋朽,墙垣颓坏,皆非所谓追隆堂构,仪形万国者也。伏闻朝议,以高祖大造区夏,道侔姬文,拟祀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宇不修,仍同丘畎,即使高皇神享,阙于国阳,宗事之典,有声无实。此臣子所以匪宁,亿兆所以失望也。
臣又闻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禄。如此,上无旷官之讥,下绝尸素之谤。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哉!昔刘向有言:“王者宜兴辟雍,陈礼乐,以风化天下。夫礼乐所以养人,刑法所以杀人。而有司勤勤请定刑法,至于礼乐,则曰未敢,是则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臣以为当今四海清平,九服宁晏,经国要重,理应先营;脱复稽延,则刘向之言征矣。但事不两兴,须有进退。以臣愚量,宜罢尚方雕靡之作,颇省永宁土木之功,并减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急者,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辟雍之礼,蔚尔而复兴;讽诵之音,焕然而更作。美榭高墉,严壮于外;槐宫棘宇,显丽于中。道发明令,重遵乡饮,敦进郡学,精课经业。如此,则元、凯可得之于上序,游、夏可致之于下国,岂不休欤!诚知佛理渊妙,含识所宗,然比之治要,容可小缓。苟使魏道熙缉,元首唯康,尔乃经营,未为晚也。
灵太后令曰:“省表,具悉体国之诚。配飨大礼,为国之本,比以戎马在郊,未遑修缮。今四表晏宁,年和岁稔,当敕有司别议经始。”
除中书监、骠骑大将军,仪同如故。又授右光禄大夫,出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定幽燕瀛四州诸军事、本将军、定州刺史,仪同如故。征拜尚书左仆射,加散骑常侍,骠骑、仪同如故。迁尚书令,加侍中。崇在官和厚,明于决断,受纳辞讼,必理在可推,始为下笔,不徒尔收领也。然性好财货,贩肆聚敛,家资巨万,营求不息。子世哲为相州刺史,亦无清白状。鄴洛市鄽,收擅其利,为时论所鄙。
蠕蠕主阿那褱率众犯塞,诏崇以本官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崇辞于显阳殿,戎服武饰,志气奋扬,时年六十九,干力如少。肃宗目而壮之,朝廷莫不称善。崇遂出塞三千余里,不及贼而还。
后北镇破落汗拔陵反叛,所在响应。征北将军、临淮王彧大败于五原,安北将军李叔仁寻败于白道,贼众日甚。诏引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于显阳殿,诏曰:“朕比以镇人构逆,登遣都督临淮王克时除翦。军届五原,前锋失利,二将殒命,兵士挫衄。又武川乖防,复陷凶手。恐贼势侵淫,寇连恆朔。金陵在彼,夙夜忧惶。诸人宜陈良策,以副朕怀。”吏部尚书元修义曰:“强寇充斥,事须得讨。臣谓须得重贵,镇压恆朔,总彼师旅,备卫金陵。”诏曰:“去岁阿那褱叛逆,遣李崇令北征,崇遂长驱塞北,返旆榆关,此亦一时之盛。崇乃上表求改镇为州,罢削旧贯。朕于时以旧典难革,不许其请。寻李崇此表,开诸镇非异之心,致有今日之事。但既往难追,为复略论此耳。朕以李崇国戚望重,器识英断,意欲还遣崇行,总督三军,扬旌恆朔,除彼群盗。诸人谓可尔以不?”仆射萧宝夤等曰:“陛下以旧都在北,忧虑金陵,臣等实怀悚息。李崇德位隆重,社稷之臣,陛下此遣,实合群望。”崇启曰:“臣实无用,猥蒙殊宠,位妨贤路,遂充北伐。徒劳将士,无勋而还,惭负圣朝,于今莫已。臣以六镇幽垂,与贼接对,鸣柝声弦,弗离旬朔。州名差重于镇,谓实可悦彼心,使声教日扬,微尘去塞。岂敢导此凶源,开生贼意。臣之愆负,死有余责。属陛下慈宽,赐全腰领。今更遣臣北行,正是报恩改过,所不敢辞。但臣年七十,自惟老疾,不堪敌场,更愿英贤,收功盛日。”
于是诏崇以本官加使持节、开府、北讨大都督,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广陵王渊皆受崇节度。又诏崇子光禄大夫神轨,假平北将军,随崇北讨。崇至五原,崔暹大败于白道之北,贼遂并力攻崇。崇与广陵王渊力战,累破贼众,相持至冬,乃引还平城。渊表崇长史祖莹诈增功级,盗没军资。崇坐免官爵,征还,以后事付渊。
后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彭城南叛。时除安乐王鉴为徐州刺史以讨法僧,为法僧所败,单马奔归。乃诏复崇官爵,为徐州大都督,节度诸军事。会崇疾笃,乃以卫将军、安丰王延明代之。除改开府、相州刺史,侍中、将军、仪同并如故。孝昌元年薨于位,时年七十一。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武康。后重赠太尉公,增邑一千户,余如故。
长子世哲,性轻率,供奉豪侈。少经征役,颇有将用。自司徒中兵参军,超为征虏将军、骁骑将军。寻迁后将军,为三关别将,讨群蛮,大破之,斩萧衍龙骧将军文思之等。还拜鸿胪少卿。性倾巧,善事人,亦以货赂自达。高肇、刘腾之处势也,皆与亲善,故世号为“李锥”。肃宗末,迁宗正卿,加平南将军,转大司农卿,仍本将军。又改授太仆卿,加镇东将军。寻出为相州刺史,将军如故。世哲至州,斥逐细人,迁徙佛寺,逼买其地,广兴第宅,百姓患之。崇北征之后,征兼太常卿。御史高道穆毁发其宅,表其罪过。后除镇西将军、泾州刺史,赐爵卫国子。正光五年七月卒。赙帛五百匹、朝服一袭,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吏部尚书、冀州刺史,子如故。
世哲弟神轨,受父爵陈留侯。自给事中,稍迁员外常侍、光禄大夫。累出征讨,颇有将领之气。孝昌中,为灵太后宠遇,势倾朝野。时云见幸帷幄,与郑俨为双,时人莫能明也。频迁征东将军、武卫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常领中书舍人。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据州反,诏神轨与都督源子邕等讨平之。武泰初,蛮帅李洪扇动诸落,伊阙已东,至于巩县,多被烧劫。诏神轨为都督,破平之。尔朱荣之向洛也,复为大都督,率众御之。出至河桥,值北中不守,遂便退还。寻与百官候驾于河阴,仍遇害焉。建义初,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空公、相州刺史,谥曰烈。
崔亮,字敬儒,清河东武城人也。父元孙,刘骏尚书郎。刘彧之僭立也,彧青州刺史沈文秀阻兵叛之。彧使元孙讨文秀,为文秀所害。亮母房氏,携亮依冀州刺史崔道固于历城,道固即亮之叔祖也。及慕容白曜之平三齐,内徙桑乾,为平齐民。时年十岁,常依季父幼孙居,家贫,佣书自业。
时陇西李冲当朝任事,亮从兄光往依之,谓亮曰:“安能久事笔砚,而不往托李氏也?彼家饶书,因可得学。”亮曰:“弟妹饥寒,岂可独饱?自可观书于市,安能看人眉睫乎!”光言之于冲,冲召亮与语,因谓亮曰:“比见卿先人《相命论》,使人胸中无复怵迫之念。今遂亡本,卿能记之不?”亮即为诵之,涕泪交零,声韵不异。冲甚奇之,迎为馆客。冲谓其兄子彦曰:“大崔生宽和笃雅,汝宜友之;小崔生峭整清彻,汝宜敬之。二人终将大至。”冲荐之为中书博士。转议郎,寻迁尚书二千石郎。
高祖在洛,欲创革旧制,选置百官。谓群臣曰:“与朕举一吏部郎,必使才望兼允者,给卿三日假。”又一日,高祖曰:“朕已得之,不烦卿辈也。”驰驿征亮兼吏部郎。俄为太子中舍人,迁中书侍郎,兼尚书左丞。亮虽历显任,其妻不免亲事舂簸。高祖闻之,嘉其清贫,诏带野王令。世宗亲政,迁给事黄门侍郎,仍兼吏部郎,领青州大中正。亮自参选事,垂将十年,廉慎明决,为尚书郭秬所委,每云:“非崔郎中,选事不办。”
寻除散骑常侍,仍为黄门。迁度支尚书,领御史中尉。自迁都之后,经略四方,又营洛邑,费用甚广。亮在度支,别立条格,岁省亿计。又议修汴蔡二渠,以通边运,公私赖焉。侍中、广平王怀以母弟之亲,左右不遵宪法,敕亮推治。世宗禁怀不通宾客者久之。后因宴集,怀恃亲使忿,欲陵突亮。亮乃正色责之,即起于世宗前,脱冠请罪,遂拜辞欲出。世宗曰:“广平粗疏,向来又醉,卿之所悉,何乃如此也?”遂诏亮复坐,令怀谢焉。亮外虽方正,内亦承候时情,宣传左右。郭神安颇被世宗识遇,以弟托亮,亮引为御史。及神安败后,因集禁中,世宗令兼侍中卢昶宣旨责亮曰:“在法官何故受左右嘱请?”亮拜谢而已,无以上对。转都官尚书,又转七兵,领廷尉卿,加散骑常侍,中正如故。徐州刺史元昞抚御失和,诏亮驰驿安抚。亮至,劾昞,处以大辟,劳赉绥慰,百姓帖然。
除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城北渭水浅不通船,行人艰阻。亮谓僚佐曰:“昔杜预乃造河梁,况此有异长河,且魏晋之日亦自有桥,吾今决欲营之。”咸曰:“水浅,不可为,浮桥泛长无恆,又不可施柱,恐难成立。”亮曰:“昔秦居咸阳,横桥渡渭,以像阁道,此即以柱为桥。今唯虑长柱不可得耳。”会天大雨,山水暴至,浮出长木数百根。藉此为用,桥遂成立,百姓利之,至今犹名崔公桥。亮性公清,敏于断决,所在并号称职,三辅服其德政。世宗嘉之,诏赐衣马被褥。后纳其女为九嫔。征为太常卿,摄吏部事。
肃宗初,出为抚军将军、定州刺史。萧衍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偷据硖石。诏亮假镇南将军,齐王萧宝夤镇东将军,章武王融安南将军,并使持节、都督诸军事以讨之。灵太后劳遣亮等,赐戎服杂物。亮至硖石,祖悦出城逆战,大破之。贼复于城外置二栅,欲拒官军,亮焚击破之,杀三千余人。亮与李崇为水陆之期,日日进攻,而崇不至。及李平至,崇乃进军,共平硖石,语在《平传》。灵太后赐亮玺书曰:“硖石既平,大势全举,淮堰孤危,自将奔遁。若仍敢游魂,此当易以立计,擒翦蚁徒,应在旦夕。将军推毂所凭,亲对其事,处分经略,宜共协齐,必令得扫荡之理,尽彼遗烬也。随便守御,及分度掠截,扼其咽喉,防塞走路,期之全获,无令漏逸。若畏威降首者,自加蠲宥,以仁为本,任之雅算。一二往使别宣。”以功进号镇北将军。
李平部分诸军,将水陆兼进,以讨堰贼。亮违平节度,以疾请还,随表而发。平表曰:“臣以萧衍将湛僧珍、田道龙游魂境内,犹未收迹,义之、神念尚住梁城。令都督崔亮权据下蔡,别将甕生即住东岸,与亮接势,以防桥道。臣发引向堰,舍人曹道至,奉敕更有处分,而亮已辄还京。按亮受付东南,推毂是托,诚应忧国忘家,致命为限。而始届汝阴,盘桓不进;暨到寇所,停淹八旬;所营土山攻道,并不克就。损费粮力,坐延岁序。赖天威远被,士卒愤激,东北腾上,垂至北门;而亮迟回,仍不肯上,臣逼以白刃,甫乃登陟。及平硖石,宜听处分,方更肆其专恣,轻辄还归。此而不纠,法将焉寄?按律‘临军征讨而故留不赴者死’,又云‘军还先归者流’。军罢先还,尚有流坐,况亮被符令停,委弃而反,失乘胜之机,阙水陆之会?缘情据理,咎深‘故留’。今处亮死,上议。”灵太后令曰:“亮为臣不忠,去留自擅,既损威棱,违我经略。虽有小捷,岂免大咎!但吾摄御万几,庶兹恶杀,可特听以功补过。”及平至,亮与争功于禁中,形于声色。
寻除殿中尚书,迁吏部尚书。时羽林新害张彝之后,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选。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百姓大为嗟怨。亮乃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于不得;庸才下品,年月久者灼然先用。沉滞者皆称其能。亮外甥司空谘议刘景安书规亮曰:“殷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郡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谛观在昔,莫不审举,虽未尽美,足应十收六七。而朝廷贡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论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人才行业,空辨氏姓高下。至于取士之途不溥,沙汰之理未精。而舅属当铨衡,宜须改张易调。如之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谁复修厉名行哉!”亮答书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乘时邀幸,得为吏部尚书。当其壮也,尚不如人,况今朽老而居帝难之任。常思同升举直,以报明主之恩;尽忠竭力,不为贻厥之累。昨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为汝所怪,千载之后,谁知我哉?可静念吾言,当为汝论之。吾兼正六为吏部郎,三为尚书,铨衡所宜,颇知之矣。但古今不同,时宜须异。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书,尚书据状,量人授职,此乃与天下群贤共爵人也。吾谓当尔之时,无遗才,无滥举矣,而汝犹云十收六七。况今日之选专归尚书,以一人之鉴照察天下。刘毅所云:‘一吏部、两郎中,而欲究竟人物,何异以管窥天,而求其博哉!’今勋人甚多,又羽林入选,武夫崛起,不解书计,唯可彍弩前驱,指踪捕噬而已。忽令垂组乘轩,求其烹鲜之效,未曾操刀,而使专割。又武人至多,官员至少,不可周溥。设令十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况一人望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面执,不宜使武人入选,请赐其爵,厚其禄。既不见从,是以权立此格,限以停年耳。昔子产铸刑书以救弊,叔向讥之以正法,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仲尼云:德我者亦《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由是也。但令当来君子,知吾意焉。”后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贤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从亮始也。
转侍中、太常卿,寻迁左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时刘腾擅权,亮托妻刘氏,倾身事之,故频年之中名位隆赫,有识者讥之。转尚书仆射,加散骑常侍。正光二年秋,疽发于背,肃宗遣舍人问疾,亮上表乞解仆射,送所负荷及印绶,诏不许。寻卒,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袭,赗物七百段、蜡三百斤。赠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曰贞烈。亮在雍州,读《杜预传》,见为八磨,嘉其有济时用,遂教民为碾。及为仆射,奏于张方桥东堰谷水造水碾磨数十区,其利十倍,国用便之。亮有三子,士安、士和、士泰,并强干善于当世。
士安,历尚书比部郎,卒于谏议大夫。赠左将军、光州刺史。无子,弟士和以子乾亨继。
乾亨,武定中,尚书都兵郎中。
士和,历司空主簿、通直郎。从亮征硖石,以军勋拜冠军将军、中散大夫、西道行台、元修义左丞,行泾州事。萧宝夤之在关中,高选僚佐,以为督府长史。时莫折念生遣使诈降,宝夤表士和兼度支尚书,为陇右行台,令入秦抚慰,为念生所害。
士泰,历给事中、司空从事中郎、谏议大夫、司空司马。肃宗末,荆蛮侵斥,以士泰为龙骧将军、征蛮别将。事平,以功赐爵五等男。建义初,遇害于河阴。赠都督青兗二州诸军事、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谥曰文肃。子肇师,袭爵。武定末,中书舍人。
亮弟敬默,奉朝请。卒于征虏长史,赠南阳太守。子思韶,从亮征硖石,以军功赐爵武城子,为冀州别驾。
敬默弟隐处,青州州都。亮以其贱出,殊不经纪,论者讥焉。
亮从父弟光韶,事亲以孝闻。初除奉朝请。光韶与弟光伯双生,操业相侔,特相友爱。遂经吏部尚书李冲,让官于光伯,辞色恳至。冲为奏闻,高祖嘉而许之。太和二十年,以光韶为司空行参军,复请让从叔和,曰:“臣诚微贱,未登让品,属逢皇朝,耻无让德。”和亦谦退,辞而不当。高祖善之,遂以和为广陵王国常侍。寻敕光韶兼秘书郎,掌校华林御书。
肃宗初,除青州治中,后为司空骑兵参军,又兼司徒户曹。出为济州辅国府司马,刺史高植甚知之,政事多委访焉。迁青州平东府长史,府解,敕知州事。光韶清直明断,民吏畏爱之。入为司空从事中郎,以母老解官归养,赋诗展意,朝士属和者数十人。久之,征为司徒谘议,固辞不拜。光韶性严毅,声韵抗烈,与人平谈,常若震厉。至于兄弟议论,外闻谓为忿怒,然孔怀雍睦,人少逮之。
孝庄初,河间邢杲率河北流民十余万众,攻逼州郡。刺史元俊忧不自安,州人乞光韶为长史以镇之。时阳平路回寓居齐土,与杲潜相影响,引贼入郭。光韶临机处分,在难确然。贼退之后,刺史表光韶忠毅,朝廷嘉之,发使慰劳焉。寻为东道军司。及元颢入洛,自河以南,莫不风靡。而刺史、广陵王欣集文武以议所从。欣曰:“北海、长乐俱是同堂兄弟,今宗祏不移,我欲受赦。诸君意各何如?”在坐之人莫不失色,光韶独抗言曰:“元颢受制梁国,称兵本朝,拔本塞源,以资仇敌,贼臣乱子,旷代少俦!何但大王家事,所宜切齿。等荷朝眷,未敢仰从!”长史崔景茂、前瀛州刺史张烈、前郢州刺史房叔祖、征士张僧皓咸云:“军司议是。”欣乃斩颢使。
寻征辅国将军、廷尉少卿。未至,除太尉长史,加左将军,俄迁廷尉卿。时秘书监祖莹以赃罪被劾,光韶必欲致之重法。太尉、阳城王徽,尚书令、临淮王彧,吏部尚书李神俊,侍中李彧,并势望当时,皆为莹求宽。光韶正色曰:“朝贤执事,于舜之功未闻有一,如何反为罪人言乎!”其执意不回如此。
永安末,扰乱之际,遂还乡里。光韶博学强辩,尤好理论,至于人伦名教得失之间,榷而论之,不以一毫假物。家足于财,而性俭吝,衣马敝瘦,食味粗薄。始光韶在都,同里人王蔓于夜遇盗,害其二子。孝庄诏黄门高道穆令加检捕,一坊之内,家别搜索。至光韶宅,绫绢钱布,匮箧充积。议者讥其矫啬。其家资产,皆光伯所营。光伯亡,悉焚其契。河间邢子才曾贷钱数万,后送还之。光韶曰:“此亡弟相贷,仆不知也。”竟不纳。刺史元弼前妻,是光韶之继室兄女,而弼贪婪,多诸不法,光韶以亲情,亟相非责,弼衔之。时耿翔反于州界,弼诬光韶子通与贼连结,囚其合家,考掠非理,而光韶与之辩争,辞色不屈。会樊子鹄为东道大使,知其见枉,理出之。时人劝令诣樊陈谢,光韶曰:“羊舌大夫已有成事,何劳往也。”子鹄亦叹尚之。后刺史侯渊代下疑惧,停军益都,谋为不轨。令数百骑夜入南郭,劫光韶,以兵胁之,责以谋略。光韶曰:“凡起兵者,须有名义,使君今日举动直是作贼耳。父老知复何计?”渊虽恨之,敬而不敢害。寻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不起。
光韶以世道屯邅,朝廷屡变,闭门却扫,吉凶断绝。诫子孙曰:“吾自谓立身无惭古烈,但以禄命有限,无容希世取进。在官以来,不冒一级,官虽不达,经为九卿。且吾平生素业,足以遗汝,官阀亦何足言也。吾既运薄,便经三娶,而汝之兄弟各不同生,合葬非古,吾百年之后,不须合也。然赠谥之及,出自君恩,岂容子孙自求之也,勿须求赠。若违吾志,如有神灵,不享汝祀。吾兄弟自幼及老,衣服饮食未曾一片不同,至于兒女官婚荣利之事,未尝不先以推弟。弟顷横祸,权作松榇,亦可为吾作松棺,使吾见之。”卒年七十一。孝静初,侍中贾思同申启,称述光韶,赠散骑常侍、骠骑将军、青州刺史。
光韶弟光伯,尚书郎、青州别驾。后以族弟休临州,遂申牒求解。尚书奏:“按礼: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臣昆弟不臣诸父,封君之孙得尽臣。计始封之君,即是世继之祖,尚不得臣,况今之刺史,既非世继,而得行臣吏之节、执笏称名者乎?检光伯请解,率礼不愆,请宜许遂,以明道教。”灵太后令从之。寻除北海太守,有司以其更满,依例奏代。肃宗诏曰:“光伯自莅海沂,清风远著,兼其兄光韶复能辞荣侍养,兄弟忠孝,宜有甄录。可更申三年,以厉风化。”后历太傅谘议参军。
前废帝时,崔祖螭、张僧皓起逆,攻东阳,旬日之间,众十余万。刺史、东莱王贵平欲令光伯出城慰劳。兄光韶曰:“城民陵纵,为日已久,人人恨之,其气甚盛。古人有言‘众怒如水火焉’,以此观之,今日非可慰谕止也。”贵平强之,光韶曰:“使君受委一方,董摄万里,而经略大事,不与国士图之。所共腹心,皆趋走群小。既不能绥遏以杜其萌,又不能坐观待其衰挫。蹙迫小弟,从为无名之行。若单骑独往,或见拘絷;若以众临之,势必相拒敌。悬见无益也。”贵平逼之,不得已,光伯遂出城数里,城民以光伯兄弟群情所系,虑人劫留,防卫者众。外人疑其欲战,未及晓谕,为飞矢所中,卒。赠征东将军、青州刺史。
子滔,武定末,殷州别驾。
史臣曰:李崇以风质英重,毅然秀立,任当将相,望高朝野,美矣。崔亮既明达后事,动有名迹,于断年之选,失之逾远,救弊未闻,终为国蠹,“无所苟而已”,其若是乎?光韶居雅仗正,有国士之风矣。
列传第五十五 崔光
崔光,本名孝伯,字长仁,高祖赐名焉。东清河鄃人也。祖旷,从慕容德南渡河 ,居青州之时水。慕容氏灭,仕刘义隆为乐陵太守。父灵延,刘骏龙骧将军、长广太守,与刘彧冀州刺史崔道固共拒国军。
慕容白曜之平三齐,光年十七,随父徙代。家贫好学,昼耕夜诵,佣书以养父母。太和六年 ,拜中书博士,转著作郎,与秘书丞李彪参撰国书。迁中书侍郎、给事黄门侍郎,甚为高祖所知待。常曰:“孝伯之才,浩浩如黄河东注,固今日之文宗也。”以参赞迁都之谋,赐爵朝阳子,拜散骑常侍,黄门、著作如故,又兼太子少傅。寻以本官兼侍中、使持节,为陕西大使,巡方省察,所经述叙古事,因而赋诗三十八篇。还,仍兼侍中,以谋谟之功,进爵为伯。
光少有大度,喜怒不见于色。有毁恶之者,必善言以报之,虽见诬谤,终不自申曲直。皇兴初 ,有同郡二人并被掠为奴婢,后诣光求哀,光乃以二口赎免。高祖闻而嘉之。虽处机近,曾不留心文案,唯从容论议,参赞大政而已。高祖每对群臣曰:“以崔光之高才大量,若无意外咎谴,二十年后当作司空。”其见重如是。又从驾破陈显达。世宗即位,正除侍中。
初,光与李彪共撰国书。太和之末,彪解著作,专以史事任光。彪寻以罪废。世宗居谅暗,彪上表求成《魏书》 ,诏许之,彪遂以白衣于秘书省著述。光虽领史官,以彪意在专功,表解侍中、著作以让彪,世宗不许。迁太常卿,领齐州大中正。
正始元年夏,有典事史元显献四足四翼鸡,诏散骑侍郎赵邕以问光。光表答曰:
臣谨按:《汉书·五行志》:宣帝黄龙元年,未央殿路軨中,雌鸡化为雄,毛变而不鸣不将,无距。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鸡伏子,渐化为雄,冠距鸣将。永光中,有献雄鸡生角。刘向以为鸡者小畜,主司时起居,小臣执事为政之象也。言小臣将乘君之威,以害政事,指石显也。竟宁元年,石显伏辜,此其效也。灵帝光和元年,南宫寺雌鸡欲化为雄,一身毛皆似雄,但头冠尚未变。诏以问议郎蔡邕,邕对曰:“貌之不恭,则有鸡祸。臣窃推之,头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鸡一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是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应之不精,政无所改,头冠或成,为患滋大。”是后张角作乱,称“黄巾贼”,遂破坏四方,疲于赋役,民多叛者。上不改政,遂至天下大乱。今之鸡状虽与汉不同,而其应颇相类矣。向、邕并博达之士,考物验事,信而有证,诚可畏也。
臣以邕言推之,翅足众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雏而未大,脚羽差小,亦其势尚微,易制御也。臣闻灾异之见,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惧,乃能招福;暗主视之弥慢,所用致祸。《诗》、《书》、《春秋》、秦、汉之事多矣,此陛下所观者也。今或有自贱而贵,关预政事,殆亦前代君房之匹比者。南境死亡千计,白骨横野,存有酷恨之痛,殁为怨伤之魂。义阳屯师,盛夏未返;荆蛮狡猾,征人淹次。东州转输,往多无还;百姓困穷,绞缢以殒。北方霜降,蚕妇辍事;群生憔悴,莫甚于今。此亦贾谊哭叹、谷永切谏之时。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陛下为民父母,所宜矜恤。国重戎战,用兵犹火,内外怨弊,易以乱离。陛下纵欲忽天下,岂不仰念太祖取之艰难,先帝经营劬劳也?
诚愿陛下留聪明之鉴,警天地之意,礼处左右,节其贵越。往者邓通、董贤之盛,爱之正所以害之。又躬飨加罕,宴宗或阙,时应亲肃郊庙,延敬诸父。检访四方,务加休息,爰发慈旨,抚赈贫瘼。简费山池,减撤声饮,昼存政道,夜以安身。博采刍荛,进贤黜佞。则兆庶幸甚,妖弭庆进,祯祥集矣。
世宗览之,大悦。后数日,而茹皓等并以罪失伏法,于是礼光愈重,加抚军将军。
二年八月,光表曰:“去二十八日,有物出于太极之西序,敕以示臣,臣按其形,即庄子所谓‘蒸成菌’者也。又云‘朝菌不终晦朔’,雍门周所称‘磨萧斧而伐朝菌’,皆指言蒸气郁长,非有根种,柔脆之质,凋殒速易,不延旬月,无拟斧斤。又多生墟落秽湿之地,罕起殿堂高华之所。今极宇崇丽,墙筑工密,粪朽弗加,沾濡不及,而兹菌焱构,厥状扶疏,诚足异也。夫野木生朝,野鸟入庙,古人以为败亡之象。然惧灾修德者,咸致休庆;所谓家利而怪先,国兴而妖豫。是故桑谷拱庭,太戊以昌;雊雉集鼎,武丁用熙。自比鸱鹊巢于庙殿,枭鵩鸣于宫寝,菌生宾阶轩坐之正,准诸往记,信可为诫。且东南未静,兵革不息,郊甸之内,大旱跨时,民劳物悴,莫此之甚。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伏愿陛下,追殷二宗感变之意,侧躬耸诚,惟新圣道。节夜饮之忻,强朝御之膳,养方富之年,保金玉之性,则魏祚可以永隆,皇寿等于山岳。”
四年秋,除中书令,进号镇东将军。永平元年秋,将刑元愉妾李氏,群官无敢言者。敕光为诏,光逡巡不作,奏曰:“伏闻当刑元愉妾李,加之屠割。妖惑扇乱,诚合此罪。但外人窃云李今怀妊,例待分产。且臣寻诸旧典,兼推近事,戮至刳胎,谓之虐刑。桀纣之主,乃行斯事。君举必书,义无隐昧,酷而乖法,何以示后?陛下春秋已长,未有储体,皇子襁褓,至有夭失。臣之愚识,知无不言,乞停李狱,以俟育孕。”世宗纳之。
延昌元年春,迁中书监,侍中如故。二年,世宗幸东宫,召光与黄门甄琛、广阳王渊等,并赐坐。诏光曰:“卿是朕西台大臣,今当为太子师傅。”光起拜固辞,诏不许。即命肃宗出,从者十余人,敕以光为傅之意,令肃宗拜光。光又拜辞,不当受太子拜,复不蒙许,肃宗遂南面再拜。詹事王显启请从太子拜,于是宫臣毕拜,光北面立,不敢答拜,唯西面拜谢而出。于是赐光绣彩一百匹,琛、渊等各有差。寻授太子少傅。三年,迁右光禄大夫,侍中、监如故。
四年正月,世宗夜崩。光与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迎肃宗于东宫,安抚内外,光有力焉。帝崩后二日,广平王怀扶疾入临,以母弟之亲,径至太极西庑,哀恸禁内,呼侍中、黄门、领军、二卫,云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须入见主上。诸人皆愕然相视,无敢抗对者。光独攘衰振杖,引汉光武初崩,太尉赵憙横剑当阶,推下亲王故事,辞色甚厉,闻者莫不称善,壮光理义有据。怀声泪俱止,云侍中以古事裁我,我不敢不服。于是遂还,频遣左右致谢。
初,永平四年,以黄门郎孙惠蔚代光领著作。惠蔚首尾五载,无所厝意。至是三月,尚书令、任城王澄表光宜还史任,于是诏光还领著作。四月,迁特进。五月,以奉迎肃宗之功,封光博平县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七月,领国子祭酒。八月,诏光乘步挽于云龙门出入。寻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灵太后临朝之后,光累表逊位。于忠擅权,光依附之。及忠稍被疏黜,光并送章绶冠服茅土,表至十余上。灵太后优答不许。有司奏追于忠及光封邑。熙平元年二月,太师、高阳王雍等奏举光授肃宗经。初,光有德于灵太后,语在《于忠传》。四月,更封光平恩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以朝阳伯转授第二子勖。其月,敕赐羊车一乘。
时灵太后临朝,每于后园亲执弓矢。光乃表上中古妇人文章,因以致谏曰:“孔子云:‘士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艺谓礼、乐、书、数、射、御。明前四业,丈夫妇人所同修者。若射、御,唯主男子,事不及女。古之贤妃烈媛,母仪家国,垂训四海,宣教九宗,可秉道怀德,率遵仁礼。是以汉后马邓,术迈祖考,羊嫔蔡氏,具体伯喈。伏惟皇太后,含圣履仁,临朝阐化,肃雍恺悌,靖徽齐穆,孝祀通于神明,和风溢于区宇。因时暇豫,清暑林园,远藐姑射,眷言矍相,弦矢所发,必中正鹄,威灵遐暢,义震上下。文武慑心,左右悦目,吾王不游,吾何以休,不窥重仞,安见富美。天情冲谦,动容祗愧,以为举非蚕织,事存无功,岂谓应乾顺民,裁成辅相者哉。臣不胜庆幸,谨上妇人文章录一帙,其集具在内,伏愿以时披览,仰裨未闻。息弯挟之劳,纳闲拱之泰,颐精养寿,栖神翰林。”
是秋,灵太后频幸王公第宅。光表谏曰:“《礼记》云:‘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是谓君臣为谑。’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有时归宁,亲没,使卿大夫聘。《春秋》纪陈、宋、齐之女并为周王后,无适本国之事。是制深于士大夫,许嫁唁兄,又义不得;卫女思归,以礼自抑;《载驰》、《竹竿》所为作也。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武帷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伯姬待姆,安就炎燎;樊姜俟命,忍赴洪流。传皆缀集,以垂来咏。昨轩驾频出,幸冯翊君、任城王第,虽渐中秋,余热尚蒸,衡盖往还,圣躬烦倦。丰厨嘉醴,罄竭时羞,上寿弗限一觞,方丈甘逾百品,旦及日斜,接对不憩,非谓顺时而游,奉养有度。纵云辇崇凉,御筵安暢,左右仆侍,众过千百,扶卫跋涉,袍甲在身,蒙曝尘日,涣汗流离,致时饥渴,餐饭不赡,赁马假乘,交费钱帛。昔人称陛下甚乐,臣等至苦,或其事也。伏惟皇太后,月灵炳曜,坤仪挺茂,诞育帝躬,维兴魏道。德逾文母,仁迈和憙。亲以天至,远异莫间;爱由真固,非俟虚隆。纡屈銮驾,降临闉里,荣光帝京,士女藻悦。白首之耋,欣遇牺年;青衿之童,庆属唐日。千载之所难,一朝之为易,非至明超古,忘骄释吝,孰能若斯者哉?魏元以来,莫正斯美,兴居出入,自当坦然,岂同往嫌,曲有矫避。但帝族方衍,勋贵增迁,祗请遂多,将成彝式。陛下遵酌前王,贻厥后矩,天下为公,亿兆己任。专荐郊庙,止决大政,辅养神和,简息游幸。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则率土属赖,含生仰悦矣。臣过荷恩荣,所知必尽,嘿嘿唯唯,愚窃未敢,轻陈狂瞽,分贻宪坐。”
神龟元年夏,光表曰:“《诗》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又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传》曰:‘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不恤其人。’是以《书》始稽古,《易》本山火,观于天文,以察时变;观于人文,以化成天下。孟子囗实,匡张训说。安世记箧于汾南,伯山抱卷于河右。元始孤论,充汉帝之坐;孟皇片字,悬魏王之帐。前哲之宝重坟籍,珍爱分篆,犹若此之至也。矧乃圣典鸿经,炳勒金石,理为国楷,义成家范,迹实世模,事则人轨,千载之格言,百王之盛烈,而令焚荒污毁,积榛棘而弗扫,为鼯鼬之所栖宿,童竖之所登踞者哉!诚可为痛心疾首,拊膺扼腕。伏惟皇帝陛下,孝敬日休,自天纵睿,垂心初学,儒业方熙。皇太后钦明慈淑,临制统化,崇道重教,留神翰林。将披云台而问礼,拂麟阁以招贤。诚宜远开阙里,清彼孔堂,而使近在城闉,面接宫庙,旧校为墟,子衿永替。岂所谓建国君民,教学为先,京邑翼翼,四方是则也?寻石经之作,起自炎刘,继以曹氏《典论》,初乃三百余载,计末向二十纪矣。昔来虽屡经戎乱,犹未大崩侵。如闻往者刺史临州,多构图寺,道俗诸用,稍有发掘,基蹠泥灰,或出于此。皇都始迁,尚可补复,军国务殷,遂不存检。官私显隐,渐加剥撤。播麦纳菽,秋春相因,囗生蒿杞,时致火燎,由是经石弥减,文字增缺。职忝胄教,参掌经训,不能缮修颓坠,兴复生业,倍深惭耻。今求遣国子博士一人,堪任干事者,专主周视,驱禁田牧,制其践秽,料阅碑牒所失次第,量厥补缀。”诏曰:“此乃学者之根源,不朽之永格,垂范将来,宪章之本,便可一依公表。”光乃令国子博士李郁与助教韩神固、刘燮等勘校石经,其残缺者,计料石功,并字多少,欲补治之。于后,灵太后废,遂寝。
二年八月,灵太后幸永宁寺,躬登九层佛图。光表谏曰:“伏见亲升上级,伫跸表刹之下,祗心图构,诚为福善。圣躬玉趾,非所践陟,臣庶恇惶,窃谓未可。按《礼记》:‘为人子者,不登高,不临深。’古贤有言:策画失于庙堂,大人蹶于中野。《汉书》:上欲西驰下峻坂,袁盎揽辔停舆曰:‘臣闻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如有车败马惊,奈高庙太后何?’又云:上酎祭庙出,欲御楼船。薛广德免冠顿首,曰:‘宜从桥,陛下不听臣,臣以血污车轮。’乐正子春,曾参弟子,亦称至孝,固自谨慎,堂基不过一尺,犹有伤足之愧。永宁累级,阁道回隘,以柔懦之宝体,乘至峻之重峭,万一差跌,千悔何追?《礼》:将祭宗庙,必散斋七日,致斋三日,然后入祀,神明可得而通。今虽容像未建,已为神明之宅。方加雕缋,饰丽丹青,人心所祗,锐观滋甚,登者既众,异怀若面。纵一人之身恆尽诚洁,岂左右臣妾各竭虔仰?不可独升,必有扈侍,惧或忘慎,非饮酒茹荤而已。昨风霾暴兴,红尘四塞,白日昼昏,特可惊畏。《春秋》:宋、卫、陈、郑同日而灾,伯姬待姆,致焚如之祸。去皇兴中,青州七级亦号崇壮,夜为上火所焚。虽梓慎、裨灶之明,尚不能逆克端兆。变起仓卒,预备不虞。天道幽远,自昔深诫。墟墓必哀,庙社致敬,望茔凄恸,入门耸栗,适墓不登陇,未有升陟之事。《传》云:‘公既视朔,遂登观台。’其下无天地先祖之神,故可得而乘也。《内经》,宝塔高华,堪室千万,唯盛言香花礼拜,岂有登上之义?独称三宝阶,从上而下,人天交接,两得相见,超世奇绝,莫可而拟。恭敬拜跽,悉在下级。远存瞩眺,周见山河,因其所眄,增发嬉笑。未能级级加虔,步步崇慎,徒使京邑士女,公私凑集。上行下从,理势以然,迄于无穷,岂长世竞慕一登而可抑断哉?盖心信为本,形敬乃末,重实轻根,靖实躁君,恭己正南面者,岂月乘峻极,旬御层阶。今经始既就,子来自劝,基构已兴,雕绚渐起,紫山华台,即其宫也。伏愿息躬亲之劳,广风靡之化,因立制防,班之条限,以遏嚣污,永归清寂。下竭肃穆之诚,上展瞻仰之敬。勿践勿履,显固亿龄,融教阐悟,不其博欤?”
九月,灵太后幸嵩高。光上表谏曰:“伏闻明后当亲幸嵩高,往还累宿。銮游近旬,存省民物,诚足为善。虽渐农隙,所获栖亩,饥贫之家指为珠玉,遗秉滞遂,莫不宝惜。步骑万余,来去经践,驾辇杂还,竞骛交驰,纵加禁护,犹有侵耗,士女老幼,微足伤心。秋末久旱,尘壤委深,风霾一起,红埃四塞。辕关峭险,山路危狭,圣驾清道,当务万安。乘履涧壑,蒙犯霜露,出入半旬,途越数百,飘曝弥日,仰亏和豫。七庙上灵,容或未许;亿兆下心,实用悚栗。且藏蛰节远,昆虫布列,蠉蠕之类,盈于川原,车马辗蹈,必有类杀。慈矜好生,应垂未测,诚恐悠悠之议,将谓为福兴罪。厮役困于负担,爪牙窘于赁乘,供顿候迎,公私扰费。厨兵幕士,衣履败穿,昼暄夜凄,罔所覆藉,监帅驱捶,泣呼相望。霜旱为灾,所在不稔,饥馑荐臻,方成俭敝。为民父母,所宜存恤,靖以抚之,犹惧离散,乃于收敛初辰,致此行举,自近及远,交兴怨嗟。伏愿远览虞舜,恭己无为;近遵《老》、《易》,不出户牖。罢劳形之游,息伤财之驾,动循典防,纳诸轨仪,委司责成,寄之耳目。人神幸甚,朝野抃悦。”灵太后不从。
正光元年冬,赐光几杖、衣服。二年春,肃宗亲释奠国学,光执经南面,百僚陪列。司徒、京兆王继频上表以位让光。夏四月,以光为司徒、侍中、国子祭酒,领著作如故。光表固辞历年,终不肯受。
八月,获秃鹙鸟于宫内,诏以示光。光表曰:“蒙示十四日所得大鸟,此即《诗》所谓‘有鹙在梁’,解云‘秃鹙也’,贪恶之鸟,野泽所育,不应入殿庭。昔魏氏黄初中,有鹈鹕集于灵芝池,文帝下诏以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博求贤俊,太尉华歆由此逊位而让管宁者也。臣闻野物入舍,古人以为不善,是以张臶恶任,贾谊忌鵩。鹈鹕暂集而去,前王犹为至诫,况今亲入宫禁,为人所获,方被畜养,晏然不以为惧。准诸往义,信有殊矣。且饕餮之禽,必资鱼肉,菽麦稻粱,时或餐啄,一食之费,容过斤镒。今春夏阳旱,谷籴稍贵,穷窘之家,时有菜色。陛下为民父母,抚之如伤,岂可弃人养鸟,留意于丑形恶声哉?卫侯好鹤,曹伯爱雁,身死国灭,可为寒心。陛下学通《春秋》,亲览前事,何得口咏其言,行违其道!诚愿远师殷宗,近法魏祖,修德延贤,消灾集庆。放无用之物,委之川泽,取乐琴书,颐养神性。”肃宗览表大悦,即弃之池泽。
诏召光与安丰王延明议定服章。三年六月,诏光乘步挽至东西上阁。九月,进位太保,光又固辞。光年耆多务,疾病稍增,而自强不已,常在著作,疾笃不归。四年十月,肃宗亲临省疾,诏断宾客,中使相望,为止声乐,罢诸游眺。拜长子励为齐州刺史。十一月,疾甚,敕子侄等曰:“谛听吾言。闻曾子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启予手,启予足,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吾荷先帝厚恩,位至于此,史功不成,殁有遗恨。汝等以吾之故,并得名位,勉之!勉之!以死报国。修短命也,夫复何言。速可送我还宅。”气力虽微,神明不乱。至第而薨,年七十三。肃宗闻而悲泣,中使相寻,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六十万、布一千匹、蜡四百斤,大鸿胪监护丧事。车驾亲临,抚尸恸哭。御辇还宫,流涕于路,为减常膳,言则追伤。每至光坐诵读之处,未尝不改容凄悼。五年正月,赠太傅,领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冀州刺史,侍中如故。又敕加后部鼓吹、班剑,依太保、广阳王故事,谥文宣公。肃宗祖丧建春门外,望需哀感,儒者荣之。
初,光太和中,依宫商角徵羽本音而为五韵诗,以赠李彪,彪为十二次诗以报光。光又为百三郡国诗以答之,国别为卷,为百三卷焉。
光宽和慈善,不逆于物,进退沉浮,自得而已。常慕胡广、黄琼之为人,故为气概者所不重。始领军于忠以光旧德,甚信重焉,每事筹决,光亦倾身事之。元叉于光亦深宗敬。及郭祚、裴植见杀,清河王怿遇祸,光随时俯仰,竟不匡救,于是天下讥之。自从贵达,罕所申荐。曾启其女婿彭城刘敬徽,云敬徽为荆州五陇戍主,女随夫行,常虑寇抄,南北分张,乞为徐州长史、兼别驾,暂集京师。肃宗许之。时人比之张禹。光初为黄门,则让宋弁;为中书监,让汝南王悦;为太常,让刘芳;为少傅,让元暐、穆绍、甄琛;为国子祭酒,让清河王怿、任城王澄;为车骑、仪同,让江阳王继,又让灵太后父胡国珍。皆顾望时情,议者以为矫饰。崇信佛法,礼拜读诵,老而逾甚,终日怡怡,未曾恚忿。曾于门下省昼坐读经,有鸽飞集膝前,遂入于怀,缘臂上肩,久之乃去。道俗赞咏诗颂者数十人。每为沙门朝贵请讲《维摩》、《十地经》,听者常数百人,即为二经义疏三十余卷。识者知其疏略,以贵重为后坐疑 于讲次。凡所为诗赋铭赞诔颂表启数百篇,五十余卷,别有集。光十一子,励、勖、勔、劝、劼、勊、勍、劬、、、勉。
励,字彦德,器学才行最有父风。举秀才,中军彭城王参军、秘书郎中,以父光为著作,固辞不拜。历员外郎、骑侍郎、太尉记室、散骑侍郎,以继母忧去职。神龟中,除司空从事中郎。正光二年,拜中书侍郎。领军将军元义为明堂大将,以励为长史。与从兄鸿俱知名于世。四年十月,父光疾甚,诏拜征虏将军、齐州刺史。以父寝疾,衣不解带。及光薨,肃宗每加存慰。五年春,光葬于本乡,又诏遣主书张文伯宣吊焉。孝昌元年十二月,诏除太尉长史,仍为齐州大中正,袭父爵。建义初,遇害河阴,时年四十八。赠侍中、卫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
子挹,袭。武定末,太尉。属齐受禅,爵例降。
挹弟损,仪同开府主簿。
勖,武定末,征虏将军、安州刺史、朝阳伯。齐受禅,例降。
勔,字彦儒,亦有父风。司空记室、通直散骑侍郎、宁远将军、清河太守,带槃阳镇将。为逆贼崔景安所害。赠征虏将军、齐州刺史。
子权,太尉参军事。
劼,武定中,中书郎。
光弟敬友,本州治中。颇有受纳,御史案之,乃与守者俱逃。后除梁郡太守,会遭所生母忧,不拜。敬友精心佛道,昼夜诵经。免丧之后,遂菜食终世。恭宽接下,修身厉节。自景明已降,频岁不登,饥寒请丐者,皆取足而去。又置逆旅于肃然山南,大路之北,设食以供行者。延昌三年二月卒,年五十九。
子鸿,字彦鸾。少好读书,博综经史。太和二十年,拜彭城王国左常侍。景明三年,迁员外郎、兼尚书虞曹郎中。敕撰《起居注》。迁给事中,兼祠部郎,转尚书都兵郎中。诏太师、彭城王勰以下公卿朝士儒学才明者三十人,议定律令于尚书上省,鸿与光俱在其中,时论荣之。永平初,豫州城人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据悬瓠叛。诏镇南将军邢峦讨之,以鸿为行台镇南长史。徙三公郎中,加轻车将军。迁员外散骑常侍,领郎中。
延昌二年,将大考百僚,鸿以考令于体例不通,乃建议曰:“窃惟王者为官求才,使人以器,黜陟幽明,扬清激浊,故绩效能官、才必称位者朝升夕进,年岁数迁,岂拘一阶半级,阂以囗僚等位者哉?二汉以降,太和以前,苟必官须此人,人称此职,或超腾升陟,数岁而至公卿,或长兼、试守称允而迁进者,披卷则人人而是,举目则朝贵皆然。故能时收多士之誉,国号丰贤之美。窃见景明以来考格,三年成一考,一考转一阶。贵贱内外万有余人,自非犯罪,不问贤愚,莫不上中,才与不肖,比肩同转。虽有善政如黄龚,儒学如王郑,史才如班马,文章如张蔡,得一分一寸必为常流所攀,选曹亦抑为一概,不曾甄别。琴瑟不调,改而更张,虽明旨已行,犹宜消息。”世宗不从。
三年,鸿以父忧解任,甘露降其庐前树。十一月,世宗以本官征鸿。四年,复有甘露降其京兆宅之庭树。复加中坚将军,常侍、领郎如故。迁中散大夫、高阳王友,仍领郎中。其年为司徒长史。正光元年,加前将军。修高祖、世宗《起居注》。光撰魏史,徒有卷目,初未考正,阙略尤多。每云此史会非我世所成,但须记录时事,以待后人。临薨言鸿于肃宗。五年正月,诏鸿以本官修缉国史。孝昌初,拜给事黄门侍郎,寻加散骑常侍、齐州大中正。鸿在史甫尔,未有所就,寻卒。赠镇东将军、度支尚书、青州刺史。
鸿弱冠便有著述之志,见晋魏前史皆成一家,无所措意。以刘渊、石勒、慕容俊、苻健、慕容垂、姚苌、慕容德、赫连屈孑、张轨、李雄、吕光、乞伏国仁、秃发乌孤、李暠、沮渠蒙逊、冯跋等,并因世故,跨僭一方,各有国书,未有统一,鸿乃撰为《十六国春秋》,勒成百卷,因其旧记,时有增损褒贬焉。鸿二世仕江左,故不录僭晋、刘、萧之书。又恐识者责之,未敢出行于外。世宗闻其撰录,遣散骑常侍赵邕诏鸿曰:“闻卿撰定诸史,甚有条贯,便可随成者送呈,朕当于机事之暇览之。”鸿以其书有与国初相涉,言多失体,且既未讫,迄不奏闻。鸿后典起居,乃妄载其表曰:
臣闻帝王之兴也,虽诞应图录,然必有驱除,盖所以翦彼厌政,成此乐推。故战国纷纭,年过十纪,而汉祖夷殄群豪,开四百之业。历文景之怀柔蛮夏,世宗之奋扬威武,始得凉、朔同文,牂、越一轨。于是谈、迁感汉德之盛,痛诸史放绝,乃钤括旧书,著成《太史》,所谓缉兹人事,光彼天时之义也。
昔晋惠不竞,华戎乱起;三帝受制于奸臣,二皇晏驾于非所;五都萧条,鞠为煨烬。赵燕既为长蛇,辽海缅成殊域,穷兵锐进,以力相雄,中原无主,八十余年。遗晋僻远,势略孤微,民残兵革,靡所归控。皇魏龙潜幽代,世笃公刘,内修德政,外抗诸伪,并冀之民,怀宝之士,襁负而至者日月相寻,虽邠岐之赴太王,讴歌之归西伯,实可同年而语矣。太祖道武皇帝以神武之姿,接金行之运,应天顺民,龙飞受命。太宗必世重光,业隆玄默。世祖雄才睿略,阐曜威灵,农战兼修,扫清氛秽。岁垂四纪,而寰宇一同。儋耳、文身之长,卉服、断发之酋,莫不请朔率职,重译来庭。隐愍鸿济之泽,三乐击壤之歌,百姓始得陶然苏息,欣于尧舜之世。
自晋永宁以后,虽所在称兵,竞自尊树,而能建邦命氏成为战国者,十有六家。善恶兴灭之形,用兵乖会之势,亦足以垂之将来,昭明劝戒。但诸史残缺,体例不全,编录纷谬,繁略失所;宜审正不同,定为一书。伏惟高祖,以大圣应期,钦明御运,合德乾坤,同光日月,建格天之功,创不世之法,开凿生民,惟新大造。陛下以青阳继统,睿武承天。应符屈己,则道高三、五;颐神至境,则洞彼玄宗。剖判百家,斟酌六籍,远迈石渠,美深白虎。至如导礼革俗之风,昭文变性之化,固以感彼禽鱼,穆兹寒暑。而况愚臣沐浴太和,怀音正始,而可不勉强难革之性,砥砺木石之心哉?诚知敏谢允南,才非承祚,然《国志》、《史考》之美,窃亦辄所庶几。始自景明之初,搜集诸国旧史,属迁京甫尔,率多分散,求之公私,驱驰数岁。又臣家贫禄薄,唯任孤力,至于纸尽,书写所资,每不周接,暨正始元年,写乃向备。谨于吏按之暇,草构此书。区分时事,各系本录;破彼异同,凡为一体;约损烦文,补其不足。三豕五门之类,一事异年之流,皆稽以长历,考诸旧志,删正差谬,定为实录。商校大略,著《春秋》百篇。至三年之末,草成九十五卷。唯常璩所撰李雄父子据蜀时书,寻访不获,所以未及缮成,辍笔私求,七载于今。此书本江南撰录,恐中国所无,非臣私力所能终得。其起兵僭号,事之始末,乃亦颇有,但不得此书,惧简略不成。久思陈奏,乞敕缘边求采,但愚贱无因,不敢轻辄。
散骑常侍、太常少卿、荆州大中正臣赵邕,忽宣明旨,敕臣送呈。不悟九皋微志,乃得上闻,奉敕欣惶,庆惧兼至。今谨以所讫者,附臣邕呈奏。臣又别作序例一卷,年表一卷,仰表皇朝统括大义,俯明愚臣著录微体。徒窃慕古人立言美意,文致疏鄙,无一可观,简御之日,伏深惭悸。
鸿意如此,然自正光以前,不敢显行其书。自后以其伯光贵重当朝,知时人未能发明其事,乃颇相传读。亦以光故,执事者遂不论之。鸿经综既广,多有违谬。至如太祖天兴二年,姚兴改号,鸿以为改在元年;太宗永兴二年,慕容超擒于广固,鸿又以为事在元年;太常二年,姚泓败于长安,而鸿亦以为灭在元年。如此之失,多不考正。
子子元,秘书郎。后永安中,乃奏其父书,曰:“臣亡考故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前将军、齐州大中正鸿,不殒家风,式缵世业,古学克明,在新必镜,多识前载,博极群书,史才富洽,号称籍甚。年止壮立,便斐然怀著述意。正始之末,任属记言,撰缉余暇,乃刊著赵、燕、秦、夏、凉、蜀等遗载,为之赞序,褒贬评论。先朝之日,草构悉了,唯有李雄《蜀书》,搜索未获,阙兹一国,迟留未成。去正光三年,购访始得,讨论适讫,而先臣弃世。凡十六国,名为《春秋》,一百二卷,近代之事最为备悉。未曾奏上,弗敢宣流。今缮写一本,敢以仰呈。傥或浅陋,不回睿赏,乞藏秘阁,以广异家。”子元后谋反,事发逃窜,会赦免。寻为其叔鹍所杀。
光从祖弟长文,字景翰。少亦徙于代都,聪敏有学识。太和中,除奉朝请。迁洛,拜司空参军事,营构华林园。后兼员外散骑常侍,为宕昌使主。还,授给事中、本国中正、尚书库部郎。正始中,大修器械,为诸州造仗都使、齐州太原太守、雍州抚军府长史。以廉慎称。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转太府少卿,丞相、高阳王雍谘议参军,太中大夫。永安中,以老拜征虏将军、平州刺史。还家专读佛经,不关世事。年七十九,天平初卒。赠使持节、征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贞。
子慈懋,字德林。永熙初,征虏将军、徐州征东府长史。
长文从弟庠,字文序。有干用。初除侍御史、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频使高丽,转步兵校尉,又转司空掾,领左右直长。出除相州长史,还,拜河阴、洛阳令,以强直称。迁东郡太守。元颢寇逼郡界,庠拒不从命,弃郡走还乡里。孝庄还宫,赐爵平原伯,拜颍川太守。二年五月,为城民王早、兰宝等所害。后赠骠骑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史。
子罕,袭爵。齐受禅,例降。
光族弟荣先,字隆祖。涉历经史,州辟主薄。
子铎,有文才。冠军将军、中散大夫。
铎弟觐,宁远将军、羽林监。
史臣曰:崔光风素虚远,学业渊长。高祖归其才博,许其大至,明主固知臣也。历事三朝,师训少主,不出宫省,坐致台傅,斯亦近世之所希有。但顾怀大雅,托迹中庸,其于容身之讥,斯乃胡广所不免也。鸿博综古今,立言为事,亦才志之士乎?
列传第五十六 甄琛 高聪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极人,汉太保甄邯后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 ,闺门之内,兄弟戏狎,不以礼法自居。颇学经史,称有刀笔,而形貌短陋,鲜风仪。举秀才。入都积岁,颇以弈棋弃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苍头常令秉烛,或时睡顿,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后不胜楚痛,乃白琛曰:“郎君辞父母,仕宦京师。若为读书执烛,奴不敢辞罪,乃以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而赐加杖罚,不亦非理!”琛惕然惭感,遂从许叡、李彪假书研习,闻见益优。
太和初,拜中书博士,迁谏议大夫,时有所陈,亦为高祖知赏。转通直散骑侍郎 ,出为本州征北府长史,后为本州阳平王颐卫军府长史。世宗践祚,以琛为中散大夫、兼御史中尉,转通直散骑常侍,仍兼中尉。琛表曰:
王者道同天壤,施齐造化,济时拯物,为民父母。故年谷不登,为民祈祀。乾坤所惠 ,天子顺之;山川秘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损躬无吝,如或所聚,唯为赈恤。是以《月令》称: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禽兽者,皆野虞教导之;其迭相侵夺者,罪之无赦。此明导民而弗禁,通有无以相济也。《周礼》虽有川泽之禁,正所以防其残尽,必令取之有时。斯所谓障护虽在公,更所以为民守之耳。且一家之长,惠及子孙;一运之君,泽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养,以为国家之富。未有尊居父母,而醯醢是吝;富有万品,而一物是规。今者,天为黔首生盐,国与黔首障护,假获其利,是犹富专口断不及四体也。且天下夫妇岁贡粟帛。四海之有,备奉一人;军国之资,取给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贫,而苟禁一池也。
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济其用,或巢宇以诲其居,或教农以去其饥 ,或训衣以除其敝。故周《诗》称“教之诲之,饮之食之”,皆所以抚覆导养,为之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识无远尚,每观上古爱民之迹,时读中叶骤税之书,未尝不叹彼远大,惜此近狭。今伪弊相承,仍崇关鄽之税;大魏恢博,唯受谷帛之输。是使远方闻者,罔不歌德。昔亶父以弃宝得民,硕鼠以受财失众。君王之义,宜其高矣;魏之简税,惠实远矣。语称出内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难,人君之祸。夫以府藏之物,犹以不施而为灾;况府外之利,而可吝之于黔首?且善藏者藏于民,不善藏者藏于府。藏于民者民欣而君富,藏于府者国怨而民贫。国怨则示化有亏,民贫则君无所取。愿弛兹盐禁,使沛然远及,依《周礼》置川衡之法,使之监导而已。
诏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陈。付八座议可否以闻。”
司徒、录尚书、彭城王勰,兼尚书邢峦等奏:“琛之所列,富乎有言,首尾大备,或无可贬。但恐坐谈则理高,行之则事阙,是用迟回,未谓为可。窃惟古之善为治者,莫不昭其胜途,悟其远理,及于救世,升降称时。欲令丰无过溢,俭不致敝,役养消息,备在厥中,节约取足,成其性命。如不尔者,焉用君为?若任其生产,随其啄食,便是刍狗万物,不相有矣。自大道既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高理睦。然恩惠既交,思拯之术广,恆恐财不周国,泽不厚民。故多方以达其情,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货山川,轻在民之贡;立税关市,裨十一之储。收此与彼,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为身也。所谓集天地之产,惠天地之民,藉造物之富,赈造物之贫。彻商贾给戎战,赋四民赡军国,取乎用乎,各有义已。禁此渊池,不专大官之御;敛此匹帛,岂为后宫之资?既润不在己,彼我理一,犹积而散之,将焉所吝?且税之本意,事有可求,固以希济生民,非为富贿藏货。不尔者,昔之君子何为然哉?是以后来经图,未之或改。故先朝商校,小大以情,降鉴之流,疑兴复盐禁。然自行以来,典司多怠,出入之间,事不如法,遂令细民怨嗟,商贩轻议。此乃用之者无方,非兴之者有谬。至使朝廷明识,听营其间,今而罢之,惧失前旨。一行一改,法若易棋,参论理要,宜依前式。”诏曰:“司盐之税,乃自古通典,然兴制利民,亦代或不同,苟可以富氓益化,唯理所在。甄琛之表,实所谓助政毗治者也,可从其前计,使公私并宜,川利无拥。尚书严为禁豪强之制也。”
诏琛参八座议事。寻正中尉,常侍如故。迁侍中,领中尉。琛俯眉畏避,不能绳纠贵游,凡所劾治,率多下吏。于时赵修盛宠,琛倾身事之。琛父凝为中散大夫,弟僧林为本州别驾,皆托修申达。至修奸诈事露,明当收考,今日乃举其罪。及监决修鞭,犹相隐恻。然告人曰:“赵修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识以此非之。修死之明日,琛与黄门郎李凭以朋党被召诣尚书,兼尚书元英、邢峦穷其阿附之状。琛曾拜官,诸宾悉集,峦乃晚至,琛谓峦曰:“卿何处放蛆来,今晚始顾?”虽以戏言,峦变色衔忿。及此,大相推穷。司徒公、录尚书、北海王详等奏曰:“臣闻党人为患,自古所疾;政之所忌,虽宠必诛,皆所以存天下之至公,保灵基于永业者也。伏惟陛下,纂圣前晖,渊鉴幽慝,恩断近习,宪轨唯新,大政蔚以增光,鸿猷于焉永泰。谨按:侍中、领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纠擿是司,风邪响黩,犹宜劾纠,况赵修奢暴,声著内外,侵公害私,朝野切齿。而琛尝不陈奏,方更往来,绸缪结纳,以为朋党,中外影响,致其谈誉。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七品之弟,越陟三阶之禄。亏先皇之选典,尘圣明之官人。又与武卫将军、黄门郎李凭相为表里,凭兄叨封,知而不言。及修衅彰,方加弹奏。生则附其形势,死则就地排之,窃天之功以为己力,仰欺朝廷,俯罔百司,其为鄙诈,于兹甚矣。不实不忠,实合贬黜。谨依律科徒,请以职除。其父中散,实为叨越,虽皇族帝孙,未有此例,既得不以伦,请下收夺。李凭朋附赵修,是亲是仗,交游之道,不依恆度,或晨昏从就,或吉凶往来;至乃身拜其亲,妻见其子,每有家事,必先请托。缁点皇风,尘鄙正化,此而不纠,将何以肃整阿谀,奖厉忠概!请免所居官,以肃风轨。”奏可。琛遂免归本郡,左右相连死黜者三十余人。
始,琛以父母年老,常求解官扶侍,故高祖授以本州长史。及贵达,不复请归,至是乃还供养。数年,遭母忧。母钜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逾百里,每得鱼肉菜果珍美口实者,必令僮仆走奉其母,乃后食焉。琛母服未阙,复丧父。琛于茔兆之内,手种松柏,隆冬之月,负掘水土。乡老哀之,咸助加力。十余年中,坟成木茂。与弟僧林誓以同居没齿。专事产业,亲躬农圃,时以鹰犬驰逐自娱。朝廷有大事,犹上表陈情。
久之,复除散骑常侍、领给事黄门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见亲宠,委以门下庶事,出参尚书,入厕帷幄。琛,高祖时兼主客郎,迎送萧赜使彭城刘缵,琛钦其器貌,常叹咏之。缵子晰为朐山戍主。晰死,家属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已六十余矣,乃纳晰女为妻。婚日,诏给厨费,琛深所好悦,世宗时调戏之。卢昶败于朐山,诏琛驰驿检按。
迁河南尹,加平南将军,黄门、中正如故。琛表曰:“《诗》称‘京邑翼翼,四方是则’者,京邑是四方之本,安危所在,不可不清。是以国家居代,患多盗窃,世祖太武皇帝亲自发愤,广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长及五等散男有经略者乃得为之。又多置吏士,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迁都已来,天下转广,四远赴会,事过代都,五方杂沓,难可备简,寇盗公行,劫害不绝。此由诸坊混杂,厘比不精,主司暗弱,不堪检察故也。凡使人攻坚木者,必为之择良器。今河南郡是陛下天山之坚木,盘根错节,乱植其中。六部里尉即攻坚之利器,非贞刚精锐,无以治之。今择尹既非南金,里尉铅刀而割,欲望清肃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四品,职轻任碎,多是下才,人怀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盗得容奸,百赋失理。边外小县,所领不过百户,而令长皆以将军居之。京邑诸坊,大者或千户、五百户,其中皆王公卿尹,贵势姻戚,豪猾仆隶,廕养奸徒,高门邃宇,不可干问。又有州郡侠客,廕结贵游,附党连群,阴为市劫,比之边县,难易不同。今难彼易此,实为未惬。王者立法,随时从宜,改弦易调,明主所急。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观之,不便则改。今闲官静任,犹听长兼,况烦剧要务,不得简能下领?请取武官中八品将军已下干用贞济者,以本官俸恤,领里尉之任,各食其禄;高者领六部尉,中者领经途尉,下者领里正。不尔,请少高里尉之品,选下品中应迁之者,进而为之。则督责有所,辇毂可清。”诏曰:“里正可进至勋品,经途从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诸职中简取,何必须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为游军,于诸坊巷司察盗贼。于是京邑清静,至今踵焉。
转太子少保,黄门如故。大将军高肇伐蜀,以琛为使持节、假抚军将军,领步骑四万为前驱都督。琛次梁州獠亭,会世宗崩,班师。高肇既死,以琛肇之党也,不宜复参朝政,出为营州刺史,加安北将军。岁余,以光禄大夫李思穆代之,时年六十五矣。遂停中山,久之乃赴洛。除镇西将军、凉州刺史,犹以琛高氏之昵也,不欲处之于内。寻征拜太常卿,仍以本将军出为徐州刺史。及入辞肃宗,琛辞以老,诏除吏部尚书,将军如故。未几,除征北将军、定州刺史,衣锦昼游,大为称满。治体严细,甚无声誉。崔光辞司徒之授也,琛与光书,外相抑扬,内实附会也。光亦揣其意,复书褒美以悦之。征为车骑将军、特进,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诏赐御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正光五年冬卒。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十万、物七百段、蜡三百斤。赠司徒公、尚书左仆射,加后部鼓吹。太常议谥“文穆”。吏部郎袁翻奏曰:“案《礼》: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生于己,名生于人,故阖棺然后定谥。皆累其生时美恶,所以为将来劝戒;身虽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属所即言大鸿胪,移本郡大中正,条其行迹功过,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评议,为谥列上。谥不应法者,博士坐如选举不以实论。若行状失实,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慎,以为褒贬之实也。今之行状,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无复相是非之事。臣子之欲光扬君父,但苦迹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极辞肆意,无复限量。观其状也,则周孔联镳,伊颜接衽;论其谥也,虽穷文尽武,罔或加焉。然今之博士与古不同,唯知依其行状,又先问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为议上,都不复斟酌与夺,商量是非。致号谥之加,与泛阶莫异,专以极美为称,无复贬降之名,礼官之失,一至于此!案甄司徒行状,至德与圣人齐踪,鸿名共大贤比迹,‘文穆’之谥,何足加焉?但比来赠谥,于例普重,如甄琛之流,无不复谥。谓宜依谥法‘慈惠爱民曰孝’,宜谥曰孝穆公。自今已后,明勒太常、司徒有行状如此,言辞流宕,无复节限者,悉请裁量,不听为受。必准人立谥,不得甚加优越。复仍踵前来之失者,付法司科罪。”从之。琛祖载,肃宗亲送,降车就舆,吊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诸子。琛性轻简,好嘲谑,故少风望。然明解有干具,在官清白。自高祖、世宗咸相知待,肃宗以师傅之义而加礼焉。所著文章,鄙碎无大体,时有理诣,《磔四声》、《姓族废兴》、《会通缁素三论》及《家诲》二十篇,《笃学文》一卷,颇行于世。
琛长子侃,字道正。郡功曹,释褐秘书郎。性险薄,多与盗劫交通。随琛在京,以酒色夜宿洛水亭舍,殴击主人,为司州所劾,淹在州狱,琛大以惭慨。广平王怀为牧,与琛先不协,欲具案穷推。琛托左右以闻,世宗遣白衣吴仲安敕怀宽放,怀固执治之。久乃特旨出之。侃自此沉废,卒于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学,颇习吏事。太平中,上《高祖颂》十二篇,文多不载,优诏报之。琛启除秘书郎。世宗崩未葬,楷与河南尹丞张普惠等饮戏,免官。任城王澄为司徒,引为功曹参军。稍迁尚书仪曹郎,有当官之称。
肃宗末,定州刺史、广阳王渊被征还朝。时楷丁忧在乡,渊临发,召楷兼长史,委以州任。寻值鲜于修礼、毛普贤等率北镇流民反于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掠野,引向州城。州城之内,先有燕恆云三州避难之户,皆依傍市鄽,草庐攒住。修礼等声云欲收此辈,共为举动。既外寇将逼,恐有内应,楷见人情不安,虑有变起,乃收州人中粗豪者皆杀之,以威外贼,固城民之心。及刺史元冏、大都督杨津等至,楷乃还家。后修礼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载棺巡城,示相报复。
孝庄时,征为中书侍郎。尔朱荣之死,帝以其堪率乡义,除试守常山太守,赐绢二百匹。出帝初,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齐文襄王取为仪同府谘议参军。天平四年卒,年四十六。赠骠骑将军、秘书监、沧州刺史。
楷弟宽,字仁规。自员外散骑侍郎、本州别驾,稍迁太尉从事中郎、治书侍御史。武定初,谢病还乡,卒于家。
僧林,终于乡里。
琛从父弟密,字叔雍。清谨少嗜欲,颇涉书史。太和中,奉朝请。密疾世俗贪竞,乾没荣宠,曾作《风赋》以见意。后参中山王英军事。英钟离败退,乡人苏良没于贼手,密尽私财以赎之。良既归,倾资报密,密一皆不受,谓良曰:“济君之日,本不求货,岂相赎之意也?”
历太尉铠曹,迁国子博士。肃宗末,通直散骑常侍、冠军将军。时贼帅葛荣侵扰河北,裴衍、源子邕败没,人情不安,诏密为相州行台,援守鄴城。庄帝以密全鄴之勋,赏安市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迁平东将军、光禄大夫,领廷尉少卿,寻转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静初,车骑将军、廷尉卿,在官有平直之誉。出为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兴和四年卒。赠骠骑将军、仪同三司、瀛州刺史,谥曰靖。
长子俭,字元恭。官至前将军、太中大夫。卒。
俭弟颐,有才学,亦早卒。
琛同郡张纂,字伯业。祖珍,字文表,慕容宝度支尚书。太祖平中山,入国。世祖时,拜中书侍郎。真君元年,关右慰劳大使。二年,拜使持节、镇西将军、凉州刺史。卒,赠征东将军、燕州刺史,谥曰穆。纂颇涉经史,雅有气尚,交结胜流。太和中,释褐奉朝请,稍迁伏波将军、任城王澄镇北府骑兵参军,带魏昌县令,吏民安之。后为北中府司马,久之,除乐陵太守。在郡多所受纳,闻御史至,弃郡逃走,于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赠使持节、都督冀定二州诸军事、骠骑将军、定州刺史。
纂叔感,字崇仁。有器业,不应州郡之命。
子宣轨,少孤,事母以孝闻。历郡功曹、州主簿。延昌中,释褐奉朝请、冀州征东府长流参军,转相州中军府录事参军、定州别驾。后除镇远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出为相州抚军府司马。宣轨性通率,轻财好施。属葛荣围城,与刺史李神有固守之效。永安中,以功赐爵中山公。中兴初,坐事死于鄴。
子子瑜。
纂从弟元宾,太和十六年,出身奉朝请,迁员外郎、给事中。正光中,除中坚将军、射声校尉。永安三年卒。永熙中,外生高敖曹贵达,启赠持节、抚军将军、瀛州刺史。
子辨,天平中,司徒行参军。
高聪,字僧智,本渤海蓚人。曾祖轨,随慕容德徙青州,因居北海之剧县。父法昂,刘骏车骑将军王玄谟甥也。少随玄谟征伐,以军功至员外郎。早卒。
聪生而丧母,祖母王抚育之。大军攻克东阳,聪徙入平城,与蒋少游为云中兵户,窘困无所不至。族祖允视之若孙,大加周给。聪涉猎经史,颇有文才,允嘉之,数称其美,言之朝廷,云:“青州蒋少游与从孙僧智,虽为孤弱,然皆有文情。”由是与少游同拜中书博士。积十年,转侍郎,以本官为高阳王雍友,稍为高祖知赏。
太和十七年,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昭业。高祖定都洛阳,追诏聪等曰:“比于河阳敕卿,仍届瀍洛,周视旧业,依然有怀,固欲先之营之,后乃薄伐。且以赜丧甫尔,使通在昔,乘危幸凶,君子弗取。是用辍兹前图,远期来会,爰息六师,三川是宅,将底居成周,永恢皇宇。今更造玺书,以代往诏,比所敕授,随宜变之,善勖皇华,无替指意。”使还,迁通直散骑常侍、兼太府少卿,转兼太子左率。
聪微习弓马,乃以将用自许。高祖锐意南讨,专访王肃以军事。聪托肃愿以偏裨自效,肃言之于高祖。故假聪辅国将军,统兵二千,与刘藻、傅永、成道益、任莫问俱受肃节度,同援涡阳。而聪躁怯少威重,所经淫掠无礼,及与贼交,望风退败。与藻等同囚于悬瓠,高祖恕死,徙平州为民。行届瀛州,属刺史王质获白兔将献,托聪为表。高祖见表,顾谓王肃曰:“在下那得复有此才,而令朕不知也?”肃曰:“比高聪北徙,此文或其所制。”高祖悟曰:“必应然也,何应更有此辈?”
世宗初,聪复窃还京师。六辅之废,聪之谋也。世宗亲政,除给事黄门侍郎,加辅国将军。迁散骑常侍,黄门如故。世宗幸鄴,还于河内怀界,帝亲射矢一里五十余步。侍中高显等奏:“伏见亲御弧矢,临原弋远,弦动羽驰,矢镞所逮,三百五十余步。臣等伏惟陛下圣武自天,神艺夙茂;巧会《驺虞》之节,妙尽矍圃之仪。威棱攸叠,甝兕慑气,才猛所振,勍憝弭心,足以肃截九区,赫服八宇矣。盛事奇迹,必宜表述,请勒铭射宫,永彰圣艺。”诏曰:“此乃弓弧小艺,何足以示后叶,而喉脣近侍苟以为然,亦岂容有异,便可如请。”遂刊铭于射所,聪为之词。
赵修嬖幸,聪深朋附。及诏追赠修父,聪为碑文,出入同载,观视碑石。聪每见修,迎送尽礼。聪又为修作表,陈当时便宜,教其自安之术,由是迭相亲狎。修死,甄琛、李凭皆被黜落,聪亦深用危虑。而聪先以疏宗之情,曲事高肇,竟获自免,肇之力也。修之任势,聪倾身事之,及修之死,言必毁恶。茹皓之宠,聪又媚附,每相招命,言笑携抚,公私托仗,无所不至。每称皓才识明敏,非赵修之俦。乃因皓启请青州镇下治中公廨,以为私宅;又乞水田数十顷,皆被遂许。及皓见戮,聪以为死之晚也。其薄于情义,类皆如此。
侍中高显出授护军,聪转兼其处,于时显兄弟疑聪间构而求之。聪居兼十余旬,出入机要,言即真,无远虑。藉贵因权,耽于声色,贿纳之音,闻于遐迩。中尉崔亮知肇微恨,遂面陈聪罪,世宗乃出聪为平北将军、并州刺史。聪善于去就,知肇嫌之,侧身承奉,肇遂待之如旧。聪在并州数岁,多不率法,又与太原太守王椿有隙,再为大使、御史举奏,肇每以宗私相援,事得寝缓。世宗末,拜散骑常侍、平北将军。
肃宗践祚,以其素附高肇,出为幽州刺史,将军如故。寻以高肇之党,与王世义、高绰、李宪、崔楷、兰氛之为中尉元匡所弹,灵太后并特原之。聪遂停废于家,断绝人事,唯修营园果,以声色自娱。久之,拜光禄大夫,加安北将军。聪心望中书令,然后出作青州,愿竟不果。正光元年夏卒,年六十九。灵太后闻其病,遣主书问之,聪对使者嘘唏恸泣。及闻其亡,嗟悼良久,言:“朕既无福,大臣殒丧。且其与朕父南征,契阔戎旅,特可感念。”赗布帛三百匹、冰一车。赠抚军将军、青州刺史,谥曰献。聪有妓十余人,有子无子皆注籍为妾,以悦其情。及病,不欲他人得之,并令烧指吞炭,出家为尼。聪所作文笔二十卷,别有集。
子长云,字彦鸿。起家秘书郎、太尉主簿,稍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建义初,于河阴遇害。赠安东将军、兗州刺史。
长云弟叔山,字彦甫。司徒行参军,稍迁宁朔将军、越骑校尉。卒,赠太常少卿。
史臣曰:甄琛以学尚刀笔,早树声名,受遇三朝,终至崇重。高聪才尚见知,名位显著。而异轨同奔,咸经于危覆之辙,惜乎!
列传第五十七 崔休 裴延俊 袁翻
崔休,字惠盛,清河人,御史中丞逞之玄孙也。祖灵和,仕刘义隆为员外散骑侍郎。父宗伯 ,世宗初,追赠清河太守。休少孤贫,矫然自立。举秀才,入京师,与中书郎宋弁、通直郎邢峦雅相知友。尚书王嶷钦其人望,为长子娉休姊,赡以货财,由是少振。高祖纳休妹为嫔,以为尚书主客郎。转通直正员郎,兼给事黄门侍郎。休好学,涉历书史,公事军旅之隙,手不释卷;崇尚先达,爱接后来,常参高祖侍席,礼遇次于宋、郭之辈。
高祖南伐,以北海王为尚书仆射,统留台事,以休为尚书左丞。高祖诏休曰:“北海年少,未闲政绩 ,百揆之务,便以相委。”转长史,兼给事黄门侍郎。后从驾南行。及车驾还,幸彭城,泛舟泗水,诏在侍筵,观者荣之。
世祖初,休以弟亡,祖父未葬,固求渤海,于是除之。性严明 ,雅长治体。下车先戮豪猾数人,广布耳目,所在奸盗,莫不擒剪,百姓畏之,寇盗止息,清身率下,渤海大治。时大儒张吾贵有盛名于山东,四方学士咸相宗慕,弟子自远而至者恆千余人。生徒既众,所在多不见容。休乃为设俎豆,招延礼接,使肄业而还,儒者称为口实。
入为吏部郎中,迁散骑常侍,权兼选任。休爱才好士,多所拔擢。广平王怀数引谈宴,世宗责其与诸王交游 ,免官。后除龙骧将军、洛州刺史。在州数年,以母老辞州,许之。寻行幽州事,征拜司徒右长史。休聪明强济,雅善断决,幕府多事,辞讼盈几,剖判若流,殊无疑滞,加之公平清洁,甚得时谈。复除吏部郎中,加征虏将军、冀州大中正。迁光禄大夫,行河南尹。肃宗初,即真,加平东将军。寻除平北将军、幽州刺史,进号安北将军。迁安东将军、青州刺史。青州九郡民单扌剽、李伯徽、刘通等一千人,上书讼休德政,灵太后善之。休在幽青州五六年,皆清白爱民,甚著声绩,二州怀其德泽,百姓追思之。
征为安南将军、度支尚书,寻进号抚军将军、七兵尚书,又转殿中尚书。休久在台阁,明习典礼,每朝廷疑议 ,咸取正焉。诸公咸相谓曰:“崔尚书下意处,我不能异也。”正光四年卒,年五十二。赗帛五百匹,赠车骑将军、尚书仆射、冀州刺史,谥文贞侯。
休少而谦退,事母孝谨。及为尚书,子仲文纳丞相雍第二女,女妻领军元义长庶子秘书郎稚舒。挟恃二家,志气微改;内有自得之心 ,外则陵藉同列。尚书令李崇、左仆射萧宝夤、右仆射元钦,皆以雍、义之故,每惮下之。始休母房氏欲以休女妻其外孙邢氏,休不欲,乃违其母情,以妻义子,议者非之。休有九子。
长子悛,字长儒。武定中,七兵尚书、武城县开国公。
悛弟仲文,散骑常侍。
仲文弟叔仁,性轻侠,重衿期。历通直散骑侍郎、司徒司马、散骑常侍,出为骠骑将军、颍州刺史。以贪污为御史所劾。兴和中,赐死于宅。临刑,赋诗与诸弟诀别而不及其兄,以其不甚营救故也。
叔仁弟叔义,孝庄时为尚书库部郎。坐兄悛铸钱事发,合家逃逸。数日,叔义遂见执获。时城阳王徽为司州牧,临淮王彧以非其身罪,骤为致言,徽不从,乃杀之。
叔义弟子侃,以窃级为中书郎,为尚书左丞和子岳弹纠,失官。后兼通直常侍,使于萧衍,还,路病卒。
子侃弟子聿,武定末,东莞太守。卒。
子聿弟子约,开府祭酒。
休弟夤,字敬礼。太子舍人,早卒。赠乐安太守。妻,安乐王长乐女晋宁主也,贞烈有德行。
子长谦,好学修立,少有令名。仕历给事中,仍还乡里。久之,刺史尉景取为开府谘议参军事。晚颇以酒为损。天平中,被征兼主客郎,接萧衍使张皋等。后兼散骑常侍,使萧衍。还,卒于宿豫,时人叹惜之。以死王事,赠骠骑将军、南青州刺史。
裴延俊,字平子,河东闻喜人,魏冀州刺史徽之八世孙。曾祖天明,谘议参军、并州别驾。祖双虎,河东太守。卒,赠平远将军、雍州刺史,谥曰顺。父崧,州主簿,行平阳郡事。以平蜀贼丁虫功,赠东雍州刺史。
延俊少偏孤,事后母以孝闻。涉猎坟史,颇有才笔。举秀才,射策高第,除著作佐郎。迁尚书仪曹郎,转殿中郎、太子洗马,又领本邑中正及太子友。太子恂废,以宫官例免。顷之,除太尉掾,兼太子中舍人。世宗初,为散骑侍郎,寻除雍州平西府长史,加建威将军,入为中书侍郎。时世宗专心释典,不事坟籍。延俊上疏谏曰:“臣闻有尧文思,钦明稽古;妫舜体道,慎典作圣。汉光神叡,军中读书;魏武英规,马上玩籍。先帝天纵多能,克文克武,营迁谋伐,手不释卷。良以经史义深,补益处广,虽则劬劳,不可暂辍。斯乃前王之美实,后王之水镜,善足以遵,恶足以诫也。陛下道悟自深,渊鉴独得;升法座于宸闱,释觉善于日宇;凡在听瞩,尘蔽俱开。然《五经》治世之模,六籍轨俗之本。盖以训物有渐,应时匪妙,必须先粗后精,乘近即远。伏愿经书互览,孔释兼存,则内外俱周,真俗斯暢。”
后除司州别驾,加镇远将军。及诏立明堂,群官博议,延俊独著一堂之论。太傅、清河王怿时典众议,读而笑曰:“子故欲远符仆射也。”兼太子中庶子,寻即正,别驾如故,加冠军将军。肃宗初,迁散骑常侍,监起居注,加前将军,又加平西将军,除廷尉卿。转平北将军、幽州刺史。范阳郡有旧督亢渠,径五十里;渔阳燕郡有故戾陵诸堰,广袤三十里。皆废毁多时,莫能修复。时水旱不调,民多饥馁,延俊谓疏通旧迹,势必可成,乃表求营造。遂躬自履行,相度水形,随力分督,未几而就。溉田百万余亩,为利十倍,百姓至今赖之。又命主簿郦恽修起学校,礼教大行,民歌谣之。在州五年,考绩为天下最。
延俊继母随延俊在蓟,时遇重患,延俊启求侍母还京疗治。至都未几,拜太常卿。时汾州山胡恃险寇窃,正平、平阳二郡尤被其害,以延俊兼尚书,为西北道行台,节度讨胡诸军。寻遇疾,敕还。三鵶群蛮寇掠不已,车驾欲亲征之,延俊乃于病中上疏谏诤。寻除七兵尚书、安南将军,徙殿中尚书,加中军将军,转散骑常待、中书令、御史中尉。又以本官兼侍中、吏部尚书。延俊在台阁,守职而已,不能有所裁断直绳也。庄帝初,于河阴遇害。赠都督雍岐豳三州诸军事、仪同三司、本将军、雍州刺史。
子元直,尚书郎中。
元直弟敬猷,员外常侍。兄弟并有学尚,与父同时遇害。元直赠光州刺史。敬猷妻丞相、高阳王雍外孙,超赠尚书仆射。
延俊从叔桃弓,亦见称于乡里。
子夙,字买兴。沉雅有器识,仪望甚伟,高祖见而异之。自司空主簿,转尚书左主客郎中。时吏部尚书、任城王澄有知人鉴,每叹美夙,以远大许之。高祖南伐,为行台吏部郎,仍除征北大将军穆亮从事中郎。转为河北太守,以忠恕接下,百姓感之。卒于郡,年四十三。
长子范,字宗模。早卒。
范子凝,字长儒。卒于武平镇将。
范弟升之、鉴。武定末,升之,太尉掾;鉴,司徒右长史。
延俊从祖弟良,字元宾。起家奉朝请,转北中府功曹参军。世宗初,南绛县令。稍迁并州安北府长史。入为中散大夫,领尚书考功郎中。
时汾州吐京群胡薛羽等作逆,以良兼尚书左丞,为西北道行台。值别将李德龙为羽所破,良入汾州,与刺史、汝阴王景和及德龙率兵数千,凭城自守。贼并力攻逼。诏遣行台裴延俊,大都督、章武王融,都督宗正珍孙等赴援。时有五城郡山胡冯宜都、贺悦回成等以妖妄惑众,假称帝号,服素衣,持白伞白幡,率诸逆众,于云台郊抗拒王师。融等与战败绩,贼乘胜围城。良率将士出战,大破之,于阵斩回成,复诱导诸胡令斩送宜都首。又山胡刘蠡升自云圣术,胡人信之,咸相影附,旬日之间,逆徒还振。德龙议欲拔城,良不许,德龙等乃止。景和薨,以良为汾州刺史,加辅国将军,行台如故。都督高防来援,复败于百里候。先是官粟贷民。未及收聚,仍值寇乱。至是城民大饥,人相食。贼知仓库空虚,攻围日甚,死者十三四。良以饥窘,因与城人奔赴西河。汾州之治西河,自良始也。时南绛蜀陈双炽等聚众反,自号建始王,与大都督长孙稚、宗正珍孙等相持不下。诏良解州,为慰劳使。转太中大夫、本郡中正。
孝庄末,除光禄大夫。尔朱荣死,荣从子天光拥众关西,乃诏良持节、假安西将军、潼关都督,又兼尚书,为河东、恆农、河北、宜阳行台以备之。前废帝时,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寻转卫将军,又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转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出帝末,除汲郡太守。孝静初,卫大将军、太府卿。天平二年秋卒,时年六十一。赠使持节、都督雍华二州诸军事、吏部尚书、本将军、雍州刺史,谥曰贞。又重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尚书仆射,余如故。
子叔祉,武定末,太子洗马。
良从父兄子庆孙,字绍远。少孤,性倜傥,重然诺。释褐员外散骑侍郎。
正光末,汾州吐京群胡薛悉公、马牒腾并自立为王,聚党作逆,众至数万。诏庆孙为募人别将,招率乡豪,得战士数千人以讨之。胡贼屡来逆战,庆孙身先士卒,每摧其锋,遂深入至云台郊。诸贼更相连结,大战郊西,自旦及夕,庆孙身自突陈,斩贼王囗郭康兒。贼众大溃。敕征赴都,除直后。于后贼复鸠集,北连蠡升,南通绛蜀,凶徒转盛,复以庆孙为别将,从轵关入讨。至齐子岭东,贼帅范多、范安族等率众来拒,庆孙与战,复斩多首。乃深入二百余里,至阳胡城。朝廷以此地被山带河,衿要之所,肃宗末,逐立邵郡,因以庆孙为太守、假节、辅国将军、当郡都督。民经贼乱之后,率多逃窜,庆孙务安缉之,咸来归业。永安中,还朝,除太中大夫。
尔朱荣之死也,世隆拥众北渡,诏庆孙为大都督,与行台源子恭率众追击。军次太行,而庆孙与世隆密通,事泄,追还河内而斩之,时年三十六。庆孙任侠有气,乡曲壮士及好事者,多相依附,抚养咸有恩纪。在郡之日,值岁饥凶,四方游客常有百余,庆孙自以家粮赡之。性虽粗武,爱好交流,与诸才学之士咸相交结,轻财重义,座客常满,是以为时所称。
子子莹,永安中,太尉行参军。
延俊从祖弟仲规,少好经史,颇有志节。起家奉朝请,领侍御。咸阳王禧为司州牧,辟为主簿,仍表行建兴郡事。车驾自代还洛,次于郡境。仲规备供帐,朝于路侧。高祖诏仲规曰:“朕开置神畿,畿郡望重,卿既首应司隶美举,复督我名邦,何能自致也?”仲规对曰:“陛下穷神尽圣,应天顺民,弃彼玄壤,来宅紫县。臣方罄心力,跃马吴会,冀功铭帝籍,勋书王府,岂一郡而已?”高祖笑曰:“冀卿必副此言。”车驾达河梁,见咸阳王,谓曰:“昨得汝主簿为南道主人,六军丰赡,元弟之寄,殊副所望。”寻除司徒主簿。仲规父在乡疾病,弃官奔赴,以违制免。久之,中山王英征义阳,引为统军,奏复本资。于陈战殁,时年四十八。赠河东太守,谥曰贞。无子,弟叔义以第二子伯茂为之后。伯茂在《文苑传》。
叔义,亦有学行。高祖末,除兗州安东府外兵参军,累迁太山太守,为政清静,吏民安之。迁司空从事中郎。正光五年夏卒,时年五十七。赠征虏将军、东秦州刺史,谥曰宣。
子景融,字孔明,笃学好属文。正光初,举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永安中,秘书监李凯以景融才学,启除著作佐郎,稍迁辅国将军、谏议大夫,仍领著作。出帝时,议孝庄谥,事遂施行。时诏撰《四部要略》,令景融专典,竟无所成。元象中,仪同高岳以为录事参军。弟景颜被劾廷尉狱。景融入选,吏部拟郡,为御史中丞崔暹所弹,云其贪昧苟进,遂坐免官。武定四年冬,病卒,年五十。景融卑退廉谨,无竞于时。虽才不称学,而缉缀无倦,文词泛滥,理会处寡。所作文章,别有集录。又造《鄴都、晋都赋》云。
景颜,颇有学尚。起家汝南王开府行参军。孝庄初,为广州防蛮别将,行广汉郡事。元颢入洛,与刺史郑先护据州起义,事宁,赐爵保城子。以军功稍迁太尉从事中郎,转谘议参军。孝静初,徙司空长史,在官贪秽。武定二年,为中尉崔暹所劾,事下廷尉,遇疾死于狱,年四十五。
仲规弟子伯珍,历襄威将军、员外散骑郎、西河太守。孝静初,为平东将军、荥阳太守,卒官,时年三十二。赠本将军、雍州刺史。
延俊族子礼和,解褐员外散骑侍郎,迁谒者仆射。身长九尺,腰带十围,于群众之中,魁然有异。出为陈留太守。卒于金紫光禄大夫。
延俊族兄聿,字外兴。以操尚贞立,为高祖所知。自著作佐郎出为北中府长史。时高祖以聿与中书侍郎崔亮并清贫,欲以干禄优之,乃以亮带野王县,聿带温县,时人荣之。转尚书郎,迁太尉谘议参军,出为平秦太守。卒,赠冠军将军、洛州刺史。
子子袖,殁关西。
延俊族人瑗,安珍宝。太和中,析属河北郡。少孤贫,而清苦自立,太守司马悦召为中正。悦为别将,军征义阳,引为中兵参军。瑗夙夜恭勤,为悦所知。军还,除奉朝请,转给事中,汝南王悦郎中令。悦散费无常,每国俸初入,一日之中分赐极意。瑗每随例,恆辞多受少,伺悦虚竭,还来奉贡。悦虽性理不恆,然亦相赏爱。悦迁太尉,请为从事中郎,转骁骑将军。肃宗末,出为汝南太守,不行,转太原太守。属肃宗崩,尔朱荣初谋赴洛,瑗豫其事,封五原县开国子,邑三百户。寻行并州事,转平北将军、殷州刺史。孝静初,除卫将军、东雍州刺史。兴和元年卒,年七十三。
子夷吾,武定末,徐州骠骑府长流参军。
袁翻,字景翔,陈郡项人也。父宣,有才笔,为刘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府主簿。皇兴中,东阳州平,随文秀入国。而大将军刘昶每提引之,言是其外祖淑之近亲,令与其府谘议参军袁济为宗。宣时孤寒,甚相依附。及翻兄弟官显,与济子洸、演遂各凌竞,洸等乃经公府以相排斥。
翻少以才学擅美一时。初为奉朝请。景明初,李彪在东观,翻为徐纥所荐,彪引兼著作佐郎,以参史事。及纥被徙,寻解。后迁司徒祭酒、扬烈将军、尚书殿中郎。正始初,诏尚书门下于金墉中书外省考论律令,翻与门下录事常景、孙绍,廷尉监张虎,律博士侯坚固,治书侍御史高绰,前军将军邢苗,奉车都尉程灵虬,羽林监王元龟,尚书郎祖莹、宋世景,员外郎李琰之,太乐令公孙崇等并在议限。又诏太师、彭城王勰,司州牧、高阳王雍,中书监、京兆王愉,前青州刺史刘芳,左卫将军元丽,兼将作大匠李韶,国子祭酒郑道昭,廷尉少卿王显等入预其事。后除豫州中正。
是时修明堂辟雍。翻议曰:
谨案明堂之义,古今诸儒论之备矣。异端竞构,莫适所归,故不复远引经传、傍采纪籍以为之证,且论意之所同,以詶诏旨耳。盖唐虞已上,事难该悉;夏殷已降,校可知之。谓典章之极,莫如三代;郁郁之盛,从周斯美。制礼作乐,典刑在焉;遗风余烈,垂之不朽。
案《周官考工》所记,皆记其时事,具论夏殷名制,岂其纰缪?是知明堂五室,三代同焉,配帝象行,义则明矣。及《淮南》、《吕氏》与《月令》同文,虽布政班时,有堂、个之别,然推其体例,则无九室之证。既而世衰礼坏,法度淆弛,正义残隐,妄说斐然。明堂九室,著自《戴礼》,探绪求源,罔知所出,而汉氏因之,自欲为一代之法。故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一室也,合于五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德行疑 于今,虽有不同,时说昞然,本制著存,而言无明文,欲复何责。”本制著存,是周五室也;于今不同,是汉异周也。汉为九室,略可知矣。但就其此制,犹窃有懵焉。何者?张衡《东京赋》云:“乃营三宫,布教班常,复庙重屋,八达九房。”此乃明堂之文也。而薛综注云:“房,室也,谓堂后有九室。”堂后九室之制,非巨异乎?裴頠又云:“汉氏作四维之个,不能令各据其辰,就使其像可图,莫能通其居用之礼,此为设虚器也。”甚知汉世徒欲削灭周典,捐弃旧章,改物创制,故不复拘于载籍。且郑玄之诂训《三礼》,及释《五经异义》,并尽思穷神,故得之远矣。览其明堂图义,皆有悟人意,察察著明,确乎难夺,谅足以扶微阐幽,不坠周公之旧法也。伯喈损益汉制,章句繁杂,既违古背新,又不能易玄之妙矣。魏晋书纪,亦有明堂祀五帝之文,而不记其经始之制,又无坦然可准。观夫今之基址,犹或仿佛,高卑广狭,颇与《戴礼》不同。何得以意抑心,便谓九室可明?且三雍异所,复乖卢、蔡之义,进退亡据,何用经通?晋朝亦以穿凿难明,故有一屋之论,并非经典正义,皆以意妄作,兹为不典,学家常谈,不足以范时轨世。
皇代既乘乾统历,得一驭宸,自宜稽古则天,宪章文武,追踪周孔,述而不作,四彼三代,使百世可知。岂容虚追子氏放篇之浮说,徒损经纪《雅诰》之遗训?而欲以支离横议,指画妄图,仪刑宇宙而贻来叶者也。
又北京制置,未皆允帖,缮修草创,以意良多。事移礼变,所存者无几,理苟宜革,何必仍旧?且迁都之始,日不遑给,先朝规度,每事循古,是以数年之中,悛换非一,良以永法为难,数改为易。何为宫室府库多因故迹,而明堂辟雍独遵此制?建立之辰,复未可知矣。既猥班访逮,辄轻率瞽言。明堂五室,请同周制;郊建三雍,求依故所。庶有会经诰,无失典刑。识偏学疏,退惭谬浪。
后议选边戍事,翻议曰:
臣闻两汉警于西北,魏晋备在东南。是以镇边守塞,必寄威重;伐叛柔服,实赖温良。故田叔、魏尚声高于沙漠,当阳、钜平绩流于江汉,纪籍用为美谈,今古以为盛德。自皇上以叡明纂御,风凝化远,威厉秋霜,惠沾春露,故能使淮海输诚,华阳即序,连城请面,比屋归仁。悬车剑阁,岂伊曩载;鼓噪金陵,复在兹日。然荆扬之牧,宜尽一时才望;梁郢之君,尤须当今秀异。
自比缘边州郡,官至便登,疆场统戍,阶当即用。或值秽德凡人,或遇贪家恶子,不识字民温恤之方,唯知重役残忍之法。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右姻亲,或受人财货请属,皆无防寇御贼之心,唯有通商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驱令抄掠。若值强敌,即为奴虏;如有执获,夺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辈,微解金铁之工,少闲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余或伐木深山,或耘草平陆,贩贸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资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工,节其食,绵冬历夏,加之疾苦,死于沟渎者常十七八焉。是以吴楚间伺,审此虚实,皆云粮匮兵疲,易可乘扰,故驱率犬羊,屡犯疆场。频年以来,甲胄生虮,十万在郊,千金日费,为弊之深,一至于此!皆由边任不得其人,故延若斯之患。贾生所以痛哭,良有以也。
夫洁其流者清其源,理其末者正其本。既失之在始,庸可止乎?愚谓自今以后,荆、扬、徐、豫、梁、益诸蕃,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才,不拘阶级。若能统御有方,清高独著,威足临戎,信能怀远,抚循将士,得其忻心,不营私润,专修公利者,则就加爵赏,使久于其任,以时褒赉,厉其忠款。所举之人,亦垂优异,奖其得士,嘉其诚节。若不能一心奉公,才非捍御,贪惏日富,经略无闻,人不见德,兵厌其劳者,即加显戮,用彰其罪。所举之人,随事免降,责其谬荐,罚其伪薄。如此,则举人不得挟其私,受任不得孤其举,善恶既审,沮劝亦明,庶边患永消,讥议攸息矣。
遭母忧,去职。熙平初,除冠军将军、廷尉少卿,寻加征虏将军,后出为平阳太守。翻为廷尉,颇有不平之论。及之郡,甚不自得,遂作《思归赋》曰:
日色黯兮,高山之岑。月逢霞而未皎,霞值月而成阴。望他乡之阡陌,非旧国之池林。山有木而蔽月,川无梁而复深。怅浮云之弗限,何此恨之难禁。于是杂石为峰,诸烟共色;秀出无穷,烟起不极。错翻花而似绣,网游丝其如织。蝶两戏以相追,燕双飞而鼓翼。怨驱马之悠悠,叹征夫之未息!
尔乃临峻壑,坐层阿。北眺羊肠诘屈,南望龙门嵯峨。叠千重以耸翠,横万里而扬波。远鼯吾与麏麝,走鳐鳖及龟鼍。彼暧然兮巩洛,此邈矣兮关河。心郁郁兮徒伤,思摇摇兮空满。思故人兮不见,神翻覆兮魂断。断魂兮如乱,忧来兮不散。俯镜兮白水,水流兮漫漫。异色兮纵横,奇光兮烂烂。下对兮碧沙,上睹兮青岸。岸上兮氤氲,驳霞兮绛氛。凤摇枝而为弄,日照水以成文。行复行兮川之畔,望复望兮望夫君。君之门兮九重门,余之别兮千里分。愿一见兮导我意,我不见兮君不闻。魄惝怳兮知何语,气缭戾兮独荣缊。
彼鸟马之无知,尚有情于南北。虽吾人之固鄙,岂忘怀于上国?去上国之美人,对下邦之鬼蜮。形既同于魍魉,心匪殊于蝥贼。欲修之而难化,何不残之云克?知进退之非可,徒终朝以默默。愿生还于洛滨,荷天地之厚德。
神龟末,迁冠军将军、凉州刺史。时蠕蠕主阿那瑰、后主婆罗门,并以国乱来降,朝廷问翻安置之所。翻表曰:
谬以非才,忝荷边任,猥垂访逮安置蠕蠕主阿那瑰、婆罗门等处所远近利害之宜。窃惟匈奴为患,其来久矣,虽隆周、盛汉莫能障服。衰弱则降,富强则叛。是以方叔、召虎不遑自息,卫青、去病勤亦劳止。或修文德以来之,或兴干戈以伐之,而一得一失,利害相侔。故呼韩来朝,左贤入侍,史籍谓之盛事,千载以为美谈,到于皇代勃兴,威驭四海,爰在北京,仍梗疆场。自卜惟洛食,定鼎伊瀍,高车、蠕蠕迭相吞噬。始则蠕蠕衰微,高车强盛,蠕蠕则自救靡暇,高车则僻远西北。及蠕蠕复振,反破高车,王丧民离,不绝如线。而高车今能终雪其耻,复摧蠕蠕者,正由种类繁多,不可顿灭故也。然斗此两敌,即卞庄之算,得使境上无尘数十年中者,抑此之由也。
今蠕蠕为高车所讨灭,外凭大国之威灵,两主投身,一期而至,百姓归诚,万里相属。进希朝廷哀矜,克复宗社;退望庇身有道,保其妻兒。虽乃远夷荒桀,不识信顺,终无纯固之节,必有孤负之心。然兴亡继绝,列圣同规;抚降恤附,绵经共轨。若弃而不受,则亏我大德;若纳而礼待,则损我资储。来者既多,全徙内地,非直其情不愿,迎送艰难。然夷不乱华,殷鉴无远,覆车在于刘石,毁辙固不可寻。且蠕蠕尚存,则高车犹有内顾之忧,未暇窥窬上国。若蠕蠕全灭,则高车跋扈之计,岂易可知?今蠕蠕虽主奔于上,民散于下,而余党实繁,部落犹众,处处棋布,以望今主耳。高车亦未能一时并兼,尽令率附。
又高车士马虽众,主甚愚弱,上不制下,下不奉上,唯以掠盗为资,陵夺为业。河西捍御强敌,唯凉州、敦煌而已。凉州土广民希,粮仗素阙,敦煌、酒泉空虚尤甚,若蠕蠕无复竖立,令高车独擅北垂,则西顾之忧,匪旦伊夕。愚谓蠕蠕二主,皆宜存之,居阿那瑰于东偏,处婆罗门于西裔,分其降民,各有攸属。那瑰住所,非所经见,其中事势,不敢辄陈。其婆罗门请修西海故城以安处之。西海郡本属凉州,今在酒泉直抵、张掖西北千二百里,去高车所住金山一千余里,正是北虏往来之冲要,汉家行军之旧道,土地沃衍,大宜耕殖。非但今处婆罗门,于事为便,即可永为重戍,镇防西北。宜遣一良将,加以配衣疑 ,仍令监护婆罗门。凡诸州镇应徙之兵,随宜割配,且田且戍。虽外为置蠕蠕之举,内实防高车之策。一二年后,足食足兵,斯固安边保塞之长计也。若婆罗门能自克厉,使余烬归心,收离聚散,复兴其国者,乃渐令北转,徙渡流沙,即是我之外蕃,高车勍敌。西北之虞,可无过虑。如其奸回返覆,孤恩背德者,此不过为逋逃之寇,于我何损。今不早图,戎心一启,脱先据西海,夺我险要,则酒泉、张掖自然孤危,长河以西终非国有。不图厥始,而忧其终,噬脐之恨,悔将何及?
愚见如允,乞遣大使往凉州、敦煌及于西海,躬行山谷要害之所,亲阅亭障远近之宜,商量士马,校练粮仗,部分见定,处置得所。入春,西海之间即令播种,至秋,收一年之食,使不复劳转输之功也。且西海北垂,即是大碛,野兽所聚,千百为群,正是蠕蠕射猎之处。殖田以自供,籍兽以自给,彼此相资,足以自固。今之豫度,微似小损,岁终大计,其利实多。高车豺狼之心,何可专信?假令称臣致款,正可外加优纳,而复内备弥深,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者也。管窥所陈,惧多孟浪。
时朝议是之。
还,拜吏部郎中,加平南将军、光禄大夫。以本将军出为齐州刺史,无多政绩。孝昌中,除安南将军、中书令,领给事黄门侍郎,与徐纥俱在门下,并掌文翰。翻既才学名重,又善附会,亦为灵太后所信待。是时蛮贼充斥,六军将亲讨之,翻乃上表谏止。后萧宝夤大败于关西,翻上表请为西军死亡将士举哀,存而还者并加赈赉。后拜度支尚书,寻转都官。翻表曰:“臣往忝门下,翼侍帐幄。同时流辈皆以出离左右,蒙数阶之陟。唯臣奉辞,非但直去黄门,今为尚书后,更在中书令下。于臣庸朽,诚为叨滥;准之伦匹,或有未尽。窃惟安南之与金紫,虽是异品之隔,实有半阶之校;加以尚书清要,位遇通显,准秩论资,似加少进。语望比官,人不愿易。臣自揆自顾,力极求此,伏愿天地成造,有始有终,矜臣疲病,乞臣骸骨,愿以安南、尚书换一金紫。”时天下多事,翻虽外请闲秩,而内有求进之心,识者怪之。于是,加抚军将军。
肃宗、灵太后曾燕于华林园,举觞谓群臣曰:“袁尚书,朕之杜预。欲以此杯敬属元凯,今为尽之。”侍座者莫不羡仰。翻名位俱重,当时贤达咸推与之,然独善其身,无所奖拔,排抑后进,惧其凌己,论者鄙之。建义初,遇害于河阴,年五十三。所著文笔百余篇,行于世。赠使持节、侍中、车骑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
嫡子宝首,武定中,司徒记室参军。
宝首兄叔德,武定末,太子中舍人。
翻弟跃,语在《文苑传》。
跃弟飏,本州治中、别驾,豫州冠军府司马而卒。
飏弟升,太学博士、司徒记室、尚书仪曹郎中、正员郎、通直常侍。飏死后,升通其妻。翻惭恚,为之发病,升终不止,时人鄙秽之。亦于河阴见害。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史臣曰:崔休立身有本,当官著闻,朝之良也。裴俊器业位望,有可称乎?袁翻文高价重,其当时之才秀欤?
列传第五十八 刘藻 傅永 傅竖眼 李神
刘藻,字彦先,广平易阳人也。六世祖遐,从司马叡南渡。父宗之,刘裕庐江太守。藻涉猎群籍 ,美谈笑,善与人交,饮酒至一石不乱。永安中,与姊夫李嶷俱来归国,赐爵易阳子。擢拜南部主书,号为称职。
时北地诸羌数万家,恃险作乱,前后牧守不能制。奸暴之徒,并无名实,朝廷患之 ,以藻为北地太守。藻推诚布信,诸羌咸来归附。藻书其名籍,收其赋税,朝廷嘉之。迁龙骧将军、雍城镇将。先是氐豪徐成、杨黑等驱逐镇将,故以藻代之。至镇,擒获成、黑等,斩之以徇,群氐震慑。雍州人王叔保等三百人表乞藻为騃奴戍主。诏曰:“选曹已用人,藻有惠政,自宜他叙。”在任八年,迁离城镇将。
太和中,改镇为岐州,以藻为岐州刺史。转秦州刺史。秦人恃嶮,率多粗暴,或拒课输 ,或害长吏,自前守宰,率皆依州遥领,不入郡县。藻开示恩信,诛戮豪横,羌氐惮之,守宰于是始得居其旧所。遇车驾南伐,以藻为东道都督。秦人纷扰,诏藻还州,人情乃定。仍与安南将军元英征汉中,频破贼军,长驱至南郑,垂平梁州,奉诏还军,乃不果克。
后车驾南伐,以藻为征虏将军,督统军高聪等四军为东道别将。辞于洛水之南,高祖曰:“与卿石头相见。”藻对曰:“臣虽才非古人,庶亦不留贼虏而遗陛下 ,辄当酾曲阿之酒以待百官。”高祖大笑曰:“今未至曲阿,且以河东数石赐卿。”后与高聪等战败,俱徙平州。景明初,世宗追录旧功,以藻为太尉司马。是年六月卒,年六十七、赠钱六万。
子绍珍,无他才用,善附会,好饮酒。结托刘腾,腾启为其国郎中令。袭子爵。稍迁本州别驾、司空属 ,以事免官。建义初,诏复,寻除太中大夫。永安二年,除安西将军、河北太守。还朝,久之,拜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出为黎阳太守。所在无政绩。天平中,坐子尚书郎洪业入于关中,率众侵扰,伏法。
傅永,字修期,清河人也。幼随叔父洪仲与张幸自青州入国,寻复南奔。有气干,拳勇过人 ,能手执鞍桥,倒立驰骋。年二十余,有友人与之书而不能答,请于洪仲,洪仲深让之而不为报。永乃发愤读书,涉猎经史,兼有才笔。自东阳禁防为崔道固城局参军,与道固俱降,入为平齐民。父母并老,饥寒十数年。赖其强于人事,戮力佣丐,得以存立。晚乃被召,兼治礼郎,诣长安,拜文明太后父燕宣王庙,赐爵贝丘男,加伏波将军。未几,除中书博士,又改为议郎。转尚书考功郎中,为大司马从事中郎。寻转都督、任城王澄长史,兼尚书左丞。
王肃之为豫州,以永为建武将军、平南长史。咸阳王禧虑肃难信,言于高祖。高祖曰:“已选傅修期为其长史,虽威仪不足,而文武有余矣。”肃以永宿士 ,礼之甚厚。永亦以肃为高祖眷遇,尽心事之,情义至穆。萧鸾遣将鲁康祚、赵公政众号一万,侵豫州之太仓口。肃令永勒甲士三千击之。时康祚等军于淮南,永舍淮北十有余里。永量吴楚之兵,好以斫营为事,即夜分兵二部,出于营外。又以贼若夜来,必应渡淮之所,以火记其浅处。永既设伏,乃密令人以瓠盛火,渡淮南岸,当深处置之。教之云:“若有火起,即亦然之。”其夜,康祚、公政等果亲率领,来斫永营。东西二伏夹击之,康祚等奔趋淮水。火既竞起,不能记其本济,遂望永所置之火而争渡焉。水深,溺死、斩首者数千级,生擒公政。康祚人马坠淮,晓而获其尸,斩首,并公政送京师。公政,岐州刺史超宗之从兄也。
时裴叔业率王茂先、李定等来侵楚王戍。永适还州,肃复令大讨之。永将心腹一人驰诣楚王戍,至即令填塞外堑,夜伏战士一千人于城外。晓而叔业等至江,于城东列陈 ,将置长围。永所伏兵于左道击其后军,破之。叔业乃令将佐守所列之陈,自率精甲数千救之。永上门楼,观叔业南行五六里许,更开门奋击,遂摧破之。叔业进退失图,于是奔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弱卒不满三千,彼精甲犹盛,非力屈而败,自堕吾计中耳。既不测我之虚实,足丧其胆。存此足矣,何假逐之?”获叔业伞扇鼓幕甲仗万余。两月之中,遂献再捷,高祖嘉之,遣谒者就豫州策拜永安远将军、镇南府长史、汝南太守、贝丘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高祖每叹曰:“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布,唯傅修期耳。”
裴叔业又围涡阳,时高祖在豫州,遣永为统军,与高聪、刘藻、成道益、任莫问等往救之。军将逼贼,永曰:“先深沟固垒 ,然后图之。”聪等不从,裁营辎重,便击之,一战而败。聪等弃甲,径奔悬瓠。永独收散卒徐还,贼追至,又设伏击之,挫其锋锐。四军之兵,多赖之以免。永至悬瓠,高祖俱锁之。聪、藻徙为边民,永免官爵而已。不经旬日,诏曰:“修期在后少有擒杀,可扬武将军、汝阴镇将,带汝阴太守。”
景明初,裴叔业将以寿春归国,密通于永,永具表闻。及将迎纳,诏永为统军 ,与杨大眼、奚康生等诸军俱入寿春。同日而永在后,故康生、大眼二人并赏列土,永唯清河男。
萧宝卷将陈伯之侵逼寿春,沿淮为寇。时司徒、彭城王勰,广陵侯元衍同镇寿春,以九江初附,人情未洽 ,兼台援不至,深以为忧。诏遣永为统军,领汝阴之兵三千人先援之。永总勒士卒,水陆俱下,而淮水口伯之防之甚固。永去二十余里,牵船上汝南岸,以水牛挽之,直南超淮,下船便渡。适上南岸,贼军亦及。会时已夜,永乃潜进,晓达寿春城下。勰、衍闻外有军,共上门楼观望,然不意永至。永免胄,乃信之,遂引永上。勰谓永曰:“北望以久,恐洛阳难复可见。不意卿能至也。”勰令永引军入城。永曰:“执兵被甲,固敌是求,若如教旨,便共殿下同被围守,岂是救援之意?”遂孤军城外,与勰并势以击伯之,频有克捷。
中山王英之征义阳,永为宁朔将军、统军、当长围遏其南门。萧衍将马仙卑连营稍进,规解城围。永谓英曰:“凶竖豕突,意在决战。雅山形要,宜早据之。”英沉吟未决 ,永曰:“机者如神,难遇易失,今日不往,明朝必为贼有,虽悔无及。”英乃分兵,通夜筑城于山上,遣统军张怀等列陈于山下以防之。至晓,仙琕果至,怀等战败,筑城者悉皆奔退,仙琕乘胜直趋长围,义阳城人复出挑战。永乃分兵付长史贾思祖,令守营垒,自将马步千人南逆仙琕。擐甲挥戈,单骑先入,唯有军主蔡三虎副之,余人无有及者。突陈横过,贼射永洞其左股,永拔箭复入,遂大破之,斩仙琕子。仙琕烧营席卷而遁。英于陈谓永曰:“公伤矣,且还营。”永曰:“昔汉祖扪足,不欲人知。下官虽微,国家一帅,奈何使虏有伤将之名!”遂与诸军追之,极夜而返,时年七十余矣。三军莫不壮之。义阳既平,英使司马陆希道为露板,意谓不可,令永改之。永亦不增文彩,直与之改陈列军仪,处置形要而已。而英深赏之,叹曰:“观此经算,虽有金城汤池亦不能守矣。”还京复封,永先有男爵,至是以品不累加,赐帛二千匹。除太中大夫,行秦梁二州事,代邢峦镇汉中。
后还京师,于路除恆农太守,非心所乐。时英东征钟离,连表请永,求以为将 ,朝廷不听。永每言曰:“文渊、充国竟何人哉!吾独白首见拘此郡。”深用扼腕。然于治民非其所长,故在任无多声称。未几,解郡,还为太中大夫,行南青州事,迁左将军、南兗州刺史。犹能驰射,盘马奋槊。时年逾八十,常讳言老,每自称六十九。还京,拜平东将军、光禄大夫。熙平元年卒,年八十三。赠安东将军、齐州刺史。
永尝登北邙,于平坦处奋槊跃马,盘旋瞻望,有终焉之志。远慕杜预,近好李冲、王肃 ,欲葬附其墓,遂买左右地数顷,遗敕子叔伟曰:“此吾之永宅也。”永妻贾氏留于本乡,永至代都,娶妾冯氏,生叔伟及数女。贾后归平城,无男,唯一女。冯恃子事贾无礼,叔伟亦奉贾不顺,贾常忿之。冯先永亡,及永之卒,叔伟称父命欲葬北邙。贾疑叔伟将以冯合葬,贾遂求归葬永于所封贝丘县。事经司徒,司徒胡国珍本与永同经征役,感其所慕,许叔伟葬焉。贾乃邀诉灵太后,灵太后遂从贾意。事经朝堂,国珍理不能得,乃葬于东清河。又永昔营宅兆,葬父母于旧乡,贾于此强徙之,与永同处,永宗亲不能抑。葬已数十年矣,棺为桑枣根所绕束,去地尺余,甚为周固,以斧斩斫,出之于坎,时人咸怪。未三年而叔伟亡。
叔伟,九岁为州主簿。及长,膂力过人,弯弓三百斤,左右驰射 ,又能立马上与人角骋。见者以为得永之武而不得永文也。正光中,叔伟子丰生袭封。
傅竖眼,本清河人。七世祖伷。伷子遘,石虎太常。祖父融南徙渡河,家于磐阳,为乡闾所重。性豪爽。有三子 ,灵庆、灵根、灵越,并有才力。融以此自负,谓足为一时之雄。尝谓人曰:“吾昨夜梦有一骏马,无堪乘者,人曰:‘何由得人乘之?’有一人对曰:‘唯有傅灵庆堪乘此马。’又有弓一张,亦无人堪引,人曰:‘唯有傅灵根可以弯此弓。’又有数纸文书,人皆读不能解,人曰:‘唯傅灵越可解此文。’融意谓其三子文武才干,堪以驾驭当世。常密谓乡人曰:“汝闻之不?鬲虫之子有三灵,此图谶之文也。”好事者然之,故豪勇之士多相归附。
刘骏将萧斌、王玄谟寇碻磝,时融始死,玄谟强引灵庆为军主。将攻城,攻车为城内所烧,灵庆惧军法 ,诈云伤重,令左右舆之还营,遂与壮士数十骑遁还。斌、玄谟命追之。左右谏曰:“灵庆兄弟并有雄才,兼其部曲多是壮勇,如彭超、户生之徒,皆一当数十人,援不虚发,不可逼也。不如缓之。”玄谟乃止。灵庆至家,遂与二弟匿于山泽之间,时灵庆从叔乾爱为斌法曹参军。斌遣乾爱诱呼之,以腰刀为信,密令壮健者随之,而乾爱不知斌之欲图灵庆也。既至灵庆间,对坐未久,斌所遣壮士执灵庆杀之。灵庆将死,与母崔诀,言:“法曹杀人,不可忘也。”
灵根、灵越奔河北。灵越至京师,高宗见而奇之。灵越因说齐民慕化,青州可平,高宗大悦。拜灵越镇远将军、青州刺史、贝丘子,镇羊兰城;灵根为临齐副将 ,镇明潜垒。灵越北入之后,母崔氏遇赦免。刘骏恐灵越在边,扰动三齐,乃以灵越叔父琰为冀州治中,乾爱为乐陵太守。乐陵与羊兰隔河相对,命琰遣其门生与灵越婢诈为夫妇投化以招之。灵越与母分离思积,遂与灵根相要南走。灵越与羊兰奋兵相击,乾爱遣船迎之,得免。灵根差期,不得俱渡,临齐人觉知,剉斩杀之。乾爱出郡迎灵越,问灵根愆期之状,而灵越殊不应答,但言不知而已。乾爱不以为恶,敕左右出匣中乌皮裤褶,令灵越代所常服。灵越言不须。乾爱云:“汝岂可著体上衣服见垣公也?”时垣护之为刺史。灵越奋声言:“垣公!垣公!著此当见南方国主,岂垣公也!”竟不肯著。及至丹阳,刘骏见而礼之,拜员外郎、兗州司马,带鲁郡,而乾爱亦迁青、冀司马,带魏郡。后二人俱还建康。灵越意恆欲为兄复仇,而乾爱初不疑防,知乾爱嗜鸡肉葵菜食,乃为作之,下以毒药,乾爱饭还而卒。
后数年而灵越为太原太守,戍升城。后举兵同刘骏子子勋,子勋以灵越为前军将军。子勋败,灵越军众散亡,为刘彧将王广之军人所擒 ,厉声曰:“我傅灵越也,汝得贼何不即杀!”广之生送诣彧辅国府司马刘勔。勔躬自慰劳,诘其叛逆,对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勔又问:“四方阻逆,无战不擒,主上皆加以大恩,即其才用,卿何不早归天阙,乃逃命草间乎?”灵越答曰:“薛公举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致败之由,实在于此。然事之始末,备皆参预,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勔壮其意,送诣建康。刘彧欲加原宥,灵越辞对如一,终不回改,乃杀之。
竖眼,即灵越子也。沉毅壮烈,少有父风。入国,镇南王肃见而异之,且奇其父节 ,倾心礼敬,表为参军。从肃征伐,累有战功,稍迁给事中、步兵校尉、左中郎将,常为统军,东西征伐。世宗时为建武将军,讨扬州贼。破之,仍镇于合肥,萧衍民归之者数千户。
后武兴氐杨集义反叛,推其兄子绍先为主,攻围关城。梁州刺史邢峦遣竖眼讨之。集义众逆战,频破走之,乘胜追北 ,仍克武兴。还洛,诏假节,行南兗州事。竖眼善于绥抚,南人多归之。
转昭武将军、益州刺史。以州初置,境逼巴獠,给羽林虎贲三百人,进号冠军将军。及高肇伐蜀,假竖眼征虏将军、持节 ,领步兵三万先讨北巴。萧衍闻大军西伐,遣其宁州刺史任太洪从阴平偷路入益州北境,欲扰动氐蜀,以绝运路。乘国讳班师,遂扇诱土民,奄破东洛、除口二戍,因此诈言南军继至,氐蜀信之,翕然从逆。太洪率氐蜀数千围逼关城,竖眼遣宁朔将军成兴孙讨之。军次白护,太洪遣其辅国将军任硕北等率众一千,邀险拒战,在虎径南山连置三营。兴孙分遣诸统,随便掩击,皆破之。太洪又遣军主边昭等率氐蜀三千,攻逼兴孙栅,兴孙力战,为流矢所中,死。竖眼又遣统军姜喜、季元度从东嵠潜入,回出西岗,邀贼之后,表里合击,大破之,斩边昭及太洪前部王隆护首。于是太洪及关城五栅一时逃散。
竖眼性既清素,不营产业,衣食之外,俸禄粟帛皆以飨赐夷首,赈恤士卒。抚蜀人以恩信为本 ,保境安民,不以小利侵窃。有掠蜀民入境者,皆移送还本土。捡勒部下,守宰肃然。远近杂夷相率款谒,仰其德化,思为魏民矣。是以蜀民请军者旬月相继,世宗甚嘉之。肃宗初,屡请解州,乃以元法僧代之。益州民追随恋泣者数百里。至洛,拜征虏将军、太中大夫。萧衍遣将赵祖悦入屯硖石,以逼寿春。镇南将军崔亮讨之,以竖眼为持节、镇南军司。
法僧既至,大失民和。萧衍遣其信武将军、衡州刺史张齐,因民心之怨,入寇晋寿,频陷葭萌、小剑诸戍 ,进围州城。朝廷以西南为忧,乃驿征竖眼于淮南。既至,以为右将军、益州刺史,寻加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假安西将军、西征都督,率步骑三千以讨张齐。给铜印千余,须有假职者,听六品以下板之。竖眼既出梁州,衍冠军将军勾道侍、梁州刺史王太洪等十余将所在拒塞,竖眼三日之中,转战二百余里,甲不去身,频致九捷。土民统军席广度等处处邀击,斩太洪及衍征虏将军杨伏锡等首。张齐引兵西退,遂奔葭萌。蜀民闻竖眼复为刺史,人人喜悦,迎于路者日有百数。竖眼至州,白水以东,民皆宁业。
先是,萧衍信义将军、都统白水诸军事杨兴起,征虏将军李光宗袭据白水旧城。竖眼遣虎威将军强虬与阴平王杨太赤率众千余,夜渡白水,旦而交战 ,大败贼军,斩兴起首,克复旧城。又遣统军傅昙表等大破衍宁朔将军王光昭于阴平。张齐仍阻白水屯,寇葭萌。竖眼分遣诸将水陆讨之。齐遣其宁朔将军费忻督步骑二千逆来拒战,军主陈洪起力战破之,乘胜追奔,遂临夹谷三栅。统军胡小虎四面攻之,三栅俱溃。张齐亲率骁勇二万余人与诸军交战,竖眼命诸统帅同时奋击。军主许暢斩衍雄信将军牟兴祖,军主孔领周射齐中足,于是大破贼军,斩获甚众。齐乃栅于虎头山下,贼帅任令崇屯据西郡。竖眼复遣讨之,令崇弃众夜遁。乃进讨齐,破其二栅,斩首万余,齐被重创,奔窜而退。小剑、大剑贼亦捐城西走,益州平。灵太后玺书慰劳,赐骅骝马一匹、宝剑一口。
竖眼表求解州,不许,复转安西将军、岐州刺史,常侍如故。仍转梁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梁州之人既得竖眼为牧 ,人咸自贺。而竖眼至州,遇患不堪综理,其子敬绍险暴不仁,聚货耽色,甚为民害,远近怨望焉。寻假镇军将军、都督梁西益巴三州诸军事。萧衍遣其北梁州长史锡休儒、司马鱼和、上庸太守姜平洛等十军,率众三万,入寇直城。竖眼遣敬绍总众赴之,倍道而进,至直城,而贼袭据直口。敬绍以贼断归路,督兼统军高彻、吴和等与贼决战,大破之,擒斩三千余人,休儒等走还魏兴。
敬绍颇览书传,微有胆力,而奢淫倜傥,轻为残害。又见天下多事,阴怀异图 ,欲杜绝四方,擅据南郑。令其妾兄唐崐仑扇搅于外,聚众围城,敬绍谋为内应。贼围既合,其事泄露,在城兵武执敬绍,白竖眼而杀之。竖眼耻恚发疾,遂卒。永安中,赠征东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史。出帝初,重赠散骑常侍、车骑将车、司徒三公、相州刺史,开国如故。
长子敬和,敬和弟敬仲,并好酒薄行,倾侧势家。敬和,历青州镇远府长史。孝庄时 ,复为益州刺史,朝廷以其父有遗惠故也。至州,聚敛无已,好酒嗜色,远近失望。仍为萧衍将樊文炽攻围,敬和以城降,送于江南。后衍以齐献武王威德日广,令敬和还国,以申和通之意。久之,除北徐州刺史,复以耽酒为土贼掩袭,弃城走。征诣廷尉,遇恩免,遂废弃,卒于家。
乾爱子三宝,与房法寿等同效疑 盘阳,赐爵贝丘子。
三宝弟法献,高祖初南叛,为萧鸾右中郎将、直阁将军。从崔慧景至邓城,为官军所杀。
琰曾孙文骥,勇果有将领之才。随竖眼征伐,累有军功,自强弩将军出为琅邪戍主。朐山内附,徐州刺史卢昶遣文骥守朐山,樵米既竭,而昶军不进。文骥遂弃母妻,以城降萧衍。后大以南货赂光州刺史罗衡,衡为渡其母妻。
李神,恆农人。父洪之,秦益二州刺史。神少有胆略,以气尚为名。早从征役,其从兄崇深所知赏。累迁威远将军、新蔡太守,领建安戍主。转宁远将军、陈留太守,领狄丘戍主。频有军功,封长乐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迁征虏将军、骁骑将军、直阁将军。
萧衍将赵祖悦率众据硖石,神为别将,率扬州水军受刺史李崇节度,与都督崔亮、行台仆射李平等攻硖石,克之。进平北将军、太中大夫。孝昌中,行相州事。寻正,加抚军将军,假镇东将军、大都督。建义初,除卫将军。时葛荣充斥,民多逃散。先是,州将元鉴反叛引贼,后都督源子邕、裴衍战败被害,朝野忧惶,人不自保。而神志气自若,抚劳兵民,小大用命。既而葛荣尽锐攻之,久不能克。会尔朱荣擒葛荣于鄴西,事平。除车骑将军,以功进爵为公,增邑八百,通前一千户。
元颢入洛,庄帝北巡,以神为侍中,又除殿中尚书,仍行相州事。车驾还宫,改封安康郡开国公,加封五百户。普泰元年,进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大中正。永熙中薨。天平元年,赐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
子士约,袭。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刘藻、傅永、竖眼文武器干,知名于时。竖眼加以抚边导俗,风化尤美。方之二子,固以优乎?抑又魏世之良牧。李神据危城,当大难,其气概亦足称焉。
列传第五十九
裴叔业 夏侯道迁 李元护 席法友 王世弼 江悦之 淳于诞 李苗
裴叔业,河东闻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后也。五代祖苞,晋秦州刺史。祖邕,自河东居于襄阳。父顺宗、兄叔宝仕萧道成,并有名位。
叔业少有气干,颇以将略自许。仕萧赜,历右军将军、东中郎将、谘议参军。萧鸾见叔业而奇之,谓之曰:“卿有如是志相,何虑不大富贵?深宜勉之。”鸾为豫州,引为司马,带陈留太守。鸾辅政,叔业常伏壮士数百人于建业。及鸾废昭文,叔业率众赴之。鸾之自立也,以叔业为给事黄门侍郎,封武昌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高祖南巡,车驾次钟离。鸾拜叔业持节、冠军将军、徐州刺史,以水军入淮。去王师数十里,高祖令尚书郎中裴聿往与之语。叔业盛饰左右服玩以夸聿曰:“我在南富贵正如此,岂若卿彼之俭陋也?”聿云:“伯父仪服诚为美丽,但恨不昼游耳。”徙辅国将军、豫州刺史,屯寿阳。
鸾死,子宝卷自立,迁叔业本将军、南兗州刺史。会陈显达围建鄴,叔业遣司马李元护率军赴宝卷,其实应显达也。显达败而还。叔业虑内难未已,不愿为南兗,以其去建鄴近,受制于人。宝卷嬖人茹法珍、王咺之等疑其有异,去来者并云叔业北入。叔业兄子植、飏、粲等,弃母奔寿阳。法珍等以其既在疆场,急则引魏,力不能制,且欲羁縻之,白宝卷遣中书舍人裴长穆慰诱之,许不复回换。
叔业虽云得停,而忧惧不已,遣亲人马文范以自安之计访之于宝卷雍州刺史萧衍曰:“天下之事,大势可知,恐无复自立理。雍州若能坚据襄阳,辄当戮力自保;若不尔,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遣文范报曰:“群小用事,岂能及远?多遣人相代,力所不办;少遣人,又于事不足。意计回惑,自无所成。唯应送家还都以安慰之,自然无患。若意外相逼,当勒马步二万直至横江,以断其后,则天下之事一举可定也。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地相处,河南公宁复可得?如此,则南归之望绝矣。”叔业沉疑未决,遣信诣豫州刺史薛真度,具访入国可否之宜。真度答书,盛陈朝廷风化惟新之美,知卿非无款心,自不能早决舍南耳。但恐临迫而来,便不获多赏。
叔业迟迟数反,真度亦遣使与相报复。乃遣子芬之及兄女夫韦伯昕奉表内附。景明元年正月,世宗诏曰:“叔业明敏秀发,英款早悟,驰表送诚,忠高振古,宜加褒授,以彰先觉。可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豫雍兗徐司五州诸军事、征南将军、豫州刺史,封兰陵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又赐叔业玺书曰:“前后使返有敕,想卿具一二。宝卷昏狂,日月滋甚,虐遍宰辅,暴加戚属,淫刑既逞,朝无孑遗。国有瓦解之形,家无自安之计。卿兼兹智勇,深惧祸萌,翻然高举,去彼危乱。朕兴居在念,深嘉乃勋。前即敕豫州缘边诸镇兵马,行往赴援。杨大眼、奚康生铁骑五千,星言即路;彭城王勰、尚书令肃精卒十万,络绎继发。将以长驱淮海,电击衡巫。卿其并心戮力,同斯大举。殊勋茂绩,职尔之由,崇名厚秩,非卿孰赏?并有敕与州佐吏及彼土人士,其有微功片效,必加褒异。”
军未渡淮,叔业病卒,年六十三。李元护、席法友等推叔业兄子植监州事。乃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谥忠武公,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绢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
子茜之,字文聪。仕萧鸾为随郡王左常侍,先卒。子谭绍封。
谭,粗险好杀,所乘牛马为小惊逸,手自杀之。然孝事诸叔,尽于子道,国禄岁入,每以分赡,世以此称之。世宗以谭及高皇后弟贞、王肃子绍俱为太子洗马。肃宗践祚,转员外常侍。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卒,赠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敬。
子测,字伯源,袭。历通直散骑侍郎。天平中,走于关西。
茜之弟芬之,字文馥。长者,好施,笃爱诸弟。仕萧鸾,历位羽林监。入国,以父勋授通直散骑常侍,上蔡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除广平内史,固辞不拜。转辅国将军、东秦州刺史,在州有清静之称。入为征虏将军、太中大夫。徙封山茌县。出为后将军、岐州刺史。正光末,元志西讨陇贼,军败退守岐州,为贼所围。城陷,志与芬之并为贼擒,送于上邽,为莫折念生所害。赠平东将军、青州刺史。
子涉,字仲升,袭。卒。
子侨尼,袭。武定中,员外羽林监。齐受禅,爵例降。
芬之弟简之、英之,并早卒。
英之弟蔼之、字幼重。性轻率,好琴书。其内弟柳谐善鼓琴,蔼之师谐而微不及也。历通直散骑侍郎,平东将军,安广、汝阳二郡太守。卒。
叔业长兄子彦先,少有志尚。叔业以寿春入国,彦先景明二年逃遁归魏。朝廷嘉之,除通直散骑常侍,封雍丘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出为赵郡太守,为政举大纲而已。正始中,转渤海相。属元愉作逆,征兵郡县,彦先不从,为愉拘执,逾狱得免。仍为沙门,潜行至洛。愉平,敕还郡。延昌中卒,时年六十一。熙平中,赠持节、左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惠恭。
子约,字元俭,性颇刚鲠。起家员外郎,转给事中。永平中,丹阳太守。后袭爵。冀州大乘贼起,敕为别将,行渤海郡事。后州军为贼所败,遂围郡城,城陷见害,年三十六。神龟中,赠平原太守。出帝时,复赠前将军、扬州刺史。
长子英起,武定末,洛州刺史。
英起弟威起,卒于齐王开府中兵参军,年三十二。赠鸿胪少卿。
彦先弟绚,扬州治中。时扬州霖雨,水入州城,刺史李崇居于城上,系船凭焉。绚率城南民数千家泛舟南走,避水高原。谓崇还北,遂与别驾郑祖起等送子十四人于萧衍,自号豫州刺史。衍将马仙琕遣军赴之。崇闻绚反,未测虚实,乃遣国侍郎韩万兴单舸召之。绚闻崇在,怅然惊恨。报崇曰:“比因大水,蹎贝不免,群情所逼,推为盟首。今大计已尔,势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愿早行,无犯将士。”崇遣从弟宁朔将军神、丹阳太守谢灵宝勒水军讨绚。绚率众逆战,神等大破之,斩其将帅十余人。绚众奔营,神乘胜克栅,众皆溃散。绚匹马单逃,为村民所获。至尉升湖,绚曰:“吾为人吏,反而见擒,有何面目得视公也。”投水而死。并郑祖起等皆斩之。
植,字文远,叔业兄叔宝子也。少而好学,览综经史,尤长释典,善谈理义。仕萧宝卷,以军勋至长水校尉,随叔业在寿春。叔业卒,僚佐同谋者多推司马李元护监州,一二日谋不决定,唯席法友、柳玄达、杨令宝等数人虑元护非其乡曲,恐有异志,共举植监州。秘叔业丧问,教命处分皆出于植。于是开门纳国军,城库管籥悉付康生。诏以植为征虏将军、兗州刺史、崇义县开国侯,食邑千户。寻进号平东将军,入为大鸿胪卿。后以长子昕南叛,有司处之大辟。诏曰:“植阖门归款,子昕愚昧,为人诱陷,虽刑书有常,理宜矜恤,可特恕其罪,以表勋诚。”寻除扬州大中正,出为安东将军、瀛州刺史。罢州,复除大鸿胪卿。迁度支尚书,加金紫光禄大夫。
植性非柱石,所为无恆。兗州还也,表请解官,隐于嵩山,世宗不许,深以为怪。然公私集论,自言人门不后王肃,怏怏朝廷处之不高。及为尚书,志意颇满,欲以政事为己任,谓人曰:“非我须尚书,尚书亦须我。”辞气激扬,见于言色。入参议论,时对众官面有讥毁。又表毁征南将军田益宗,言华夷异类,不应在百世衣冠之上。率多侵侮,皆此类也。侍中于忠、黄门元昭览之切齿,寝而不奏。会韦伯昕告植欲谋废黜,尚书又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达,云受植旨,诈称被诏,率合部曲,欲图领军于忠。臣等穷治,辞不伏引,然众证明昞 。案律,在边合率部众不满百人以下,身犹尚斩,况仲达公然在京称诏聚众,喧惑都邑,骇动人情。量其本意,不可测度。按《诈伪律》:诈称制者死。今依众证,处仲达入死。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崇义县开国侯裴植,身居纳言之任,为禁司大臣,仲达又称其姓名,募集人众,虽名仲达切让,无忿惧之心。众证虽不见植,皆言仲达为植所使。召仲达责问而不告列,推论情状,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同之常狱,有所降减。计同仲达,处植死刑。又植亲率城众,附从王化,依律上议,唯恩裁处。”诏曰:“凶谋既尔,罪不合恕。虽有归化之诚,无容上议,亦不须待秋分也。”时于忠专擅朝权,既构成其祸,又矫为此诏,朝野怨之。临终,神志自若,遗令子弟命尽之后,剪落须发,被以法服,以沙门礼葬于嵩高之阴。年五十。
初,植与仆射郭祚、都水使者韦俊等同时见害。于后祚俊事雪加赠,而植追复封爵而已。植故吏渤海刁冲上疏讼之,于是赠植征南将军、尚书仆射、扬州刺史。乃改葬。
植母,夏侯道迁之姊也,性甚刚峻,于诸子皆如严君。长成之后,非衣幍不见,小有罪过,必束带伏阁,经五三日乃引见之,督以严训。唯少子衍得以常服见之,旦夕温凊。植在瀛州也,其母年逾七十,以身为婢,自施三宝,布衣麻菲,手执箕帚,于沙门寺洒扫。植弟瑜、粲、衍并亦奴仆之服,泣涕而从,有感道俗。诸子各以布帛数百赎免其母。于是出家为比丘尼,入嵩高,积岁乃还家。植虽自州送禄奉母及赡诸弟,而各别资财,同居异爨,一门数灶,盖亦染江南之俗也。植母既老,身又长嫡,其临州也,妻子随去,分违数岁。论者讥焉。
子惔,字道则,袭爵。
植弟飏,壮果有谋略。常随叔业征伐,以军功为宝卷骁骑将军。叔业之归诚也,遣飏率军于外,外以讨蛮楚为名,内实备宝卷之众。景明初,以飏为辅国将军、南司州刺史,拟戍义阳,封义安县开国伯,邑千户。诏命未至,为贼所杀。赠冠军将军,进爵县侯,余如故。世宗以飏勋效未立而卒,其子炯不得袭封。肃宗初,炯行货于执事,乃封城平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
炯,字休光,小字黄头。颇有文学,善事权门。领军元义纳其金帛,除镇远将军、散骑侍郎、扬州大中正,进伯为侯,改封高城县,增邑一千户。寻兼尚书右丞。出为东郡太守。孝昌三年,为城民所害。赠散骑常侍、镇东将军、青州刺史,开国如故,谥曰简。
子斌,袭。武定中,广州长流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飏弟瑜,字文琬。初拜通直散骑常侍,封下密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寻试守荥阳郡,坐虐暴杀人免官。后徙封灌津子。卒于渤海太守,年四十五。赠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定。
子堪,字灵渊,袭爵。历尚书郎。兴和中,坐事死,爵除。
瑜弟粲,字文亮。景明初,赐爵舒县子。沉重善风仪,颇以骄豪为失。历正平、恆农二郡太守。高阳王雍曾以事属粲,粲不从,雍甚为恨。后因九日马射,敕畿内太守皆赴京师。雍时为州牧,粲往修谒,雍含怒待之。粲神情闲迈,举止抑扬,雍目之不觉解颜。及坐定,谓粲曰:“相爱举动,可更为一行。”粲便下席为行,从容而出。坐事免官。
后世宗闻粲善自标置,欲观其风度,忽令传诏就家急召之,须臾之间,使者相属,合家恇惧,不测所以,粲更恬然,神色不变。世宗叹异之。时仆射高肇以外戚之贵,势倾一时,朝士见者咸望尘拜谒。粲候肇,惟长揖而已。及还,家人尤责之,粲曰:“何可自同凡俗也。”又曾诣清河王怿,下车始进,便属暴雨;粲容步舒雅,不以沾濡改节。怿乃令人持盖覆之,叹谓左右曰:“何代无奇人!”性好释学,亲升讲座,虽持义未精,而风韵可重。但不涉经史,终为知音所轻。世宗末,除前将军、太中大夫、扬州大中正,迁安南将军、中书令。肃宗释奠,以为侍讲。转金紫光禄大夫。后元颢入洛,以粲为西兗州刺史。寻为濮阳太守崔巨伦所逐,弃州入嵩高山。
前废帝初,征为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复为中书令。后正月晦,帝出临洛滨,粲起于御前再拜曰:“今年还节美,圣驾出游,臣幸参陪从,豫奉燕乐,不胜忻戴,敢上寿酒。”帝曰:“昔岁北海入朝,暂窃神器,具闻尔日卿戒之以酒。今欲使我饮,何异于往情?”粲曰:“北海志在沉湎,故谏其所失。陛下齐圣温克,臣敢献微诚。”帝曰:“实乃寡德,甚愧来誉。”仍为命酌。
出帝初,出为骠骑大将军、胶州刺史。属时亢旱,士民劝令祷于海神。粲惮违众心,乃为祈请,直据胡床,举杯而言曰:“仆白君。”左右云:“前后例皆拜谒。”粲曰:“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安有方伯而致礼海神也。”卒不肯拜。时青州叛贼耿翔受萧衍假署,寇乱三齐。粲唯高谈虚论,不事防御之术。翔乘其无备,掩袭州城。左右白言贼至,粲云:“岂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门,粲乃徐云:“耿王可引上事,自余部众且付城外。”其不达时变如此。寻为翔所害,送首萧衍,时年六十五。
子含,字文若。员外散骑侍郎。
粲弟衍,字文舒。学识优于诸兄,才行亦过之。事亲以孝闻,兼有将略。仕萧宝卷至阴平太守。景明二年,始得归国,授通直郎。
衍欲辞朝命,请隐嵩高,乃上表曰:“臣幸乘昌运,得奉盛化,沐藉炎风,餐佩唐德,于生于运,已溢已荣。但摄性乖和,恆苦虚弱。比风露增加,精形侵耗。小人愚怀,有愿闲养。伏见嵩岑极天,苞育名草,修生救疾,多游此岫。臣质无灵分,性乖山水,非敢追踵轻举,仿佛高踪,诚希药此沉疴,全养禀气耳。若所疗微痊,庶偶影风云,永歌至德。荷衣葛屦,裁营已整;摇策纳屣,便陟山途。谨附陈闻,乞垂昭许。”诏曰:“知欲养疴中岳,练石嵩岭,栖素云根,饵芝清壑,腾迹之操,深用嘉焉。但治缺古风,有愧山客耳。既志往难裁,岂容有抑,便从来请。”
世宗之末,衍稍以出山,干禄执事。肃宗除散骑侍郎,行河内郡事。寻除建兴太守,转河内太守,加征虏将军。遭母忧解任。衍历二郡,廉贞寡欲,善抚百姓,民吏追思之。孝昌初,萧衍遣将曹敬宗寇荆州,山蛮应之,大路断绝。都督崔暹率数万之众,盘桓鲁阳,不能前讨。荆州危急,朝廷忧之。诏衍为别将、假前将军,与恆农太守王罴率军一万出武关以救荆州。贼逆战于浙阳,衍大破之,贼遂退走,荆州围解。除使持节、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假安东将军、北道都督,镇鄴西之武城,封安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
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潜图叛逆,衍觉其有异,密表陈之。寻而鉴所部别将嵇宗驰驿告变。乃诏衍与都督源子邕、李神轨等讨鉴,平之。除抚军将军、相州刺史、假镇北将军、北道大都督,进封临汝县开国公,增邑千二百户,常侍如故。仍诏衍与子邕北讨葛荣。军次阳平之东北漳曲,贼来拒战,衍军败见害。朝野人情,莫不骇惋。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司空、相州刺史。
子嵩,袭。武定中,河内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又天水冀人尹挺,仕萧鸾,以军勋至陈郡太守。遂与叔业参谋归诚。景明初,除辅国将军、南司州刺史,拟戍义阳,亦封宋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转冠军将军、东郡太守。未拜而卒。赐布帛一百匹,赠本将军、泾州刺史。
子循,历太原太守。循弟彖,饶安令、辽西太守。兄弟皆有政事才。
时河东南解人柳玄达,颇涉经史。仕萧鸾,历诸王参军。与叔业姻娅周旋,叔业之镇寿春,委以管记。及叔业之被猜疑,将谋献款,玄达赞成其计,前后表启皆玄达之词。景明初,除辅国将军、司徒谘议参军,封南顿县开国子,邑二百户。二年秋卒,时年四十三。后改封夏阳县,邑户如先。玄达曾著《大夫论》,备陈叔业背逆归顺、契阔危难之旨,又著《丧服论》,约而易寻。文多不录。
子絺,袭。武定中,东太原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絺弟远,字季云。性粗疏无拘捡,时人或谓之“柳癫”。好弹琴,耽酒,时有文咏。为肃宗挽郎。出帝初,除仪同开府参军事。放情琴酒之间。每出返,家人或问有何消息,答云:“无所闻,纵闻亦不解。”元象二年,客游项城,遇患卒,时年四十。
玄达弟玄瑜,景明初,除正员郎,转镇南大将军、开府、从事中郎,带汝阴太守。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五。
子谐,颇有文学。善鼓琴,以新声手势,京师士子翕然从学。除著作佐郎。建义初,于河阴遇害,时年二十六。
又武都人杨令宝,有膂力,善射。仕萧鸾,数为小将。征战著效,至谯郡太守,遂参叔业归诚之谋。景明初,除辅国将军、南兗州刺史。拟戍淮阴,封宁陵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在淮南征战,累著劳捷。征拜冠军将军,试守京兆内史。卒,追封邵陵县开国子,邑二百户,赐帛二百匹,赠征虏将军、华州刺史。
子彪,袭爵。永熙中,征虏将军、中散大夫。齐受禅,例降。
令宝弟令仁,亦随令宝立效。前将军、汝南内史。
又京兆杜陵人韦伯昕,学尚有壮气。自以才智优于裴植,常轻之,植疾之如仇。即彦先之妹婿也。叔业以其有大志,故遣送子芬之为质。景明初,封云陵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拜南阳太守。数岁,坐事免。久之,拜员外散骑常侍,加中垒将军。延昌末,告尚书裴植谋为废黜,植坐死。后百余日,伯昕亦病卒。临亡,见植为祟,口云:“裴尚书死,不独见由,何以见怒也?”
其叔业爪牙心膂所寄者:裴智渊,左中郎将,封浚仪县;王昊,左军将军,封南汝阴县;赵革,右中郎将,封西宋县。并开国男,食邑各二百户。李道真,右军将军,封睢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胡文盛,右军将军,封刚阳县;魏承祖,右军将军,封平春县。并开国子,食邑各三百户。
承祖,广陵寒人也。依随叔业,为趋走左右。壮健,善事人,叔业待之甚厚。及出为州,以为防阁。善抚士卒,兼有将用。自景明以后,常为统军,南北征伐,累有战功。历太原太守,至光禄大夫、安南将军。萧衍遣将围义阳,士民应之。三关既陷,州城时甚县急。以承祖持节,行抚军将军,率师讨之。大破贼众,解义阳之围,还复三关,遂为名将。终于并州刺史。
衣冠之士,预叔业勋者:安定皇甫光、北地梁祐、清河崔高客、天水阎庆胤、河东柳僧习等。
光,美须髯,善言笑。仕萧鸾,以军勋至右军将军。入国,为辅国将军,假南兗州刺史。卒于渤海太守。
兄椿龄,薛安都婿也。随安都于彭城内附,历位司徒谘议、岐州刺史。光未入朝而椿龄先卒。
椿龄子璋,乡郡相。
璋弟易,为司徒胡国珍所拔,自太尉记室超迁吏部郎。性贪婪,多所受纳,鬻卖吏官,皆有定价。后以丞相、高阳王雍之婿,超拜持节、冠军将军、豫州刺史。为政残暴,百姓患之。罢州后,仍遇风病。久之,除安南将军、光禄大夫。太昌初卒,年五十八。赠卫大将军、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子长卿,司州主簿、秘书郎中、太尉司马。
祐,叔业之从姑子也。好学,便弓马。随叔业征伐,身被五十余创。景明初,拜右军将军,赐爵山桑子。出为北地太守,清身率下,甚有治称。历骁骑将军、太中大夫、右将军。从容风雅,好为诗咏,常与朝廷名贤泛舟洛水,以诗酒自娱。迁光禄大夫,加平北将军。端然养志,不历权门。出为平西将军、京兆内史,当世叹其抑屈。卒官,赠本将军、泾州刺史。
高客,博学,善文札,美风流。景明初,拜散骑侍郎。出为扬州开府掾,带陈留太守。卒官。
庆胤父汪,参薜安都平北将军事。安都入国,听汪还南。庆胤博识洽闻,善于谈论,听其言说,不觉忘疲。景明初,为李元谈辅国府司马。卒于敷城太守。
僧习,善隶书,敏于当世。景明初,为裴植征虏府司马。稍迁北地太守,为政宽平,氐羌悦爱。肃宗时,至太中大夫,加前将军,出为颖川太守。卒官。
夏侯道迁,谯国人。少有志操。年十七,父母为结婚韦氏,道迁云:“欲怀四方之志,不愿取妇。”家人咸谓戏言。及至婚日,求觅不知所在。于后访问,乃云逃入益州。仕萧鸾,以军勋稍迁至前军将军、辅国将军。随裴叔业至寿春,为南谯太守。两家虽为姻好,而亲情不协,遂单骑归国。拜骁骑将军,随王肃至寿春,遣道迁守合肥。肃薨,道迁弃戍南叛。
会萧衍以庄丘黑为征虏将军、梁秦二州刺史,镇南郑,黑请道迁为长史,带汉中郡。会黑死,衍以王镇国为刺史,未至,而道迁阴图归顺。先是,仇池镇将杨灵珍阻兵反叛,战败南奔。衍以灵珍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助戍汉中,有部曲六百余人,道迁惮之。衍时又遣其左右吴公之等十余人使南郑。道迁乃伪会使者,请灵珍父子,灵珍疑而不赴。道迁乃杀使者五人,驰击灵珍,斩其父子,并送使者五首于京师。
江悦之等推道迁为持节、冠军将军、梁秦二州刺史。道迁表曰:“臣闻知机其神,趋利如响。臣虽不武,敢忘机利。伏惟陛下,泽被区宇,德济苍生,八表同忻,品物咸赖。臣顷亡蚁贼,匹马归阙,自斯搏噬,罄竭丹款。但中于寿阳,横为韦缵所谤。理之曲直,并是杨集朗、王秉所悉。臣实愚短,岂能自安?便逃窜江吴,苟存视息。萧衍梁州刺史庄丘黑与臣早旧,申臣为长史。值黑亡殁专任,天时素愿,机会在兹。遇武兴私署侍郎郑洛生来此,臣即披露诚款,与其共契机要,报武兴王杨绍先并其中叔集起等,请其遣军以为腹背。即遣左天长由寒山路驰启,复会通直散骑常侍臣集朗还至武兴。臣闻其至,知事必克。集朗果遣郑右留使至臣间,密参机举。会有萧衍使人吴公之至,知臣怀诚,将归大化,遂与府司马严思、臧恭,典签吴宗肃、王胜等,共杨灵珍父子密相构结,期当取臣。臣幸先觉,悉得戮思、恭等。臣即遣郑猥驰告集朗,急求军援。而武兴军未到之间,萧衍白马戍主尹天宝不识天命,固执愚迷,乃率部曲驱掠民丁,敢为不逞。臣即遣军主江悦之率诸军主席灵坦、庞树等领义勇应时讨扑。而树锐气难裁,违悦之节度,轻进失脱,天宝因此直到南郑,重围州城。梁秦士庶,佥云危棘,以义逼臣,劝为刺史,须藉此威,镇靖内外。臣赤诚奉国,苟取济事,辄捐小迹,且从权宜,假当州位。重遣皇甫选由斜谷道以事启闻。臣即亲率士卒,四日三夜,交锋苦战,武兴之军,乘虚蹑后。天宝凶徒,因宵鸟散,进既摧破,退失巢穴,潜舍军众,依山傍险,突入白马。集朗与二弟躬擐甲胄,率其所领,登即擒斩。戍内户口,即放还民。斯由皇威遐振,罪人授首,凶狡时殄,公私庆快,非但梁秦竭力,实关集朗赴接之机。臣前已遣军主杜法先还洵阳,构合徒党,诱结乡落;令晋寿土豪王僧承、王文粲等还至西关,共兴大义。当今庸蜀虚弱,楚邓悬危,开拓九区,扫清六合,形要之利,在于此时,进趣之略,愿速处分。臣以愚陋,猥当推举。事定之后,便即束身,驰归天阙。但物情草创,犹有参差。萧衍魏兴太守范珣、安康太守范泌共前巴西太守姜脩,屯聚川东,尚规举斧,登遣讨袭,具于别启。集朗兄弟并议,曰臣往日归诚,誓尽心力,超蒙荣奖,灰殒匪报。但留臣权相绥奖,须得扑灭珣等,便即首路。伏愿圣慈,特垂鉴照。谨遣兼长史臣张天亮奉表略闻。”
诏曰:“得表闻之。将军前识机运,已投诚款,而中逢猜间,致有播越,复翻然风返,建兹殊效,忠贯古烈,义动遐迩。汉郑既开,势翦庸蜀,混同之略,方自斯始。擒凶扫恶,何快如之。想余党悉平,西南清荡,经算淹朔,当有劬劳。所请军宜,别敕一二。”又赐道迁玺书曰:“得表,具诚节之怀。卿忠义夙挺,期委自昔。中有事因,以致乖舛。知能乘机豹变,翻然改图,奖率同心,万里投顺,远举汉中,为开蜀之始。洪规茂略,深有嘉焉。今授卿持节、散骑常侍、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并同义诸人,寻有别授。王师数道,络绎电迈,遣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征梁汉诸军事、镇西将军、尚书邢峦,指授节度。卿其善建殊效,称朕意焉。”道迁表受平南、常侍,而辞豫州、丰县侯,引裴叔业公爵为例。世宗不许。
道迁自南郑来朝京师,引见于太极东堂,免冠徒跣,谢曰:“比在寿春,遭韦缵之酷,申控无所,致此猖狂。是段之来,希酬昔遇。勋微恩重,有靦心颜。”世宗曰:“卿建为山之功,一篑之玷,何足谢也。”道迁以赏报为微,逡巡不拜。诏曰:“道迁至止既淹,未恭州封,可敕吏部速令召拜。”道迁拜日,诏给百五十人供。寻改封濮阳县开国侯,邑户如先。岁余,频表解州,世宗许之。除南兗州大中正,不拜。
道迁虽学不渊洽,而历览书史,闲习尺牍,札翰往还,甚有意理。好言宴,务口实,京师珍羞,罔不毕有。于京城之西,水次市地,大起园池,植列蔬果,延致秀彦,时往游适,妓妾十余,常自娱乐。国秩岁入三千余匹,专供酒馔,不营家产。每诵孔融诗曰:“‘坐上客恆满,樽中酒不空’,余非吾事也。”识者多之。
出为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华州刺史,转安东将军、瀛州刺史,常侍如故。为政清严,善禁盗贼。熙平年,病卒,年六十九。赠抚军将军、雍州刺史,赠帛五百匹,谥曰明侯。
初,道迁以拔汉中归诚,本由王颍兴之计,求分邑户五百封之,世宗不许。灵太后临朝,道迁重求分封。太后大奇其意,议欲更以三百户封颍兴,会卒,遂寝。道迁不娉正室,唯有庶子数人。
长子夬,字元廷。历位前军将军、镇远将军、南兗州大中正。夬性好酒,居丧不戚,醇醪肥鲜,不离于口。沽买饮啖,多所费用。父时田园,货卖略尽,人间债负数犹千余匹,谷食至常不足,弟妹不免饥寒。初,道迁知夬好酒,不欲传授国封。夬未亡前,忽梦见征虏将军房世宝来至其家,直上事,与其父坐,屏人密言。夬心惊惧,谓人曰:“世宝至官间,必击我也。”寻有人至,云“官呼郎”。随召即去,遣左右杖之二百,不胜楚痛,大叫良久乃寤,流汗彻于寝具。至明,前凉城太守赵卓诣之,见其衣湿,谓夬曰:“卿昨夕当大饮,溺衣如此。”夬乃具陈所梦。先是旬余,秘书监郑道昭暴病卒。夬闻,谓卓曰:“人生何常,唯当纵饮耳。”于是昏酣遂甚。梦后二日,不能言,针之乃得语,而犹虚劣。其从兄等并营视之,皆言危而获振。俄而心闷,旋转而死。为洗浴者视其尸体,大有杖处,青赤隐起二百下许。赠钜鹿太守。初夬与南人辛谌、庾道、江文遥等终日游聚,酣饮之际,恆相谓曰:“人生局促,何殊朝露,坐上相看,先后之间耳。脱有先亡者,当于良辰美景,灵前饮宴。傥或有知,庶其歆飨。”及夬亡后,三月上巳,诸人相率至夬灵前酌饮。时日晚天阴,室中微暗,咸见夬在坐,衣服形容不异平昔,时执杯酒,似若献酬,但无语耳。时夬家客雍僧明心有畏恐,披帘欲出,便即僵仆,状若被殴。夬从兄欣宗云:“今是节日,诸人忆弟畴昔之言,故来共饮,僧明何罪而被瞋责?”僧明便寤。而欣宗鬼语如夬平生,并怒家人皆得其罪,又发擿阴私窃盗,咸有次绪。夬妻,裴植女也,与道迁诸妾不穆,讼阋彻于公庭。
子籍,年十余岁,袭祖封。已数年,而夬弟昚等言其眇目痫疾,不任承继,自以与夬同庶,己应绍袭。尚书奏籍承封。元象中,平东将军、太中大夫。齐受禅,例降。
,道迁兄子也。位至咸阳太守。
李元护,辽东襄平人。八世祖胤,晋司徒、广陆侯。胤子顺、璠及孙沉、志,皆有名宦。沉孙根,慕容宝中书监。根子后智等随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数世无名位,三齐豪门多轻之。
元护以国家平齐后,随父怀庆南奔。身长八尺,美须髯,少有武力。仕萧道成,历官马头太守、后军将军、龙骧将军。虽以将用自达,然亦颇览文史,习于简牍。高祖至钟离,元护时在城中,为萧鸾徐州刺史萧惠休奉使诣军,高祖见而善之。后为裴叔业司马,带汝阴太守。叔业归顺,元护赞同其谋。及叔业疾病,外内阻贰,元护督率上下,以俟援军。寿春克定,元护颇有力焉。
景明初,以元护为辅国将军、齐州刺史、广饶县开国伯,食邑一千户,便道述职。其年入朝。寻以州民柳世明图为不轨,元护驰还历城,至即擒殄,诛戮所加,微为滥酷。值州内饥俭,民人困敝,志存隐恤,表请赈贷,蠲其赋役。但多有部曲,时为侵扰,城邑苦之,故不得为良刺史也。三年夏卒,年五十一。病前月余,京师无故传其凶问。又城外送客亭柱,有人书曰:“李齐州死。”纲佐饯别者见而拭之。后复如此。
元护妾妓十余,声色自纵。情欲既甚,支骨消削,须长二尺,一时落尽。赠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元护为齐州,经拜旧墓,巡省故宅,飨赐村老,莫不欣暢。及将亡,谓左右曰:“吾尝以方伯簿伍至青州,士女属目。若丧过东阳,不可不好设仪卫,哭泣尽哀,令观者改容也。”家人遵其诫。
子会,袭。正始中,降爵为子,邑五百户。延昌中,除宣威将军、给事中。会顽騃好酒。其妻,南阳太守清河房伯玉女也,甚有姿色,会不答之。房乃通于其弟机,因会饮醉,杀之。
子景宣,袭。天平中,除给事中。齐受禅,例降。机与房遂如夫妇。积十余年,房氏色衰,乃更婚娶。
元护弟静,景明初,以归诚勋拜前将军。性甚贪忍,兄亡未敛,便剥脱诸妓服玩及余财物。历齐州内史、天水太守。静子铉,羽林监。
元护从叔恤,卒于东代郡太守。子旷之。
席法友,安定人也。祖父南奔。法友仕萧鸾,以膂力自效军勋,稍迁至安丰、新蔡二郡太守,建安戍主。萧宝卷遣胡景略代之。法友遂留寿春,与叔业同谋归国。景明初,拜冠军将军、豫州刺史、苞信县开国伯,食邑千户。始,叔业卒后,法友与裴植追成叔业志,淮南克定,法友有力焉。寻转冠军将军、华州刺史。未拜,改授并州刺史。岁余代还。萧衍遣将杨公则寇扬州,假法友征虏将军以讨之。法友未至而公则败走。后假法友前将军、持节,为别将出淮南,欲解朐山之围。法友始渡淮而朐山败没,遂停散十年。恬静自处,不竞势利。世宗末,以本将军除济州刺史,在州廉和著称。又徙封乘氏。肃宗初,拜光禄大夫。熙平二年卒。赠平西将军、秦州刺史,赠帛三百匹,谥襄侯。
子景通,袭。善事元叉,兼以货赂叉父继,继为司空,引景通为掾。后加右军将军、镇军将军,卒官。赠辅国将军、卫尉少卿。
子鶠,袭。永安末,尚书郎。走关西。
王世弼,京兆霸城人也。刘裕灭姚泓,其祖父从裕南迁。世弼身长七尺八寸,魁岸有壮气。善草隶书,好爱坟典。仕萧鸾,以军勋至游击将军,为军主,助戍寿春,遂与叔业同谋归诚。景明初,除冠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拟戍钟离,悬封慎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后以本将军除东徐州刺史,治任于刑,为民所怨,有受纳之响。岁余,为御史中尉李平所弹,会赦免。久之,拜太中大夫,加征虏将军。寻以本将军出为河北太守,治有清称。转渤海相,寻迁中山内史,加平北将军。直阁元罗,领军叉弟也,曾行过中山,谓世弼曰:“二州刺史,翻复为郡,亦当恨恨耳。”世弼曰:“仪同之号,起自邓骘;平北为郡,始在下官。”正光元年卒官。赠本将军、豫州刺史,谥曰康。
长子会,汝阳太守。
次子由,字茂道。好学,有文才,尤善草隶。性方厚,有名士之风。又工摹画,为时人所服。历给事中、尚书郎、东莱太守。罢郡后寓居颍川。天平初,元洪威构逆,大军攻讨,为乱兵所害,时年四十三。名流悼惜之。
江悦之,字彦和,济阳考城人也。七世祖统,晋散骑常侍。刘渊、石勒之乱,南徙渡江。祖兴之,父范之,并为刘裕所诛。
悦之少孤。仕刘骏,历诸王参军。好兵书,有将略,善待士,有部曲数百人。萧道成初以悦之为荆州征西府中兵参军,领台军主。迁屯骑校尉,转后军将军。部曲稍众,千有余人。萧赜遣戍汉中,就迁辅国将军。萧衍初,刘季连据蜀反叛,悦之率部曲及梁秦之众讨灭之,以功进号冠军将军。武兴氐破白马,进图南郑,悦之率军拒战,大破氐众,还复白马。
衍秦梁二州刺史庄丘黑死,夏侯道迁与悦之及庞树、军主李忻荣、张元亮、士孙天与等,谋以梁州内附。既杀萧衍使者及杨灵珍,衍华阳太守尹天宝率众向州城。悦之与树、忻荣勒众逆战,为天宝所败,遂围南郑。战经四日,众心危沮,咸怀离贰。悦之尽以家财散赏士卒,身当矢刃,昼夜督战。会武兴军至,天宝败走。道迁之克全勋款,悦之实有力焉。正始二年夏,与道迁俱至洛阳。寻卒,年六十一。赠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追封安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谥曰庄。悦之二子:文遥、文远。
文遥,少有大度,轻财好士,士多归之。道迁之图杨灵珍也,文遥奋剑请行,遂手斩灵珍。正始二年,除步兵校尉。遭父忧解官。永平初,袭封,拜前军。出为咸阳太守。勤于礼接,终日坐事,至者见之,假以恩颜,屏人密问。于是民所疾苦、大盗姓名、奸猾吏长,无不知悉,郡中震肃,奸劫息止,治为雍州诸郡之最。征拜骁骑将军、辅国将军,进号征虏将军。肃宗初,拜平原太守。在郡六年,政理如在咸阳。
迁后将军、安州刺史。文遥善于绥纳,甚得物情。时杜洛周、葛荣等相继叛逆,自幽燕以南悉皆沦陷,唯文遥介在群贼之外,孤城独守。鸠集荒余,且耕且战,百姓皆乐为用。建义元年七月遘疾,卒于州,年五十五。
长史许思祖等以文遥遗爱在民,复推其子果行州事。既摄州任,乃遣使奉表。庄帝嘉之,除果通直散骑侍郎、假节、龙骧将军、行安州事、当州都督。既而贼势转盛,台援不接。果以阻隔强寇,内徙无由,乃携诸弟并率城民东奔高丽。天平中,诏高丽送果等,元象中,乃得还朝。
果弟昴,武定三年袭爵。齐受禅,例降。
文远,善骑射,勇于攻战。以军勋致效,自给事中稍迁中散大夫、龙骧将军。
庞树,南安人。世宗追录谋勋,封其子景亮襄邑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李忻荣,汉中人。与树俱击天宝,同时战殁。封其子建为清水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
张元亮,汉中人。便弓马,善战斗。以勋封抚夷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拜东莱太守,入为平远将军、左中郎将。迁中散大夫,加龙骧将军。卒,赠左将军、巴州刺史。
士孙天与,扶风人。以勋封莫西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拜武功太守。
又襄阳罗道珍、北海王安世、颍川辛谌、汉中姜永等,皆参其勋末。
道珍,除齐州东平原相,有治称。卒于镇远将军、屯骑校尉。
安世,苻坚丞相王猛之玄孙也。历涉书传,敏于人间,自羽林监稍迁安西将军、北华州刺史。卒,赠本将军、梁州刺史。
谌,魏卫尉辛毗之后,有文学。历步兵校尉,濮阳、上党二郡太守。卒,赠征虏将军、梁州刺史。子儒之,济州司马。
永,善弹琴,有文学。员外郎、梁州别驾、汉中太守。
永弟漾,亦善士。性亦至孝,为汉中所叹服。元罗之陷也,永入于建鄴,遂死焉。时有颍川庾导者,亦与道迁俱入国,虽不参谋,亦为奇士。历览史传,善草隶书,轻财重义。仕萧衍,右中郎将,助戍汉中。及至洛阳,环堵敝庐。多与俊秀交旧,积二十余岁,殊无宦情。正光中,乃除幽州左将军府主簿、饶安令。罢县后,仍客游齐鲁之间。天平中,卒于青州。
时有皇甫徽,字子玄,安定朝那人。仕萧衍,历诸王参军、郡守。及道迁之入国也,徽亦因地内属。徽妻即道迁之兄女,道迁列上勋书,欲以徽为元谋。徽曰:“创谋之始,本不关预,虽贪荣赏,内愧于心。”遂拒而不许。后刺史羊祉表授征虏府司马,卒官。
子和,武定末,司空司马。
和弟亮,仪曹郎中。
淳于诞,字灵远。其先太山博人,后世居于蜀汉,或家安国之桓陵县。父兴宗,萧赜南安太守。诞年十二,随父向扬州。父于路为群盗所害。诞虽童稚,而哀感奋发,倾资结客,旬朔之内,遂得复仇,由是州里叹异之。赜益州刺史刘悛召为主簿。萧衍除步兵校尉。
景明中,自汉中归国。既达京师,陈代蜀之计,世宗嘉纳之。延昌末,王师大举,除骁骑将军、假冠军将军,都督别部司马,领乡导统军。诞不愿先受荣爵,乃固让实官,止参戎号。及奉辞之日,诏遣主书赵桃弓宣旨劳勉,若克成都,即以益州许之。师次晋寿,蜀人大震。属世宗晏驾,不果而还。后以客例,起家除羽林监。萧衍遣将张齐攻围益州,诏诞为统军,与刺史傅竖眼赴援。事宁还朝。
正光中,秦陇反叛,诏诞为西南道军司、假冠军将军、别将,从子午南出斜谷,趣建安,与行台魏子建共参经略。时衍益州刺史萧渊猷遣将樊文炽、萧世澄等率众数万围小剑戍,益州刺史邴虬令子建拒之。因转营,为文炽所掩,统军胡小虎、崔珍宝并见俘执。子建遣诞助讨之。诞勒兵驰赴,相对月余,未能摧殄。文炽军行之谷,东峰名龙须山,置栅其上以防归路。诞以贼众难可角力,乃密募壮士二百余人,令夜登山攻其栅。及时火起,烟焰涨天。贼以还途不守,连营震怖。诞率诸军鸣鼓攻击,文炽大败,俘斩万计,擒世澄等十一人。文炽为元帅,先走获免。
孝昌初,子建以诞行华阳郡,带白马戍。二年,复以诞行巴州刺史。三年,朝议以梁州安康郡阻带江山,要害之所,分置东梁州,仍以诞为镇远将军、梁州刺史。永安二年四月卒,时年六十。赠安西将军、益州刺史,谥曰庄。
长子亢。
亢弟胤,字□馆。武定末,梁州骠骑府司马。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父膺,萧衍尚书郎、太仆卿。苗出后叔父略。略为萧衍宁州刺史,大著威名。王足伐蜀也,衍命略拒足于涪,许其益州。及足还退,衍遂改授。略怒,将有异图,衍使人害之。苗年十五,有报雪之心,延昌中遂归阙。仍陈图蜀之计。于是大将军高肇西伐,诏假苗龙骧将军、乡导统军。师次晋寿,世宗晏驾,班师。后以客例,除员外散骑侍郎,加襄威将军。
苗有文武才干,以大功不就,家耻未雪,常怀慷慨。乃上书曰:“昔晋室数否,华戎鼎沸,三燕两秦,咆勃中夏,九服分崩,五方圮裂。皇祚承历,自北而南,诛灭奸雄,定鼎河洛,唯独荆扬,尚阻声教。今令德广被于江汉,威风远振于吴楚,国富兵强,家给人足。以九居八之形,有兼弱攻昧之势,而欲逸豫,遗疾子孙,违高祖之本图,非社稷之深虑。诚宜商度东西戍防轻重之要,计量疆场险易安危之理,探测南人攻守窥觎之情,筹算卒乘器械征讨之备,然后去我所短,避彼所长,释其至难,攻其甚易,夺其险要,割其膏壤,数年之内,荆扬可并。若舍舟楫,即平原,敛后疏前,则江淮之所短;弃车马,游飞浪,乘流驰逐,非中国之所长。彼不敢入平陆而争衡,犹我不能越巨川而趣利。若俱去其短,各恃其长,则东南未见可灭之机,而淮沔方有相持之势。且夫满昃相倾,阴阳恆理;盛衰递袭,五德常运。今以至强攻至弱,必见吞并之理;如以至弱御至强,焉有全济之术?故明王圣主,皆欲及时立功,为万世之业。去高而就下,百川以之常流;取易而避难,兵家以之恆胜。今巴蜀孤悬,去建鄴辽远,偏兵独戍,氵斥流十千,牧守无良,专行劫剥,官由财进,狱以货成,士民思化,十室而九,延颈北望,日觊王师。若命一偏将,吊民伐罪,风尘不接,可传檄而定。守白帝之厄,据上流之险,循士治之迹,荡建鄴之逋,然后偃武修文,制礼作乐,天下幸甚,岂不盛哉!”于时肃宗幼冲,无远略之意,竟不能纳。
正光末,二秦反叛,侵及三辅。时承平既久,民不习战。苗以陇兵强悍,且群聚无资,乃上书曰:“臣闻食少兵精,利于速战;粮多卒众,事宜持久。今陇贼猖狂,非有素蓄,虽据两城,本无德义。其势在于疾攻,日有降纳,迟则人情离阻,坐受崩溃。夫飚至风起,逆者求万一之功;高壁深垒,王师有全制之策。但天下久泰,人不晓兵,奔利不相待,逃难不相顾,将无法令,士非教习。以骄将御惰卒,不思长久之计,务奇正之通,必有莫敖轻敌之志,恐无充国持重之规。如今陇东不守,汧军败散,则二秦遂强,三辅危弱,国之右臂,于斯废矣。今且宜勒大将,深沟高垒,坚守勿战。别命偏师精兵数千,出麦积崖以袭其后,则汧岐之下,群妖自散。”于是诏苗为统军,与别将淳于诞俱出梁益,隶行台魏子建。子建以苗为郎中,仍领军,深见知待。孝昌中,还朝,镇远将军、步兵校尉。俄兼尚书右丞,为西北道行台,与大都督宗正珍孙讨汾、绛蜀贼,平之。还除司徒司马,转太府少卿,加龙骧将军。
于时萧衍巴西民何难尉等豪姓,相率请讨巴蜀之间,诏苗为通直散骑常侍、冠军将军、西南道慰劳大使。未发,会杀尔朱荣,荣从弟世隆拥荣部曲屯据河桥,还逼都邑。孝庄亲幸大夏门,集群臣博议。百僚恇惧,计无所出。苗独奋衣而起曰:“今小贼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测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日!臣虽不武,窃所庶几。请以一旅之众,为陛下径断河梁!”城阳王徽、中尉高道穆赞成其计。庄帝壮而许焉。苗乃募人于马渚上流以舟师夜下,去桥数里便放火船,河流既驶,倏忽而至。贼于南岸望见火下,相蹙争桥,俄然桥绝,没水死者甚众。苗身率士卒百许人泊于小渚以待南援。既而官军不至,贼乃涉水,与苗死斗。众寡不敌,左右死尽,苗浮河而殁,时年四十六。帝闻苗死,哀伤久之,曰:“苗若不死,当应更立奇功。”赠使持节、都督梁益巴东梁四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梁州刺史、河阳县开国侯、邑一千户,赗帛五百匹、粟五百石。谥忠烈侯。
苗少有节操,志尚功名。每读蜀书,见魏延请出长安,诸葛不许,常叹息谓亮无奇计。及览《周瑜传》,未曾不咨嗟绝倒。太保、城阳王徽,司徒、临淮王彧重之,二王颇或不穆,苗每谏之。及徽宠势隆极,猜忌弥甚。苗谓人曰:“城阳蜂目先见,豺声今转彰矣。”解鼓琴,好文咏,尺牍之敏,当世罕及。死之日,朝野悲壮之。及庄帝幽崩,世隆入洛,主者追苗赠封,以白世隆。世隆曰:“吾尔时群议,更一二日便欲大纵兵士焚烧都邑,任其采掠。赖苗京师获全。天下之善士也,不宜追之。”
子昙,袭爵。武定末,冀州仪同府刑狱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寿春形胜,南郑要险,乃建鄴之肩髀,成都之喉嗌。裴叔业、夏侯道迁,体运知机,翻然鹊起,举地而来,功诚两茂。其所以大启茅赋,兼列旐旟,固其宜矣。植不恆其德,器小志大,斯所以颠覆也。衍才行将略,不遂其终,惜哉!李、席、王、江虽复因人成事,亦为果决之士。淳于诞好立功名,有志者竟能遂也。李苗以文武干局,沉断过人,临难慨然,奋其大节,蹈忠履义,殁而后已。仁必有勇,其斯人之谓乎!
列传第六十
阳尼 贾思伯 李叔虎 路恃庆 房亮 曹世表 潘永基 朱元旭
阳尼,字景文,北平无终人。少好学,博通群籍,与上谷侯天护、顿丘李彪同志齐名。幽州刺史胡泥以尼学艺文雅,乃表荐之。征拜秘书著作郎,奏佛道宜在史录。后改中书学为国子学。时中书监高闾、侍中李冲等以尼硕学博识,举为国子祭酒。高祖尝亲在苑堂讲诸经典,诏尼侍听,赐帛百匹。尼后兼幽州中正。出为幽州平北府长史,带渔阳太守,未拜,坐为中正时受乡人财货免官。尼每自伤曰:“吾昔未仕,不曾羡人,今日失官,与本何异?然非吾宿志,命也如何!”既而还乡,遂卒于冀州,年六十一。有书数千卷。所造《字释》数十篇,未就而卒。其从孙太学博士承庆遂撰为《字统》二十卷,行于世。
子介,字天佐。奉朝请,冀州默曹参军。早卒。
尼从子鸣鹄。鸣鹄弟季智,俱有名于时,前后并为幽州司马。
季智子璠,通直散骑常侍。
季智从弟荆,范阳太守,有吏能。卒,赠平西将军、东益州刺史。
季智从子伯庆,汝南太守。
伯庆从父弟藻,字景德。少孤,有雅志,涉猎经史。太和初,举秀才,射策高第。以母疾还。征拜中书博士,诏兼礼官,拜燕宣王庙于长安。还,授宁远将军,赐爵魏昌男。选为廷尉正,转考功郎中。除建德太守。以清贫,赐帛六十匹。寻假宁远将军,领统军,外防内抚,甚得居边之称。解任还家,久之,除兗州左将军府长史,又拜瀛州安东府长史,加扬烈将军。藻以年老归家,阖门不关世事。孝昌中,在乡为贼帅杜洛周所囚,发病卒。永熙中,赠征虏将军、幽州刺史。
子贞,字世干。早卒。
贞弟弼,字世辅。长于吏事。本州别驾,加轻车将军。属洛周陷城,弼遂率宗亲南渡河,居于青州。值邢杲起逆,青州城民疑河北人为杲内应,遂害弼,时年四十八。
子捴,袭祖爵。
弼弟斐,武定末,尚书右丞。
藻从弟令鲜,京兆王愉郎中令。坐同愉反,逃窜免。会赦,除名。
子世和,武定末,齐州骠骑司马。
藻从弟延兴,南豳州刺史。
延兴从弟固,字敬安。性俶傥,不拘小节。少任侠,好剑客,弗事生产。年二十六,始折节好学,遂博览篇籍,有文才。
太和中,从大将军宋王刘昶征义阳,板府法曹行参军,假陵江将军。昶严暴,治军甚急,三军战栗无敢言者。固启谏,并面陈事宜。昶大怒,欲斩之,使监当攻道。固在军勇决,志意闲雅,了无惧色。昶甚奇之。军还,言之高祖。年三十余,始辟大将军府参军事,署城局,仍从昶镇彭城,板兼长史。俄以忧去任。
裴叔业以淮南内附,世宗诏平南将军、广陵侯元衎与司徒、彭城王勰同镇寿春,敕固为衎司马。还,除太尉西阁祭酒,兼廷尉评。上改定律令议。除给事中。出为试守北平太守,甚有惠政。久之,以公事免。后除给事中,领侍御史。转治书,劾奏广平王怀、汝南王悦、南阳长公主。及使怀荒,镇将万贰望风逃走。劾恆农太守裴粲免官。
时世宗广访得失,固上谠言表曰:“臣闻为治不在多方,在于力行而已。当今之务,宜早正东储,立师傅以保护,立官司以防卫,以系苍生之心;揽权衡,亲宗室,强干弱枝,以立万世之计;举贤良,黜不肖,使野无遗才,朝无素餐,孜孜万几,躬勤庶务,使民无谤讟之响;省徭役,薄赋敛,修学官,遵旧章,贵农桑,贱工贾,绝谈虚穷微之论,简桑门无用之费。以存元元之民,以救饥寒之苦,上合昊天之心,下悦亿兆之望。然后备器械,修甲兵,习水战,灭吴会,撰封禅之礼,袭轩唐之轨,同彼七十二君之徽号。协定鼎嵩河之心,副高祖殷勤之寄,上与三皇比隆,下与五帝齐美,岂不茂哉!臣位卑识昧,言不及义,属圣明广访,敢献瞽言。伏愿陛下留神,少垂究察。”
初,世宗委任群下,不甚亲览,好桑门之法。尚书令高肇以外戚权宠,专决朝事;又咸阳王禧等并有衅故,宗室大臣,相见疏薄;而王畿民庶,劳敝益甚。固乃作《南北二都赋》,称恆代田渔声乐侈靡之事,节以中京礼仪之式,因以讽谏。辞多不载。
世宗末,中尉王显起宅既成,集僚属飨宴。酒酣问固曰:“此宅何如?”固对曰:“晏婴湫隘,流称于今;丰屋生灾,著于《周易》。此盖同传舍耳,唯有德能卒。愿公勉之。”显嘿然。他日又谓固曰:“吾作太府卿,库藏充实,卿以为何如?”固对曰:“公收百官之禄四分之一,州郡赃赎悉入京藏,以此充府,未足为多。且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岂不戒哉!”显大不悦,以此衔固。又有人间固于显,显因奏固剩请米麦,免固官。既无事役,遂阖门自守,著《演赜赋》,以明幽微通塞之事。其词曰:
绍有周之遐轨兮,初锡世于河阳。建甸侯而列爵兮,与王室而并昌。遭季叶之纷乱兮,仍矫迹于良乡。弃卫侯之桢弼兮,乃植根于幽方。自祖考而辉烈兮,逮余躬而翳微。惧堂构之颓挠兮,恐崩毁其洪基。心惴惴而栗栗兮,若临深而履薄。登乔木而长吟兮,抗幽谷而靡托。何身轻而任重兮,惧颠坠于峻壑。凭神明之扶助兮,虽幽微而获存。赖先后之醇德兮,乃保护其遗孙。
伊日月之屡迁兮,何四时之相逼?知年命之有期兮,慨斡流之不息。伤艰踬之相承兮,悲屯蹇而日臻。心恻怆而不怿兮,乃有怀于古人。
或垂纶于渭滨兮,有胥靡于傅岩。既应繇而赴兆兮,作殷周之元鉴。孔栖栖而不息兮,终见黜于庶邦。墨驰骋而不已兮,亦举世而不容。有鸾孤而争国兮,有让位而采薇。有跃马而赴会兮,有栖迟以俟时。曹纳辛而袁亡兮,袁戮田而曹盛。鲍授州而得时兮,韩弃牧而失性。赵尧门而诞圣兮,终夭隐而不繁。卫泯躯于世难兮,启洪业于宣元。释皋繇之法宪兮,见蓼六之先亡。练疑枉于怨狱兮,宁于公之独昌。明祸福之同门兮,知休咎之异涂。寻倚伏之无源兮,或先诎而后舒。
赐凭轩而策驷兮,抚清琴而自娱。宪服敝于陋巷兮,蕴六艺于蓬庐。勃计行而致位兮,错谋合而身倾。萧功成而福集兮,韩勋立而祸并。纷回平而绵结兮,亮未识其幽情。有积毁而恩昵兮,有积誉而宠衰。或形乖而意合兮,或身密而志离。情与貌而纷竞兮,体与识而交驰。
旦流言而见疑兮,先缘谤而益信。乐食子而中疏兮,巴放麂而日进。或举世而称贤兮,偶不合于主心。或居乡而三黜兮,独为时之所钦。或负鼎而干主兮,或杖策于幽林。或望旗而色阻兮,或临危而抚琴。道有大而由小兮,义有显而必微。理贵在于得要兮,事终成于会机。每一日而三省兮,亦有念而九思。孰有是而可是兮,孰有非而可非?
石育子而启夏兮,鳦遗卵而孕殷。鸟藉冰而存弃兮,虎乳孩以字文。发升舟而鱼跃兮,季潜躯而覆云。或挥戈而争帝兮,或洗耳而辞君。道曲成而不一兮,神参差而异兆。兹圣达之未明兮,岂前修之克了?迷白日之近遥兮,方有窥于天表。且临海而观澜兮,何津源之杳杳?
文迁绎而身徂兮,景守节而灾移。汤改祝而革命兮,灵投策而诟龟。圉据胎而为巨兮,友发文而自相。凤吹砺而襄坠兮,神压纽而平王。彼嬴缩之由人兮,信吉凶之在己。或勤忧以减龄兮,亦安乐而获祉。
弟成师而害兄兮,父纯臣而烹子。识同命于三君兮,兆先见于矞姒。始楼桑而发辉兮,终龙变于巴庸。绕阊门而结庆兮,郁蝉蜕于三江。水浩浩而襄陵兮,窃息壤而瘠之。鲧殛死于羽山兮,禹宣力而营之。凿龙门以通河兮,疏九江而入海。总九州以攸同兮,甄五都之所在。虽父子之同气兮,乃业行之丕改。
以患蹇为福兮,痛比干之残躯。以佞谀为获安兮,晒宰嚭之见屠。以举士而受赏兮,悼史迁之腐刑。以进为无益兮,见鄂秋之专城。以仁义为桎梏兮,信揖让之劳疲。以放旷为悬解兮,伤六亲之乖离。哀越种之被戮兮,嘉范蠡之脱羁。钦四皓之高尚兮,叹伊周之涉危。望仗钺而先锋兮,光安车而勿顾。求封赏于寸心兮,梦台衮于远虑。或忌贤而独立兮,或篡君以自树。既思匿而名扬兮,亦求清而反污。
见众兆之纷错兮,睹变化之无方。心营营而扰扰兮,乃探衷而准常。俨端坐于敝筵兮,始拂龟而整策。冀灵鉴之祐余兮,愿告余以忠益。龟发兆以施灵兮,利去华而守约。蓍布列而成卦兮,保龙潜而勿跃。踵嘉遁之玄踪兮,追考盘于岩壑。登名山以恬澹兮,辞朝市之纷若。奉贞吉于占繇兮,翻夕警而晨装。
揖许公于箕岭兮,谘夷齐于首阳。瞻嵩华之嵁崿兮,眺恆碣之突唐。陵江湖之骇浪兮,升医闾之尚羊。乘玄虬之奕奕兮,鸣玉銮之玱玱。浮沧波而濯足兮,入三山而解裳。谒伯禹于涂山兮,诘三苗于三危。登苍梧而遐眺兮,访二妃于有妫。追祝融于荆芊兮,问洛宓于冯夷。
陵回飚而上骧兮,穷深谷而下驰。沿扶水而远瞩兮,见虞渊之威微。乘阆风之峻岅兮,觌王母于崦嵫。升瑶台而奏歌兮,坐琼室而赋诗。托赤水以寄命兮,附光风以传辞。出琨岫之峥嵘兮,入汜林之杳郁。采钟山之玉瑛兮,收珠泽之珂戍。
携羽民而远游兮,探长生之妙术。腾云雾而窈冥兮,变域中之秽质。望玄阙之寂寥兮,过寒门而怀悲。揖若士于霄际兮,求雾尘于海湄。凭帝台而肆眺兮,历层冰而风驰。越弱水之渟濙兮,蹑不周之嶮巇。屑琼蕊以为粮兮,斟玉液以为浆。结秋兰为以珮兮,揽白蜺以为裳。
耸景云而上征兮,抚阊阖而启扉。肃百神而警策兮,奏《中皇》于紫微。聆《钧天》而九变兮,耽广乐而忘归。忽心移而志骇兮,恋旧京而依依。握招摇以为旆兮,巡天汉而下游。建云旗之逶迤兮,御回风之浏浏。策王良以敛辔兮,命风伯以挟辀。符屏翳以清路兮,告河鼓以具舟。
聊右次于析木兮,遹回驾于青丘。访古人以首阳兮,亦问道于爽鸠。睹三韩之累累兮,见卉服之悠悠。瞻雒常之郁郁兮,贡楛矢之啾啾。心怊怊而惕惕兮,志悯悯而绵绵。伊五岳之塠塠兮,何四海之涓涓?瞻九河其如带兮,观三江其沉然。夫五都之总总兮,尚何足以游盘?彼八方之局促兮,殊无可以达观。方吞霞而弃粒兮,亦屑玉而炼丹。漱醴泉以养气兮,吸沆瀣以当餐。廕建木之长柯兮,援木禾之修茎。咀玉髓而充渴兮,嚼正阳以长生。参松乔而抚翰兮,侣浮丘而上征。
嗟域中之默默兮,讵摅写其深情。情盘桓而犹豫兮,志狐疑而未决。久放荡而不还兮,心惆怅而不悦。忆慈亲于故乡兮,恋先君于丘墓。回游驾而改辕兮,纵归辔而缓御。仆眷眷于短衔兮,马依依于跬步。还故园而解羁兮,入茅宇而返素。耕东皋之沃壤兮,钓北湖之深潭。养慈颜于妇子兮,竞献寿而荐甘。朝乐酣于浊酒兮,夕寄忻于素琴。诵风雅以导志兮,蕴六籍于胸襟。敦儒墨之大教兮,崇逸民之远心。播仁声于终古兮,流不朽之徽音。进不求于闻达兮,退不营于荣利。泛若不系之舟兮,湛若不用之器。不洁其身兮,不屑于位。不拘小节兮,不求曲备。资灵运以托己兮,任性命之遭随。既听天而委化兮,无形志之两疲。除纷竞而靖默兮,守冲寂以无为。寄后贤以籍赏兮,宁怨时之弗知。
乱曰:禀元承命,人最灵兮。夭寿否泰,本天成兮。体源究道,归圣哲兮。随化委遇,能达节兮。显亲扬名,德之上兮。保家全身,亦厚量兮。趣世浮动,违性命兮。鉴始究终,同水镜兮。志愿不合,思远游兮。陵虚骋志,从所求兮。周历四极,腾八表兮。形劳志沮,未衷道兮。反我游驾,养慈亲兮。躬耕练艺,齐至人兮。
固又作《刺谗疾嬖幸诗》二首曰:
巧巧佞佞!谗言兴兮。营营习习,似青蝇兮。以白为黑,在汝口兮。汝非蝮虿,毒何厚兮?巧佞!巧佞!一何工矣。司间司忿,言必从矣。朋党噂沓,自相同矣。浸润之譛,倾人墉矣。成人之美,君子贵焉。攻人之恶,君子耻焉。汝何人斯?譛毁日繁。予实无罪,骋汝诡言。番番缉缉,谗言侧入。君子好谗,如或弗及。天疾谗说,汝其至矣。无妄之祸,行将及矣。泛泛游凫,弗制弗拘。行藏之徒,或智或愚。维予小人,未明兹理。毁与行俱,言与衅起。我期惩矣,我其悔矣。岂求人兮?忠恕在己。
彼谄谀兮,人之蠹兮。刺促昔粟,罔顾耻辱,以求媚兮。邪干侧入,如恐弗及,以自容兮。志行褊小,好习不道。朝挟其车,夕承其舆。或骑或徒,载奔载趋。或言或笑,曲事亲要。正路不由,邪径是蹈。不识大猷,不知话言。其朋其党,其徒实繁。有诡其行,有佞其音。蘧蒢戚施,邪媚是钦。既诡且石,以逞其心。是信是任,败其以多。不始不慎,末如之何。习习宰嚭,营营无极。梁丘寡智,王鲋浅识。伊戾、息夫,异世同力。江充、赵高,甘言似直。竖刁、上官,擅生羽翼。乃如之人,僭爽其德。岂徒丧邦,又亦覆国。嗟尔中下,其亲其昵。不谓其非,不觉其失。好之有年,宠之有日。我思古人,心焉若疾。凡百君子,宜其慎矣。覆车之鉴,近可信矣。言既备矣,事既至矣。反是不思,维尘及矣。
肃宗即位,除尚书考功郎,奏诸秀孝中第者听叙,自固始。大军征硖石,敕为仆射李平行台七兵郎中。平奇固勇敢,军中大事悉与谋之。又命固节度水军,固设奇计先期乘贼,获其外城。军罢,太傅、清河王怿举固,除步兵校尉,领汝南王悦郎中令。寻加宁远将军。时悦年少,行多不法,屑近小人。固上疏切谏,并面陈往代诸王贤愚之分,以感动悦,悦甚敬惮之。怿大悦,以为举得其人。熙平二年,除洛阳令,将军如故。在县甚有威风。丁母忧,号慕毁病,杖而能起。练禫之后,犹酒肉不进。时固年逾五十,而丧过于哀,乡党亲族咸叹服焉。
神龟末,清河王怿领太尉,辟固从事中郎。属怿被害,元义秉政,朝野震悚。怿诸子及门生吏僚莫不虑祸,隐避不出,素为怿所厚者弥不自安。固以尝被辟命,遂独诣丧所,尽哀恸哭,良久乃还。仆射游肇闻而叹曰:“虽栾布、王脩何以尚也?君子哉若人!”及汝南王悦为太尉,选举多非其人,又轻肆挝挞,固以前为元卿,虽离国,犹上疏切谏。事在《悦传》。悦辟固为从事中郎,不就。
正光二年,京兆王继为司徒,高选官僚,辟固从事中郎,加镇远将军。府解,除前军将军,镇远如故。又典科扬州勋赏。初硖石之役,固有先登之功,而朝赏未及,至是与尚书令李崇讼勋更表。崇虽贵盛,固据理不挠,谈者称焉。四年九月卒,时年五十七。赠辅国将军、太常少卿,谥曰文。
固刚直雅正,不畏强御,居官清洁,家无余财。终殁之日,室徒四壁,无以供丧,亲故为其棺敛焉。初,固著《绪制》一篇,务从俭约。临终,又敕诸子一遵先制。固有三子。
长休之,武定末,黄门郎。
休之弟诠之,字子衡。少著才名,辟司徒行参军。早为门生所害,时人悼惜之。
贾思伯,字士休,齐郡益都人也。世父元寿,高祖时中书侍郎,有学行,见称于时。思伯释褐奉朝请,太子步兵校尉、中书舍人,转中书侍郎。颇为高祖所知,常从征伐。
及世宗即位,以侍从之勤,转辅国将军。任城王澄之围钟离也,以思伯持节为其军司。及澄失利,思伯为后殿。澄以思伯儒者,谓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常谓虚谈,今于军司见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时论称其长者。后为河内太守,不拜。寻除鸿胪少卿,以母忧免。服阕,征为荥阳太守,有政绩。迁征虏将军、南青州刺史。初,思伯与弟思同师事北海阴凤授业,无资酬之,凤遂质其衣物。及思伯之部,送缣百匹遗凤,因具车马迎之,凤惭不往。时人称叹焉。寻以父忧免。后除征虏将军、光禄少卿,仍拜左将军、兗州刺史。
肃宗时,征为给事黄门侍郎。因请拜扫,还乡里。未拜,以风闻免。寻除右将军、凉州刺史。思伯以州边远,不乐外出,辞以男女未婚。灵太后不许,舍人徐纥言之,得改授太尉长史。又除安东将军、廷尉卿。思伯自以儒素为业,不好法律,希言事。俄转卫尉卿。
于时议建明堂,多有同异。思伯上议曰:“按《周礼·考工记》云:夏后氏世室,殷重屋,周明堂,皆五室。郑注云:‘此三者,或举宗庙,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若然,则殷夏之世已有明堂矣。唐虞以前,其事未闻。戴德《礼记》云:明堂凡九室,十二堂。蔡邕云:‘明堂者,天子太庙,飨功养老,教学选士,皆于其中,九室十二堂。’按戴德撰《记》,世所不行。且九室十二堂,其于规制,恐难得厥衷。《周礼》营国,左祖右社,明堂在国之阳,则非天子太庙明矣。然则《礼记·月令》四堂及太室皆谓之庙者,当以天子暂配享五帝故耳。又《王制》云:‘周人养国老于东胶。’郑注云:‘东胶即辟雍,在王宫之东。’又《诗·大雅》云:‘邕邕在宫,肃肃在庙。’郑注云:‘宫,谓辟雍宫也,所以助王。养老则尚和,助祭则尚敬。’又不在明堂之验矣。按《孟子》云:‘齐宣王谓孟子曰,吾欲毁明堂。’若明堂是庙,则不应有毁之问。且蔡邕论明堂之制云:‘堂方一百四十尺,象坤之策;屋圆径二百一十六尺,象乾之策;方六丈,径九丈,象阴阳九六之数;九室以象九州;屋高八十一尺,象黄钟九九之数;二十八柱以象宿;外广二十四丈以象气。’按此皆以天地阴阳气数为法,而室独象九州,何也?若立五室以象五行,岂不快也?如此,蔡氏之论非为通典,九室之言或未可从,窃寻《考工记》虽是补阙之书,相承已久,诸儒注述无言非者,方之后作,不亦优乎?且《孝经援神契》、《五经要义》、《旧礼图》,皆作五室,及徐刘之论,同《考工》者多矣。朝廷若独绝今古,自为一代制作者,则所愿也。若犹祖述旧章,规摹前事,不应舍殷周成法,袭近代妄作。且损益之极,极于三王,后来疑议,难可准信。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各有一室也,合于五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施行于今,虽有不同,时说然耳。’寻郑此论,非为无当。按《月令》亦无九室之文,原其制置,不乖五室。其青阳右个即明堂左个,明堂右个即总章左个,总章右个即玄堂左个,玄堂右个即青阳左个。如此,则室犹是五,而布政十二。五室之理,谓为可按。其方圆高方,自依时量。戴氏九室之言,蔡子庙学之议,子干灵台之说,裴逸一屋之论,及诸家纷纭,并无取焉。”学者善其议。
又迁太常卿,兼度支尚书,转正都官。时太保崔光疾甚,表荐思伯为侍讲,中书舍人冯元兴为侍读。思伯遂入授肃宗《杜氏春秋》。思伯少虽明经,从官废业,至是更延儒生夜讲昼授。性谦和,倾身礼士,虽在街途,停车下马,接诱恂恂,曾无倦色。客有谓思伯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当世以为雅谈。为元义所宠,论者讥其趣势。孝昌元年卒。赠镇东将军、青州刺史,又赠尚书右仆射,谥曰文贞。
子彦始,武定中,淮阳太守。
思伯弟思同,字士明。少厉志行,雅好经史。释褐彭城王国侍郎,五迁尚书考功郎,青州别驾。久之,迁镇远将军、中散大夫、试守荥阳太守。寻即真。后除平南将军、襄州刺史。虽无明察之誉,百姓安之。及元颢之乱也,思同与广州刺史郑光护并不降。庄帝还宫,封营陵县开国男,邑二百户,除抚军将军、给事黄门侍郎、青州大中正。又为镇东、金紫光禄大夫,仍兼黄门。寻加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迁鄴后,除黄门侍郎、兼侍中、河南慰劳大使。仍与国子祭酒韩子熙并为侍讲,授静帝《杜氏春秋》。又加散骑常侍,兼七兵尚书。寻拜侍中。兴和二年卒。赠使持节、都督青徐光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司徒公、青州刺史,谥曰文献。
初,思同之为别驾也,清河崔光韶先为治中,自恃资地,耻居其下,闻思同还乡,遂便去职。州里人物为思同恨之。及光韶之亡,遗诫子侄不听求赠。思同遂上表讼光韶操业,登时蒙赠谥。论者叹尚焉。
思同之侍讲也,国子博士辽西卫冀隆为服氏之学,上书难《杜氏春秋》六十三事。思同复驳冀隆乖错者十一条。互相是非,积成十卷。诏下国学集诸儒考之,事未竟而思同卒。卒后,魏郡姚文安、乐陵秦道静复述思同意。冀隆亦寻物故,浮阳刘休和又持冀隆说。至今未能裁正焉。
李叔虎,渤海蓚人也。从祖金,世祖神中与高允俱被征,位至征南从事中郎。叔虎好学博闻,有识度,为乡闾所称。太和中,拜中书博士,与清河崔光、河间邢峦并相亲友。转议郎。久之,迁太尉从事中郎,转国子博士、本国中正,摄乐陵中正。性清直,甚有公平之称。后兼散骑侍郎、太极都将。事讫,除高阳太守,固辞不拜。寻除显武将军、太尉高阳王雍谘议参军事,雍以其器操重之。寻除假节、行华州事,为吏民所称。永平四年卒,年五十四。赠冠军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穆。
兄叔宝,州举秀才,拜顿丘公国郎中令。迁太常丞。延昌末,叔宝为弟台户及从弟归伯同沙门法庆反,陷破郡县,叔宝当坐,遇病死于洛阳狱。
子伯胄,光禄大夫。
叔宝从弟凤,历尚书郎中、国子博士。坐弟同京兆王愉逆,除名。
凤从子长仁,字景安。颇有学涉。举秀才,射策高第。拜中书博士,转中书侍郎。累迁平南将军、沛郡太守,仍为彭城太守。又从尉元讨定南境,赐爵延陵男。征拜员外散骑常侍,使于刘准。行还,以疾除北海内史,诏赐医药。凡在三郡,吏民安之。寻卒。武定中,赠安南将军、七兵尚书、冀州刺史,男如故。
长仁从弟述,字道兴,有学识。州举秀才。拜太常博士,使诣长安,册祭燕宣王庙。还,除尚书仪曹郎,赐爵蓚县男,稍迁建兴太守。卒。
子象,字孟则。清简有风概,博涉群书。初袭爵,为徐州平东府功曹参军。迁冀州治中,有勤绩。久之,拜散骑侍郎,加宁朔将军,寻转中书侍郎。出为青州太傅开府谘议参军、行北徐州事、本将军、光禄大夫。齐文襄王引为开府谘议参军,加征东将军。兴和二年,兼散骑常侍,使于萧衍。三年卒,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曰文简,以子子贞预义之勤也。
子贞,历司空长史、武邑太守、司徒右长史、阳平太守。入为吏部郎中。出为骠骑将军、兗州刺史。坐贪污赐死。
路恃庆,字伯瑞,阳平清渊人也。祖绰,阳平太守。恃庆有干用,与广平宋翻俱知名,为乡闾所称,相州刺史李安世并表荐之。太和中,除奉朝请。恃庆以从兄文举有才望,因推让之。高祖遂并拜焉。稍迁尚书仪曹郎,转左民郎,行颍川郡。出为华州安定王征虏府长史。寻以母忧去职。仍转定州河间王琛长史。琛贪暴肆意,恃庆每进苦言。年四十八,卒。赠左将军、安州刺史,谥曰襄。
子祖璧,给事中。
恃庆弟仲信,亦好学。为太尉参军,稍迁奉车都尉、开府掾。章武王融之讨葛荣也,仲信为其都督府长史。融败殁,仲信遂亦免弃。
仲信弟思略,字叔约,有识尚。冀州安东府骑军参军。
子祖遗,武定末,太学博士。
思略弟思令,字季俊。初为广阳王司空参军,转司空城局参军、司徒记室、威远将军、尚书左民郎,转右民。
时天下多事,思令乃上疏曰:“臣闻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戎之有功,在于将帅。三代不必别民,取治不等;五霸不必异兵,各能克定。有汤武之贤,犹须伊望之佐;尧舜之圣,尚有稷契之辅。得其人也,六合唾掌可清;失其人也,三河方为战地。何者?动之甚易,靖之至难。窃以比年以来,将帅多是宠贵子孙,军幢统领,亦皆故义托附。贵戚子弟未经戎役,至于衔杯跃马,志逸气浮,轩眉攘腕,便以攻战自许。及临大敌,怖惧交怀,雄图锐气,一朝顿尽。乃令羸弱在前以当锐,强壮居后以安身。兼复器械不精,进止不集,任羊质之将,驱不练之兵,当负险之众,敌数战之虏,欲令不败,岂有得哉!是以兵知必败,始集而先逃;将又怖敌,迁延而不进。国家便谓官号未满,重爵屡加,复疑赏赉之轻,金帛日赐。帑藏空虚,民财殚尽。致使贼徒更增,胆气益盛,生民损耗,荼毒无聊。主叹臣哀,何心寝食。臣虽位微,窃不遑舍。臣闻孝行出于忠贞,节义率多果决。德可感义夫,恩可劝死士。今若舍上所轻,求下所重。黜陟幽明,赏罚善恶。搜徒简卒,练兵习武,甲密弩强,弓调矢劲。谋夫既设,辩士先陈,晓以安危,示其祸福。如其不悛,以我义顺之师,讨兹悖逆之竖,岂异厉萧斧而伐朝菌,鼓洪炉而燎毛发!虽愚者知其不旋踵矣。敢以愚短,昧死陈诚。”
寻拜假节、征虏将军、阳平太守。又割冀州之清河、相州之阳平、齐州之平原以为南冀州,仍以思令为左将军、南冀州刺史、假平东将军、都督。时葛荣遣其清河太守季虎据高唐城以招叛民,思令乃命麾下并率乡曲潜军夜往,出其不意,遂大破之,徐乃收众南还。又诏思令并领冀州流民。及葛荣灭,还镇平原。后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转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天平三年三月卒,时年五十一。赠骠骑将军、定州刺史。
恃庆从叔景略,起家中书博士。太和中,尚书郎、本郡中正。出为齐州魏郡、平原二郡太守。卒。
景略弟雄,字仲略,容貌伟异。以军功为给事中。高祖曾对群臣云:“路仲略好尚书郎才。”仆射李冲云:“其人宜为武职。”遂停。转太尉咸阳王录事参军,迁伏波将军、奉车都尉。卒,赠顿丘太守。
景略从祖弟法常,幼而修立。为郡功曹,早卒。仪同李神俊与之有旧,每云:“诸路前辈中,有路法常足为名士,谓必远至,而竟无年。天下事诚难知也。”
房亮,字景高,清河人也。父法延,谯郡太守。亮好学,有节操。太和中,举秀才,为奉朝请。拜秘书郎,又兼员外散骑侍郎,副中书侍郎宋弁使于萧赜。还,除尚书二千石郎中、济州中正。兼员外常侍,使高丽,高丽王托疾不拜。以亮辱命,坐白衣守郎中。后除济北太守,转平原太守,以清严称。时冀州刺史、京兆王愉据州反,平原界在河北,与愉接境。愉乃遣人说亮,啖以荣利。亮即斩其使人,发兵防捍。愉怒,遣其大将张灵和率众攻亮。亮督厉兵民,喻以逆顺,出城拒击,大破之。寻遭忧解任。服终,除左将军、汲郡太守。迁前将军、东荆州刺史。亮留心抚纳,夷夏安之。时边州刺史例得一子出身,亮不言其子而启弟子超为奉朝请。议者称之。转平东将军、沧州刺史,入为光禄大夫,加安东将军。永安二年卒,年七十一。赠抚军将军、齐州刺史。
子柬,字元约。卒于光禄大夫。
亮弟诠,字凤举。尚书郎、本州中正。卒,赠抚军将军、齐州刺史。
诠弟悦,字季欣。解褐广平王怀国常侍,转青州平东府中兵参军,加宣威将军。迁高阳太守,转广川太守,加镇远将军。普泰中,济州刺史张琼表所部置南清河郡,仍请悦为太守,朝廷从之。凡历三郡,民吏安之。迁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兴和二年卒,年七十。赠征东将军、济州刺史。
长子超,字伯颖。武定末,司徒录事参军、济州大中正。
超弟昭,淮州骠骑大将军府长史。
曹世表,字景升,东魏郡魏人也。魏大司马休九世孙。祖谟,父庆,并有学名。世表少丧父,举止有礼度。性雅正,工尺牍,涉猎群书。
太和二十三年,尚书仆射、任城王澄奏世表为国子助教,颇失意。后转司徒记室。与武威贾思伯、范阳卢同、陇西辛雄等并相友善。侍中崔光,乡里贵达,每称美之。遇患归乡。永平中,除兗州左将军府司马,非其所愿,复以病解。延昌中,除清河太守,治官省约,百姓安之。正光中,拜前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大将军、京兆王继西征,以为从事中郎,摄中水兵事,自当烦剧,论者皆称其能。还都,拜司空长史。孝昌中,青齐频年反乱,诏世表持节慰喻。还都,转尚书右丞。
后加征虏将军、出行豫州刺史。值萧衍将湛僧珍陷东豫州,州民刘获、郑辩反于州界,为之内应。朝廷以源子恭代世表为州,以世表为东南道行台,率元安平、元显伯、皇甫邓林等讨之。于时贼众强断小殷关,驿使不通。诸将以士马单少,皆败散之余,不敢复战,咸欲保城自固。世表时患背肿,乃舆病出外,呼统军是云宝谓之曰:“湛僧珍所以敢深入为寇者,以获、辩皆州民之望,为之内应。向有驿至,知刘获移军欲迎僧珍,去此八十里。今出其不意,一战可破。获破,则僧珍自走,东南清服,卿之功也。”乃简选兵马,付宝讨之。促令发军,日暮出城,比晓兵合。贼不意官军卒至,一战破获,诸贼悉平,湛僧珍退走。唯郑辩与子恭亲旧,亡匿子恭所。世表召诸将吏,众责子恭,收辩斩之,传首京师。敕遣中使宣旨慰喻,赐马二匹、衣服被褥。复以世表行豫州事,行台如故。还朝,加左将军,兼尚书东道行台,沿河分立镇戍,以备葛荣。行达青州,遇患卒,时年五十四。永熙中,赠平东将军、齐州刺史。
潘永基,字绍业,长乐广宗人也。父灵虬,中书侍郎。永基性通率,轻财好施。为冀州镇东府法曹行参军,迁威烈将军、扬州曲阳戍主,转西硖石戍主,治陈留、南梁二郡事,颇有威惠。转扬州车骑府主簿。累迁虎贲中郎将、直寝、前将军。出为持节、平北将军、冀州防城都督、长乐太守。于时葛荣攻信都,长围遏水以灌州城。永基与刺史元孚同心戮力,昼夜防拒。外无军援,内乏粮储,从春至冬,力穷乃陷。荣欲害孚,永基请以身代孚死。
永安二年,除颍川太守,迁镇东将军、东徐州刺史。时萧衍将曹世宗、马洪武等率众来寇,永基出讨,破之。永熙中,为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寻加卫大将军、复除东徐州刺史。前后在州,为吏民所乐。代还京师。元象初卒,年五十六。赠散骑常侍、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长子子礼,州主簿。
子礼弟子智,武定中,太尉士曹参军。
朱元旭,字君升,本乐陵人也。祖霸,真君末南叛,投刘义隆,遂居青州之乐陵。元旭颇涉子史,开解几案。起家清河王国常侍。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频使高丽。除尚书度支郎中。神龟末,以郎选不精,大加沙汰。元旭与陇西辛雄、范阳祖莹、泰山羊深、西平源子恭并以才用见留。寻加镇远将军、兼尚书右丞,仍郎中、本州中正。时关西都督萧宝夤启云:“所统十万,食唯一月。”于是肃宗大怒,召问所由。录、令以下,皆推罪于元旭。元旭入见,于御座前屈指校计宝夤兵粮乃逾一年,事乃得释。除通直散骑常侍。永安初,加平东将军、尚书左丞、光禄大夫。后转司农少卿。迁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天平中,复拜尚书左丞。既无风操,俯仰随俗,性多机数,自容而已。于时朝廷分汲郡、河内二界挟河之地以立义州,安置关西归款之户,除元旭使持节、骠骑将军、义州刺史。武定三年夏,卒于州,年六十七。赠本将军、幽州刺史。
子敬道,武定中,司徒长流参军。
史臣曰:阳尼学义之迹,世不乏人。固远气正情,文学兼致。贾思伯门有旧业,经明行修,唯兄及弟,并标儒素。李、路器尚所及,俱可观者。象风彩词涉,亦当年之俊民。房亮、曹世表、潘永基、朱元旭,拔萃从宦,咸享名器,各有由也。
列传第六十一 奚康生 杨大眼 崔延伯
奚康生,河南洛阳人。其先代人也,世为部落大人。祖直,平远将军、柔玄镇将。入为镇北大将军,内外三都大官 ,赐爵长进侯。卒,赠幽州刺史,谥曰简。父普怜,不仕而卒。
太和十一年,蠕蠕频来寇边,柔玄镇都将李兜讨击之。康生性骁勇,有武艺,弓力十石 ,矢异常箭,为当时所服。从兜为前驱军主,频战陷陈,壮气有闻,由是为宗子队主。从驾征钟离,驾旋济淮,五将未渡,萧鸾遣将率众据渚,邀断津路。高祖敕曰:“能破中渚贼者,以为直阁将军。”康生时为军主,谓友人曰:“如其克也,得暢名绩;脱若不捷,命也在天。丈夫今日何为不决!”遂便应募,缚筏积柴,因风放火,烧其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投河溺死者甚众。乃假康生直阁将军。后以勋除中坚将军、太子三校、西台直后。
吐京胡反,自号辛支王。康生为军主,从章武王彬讨之。胡遣精骑一千邀路断截,康生率五百人拒战,破之 ,追至石羊城,斩首三十级。彬甲卒七千,与胡对战,分为五军,四军俱败,康生军独全。迁为统军。率精骑一千追胡至车突谷,诈为坠马,胡皆谓死,争欲取之。康生腾骑奋矛,杀伤数十人,胡遂奔北。辛支轻骑退走,去康生百余步,弯弓射之,应弦而死。因俘其牛羊驼马以万数。
萧鸾置义阳□,招诱边民。康生复为统军,从王肃讨之,进围其城。鸾将张伏护自升城楼,言辞不逊 ,肃令康生射之。以强弓大箭望楼射窗,扉开即入,应箭而毙。彼民见箭,皆云狂弩。以杀伏护,赏帛一千匹。又频战再退其军,赏三阶,帛五百匹。萧宝卷将裴叔业率众围涡阳,欲解义阳之急。诏遣高聪等四军往援之,后遣都督、广陵侯元衍,并皆败退。时刺史孟表频启告,高祖敕肃遣康生驰往赴援。一战大破之,赏二阶,帛一千匹。及寿春来降也,遣康生领羽林一千人,给龙厩马两匹,驰赴寿春。既入其城,命集城内旧老,宣诏抚赉。俄而,萧宝卷将桓和顿军梁城,陈伯之据硖石,民心骇动,颇有异谋。康生乃防御内外,音信不通。固城一月,援军乃至。康生出击桓和、伯之等二军,并破走之,拔梁城、合肥、洛口三戍。以功迁征虏将军,封安武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出为南青州刺史。后萧衍郁州遣军主徐济寇边,康生率将出讨,破之,生擒济。赏帛千匹。时萧衍闻康生能引强弓,力至十余石 ,故特作大弓两张,送与康生。康生得弓,便会集文武,乃用平射,犹有余力。其弓长八尺,把中围尺二寸,箭粗殆如今之长笛,观者以为希世绝伦。弓即表送,置之武库。
又萧衍遣将宋黑率众寇扰彭城,时康生遭母忧,诏起为别将、持节、假平南将军,领南青州诸军击走之。后衍复遣都督、临川王萧宏,副将张惠绍勒甲十万规寇徐州 ,又假宋黑徐州刺史,领众二万,水陆俱进,径围高冢戍。诏授康生武卫将军、持节、假平南将军,为别将,领羽林三千人,骑、步甲士随便割配。康生一战败之。还京,召见宴会,赏帛千匹,赐骅骝御胡马一匹。
出为平西将军、华州刺史,颇有声绩。转泾州刺史,仍本将军。以辄用官炭瓦为御史所劾,削除官爵。寻旨复之。萧衍直阁将军徐玄明戍于郁州,杀其刺史张稷 ,以城内附。诏遣康生迎接,赐细御银缠槊一张并枣柰果。面敕曰:“果者,果如朕心;枣者,早遂朕意。”未发之间,郁州复叛。时扬州别驾裴绚谋反,除康生平东将军,为别将,领羽林四千讨之,会事平不行。
遭父忧,起为平西将军、西中郎将。是岁,大举征蜀,假康生安西将军,领步骑三万邪趣绵竹。至陇右 ,世宗崩,班师。除卫尉卿。出为抚军将军、相州刺史。在州,以天旱令人鞭石虎画像;复就西门豹祠祈雨,不获,令吏取豹舌。未几,二兒暴丧,身亦遇疾,巫以为虎、豹之祟。
征拜光禄卿,领右卫将军。与元义同谋废灵太后。迁抚军大将军、河南尹,仍右卫,领左右。与子难娶左卫将军侯刚女,即元义妹夫也。义以其通姻 ,深相委托,三人率多俱宿禁内,时或迭出。义以康生子难为千牛备身。
康生性粗武,言气高下,义稍惮之,见于颜色,康生亦微惧不安。正光二年三月 ,肃宗朝灵太后于西林园,文武侍坐,酒酣迭舞。次至康生,康生乃为力士舞,及于折旋,每顾视太后,举手、蹈足、瞋目、颔首为杀缚之势。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携肃宗宿宣光殿。侯刚曰:“至尊已朝讫,嫔御在南,何劳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兒,随陛下将东西,更复访问谁?”群臣莫敢应。灵太后自起,援肃宗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万岁于后,近侍皆唱万岁。肃宗引前入阁,左右竞相排,阁不得闭。康生夺其子难千牛刀,斫直后元思辅,乃得定。肃宗既上殿,康生时有酒势,将出处分,遂为义所执,锁于门下。至晓,义不出,令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就康生所讯其事,处康生斩刑,难处绞刑。义与刚并在内矫诏决之。康生如奏,难恕死从流。难哭拜辞父,康生忻子免死,又亦慷慨,了不悲泣,语其子云:“我不及死,汝何为哭也?”有司驱逼,奔走赴市。时已昏暗,行刑人注刀数下不死,于地刻截。咸言禀义意旨,过至苦痛。尝食典御奚混与康生同执刀入内,亦就市绞刑。
康生久为将,及临州尹,多所杀戮。而乃信向佛道,数舍其居宅以立寺塔。凡历四州,皆有建置。死时五十四。子难 ,年十八。以侯刚子婿得停百日,竟徙安州。后尚书卢同为行台,又令杀之。康生于南山立佛图三层,先死忽梦崩坏。沙门有为解云:“檀越当不吉利,无人供养佛图,故崩耳。”康生称然。竟及祸。灵太后反政,赠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冀州刺史,又追封寿张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
子刚,袭。武定中,青州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
刚弟定国,袭康生安武县开国男。
杨大眼,武都氐难当之孙也。少有胆气,跳走如飞。然侧出,不为其宗亲顾待,颇有饥寒之切。太和中,起家奉朝请。
时高祖自代将南伐,令尚书李冲典迁征官,大眼往求焉。冲弗许,大眼曰:“尚书不见知,听下官出一技。”便出长绳三丈许系髻而走,绳直如矢,马驰不及,见者莫不惊欢。冲曰:“自千载以来,未有逸材若此者也。”遂用为军主。大眼顾谓同僚曰:“吾之今日,所谓蛟龙得水之秋。自此一举,终不复与诸君齐列矣。”未几,迁为统军。从高祖征宛、叶、穰、邓、九江、钟离之间,所经战陈,莫不勇冠六军。世宗初,裴叔业以寿春内附,大眼与奚康生等率众先入,以功封安成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除直阁将军,寻加辅国将军、游击将军。
出为征虏将军、东荆州刺史。时蛮酋樊秀安等反,诏大眼为别将,隶都督李崇,讨平之。大眼妻潘氏,善骑射,自诣军省大眼。至于攻陈游猎之际,大眼令妻潘戎装,或齐镳战场,或并驱林壑。及至还营,同坐幕下,对诸僚佐,言笑自得,时指之谓人曰:“此潘将军也。”
萧衍遣其前江州刺史王茂先率众数万次于樊雍,招诱蛮夏,规立宛州,又令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军主曹仲宗等领众二万偷据河南城。世宗以大眼为武卫将军、假平南将军、持节,都督统军曹敬、邴虬、樊鲁等诸军讨茂先等,大破之,斩衍辅国将军王花、龙骧将军申天化,俘馘七千有余,衍又遣其舅张惠绍总率众军,窃据宿豫。又假大眼平东将军为别将,与都督邢峦讨破之。遂乘胜长驱,与中山王英同围钟离,大眼军城东,守淮桥东西二道。属水泛长,大眼所绾统军刘神符、公孙祉两军夜中争桥奔退,大眼不能禁,相寻而走,坐徙为营州兵。
永平中,世宗追其前勋,起为试守中山内史。时高肇征蜀,世宗虑萧衍侵轶徐扬,乃征大眼为太尉长史、持节、假平南将军、东征别将,隶都督元遥,遏御淮肥。大眼至京师,时人思其雄勇,喜其更用,台省闾巷,观者如市。大眼次谯南,世宗崩。时萧衍遣将康绚于浮山遏淮,规浸寿春,诏加大眼光禄大夫,率诸军镇荆山,复其封邑。后与萧宝夤俱征淮堰,不能克。遂于堰上流凿渠决水而还,加平东将军。
大眼善骑乘,装束雄竦,擐甲折旋,见称当世。抚巡士卒,呼为兒子,及见伤痍,为之流泣。自为将帅,恆身先兵士,冲突坚陈,出入不疑,当其锋者,莫不摧拉。南贼前后所遣督将,军未渡江,预皆畏慑。传言淮泗、荆沔之间有童兒啼者,恐之云“杨大眼至”,无不即止。王肃弟子秉之初归国也,谓大眼曰:“在南闻君之名,以为眼如车轮?及见,乃不异人。”大眼曰:“旗鼓相望,瞋眸奋发,足使君目不能视,何必大如车轮。”当世推其骁果,皆以为关张弗之过也。然征淮堰之役,喜怒无常,捶挞过度,军士颇憾焉。识者以为性移所致。
又以本将军出为荆州刺史。常缚蒿为人,衣以青布而射之。召诸蛮渠指示之曰:“卿等若作贼,吾政如此相杀也。”又北淯郡尝有虎害,大眼搏而获之,斩其头悬于穰市。自是荆蛮相谓曰:“杨公恶人,常作我蛮形以射之。又深山之虎尚所不免。”遂不敢复为寇盗。在州二年而卒。
大眼虽不学,恆遣人读书,坐而听之,悉皆记识。令作露布,皆口授之,而竟不多识字也。有三子,长甑生,次领军,次征南,皆潘氏所生,气干咸有父风。
初,大眼徙营州,潘在洛阳,颇有失行。及为中山,大眼侧生女夫赵延宝言之于大眼,大眼怒,幽潘而杀之。后娶继室元氏。大眼之死也,甑生等问印绶所在。时元始怀孕,自指其腹谓甑生等曰:“开国当我兒袭之。汝等婢子,勿有所望!”甑生深以为恨。及大眼丧将还京,出城东七里,营车而宿。夜二更,甑生等开大眼棺,延宝怪而问之,征南射杀之。元怖,走入水,征南又弯弓射之。甑生曰:“天下岂有害母之人。”乃止。遂取大眼尸,令人马上抱之,左右扶挟以叛。荆人畏甑生等骁勇,不敢苦追。奔于襄阳,遂归萧衍。
崔延伯,博陵人也。祖寿,于彭城陷入江南。延伯有气力,少以勇壮闻。仕萧赜,为缘淮游军,带濠口戍主。太和中入国,高祖深嘉之,常为统帅。胆气绝人,兼有谋略,所在征讨,咸立战功。积劳稍进,除征虏将军、荆州刺史,赐爵定陵男。荆州土险,蛮左为寇,每有聚结,延伯辄自讨之,莫不摧殄。由是穰土帖然,无敢为患。
永平中,转后将军、幽州刺史。萧衍遣其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偷据峡石,诏延伯为别将,与都督崔亮讨之。亮令延伯守下蔡。延伯与别将伊甕生挟淮为营。延伯遂取车轮,去辋,削锐其辐,两两接对,揉竹为絙,贯连相属,并十余道,横水为桥,两头施大辘轳,出没任情,不可烧斫。既断祖悦等走路,又令舟舸不通,由是衍军不能赴救,祖悦合军咸见俘虏。于军拜平南将军、光禄大夫。
延伯与杨大眼等至自淮阳,灵太后幸西林园,引见延伯等。太后曰:“卿等志尚雄猛,皆国之名将,比平峡石,公私庆快,此乃卿等之功也。但淮堰仍在,宜须豫谋,故引卿等亲共量算,各出一图以为后计。”大眼对曰:“臣辄谓水陆二道,一时俱下,往无不克。”延伯曰:“臣今辄难大眼,既对圣颜,答旨宜实。水南水北各有沟渎,陆地之计如何可前?愚臣短见,愿圣心愍水兵之勤苦,给复一年,专习水战。脱有不虞,召便可用,往无不获。”灵太后曰:“卿之所言,深是宜要,当敕如请。”
二年,除安北将军、并州刺史。在州贪污,闻于远近。还为金紫光禄大夫。出为镇南将军、行岐州刺史,假征西将军,赐骅骝马一匹。正光五年秋,以往在扬州建淮桥之勋,封当利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寻增邑一百户,改封新丰,进爵为子。
时莫折念生兄天生下陇东寇,征西将军元志为天生所擒,贼众甚盛,进屯黑水。诏延伯为使持节、征西将军、西道都督,与行台萧宝夤讨之。宝夤与延伯结垒马嵬,南北相去百余步。宝夤日集督将论讨贼方略,延伯每云:“贼新制胜,难与争锋。”宝夤正色责之曰:“君荷国宠灵,总戎出讨,便是安危所系。每云贼不可讨,以示怯懦,损威挫气,乃君之罪。”延伯明晨诣宝夤自谢,仍云:“今当仰为明公参贼勇怯。”延伯选精兵数千,下渡黑水,列陈西进以向贼营;宝夤率众于水东寻原西北,以示后继。于时贼众大盛,水西一里营营连接。延伯径至贼垒,扬威胁之,徐而还退。贼以延伯众少,开营竞追,众过十倍,临水逼蹙。宝夤亲观之,惧有亏损。延伯不与其战,身自殿后,抽众东渡,转运如神,须臾济尽,徐乃自渡。贼徒夺气,相率还营。宝夤大悦,谓官属曰:“崔公,古之关张也。今年何患不制贼!”延伯驰见宝夤曰:“此贼非老奴敌,公但坐看。”后日,延伯勒众而出,宝夤为后拒。天生悉众来战,延伯申令将士,身先士卒,陷其前锋。于是勇锐竞进,大破之,俘斩十余万,追奔及于小陇。秦贼劲强,诸将所惮,朝廷初议遣将,咸云非延伯无以定之,果能克敌。授右卫将军。
于时万俟丑奴、宿勤明达等寇掠泾州。先是,卢祖迁、伊甕生数将等皆以元志前行之始,同时发雍,从六陌道将取高平。志败,仍停泾部。延伯既破秦贼,乃与宝夤率众会于安定,甲卒十二万,铁马八千匹,军威甚盛。丑奴置营泾州西北七十里当原城,时或轻骑暂来挑战,大兵未交,便示奔北。延伯矜功负胜,遂唱议先驱。伐木别造大排,内为锁柱,教习强兵,负而趋走,号为排城。战士在外,辎重居中,自泾州缘原北上。众军将出讨贼,未战之间,有贼数百骑,诈持文书,云是降簿,乞且缓师。宝夤、延伯谓其事实,逡巡未阅。俄而宿勤明达率众自东北而至,乞降之贼从西竞下,诸军前后受敌。延伯上马突陈,贼势摧挫,便尔遂北,径造其营。贼本轻骑,延伯军兼步卒,兵力疲怠,贼乃乘间得入排城。延伯军遂大败,死伤者将有二万。宝夤敛军退保泾州。延伯修缮器械,购募骁勇,复从泾州西进,去贼彭阬谷栅七里结营。延伯耻前挫辱,不报宝夤,独出袭贼,大破之,俄顷间平其数栅。贼皆逃遁,见兵人采掠,散乱不整,还来冲突,遂大奔败。延伯中流矢,为贼所害,士卒死者万余人。延伯善将抚,能得众心,与康生、大眼为诸将之冠,延伯末路功名尤重。时大寇未平而延伯死,朝野叹惧焉。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谥曰武烈。
又有王足者,骁果多策略。隶邢峦伐蜀,所在克捷。诏行益州刺史。遂围涪城,蜀人大震。世宗复以羊祉为益州,足闻而引退,后遂奔萧衍。次有王神念,足之流也。后自颍川太守奔江南。
又冀州李叔仁,叔仁弟龙环,以勇壮为将统。叔仁位至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陈郡开国公。后为梁州刺史,殁于关西。龙环,正光中北征,战死白道。其平州刺史王买奴、南秦州刺史曹敬、南兗州刺史樊鲁、益州刺史邴虬、玄州刺史邢豹及屈祖、严思达、吕叵、崔袭、柴庆宗、宗正珍孙、卢祖迁、高智方,俱为将帅,并有攻讨之名,而事迹不存,无以编录。然未若康生、大眼、延伯尤著也。
史臣曰:人主闻鞞鼓之响,则思将帅之臣。何则?夷难平暴,折冲御侮,为国之所系也。康生等俱以熊虎之姿,奋征伐之气,亦一时之骁猛,壮士之功名也。
列传第六十二 尔朱荣
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人也。其先居于尔朱川,因为氏焉。常领部落,世为酋帅。高祖羽健 ,登国初为领民酋长,率契胡武士千七百人从驾平晋阳,定中山。论功拜散骑常侍。以居秀容川,诏割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太祖初以南秀容川原沃衍,欲令居之。羽健曰:“臣家世奉国,给侍左右。北秀容既在刬内,差近京师,岂以沃脊更迁远地?”太祖许之。所居之处,曾有狗氐地,因而穿之,得甘泉焉,至今名狗氐泉。羽健,世祖时卒。曾祖郁德,祖代勤,继为领民酋长。代勤,世祖敬哀皇后之舅。以外亲兼数征伐有功,给复百年,除立义将军。曾围山而猎,部民射兽,误中其髀,代勤仍令拔箭,竟不推问,曰:“此既过误,何忍加罪?”部内闻之,咸感其意。高宗末,假宁南将军,除肆州刺史。高祖赐爵梁郡公。以老致仕,岁赐帛百匹以为常。年九十一,卒。赐帛五百匹、布二百匹,赠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谥曰庄。孝庄初,荣有翼戴之勋,追赠太师、司徒公、录尚书事。
父新兴,太和中,继为酋长。家世豪擅,财货丰嬴。曾行马群,见一白蛇 ,头有两角,游于马前。新兴异之,谓曰:“尔若有神,令我畜牧蕃息。”自是之后,日觉滋盛,牛羊驼马,色别为群,谷量而已。朝廷每有征讨,辄献私马,兼备资粮,助裨军用。高祖嘉之,除右将军、光禄大夫。及迁洛后,特听冬朝京师,夏归部落。每入朝,诸王公朝贵竞以珍玩遗之,新兴亦报以名马。转散骑常侍、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民酋长。新兴每春秋二时,恆与妻子阅畜牧于川泽,射猎自娱。肃宗世,以年老启求传爵于荣,朝廷许之。正光中卒,年七十四。赠散骑常侍、平北将军、恆州刺史,谥曰简。孝庄初,赠假黄钺、侍中、太师、相国、西河郡王。
荣洁白,美容貌,幼而神机明决。及长,好射猎,每设围誓众 ,便为军陈之法,号令严肃,众莫敢犯。秀容界有池三所,在高山之上,清深不测,相传曰祁连池,魏言天池也。父新兴,曾与荣游池上,忽闻箫鼓之音。新兴谓荣曰:“古老相传,凡闻此声皆至公辅。吾今年已衰暮,当为汝耳。汝其勉之。”
荣袭爵后,除直寝、游击将军。正光中,四方兵起,遂散畜牧,招合义勇 ,给其衣马。蠕蠕主阿那瑰寇掠北鄙,诏假荣节、冠军将军、别将,隶都督李崇北征。荣率其所部四千人追击,度碛,不及而还。秀容内附胡民乞扶莫于破郡杀太守;南秀容牧子万子乞真反叛,杀太仆卿陆延;并州牧子素和婆崘嶮作逆;荣并前后讨平之。迁直阁将军、冠军将军,仍别将。内附叛胡乞、步落坚胡刘阿如等作乱瓜肆,敕勒北列步若反于沃阳,荣并灭之。以功封安平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寻加通直散骑常侍。敕勒斛律洛阳作逆桑乾西,与费也头牧子迭相掎角,荣率骑破洛阳于深井,遂牧子于河西。进号平北将军、光禄大夫,假安北将军,为北道都督。寻除武卫将军,俄加使持节、安北将军、都督恆朔讨虏诸军、假抚军将军,进封博陵郡公,增邑五百户。其梁郡前爵,听赐第二子。时荣率众至肆州,刺史尉庆宾畏恶之,闭城不纳。荣怒,攻拔之,乃署其从叔羽生为刺史,执庆宾于秀容。自是荣兵威渐盛,朝廷亦不能罪责也。寻除镇北将军。
鲜于修礼之反也,荣表东讨,复进号征东将军、右卫将军、假车骑将军、都督并肆汾广恆云六州诸军事,进为大都督,加金紫光禄大夫。时杜洛周陷中山 ,于时车驾声将北讨,以荣为左军,不行。及葛荣吞洛周,凶势转盛。荣恐其南逼鄴城,表求遣骑三千东援相州,肃宗不许。又迁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寻进位仪同三司。
荣以山东贼盛,虑其西逸,乃遣兵固守滏口以防之。复上书曰:“臣前以二州频反,大军丧败,河北无援 ,实虑南侵;故令精骑三千出援相州,京师影响,断其南望,贼闻此众,当亦息图。使还,奉敕云:‘念生枭戮,宝夤受擒,丑奴、明达,并送诚款,三辅告谧,关陇载宁。费穆虎旅,大翦妖蛮;两绛狂蜀,渐已稽颡。’又承北海王颢率众二万出镇相州。北海皇孙,名位崇重,镇抚鄴城,实副群望。惟愿广其配衣,及机早遣。今关西虽平,兵未可役,山南邻贼,理无发召,王师虽众,频被摧北,人情危怯,实谓难用,若不更思方略,无以万全。如臣愚量,蠕蠕主阿那瑰荷国厚恩,未应忘报,求乞一使慰喻那瑰。即遣发兵东引,直趣下口,扬威振武,以蹑其背;北海之军,镇抚相部,严加警备,以当其前;臣麾下虽少,辄尽力命,自井陉以北,隘口以西,分防险要,攻其肘腋。葛荣虽并洛周,威恩未著,人类差异,形势可分。”于是荣遂严勒部曲,广召义勇,北捍马邑,东塞井陉。
寻属肃宗崩,事出仓卒。荣闻之大怒,谓郑俨、徐纥为之,与元天穆等密议称兵,入匡朝廷 ,讨定之。乃抗表曰:“伏承大行皇帝,背弃万方,奉讳号踊,五内摧剥。仰寻诏旨,实用惊惋。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祸。臣等外听讼言,内自追测。去月二十五日圣体康悆,至于二十六日奄忽升遐。即事观望,实有所惑。且天子寝疾,侍臣不离左右,亲贵名医,瞻仰患状,面奉音旨,亲承顾托。岂容不豫初不召医,崩弃曾无亲奉,欲使天下不为怪愕,四海不为丧气,岂可得乎?复皇后女生,称为储两,疑惑朝野,虚行庆宥。宗庙之灵见欺,兆民之望已失;使七百危于累卵,社稷坠于一朝。方选君婴孩之中,寄治乳抱之日,使奸竖专朝,贼臣乱纪,惟欲指影以行权,假形而弄诏,此则掩眼捕雀,塞耳盗钟。今秦陇尘飞,赵魏雾合,宝夤、丑奴势逼豳雍,葛荣、就德凭陵河海,楚兵吴卒密迩在郊。古人有言:邦之不臧,邻之福也。一旦闻此,谁不窥窬?窃惟大行皇帝,圣德驭宇,继体正君,犹边烽迭举,妖寇不灭,况今从佞臣之计,随亲戚之谈,举潘嫔之女以诳百姓,奉未言之兒而临四海,欲使海内安乂,愚臣所未闻也。伏愿留圣善之慈,回须臾之虑,照臣忠诚,录臣至款,听臣赴阙,预参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旅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召宗亲,推其年德,声副遐迩,改承宝祚,则四海更苏,百姓幸甚。”于是遂勒所统将赴京师。灵太后甚惧,诏以李神轨为大都督,将于大行杜防。
荣抗表之始,遣从子天光、亲信奚毅及仓头王相入洛,与从弟世隆密议废立。天光乃见庄帝,具论荣心,帝许之。天光等还北 ,荣发晋阳。犹疑所立,乃以铜铸高祖及咸阳王禧等六王子孙像,成者当奉为主,惟庄帝独就。师次河内,重遣王相密来奉迎,帝与兄彭城王劭、弟始平王子正于高渚潜渡以赴之。荣军将士咸称万岁。于时武泰元年四月九日也。
十一日,荣奉帝为主,诏以荣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兼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食邑二万户。十二日,百官皆朝于行宫。十三日 ,荣惑武卫将军费穆之说,乃引迎驾百官于行宫西北,云欲祭天。朝士既集,列骑围绕,责天下丧乱,明帝卒崩之由,云皆缘此等贪虐,不相匡弼所致。因纵兵乱害,王公卿士皆敛手就戮,死者千三百余人。皇弟、皇兄并亦见害,灵太后、少主其日暴崩。荣遂有大志,令御史赵元则造禅文,遣数十人迁帝于河桥。至夜四更中,复奉帝南还营幕。帝忧愤无计,乃令人喻旨于荣曰:“帝王迭袭,盛衰无常,既属屯运,四方瓦解。将军仗义而起,前无横陈,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规存性命,帝王重位,岂敢妄希?直是将军见逼,权顺所请耳。今玺运已移,天命有在,宜时即尊号。将军必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任更择亲贤,共相辅戴。”荣既有异图,遂铸金为己像,数四不成。时幽州人刘灵助善卜占,为荣所信,言天时人事必不可尔。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久而方悟,遂便愧悔。于是献武王、荣外兵参军司马子如等切谏,陈不可之理。荣曰:“愆误若是,惟当以死谢朝廷。今日安危之机,计将何出?”献武王等曰:“未若还奉长乐,以安天下。”于是还奉庄帝。十四日,舆驾入宫。
于时或云荣欲迁都晋阳,或云欲肆兵大掠,迭相惊恐,人情骇震,京邑士子不一存 ,率皆逃窜,无敢出者。直卫空虚,官守废旷。荣闻之,上书曰:“臣世荷蕃寄,征讨累年,奉忠王室,志存效死。直以太后淫乱,孝明暴崩,遂率义兵,扶立社稷。陛下登祚之始,人情未安,大兵交际,难可齐一,诸王朝贵,横死者众,臣今粉躯不足塞往责以谢亡者。然追荣褒德,谓之不朽,乞降天慈,微申私责。无上王请追尊帝号,诸王、刺史乞赠三司,其位班三品请赠令仆,五品之官各赠方伯,六品已下及白民赠以镇郡。诸死者无后听继,即授封爵。均其高下,节级别科,使恩洽存亡,有慰生死。”诏曰:“览表不胜鲠塞。朕德行无感,致兹酷滥,寻绎往事,实切于怀。可如所表。”自兹已后,赠终叨滥,庸人贱品,动至大官,为识者所不贵。武定中,齐文襄王始革其失,追褒有典焉。荣启帝遣使循城劳问,于是人情遂安,朝士逃亡者亦稍来归阙。荣又奏请番直,朔望之日引见三公、令仆、尚书、九卿及司州牧、河南尹、洛阳河阴执事之官,参论国治,经纶王道,以为常式。
五月,荣还晋阳。七月,诏曰:“乾坤统物,星象赞其功;皇王御运,股肱匡其业。是以周道中缺 ,齐晋立济世之忠;殷祚或亏,彭韦振救时之节。自前朝失御,厄运荐臻,太原王荣爰戴朕躬,推临万国,勋逾伊霍,功格二仪,王室不坏,伊人是赖。可柱国大将军、兼录尚书事,余如故。”
时葛荣将向京师,众号百万。相州刺史李神轨闭门自守。贼锋已过汲郡,所在村坞悉被残略。荣启求讨之。九月,乃率精骑七千,马皆有副 ,倍道兼行,东出滏口。葛荣为贼既久,横行河北,时众寡非敌,议者谓无制贼之理。葛荣闻之,喜见于色,乃令其众曰:“此易与耳。诸人俱办长绳,至便缚取。”葛荣自鄴以北列陈数十里,箕张而进。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督将已上三人为一处,处有数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密勒军士马上各赍神棒一枚,置于马侧。至于战时,不听斩级,以棒棒之而已,虑废腾遂也。乃分命壮勇所当冲突,号令严明,战士同奋。荣身自陷陈,出于贼后,表里合击,大破之。于陈擒葛荣,余众悉降。荣以贼徒既众,若即分割,恐其疑惧,或更结聚,乃普告勒,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登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朝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帅,量才授用,新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乃槛车送葛荣赴阙。诏曰:“功格天地,锡命之位必崇;道济生民,褒赏之名宜大。是以有莘赞亳,不次之号爰归;渭叟翼周,殊世之班载集。况导源积石,袭构昆山,门踵英猷,弼成鸿业,抗高天之摧柱,振厚地之绝维,德冠五侯,勋高九伯者哉!太原王荣代荷蕃宠,世载忠烈,入匡颓运,出剿元凶。使积年之雾,倏焉涤荡;数载之尘,一朝清谧。燕恆既泰,赵魏还苏,比绩况功,古今莫二。若不式稽旧典,增是礼数,将何以昭德报功,远明国范?可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增邑一万户,通前三万,余官悉如故。”
初,荣之将讨葛荣也,军次襄垣,遂令军士列围大猎。有双兔起于马前,荣乃跃马弯弓而誓之曰:“中之则擒葛荣 ,不中则否。”既而并应弦而殪,三军咸悦。及破贼之后,即命立碑于其所,号“双兔碑”。荣将战之夜,梦一人从葛荣索千牛刀,而葛荣初不肯与。此人自称:我是道武皇帝,汝何敢违!葛荣乃奉刀,此人手持授荣。既寤而喜,自知必胜。
又诏曰:“我皇魏道契神元,德光灵范,源先二象,化穆三才。玉历与日月惟休,金鼎共乾坤俱永。而正光之末 ,皇运时屯,百揆咸乱,九宫失叙,朝野抚膺,士女嗟怨,遂使四海土崩,九区瓦解。逆贼杜周,虔刘燕代;妖寇葛荣,假噬魏赵。常山、易水,戎鼓夜惊;冰井、丛台,胡尘昼合。朔南久已丘墟,河北殆成灰烬。宗庙怀匪安之虑,社稷急不测之忧。大丞相、太原王荣道镜域中,德光区外,神昭藏往,思实知来,义踵先勋,忠资曩烈。遂能大建义谋,收集忠勇,熊罴竞逐,虎豹争先,轩翥南溟,抟风北极,气震林原,势动山岳,吊民伐罪,歼此鲸鲵。戮卒多于长平,积器高于熊耳。秦晋闻声而丧胆,齐莒侧听而詟息。中兴之业是乎再隆,太平之基兹焉更始。虽复伊霍宣翼之功,桓文崇赞之道,何足以仿佛鸿踪,比勋盛烈,道格普天,仁沾率土,振古以来,未有其比。若不广锡山河,大开土宇,何以表大义之崇高,标盛德之广远?可以冀州之长乐、相州之南赵、定州之博陵、沧州之浮阳、平州之辽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渔阳等七郡各万户,通前满十万户为太原国邑。”又进位太师,余如故。
建义初,北海王元颢南奔萧衍,衍乃立为魏主,资以兵将。时邢杲寇乱三齐,与颢应接。朝廷以颢孤弱 ,不以为虑。永安三年春,诏大将军元穆先平齐地,然后回师征颢。颢以大军未还,乘虚径进,既陷梁国,鼓行而西,荥阳、虎牢并皆不守。五月,车驾出幸河北。事出不虞,天下改望。荣闻之,即时驰传,朝行宫于上党之长子,行其部分。舆驾于是南辕,荣为前驱,旬日之间,兵马大集,资粮器仗,继踵而至。天穆既平邢杲,亦渡河以会车驾。颢都督宗正珍孙、河内太守元袭固守不降,荣攻而克之,斩珍孙、元袭以徇。帝幸河内城。荣与颢相持于河上,颢令都督安丰王延明缘河据守。荣既未有舟船,不得即渡,议欲还北,更图后举。黄门郎杨侃、高道穆等并谓大军若还,失天下之望,固执以为不可。语在侃等传。属马渚诸杨云有小船数艘,求为乡导,荣乃令都督尔朱兆等率精骑夜济,登岸奋击。颢子领军将军冠受率马步五千拒战,兆大破之,临陈擒冠受。延明闻冠受见擒,遂自逃散,颢便率麾下南奔。事在其传。
车驾渡河,入居华林园。诏曰:“周武奉时,藉十乱以纂历;汉祖先天,资三杰以除暴。理民济治,斯道未爽。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荣 ,蕴伏风烟,抱含日月,总奇正以成术,兼文武而为资。昔处乱朝,韬光戢翼,秣马冀北,厉兵晋阳,伫龙颜而振腕,想日角以叹息。忠勇奋发,虎士如林,义功始立,所向风靡。故能芟夷群恶,振此颓纲,俾朕寡昧,获承鸿绪。虽大位克正,而众盗未息。葛荣跋扈,仍乱中原,建旗伐罪,授首歼馘。元颢凶顽,构成巨衅,阻弄吴楚,亏污宗社。朕徒御北徂,劬劳鞍甲。王闻难星奔,一举大定,下洽民和,上匡王室。鸿勋巨绩,书契所未纪;饮至策勋,事绝于比况。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赏,可天柱大将军。此官虽访古无闻,今员未有,太祖已前增置此号,式遵典故,用锡殊礼。又宜开土宇,可增封十万,通前二十万,加前后部羽葆鼓吹。余如故。”荣寻还晋阳。
先是,葛荣枝党韩娄仍据幽平二州,荣遣都督侯渊讨斩之。时贼帅万俟丑奴、萧宝夤拥众豳泾,凶势日盛。荣遣其从子天光为雍州刺史,令率都督贺拔岳、侯莫、陈悦等总众入关讨之。天光既至雍州 ,以众少不敌,逡巡未集。荣大怒,遣其骑兵参军刘贵驰驿诣军,加天光杖罚。天光等大惧,乃进讨,连破之,擒丑奴、宝夤,并槛车送阙。天光又擒王庆云、万俟道乐,关西悉平。于是天下大难,便以尽矣。
荣性好猎,不舍寒暑,至于列围而进,必须齐一,虽遇阻险 ,不得回避,虎豹逸围者坐死。其下甚苦之。太宰元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勋济天下,四方无事,惟宜调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驰逐,伤犯和气。”荣便攘肘谓天穆曰:“太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者,此是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是奴才,乘时作乱,妄自署假,譬如奴走,擒获便休。顷来受国大宠,未能开拓境土,混一海内,何宜今日便言勋也!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共兄戒勒士马,校猎嵩原,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因平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径渡数千骑,便往缚取。待六合宁一,八表无尘,然后共兄奉天子,巡四方,观风俗,布政教,如此乃可称勋耳。今若止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荣身虽居外,恆遥制朝廷。广布亲戚,列为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或有侥幸求官者 ,皆诣荣承候,得其启请,无不遂之。曾关补定州曲阳县令,吏部尚书李神俊以阶悬不奉,别更拟人。荣闻大怒,即遣其所补者往夺其任。荣使入京,虽复微蔑,朝贵见之莫不倾靡;及至阙下,未得通奏,恃荣威势,至乃忿怒。荣曾启北人为河南诸州,庄帝未许。天穆入见,面启曰:“天柱既有大功,若请普代天下官属,恐陛下亦不得违之。如何启数人为州,便停不用!”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理。此事复何足论!”荣闻所启不允,大为恚恨,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庄帝外迫于荣,恆怏怏不悦,兼惩荣河阴之事,恐终难保。又城阳王徽、侍中李彧等欲擅威权,惧荣害之,复相间构,日月滋甚,于是庄帝密有图荣之意。
三年九月,荣启将入朝。朝士虑其有变,庄帝又畏恶之。荣从弟世隆与荣书,劝其不来,荣妻北乡郡长公主亦劝不行 ,荣并不从。帝既图荣,荣至入见,即欲害之,以天穆在并,恐为后患,故隐忍未发。荣之入洛,有人告荣,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告云,亦言王欲害我,我岂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及天穆至,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廊,引荣及荣长子菩提、天穆等俱入。坐定,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而至,荣窘迫,起投御坐。帝先横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乱斫,荣与天穆、菩提同时俱死。荣时年三十八。于是内外喜叫,声满京城。既而大赦。
前废帝初,世隆等得志,乃诏曰:“故使持节、侍中、都督河北诸军事、天柱大将军、大丞相、太师、领左右、兼录尚书、北道大行台、太原王荣,功济区夏,诚贯幽明 ,天不慭遗,奄从物化。追终褒绩,列代通谟;纪德铭勋,前王令范。可赠假黄钺、相国、录尚书事、司州牧、使持节、侍中、将军,王如故。”又诏曰:“故假黄钺、持节、侍中、相国、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天柱大将军、司州牧、太原王荣,惟岳降灵,应期作辅,功侔伊霍,德契桓文。方籍栋梁,永康国命,道长运短,震悼兼深。前已褒赠,用彰厥美。然礼数弗穷,文物有阙,远近之望,犹或未尽。宜循旧典,更加殊锡。可追号为晋王,加九锡,给九旒銮辂、虎贲、班剑三百人、辒辌车;准晋太宰、安平献王故事,谥曰武。”诏曰:“武泰之末,乾枢中圮,丕基宝命,有若缀旒。晋王荣固天所纵,世秉忠诚,一匡邦国,再造区夏,俾我颓纲,于斯复振。虽勋铭王府,德被管弦,而从祀之礼,于兹尚阙,非所以酬懋赏于当时,腾殊绩于不朽。宜遵旧典,配享高祖庙庭。”
菩提,肃宗末,拜羽林监。寻转直阁将军。孝庄初,以荣翼戴之勋,超授散骑常侍、平北将军、中书令。转太常卿 ,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特进。死时年十四。前废帝初,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谥曰惠。
菩提弟义罗,孝庄初,除散骑常侍、武卫将军。初袭爵梁郡公,又进爵为王。寻卒,赠侍中、车骑将军、司空公、雍州刺史。
义罗弟文殊,建义初,封平昌郡开国公,进爵为王。孝静初,转袭荣爵太原王。薨于晋阳,时年九岁。
文殊弟文暢,初封昌乐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以荣破葛贼之勋,进爵为王,增邑千户。超授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后除肆州刺史,仍本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武定三年春,坐与前东郡太守任曹等谋反,伏诛。时年十八。
文暢弟文略,袭爵梁郡王。武定末,抚军将军、光禄大夫。
史臣曰:太祖抚运乘时,奄开王业。世祖以武功一海内,高祖以文德革天下。世宗之后,政道颇亏。及明皇幼冲,女主南面。始则于忠专恣,继以元义权重,握赏罚之柄,擅生杀之威;荣悴在亲疏,贵贱由离合;附会者结之以子女,进趋者要之以金帛。且佞谀用事,功勤不赏,居官肆其聚敛,乘势极其陵暴。于是四海嚣然,已有群飞之渐矣。逮于灵后反政,宣淫于朝。郑俨手运天机,口吐王制。李轨、徐纥刺促以求先,元略、元徽喔咿以竞入。私利毕举,公道尽亡,遐迩怨愤,天下鼎沸。倾覆之征,于此至矣。
尔朱荣缘将帅之列,藉部众之用,属肃宗暴崩,民怨神怒,遂有匡颓拯弊之志,援主逐恶之图,盖天启之也。于是上下离心,文武解体,咸企忠义之声,俱听桓文之举。劳不汗马,朝野靡然,扶翼懿亲,宗祏有主,祀魏配天,不殒旧物。及夫擒葛荣,诛元颢,戮邢杲,翦韩娄,丑奴、宝夤咸枭马市。此诸魁者,或据象魏,或僭号令,人谓秉皇符,身各谋帝业,非徒鼠窃狗盗,一城一聚而已。苟非荣之致力,克夷大难,则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也。然则荣之功烈,亦已茂乎!而始则希觊非望,睥睨宸极;终乃灵后、少帝,沉流不反;河阴之下,衣冠涂地。此其所以得罪人神,而终于夷戮也。向使荣无奸忍之失,修德义之风,则彭、韦、伊、霍夫何足数?至于末迹见猜,地逼贻毙,斯则蒯通致说于韩王也。
列传第六十三 尔朱兆 尔朱彦伯 尔朱度律 尔朱天光
尔朱兆,字万仁,荣从子也。少骁猛,善骑射,手格猛兽 ,蹻捷过人。数从荣游猎,至于穷岩绝涧人所不能升降者,兆先之。荣以此特加赏爱,任为爪牙。荣曾送台使,见二鹿,乃命兆前,止授二箭,曰:“可取此鹿供今食也。”遂停马构火以待之。俄然兆获其一。荣欲矜夸,使人责兆曰:“何不尽取?”杖之五十。
后以军功除平远将军、步兵校尉。荣之入洛,兆兼前锋都督。及孝庄即阼,特除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又假骁骑将军、建兴太守。寻除使持节、车骑将军、武卫将军、左光禄大夫、都督、颍川郡开国公,食邑千二百户。后从上党王天穆讨平邢杲。及元颢之屯于河桥 ,荣遣兆与驾拔胜等自马渚西夜渡数百骑,袭击颢子冠受,擒之。又进破安丰王延明,颢于是退走。庄帝还宫,论功除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增邑八百户。为汾州刺史,复增邑一千户。寻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又增邑五百户。
及尔朱荣死也,兆自汾州率骑据晋阳。元晖立,授兆大将军,爵为王。兆与世隆等定谋攻洛,兆遂率众南出 ,进达太行。大都督源子恭下都督史仵龙开垒降兆,子恭退走。兆轻兵倍道从河梁西涉渡,掩袭京邑。先是,河边人梦神谓己曰:“尔朱家欲渡河,用尔作氵垒波津令,为之缩水脉。”月余,梦者死。及兆至,有行人自言知水浅处,以草往往表插而导道焉。忽失其所在。兆遂策马涉渡。是日,暴风鼓怒,黄尘涨天,骑叩宫门,宿卫乃觉。弯弓欲射,袍拨弦,矢不得发,一时散走。帝步出云龙门外,为兆骑所絷,幽于永宁佛寺。兆扑杀皇子,污辱妃嫔,纵兵虏掠。停洛旬余,先令卫送庄帝于晋阳。兆后于河梁监阅财货,遂害帝于五级寺。
初,兆将向洛也,遣使招齐献武王,欲与同举。王时为晋州刺史,谓长史孙腾曰:“臣而伐君 ,其逆已甚。我今不往,彼必致恨。卿可往申吾意,但云山蜀未平,今方攻讨,不可委之而去,致有后忧。定蜀之日,当隔河为掎角之势。如此报之,以观其趣。”腾乃诣兆,及之于并州大谷,具申王言。兆殊不悦,且曰:“还白高兄,弟有吉梦,今段之行,必有克获。”腾问:“王梦如何?”兆答曰:“吾比梦吾亡父登一高堆,堆旁之地悉皆耕熟,唯有马蔺草株往往犹在。吾父问言何故不拔,左右云坚不可去。吾父顾我,令下拔之,吾手所至,无不尽出。以此而言,往必有利。”腾还具报,王曰:“兆等猖狂,举兵犯上,吾今不同,猜忌成矣,势不可反事尔朱。今也南行,天子列兵河上,兆进不能渡,退不得还。吾乘山东下,出其不意,此徒可以一举而擒。”俄而兆克京师,孝庄幽絷。都督尉景从兆南行,以书报王。王得书大惊,召腾示之曰:“卿可驰驿诣兆,示以谒贺,密观天子今在何处,为随兆军府,为别送晋阳。脱其送并,卿宜驰报,吾当于路邀迎,唱大义于天下。”腾晨夜驱驰,已遇帝于中路。王时率骑东转,闻帝已渡,于是西还。仍与兆书,陈其福祸,不宜害天子,受恶名。兆怒不纳,帝遂暴崩。
初,荣既死,庄帝诏河西人纥豆陵步蕃等令袭秀容。兆入洛后,步蕃兵势甚盛,南逼晋阳 ,兆所以不暇留洛,回师御之。兆虽骁果,本无策略,频为步蕃所败,于是部勒士马,谋出山东。令人频征献武王于晋州,乃分三州六镇之人,令王统领。既分兵别营,乃引兵南出,以避步蕃之锐。步蕃至于乐平郡,王与兆还讨破之,斩步蕃于秀容之石鼓山,其众退走。兆将数十骑诣王,通夜宴饮。后还营招王,王知兆难信,未能显示,将欲诣之。临上马,长史孙腾牵衣而止。兆乃隔水责骂腾等。于是各去,王还自襄垣东出,兆归晋阳。
及前废帝立,授兆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柱国大将军、领军将军、领左右、并州刺史、兼录尚书事、大行台。又以兆为天柱大将军,兆谓人曰:“此是叔父终官,我何敢受?”遂固辞不拜。寻加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
齐献武王之克殷州也,兆与仲远、度律约共讨之。仲远、度律次于阳平,北出井陉,屯于广阿,众号十万。王广纵反间,或云世隆兄弟谋欲害兆,复言兆与王同图仲远等,于是两不相信,各致猜疑,徘徊不进。仲远等频使斛斯椿、贺拔胜往喻之,兆轻骑三百来就仲远,同坐幕下。兆性粗犷,意色不平,手舞马鞭,长啸凝望,深疑仲远等有变,遂趋出驰还。仲远遣椿、腾等追而晓譬,兆遂拘缚。将还,经日放遣。仲远等于是奔退。王乃进击兆,兆军大败。兆与仲远、度律遂相疑阻,久而不和。世隆请前废帝纳兆女为后,兆乃大喜。世隆厚礼喻兆赴洛,深示卑下,随其所为,无敢违者。兆与天光、度律更自信约,然后大会于韩陵山。战败,复奔晋阳,遂大掠并州城内。献武王自鄴进讨之,兆遂走于秀容。王又追击,度赤洪岭,破之,众并降散。兆窜于穷山,杀所乘马,自缢于树。王收而葬之。
兆果于战斗,每有征伐,常居锋首,当时诸将伏其材力。而粗脱少智,无将领之能。荣虽奇其胆决,然每云“兆不过将三千骑,多则乱矣。”
兆弟智虎,前废帝封为安定王、骠骑大将军、肆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与兆俱走,献武王擒之于梁郡岢岚南山,赦之。后死于晋阳。
尔朱彦伯,荣从弟也。祖侯真,高祖时并安二州刺史、始昌侯。父买珍,世宗时武卫将军,出为华州刺史。
彦伯性和厚,释褐奉朝请,累迁奉车都尉,为荣府长史。元晔立,以为侍中,前废帝潜默龙花佛寺,彦伯敦喻往来,尤有勤款。废帝既立,尔朱兆以己不预谋,大为忿恚,将攻世隆。诏令华山王鸷兼尚书仆射、北道大使慰喻兆,兆犹不释。世隆复遣彦伯自往喻之,兆乃止。及还,帝燕彦伯于显阳殿。时侍中源子恭、黄门郎窦瑗并侍坐,彦伯曰:“源侍中比为都督,与臣相持于河内,当尔之时,旗鼓相望,眇如天隔,宁期同事陛下今日之欢也。”子恭曰:“蒯通有言,犬吠非其主。他日之事永安,犹今日之事陛下耳。”帝曰:“源侍中可谓有射钩之心也。”遂令二人极醉而罢。寻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右光禄大夫、马场大都督,封博陵郡开国公。后进爵为王。又迁司徒,于时炎旱,有劝彦伯解司徒者,乃上表逊位,诏许之。俄除仪同三司、侍中。彦伯于兄弟之中,差无过患。
天光等败于韩陵,彦伯欲领兵屯河桥以为声势,世隆不从。及张劝等掩袭世隆,彦伯时在禁直从。长孙稚等于神虎门启陈齐献武王,义功既振,将除尔朱。废帝令舍人郭崇报彦伯知。彦伯狼狈出走,为人所执。寻与世隆同斩于阊阖门外,悬首于斛斯椿门树,传首于齐献武王。先是,洛中谣曰:“三月末,四月初,扬灰簸土觅真珠。”又曰:“头去项,脚根齐,驱上树,不须梯。”至是并验。
彦伯弟仲远,颇知书计。肃宗末年,尔朱荣兵威稍盛,诸有启谒,率多见从。而仲远摹写荣书,又刻荣印,与尚书令史通为奸诈,造荣启表,请人为官,大得财货,以资酒色,落魄无行。
及孝庄即阼,除直寝、宁远将军、步兵校尉。寻特除平北将军、建兴太守,顿丘县开国侯,邑五百户。后加散骑常侍。及改郡立州,迁使持节、车骑将军、建州刺史。加侍中,进爵为公,增邑五百户。寻改封清河郡,又加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转使持节、本将军、徐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三徐州大行台。寻进督三徐州诸军事,余如故。仲远上言曰:“将统参佐,人数不足,事须在道更仆以充其员。窃见比来行台采募者皆得权立中正,在军定第,斟酌授官。今求兼置,权济军要。”诏从之。于是随情补授,肆意聚敛。尔朱荣死,仲远勒众来向京师,攻陷西兗州,将逼东郡。庄帝诏诸督将络绎进讨,并为仲远所败。又诏都督郑先护及右卫将军贺拔胜共讨之。胜战不利,仍降仲远。尔朱兆入洛,先护众散而走。
前废帝立,除使持节、侍中、都督三徐二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东道大都督、大行台,进爵彭城王。寻加大将军,又兼尚书令。竟不之州,遂镇于大梁。仲远遣使请准朝式,在军鸣驺。帝览启,笑而许之。其肆情如此。复进督东道诸军、本将军、兗州刺史,余如故。
仲远天性贪暴,大宗富族,诬之以反,殁其家口,簿籍财物,皆以入己,丈夫死者投之河流,如此者不可胜数。诸将妇有美色者,莫不被其淫乱。自荥阳以东,输税悉入其军,不送京师。时天光控关右,仲远在大梁,兆据并州,世隆居京邑,各自专恣,权强莫比焉。所在并以贪虐为事,于是四方解体。又加太宰,解大行台。仲远专恣尤剧,方之彦伯、世隆,最为无礼。东南牧守,下至民俗,比之豺狼,特为患苦。
后移屯东郡,率众与度律等拒齐献武王。尔朱兆领骑数千自晋阳来会,军次阳平,王纵以间说,仲远等迭相猜疑,狼狈遁走。后与天光等于韩陵战败,南走东郡,仍奔萧衍,死于江南。
仲远弟世隆,字荣宗。肃宗末,为直斋。转直寝,后兼直阁,加前将军。尔朱荣表请入朝,灵太后恶之,令世隆诣晋阳慰喻荣,荣因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令世隆来,今若遂住,便有内备,非计之善者。”荣乃遣之。荣举兵南出,世隆遂遁走,会荣于上党。
建义初,除给事黄门侍郎。庄帝即位,乃特除侍中、领军将军、左卫将军、领左右、肆州大中正,封乐平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二百户。又除车骑将军、兼领军,俄授左光禄大夫、兼尚书右仆射,寻即真。元颢逼大梁,诏假议同三司、前军都督,镇虎牢。世隆不关世事,无将帅之略。颢既克荥阳,擒行台阳回,世隆惧而遁还。庄帝仓卒北巡,世隆之罪也。驾在河内,假骠骑大将军、行台右仆射、都督相州诸军事、相州刺史、当州都督。及车驾还宫,除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摄选,左右厢出入。又以停年格取士,颇为猥滞所称。又请解侍中,诏加散骑常侍。
庄帝之将图尔朱荣也,或有榜世隆门以陈其状者,世隆封以呈荣,劝其不入。荣自恃威强,不以为意,遂手毁密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及荣死,世隆奉荣妻,烧西阳门率众夜走,北攻河桥,杀武卫将军奚毅,率众还战大夏门外。朝野震惧,忧在不测。庄帝遣前华阳太守段育慰喻,世隆斩之以徇。会李苗烧绝河梁,世隆乃北遁。建州刺史陆希质闭城拒守,世隆攻克之,尽杀城人以肆其忿。及至长子,与度律等共推长广王晔为主,晔以世隆为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乐平郡王,加太傅,行司州牧,增邑五千户。先赴京师,会兆于河阳。兆既平京邑,自以为功,让世隆曰:“叔父在朝多时,耳目应广,如何不知不闻,令天柱受祸!”按剑瞋目,声色甚厉。世隆逊辞拜谢,然后得已。世隆深恨之。
时仲远亦自滑台入京,世隆与兄弟密谋,以元晔疏远,欲推立前废帝。而尔朱度律意在宝炬,乃曰:“广陵不言,何以主天下?”世隆兄彦伯密相敦喻,乃与度律同往龙花佛寺观之,后知能语,遂行废立。
初,世隆之为仆射,自忧不了,乃取尚书文簿在家省阅。性聪解,积十余日,然后视事。又畏尔朱荣威,深自克勉,留心几案,傍接宾客,遂有解了之名。荣死之后,无所顾惮。及为尚书令,常使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宅视事,东西别坐,受纳诉讼,称命施行。其专恣如此。既总朝政,生杀自由,公行淫佚,无复畏避,信任群小,随其与夺。又欲收军人之意,加泛除授,皆以将军而兼散职,督将兵吏无虚号者。自此五等大夫,遂致猥滥,又无员限,天下贱之。武定中,齐文襄奏皆罢,于是始革其弊。
世隆兄弟群从,各拥强兵,割剥四海,极其暴虐。奸谄蛆酷多见信用,温良名士罕预腹心,于是天下之人莫不厌毒。世隆寻让太傅,改授太保,又固辞,前废帝特置仪同三师之官,次上公之下,以世隆为之。赠其父买珍使持节、侍中、相国、录尚书事、都督定相青齐济五州诸军事、大司马、定州刺史。
及齐献武王起义兵,仲远、度律等愚戆恃强,不以为虑,而世隆独深忧恐。及天光战败,世隆请出收兵,前废帝不许。世隆令其外兵参军阳叔渊单骑驰赴北中,简阅败众,以次内之。而斛斯椿未得入城,诡说叔渊曰:“天光部下皆是西人,闻其欲掠京邑,迁都长安。宜先内我,以为其备。”叔渊信而内之。椿既至桥,尽杀世隆党附,令行台长孙稚诣阙奏状,别使都督贾智、张劝率骑掩执世隆与兄彦伯,俱斩之。时年三十三。
初,世隆曾与吏部尚书元世俊握槊,忽闻局上欻然有声,一局之子尽皆倒立,世隆甚恶之。世隆又曾昼寝,其妻奚氏忽见有一人持世隆首去,奚氏惊怖就视,而世隆寝如故也。既觉,谓妻曰:“向梦人断我头去,意殊不适。”又此年正月晦日,令、仆并不上省,西门不开。忽有河内太守田怗家奴告省门亭长云:“今且为令王借车牛一乘,终日于洛滨游观。至晚,王还省,将军出东掖门,始觉车上无褥,请为记识。”时世隆封王,故呼为令王。亭长以令、仆不上,西门不开,无车入省,兼无车迹。此奴固陈不已,公文列诉。尚书都令史谢远疑谓妄有假借,白世隆付曹推检。时都官郎穆子容穷究之,奴言:“初来时至司空府西,欲向省,令王嫌迟,遣二防阁捉仪刀催车。车入,到省西门,王嫌牛小,系于阙下槐树,更将一青牛驾车。令王著白纱高顶帽,短黑色,傧从皆裙襦袴褶,握板,不似常时章服。遂遣一吏将奴送入省中事东阁内东厢第一屋中。”其屋先常闭籥。子容以“西门不开,忽言从入;此屋常闭,奴言在中”诘其虚罔。奴云:“此屋若闭,求得开看,屋中有一板床,床上无席,大有尘土,兼有一甕米。奴拂床而坐,兼画地戏弄,甕中之米亦握看之。定其闭者,应无事验。”子容与谢远自入看之,户闭极久,全无开迹。及入,拂床画地,踪绪历然,米亦符同,方知不谬。具以此对。世隆怅然,意以为恶。未几见诛。
世隆弟世承。庄帝初,为宁朔将军、步兵校尉,栾城县开国伯。又特除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左卫将军。寻加侍中,领御史中尉。世承人才猥劣,备员而已。及元颢内逼,诏世承守轘辕。世隆弃虎牢,不暇追告,寻为元颢所擒,脔杀之。庄帝还宫,赠使持节、都督冀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徒、冀州刺史,追封赵郡公。
世承弟弼,字辅伯。前废帝初,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朝阳县开国伯。又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领左右,改封河间郡公。寻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天光等之赴韩陵也,世隆以其府长史房谟兼尚书,为齐州行台,召募士马,以趣四渎。囗弼总东阳之众,亦赴乱城,疑 扬声北渡,以为掎角之势。及天光等败,弼乃州。世隆既擒,弼欲奔萧衍,数与左右割臂为约。弼帐下都督冯绍隆为弼信待,乃说弼曰:“今方同契阔,须更约盟。宜可当心沥血,示众以信。”弼乃从之,遂大集部下,弼乃踞胡床,令绍隆持刀披心。绍隆因推刃杀之,传首京师。
尔朱度律,荣从父弟也。鄙朴少言。为统军,从荣征伐。庄帝初,除安西将军、光禄大夫,封乐乡县开国伯。寻转安北将军、朔州刺史,复除军州刺史。后加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又除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兼京畿大都督。荣死,与世隆赴晋阳。元晔之立,以度律为太尉公、四面大都督,封常山王。与尔朱兆入洛,兆还晋阳,留度律镇京师。前废帝时,为使持节、侍中、大将军、太尉、兼尚书令、东北道大行台,与仲远出拒义旗。齐献武王间之,与尔朱兆遂相疑贰,自败而还。度律虽在军戎,聚敛无厌,所至之处,为百姓患毒。其母山氏闻度律败,遂恚愤而发病。及度律至,母责之曰:“汝既荷国恩,无状反叛,我何忍见他屠戮汝也!”言终而卒,时人怪异之。后解大行台,总隶长孙稚,战于韩陵,败还。斛斯椿先据河梁,度律欲攻之,会大雨昼夜不止,士马疲顿,弓矢不得施用,遂西走于氵垒波津,为人擒执。椿囚之,送于齐献武王。王送于洛,斩之都市。
尔朱天光,荣从祖兄子。少勇决,善弓马,荣亲爱之,每有军戎事要,常预谋策。孝昌末,荣将拥众南转,与天光密议。既据并肆,仍以天光为都将,总统肆州兵马。肃宗崩,荣向京师,以天光摄行肆州,委以后事。建义初,特除抚军将军、肆州刺史,长安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荣将讨葛荣,留天光在州,镇其根本。谓之曰:“我身不得至处,非汝无以称我心。”
永安中,加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北秀容第一酋长。寻转卫将军。大将军元天穆东征邢杲,诏天光以本官为使持节、假镇东将军、都督,隶天穆讨破之。元颢入洛,天光与天穆会荣于河内。荣发之后,并肆不安,诏天光以本官兼尚书仆射,为并肆云恆朔燕蔚显汾九州行台,仍行并州,委以安静之。天光至并州,部分约勒,所在宁辑。颢破,寻还京师,迁骠骑将军,加散骑常侍,改封广宗郡公,增邑一千户,仍为左卫将军。
建义元年夏,万俟丑奴僭大号,朝廷忧之。乃除天光使持节、都督雍岐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率大都督、武卫将军贺拔岳,大都督侯莫、陈悦等以讨丑奴。天光初行,唯配军士千人,诏发京城已西路次民马以给之。时东雍赤水蜀贼断路,诏侍中杨侃先行晓慰,并征其马。侃虽入慰劳,而蜀持疑不下。天光遂入关击破之,简取壮健以充军士,悉收其马。至雍,又税民马,合得万余匹。以军人寡少,停留未进。荣遣责之,杖天光一百,荣复遣军士二千人以赴。天光令贺拔岳率千骑先驱,至岐州界长城西,与丑奴行台尉迟菩萨相遇,遂破擒之,获骑士三千,步卒万余。
丑奴弃岐州,走还安定,置栅于平亭。天光发雍至岐,与岳合势于汧渭之间,停军牧马,宣言远近曰:“今时将热,非可征讨,待至秋凉,别量进止。”丑奴每遣窥觇,有执送者,天光宽而问之,仍便放遣。免者传其待秋之言,丑奴谓以为实,分遣诸军散营农稼,在岐州之北百里泾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进领兵五千,据险立栅,且耕且守。在其左右,千人已下为一栅者,乃复数处。天光知其势分,遂密严备。晡时,潜遣轻骑先行断路,以防贼知,于后诸军尽发。昧旦,攻围元进大栅,拔之,诸所俘执,并皆放散,须臾之间,左右诸栅悉来归款。前去泾州百八十里,通夜径进,后日至城,贼泾州刺史侯几长贵疑 仍以城降。丑奴弃平亭而走,欲趋高平。天光遣岳轻骑急追,明日,及丑奴于平凉长平坑,一战擒之。天光明便共逼高平,城内执送萧宝夤而降。
贼行台万俟道洛率众六千人入山不下。时高平大旱,天光以马乏草,乃退于城东五十许里,息众牧马。于是泾、豳、二夏,北至灵州,贼党结聚之类,并来归降。天光遣都督长孙邪利率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镇之。道洛招诱城人来掩袭,杀邪利并其所部。天光与岳、悦等驰赴之,道洛出城拒战,暂交便退,追杀千余人,道洛还走入山,城复降附。天光遣慰喻,道洛不从,乃率众西依牵屯山,据险自守。荣责天光失邪利,不获道洛,复遣使杖之一百,诏降为散骑常侍、抚军将军、雍州刺史,削爵为侯。
天光与岳、悦等复向牵屯讨之。天光身讨道洛,道洛战败,率数千骑而走,追之不及,遂得入陇,投略阳贼帅王庆云。庆云以道洛骁果绝伦,得之甚喜,便谓大事可图,乃自称皇帝,以道洛为大将军。天光欲讨之,而庄帝频敕,荣复有书,以陇中险邃,兼天盛暑,令待冬月。而天光知其可制,乃率诸军入陇,至庆云所居永洛城。庆云、道洛出城拒战,天光复射中道洛臂,失弓还走。破其东城,贼遂并趋西城,城中无水,众聚热渴。有人走降,言庆云、道洛欲突出死战。天光恐失贼帅,烬衅未已,乃遣谓庆云曰:“力屈如此,可以早降。若未敢决,当听诸人今夜共议,明晨早报。”而庆云等冀得小缓,待夜突出,报天光云:“请待明日。”天光因谓曰:“相知须水,今为小退,任取河饮。”贼众安悦,无复走心。天光密使军人多作木枪,各长七尺,至黄昏时,布立人马为防卫之势,周匝立枪,要路加厚。又伏人枪中,备其冲突,兼令密缚长梯于城北。其夜,庆云、道洛果便突出,驰马先进,不觉至枪,马各伤倒,伏兵便起,同时擒获。余众皆出城南,遇枪而止。城北军士登梯上城,贼徒路穷乞降,至明尽收其仗。天光、岳、悦等议悉坑之,死者万七千人,分其家口。于是三秦、河、渭、瓜、凉、鄯善咸来款顺。天光顿军略阳,诏复天光前官爵,寻加侍中、仪同三司,增邑至三千户。
秦州城民谋杀刺史骆超,超觉,走归天光。天光复与岳、悦等讨平之。南秦滑城人谋害刺史辛琛显,琛显走赴天光。天光遣帅临之,往皆克定。初,贼帅夏州人宿勤明达降天光于平凉,后复北走,收聚部类谋为逆,攻降人叱干麒麟,欲并其众。麒麟请救于天光,天光遣岳讨之,未至,明达走于东夏。岳闻荣死,故不追之,仍还泾州以待天光。天光亦下陇,与岳图入洛之策。进至雍州北,此破叛已疑 。
诏遣侍中朱瑞诣天光慰喻。天光与岳谋,欲令帝外奔,别更推立。乃频启云:“臣实无异心,惟仰奉天颜,以申宗门之罪。”又其下僚属启云:“天光密有异图,愿思胜算,以防微意。”既而庄帝进天光爵为广宗王,元晔又以为陇西王。及闻尔朱兆已入京师,天光乃轻骑向都见世隆等,寻便还雍。世隆等议废元晔,更举亲贤,遣使告天光。天光与定策立前废帝,加开府仪同三司、兼尚书令、关西大行台。天光出夏州,遣将讨宿勤明达,擒之送洛。时费也头帅纥豆陵伊利、万俟受洛于等据有河西,未有所附。天光以齐献武王起兵信都,内怀忧恐,不复北事伊利等,但微遣备之而已。又除大司马。
于时献武王义军转盛,尔朱兆、仲远等既经败退,世隆累使征天光,天光不从。后令斛斯椿苦要天光云:“非王无以能定,岂可坐看宗家之灭也?”天光不得已而东下,与仲远等败于韩陵。斛斯椿等先还,于河梁拒之。天光既不得渡,西北走,遇雨不可前进,乃执获之,与度律送于献武王。王致于洛,斩于都市,年三十七。尔朱专恣,分裂天下,各据一方。天光有定关西之功,差不酷暴,比之兆与仲远为不同矣。
史臣曰:尔朱兆之在晋阳,天光之据陇右,仲远镇捍东南,世隆专秉朝政,于时立君废主易于弈棋,庆赏威刑咸出于己。若使布德行义,忧公忘私,脣齿相依,同心协力,则磐石之固,未可图也。然是庸才,志识无远,所争唯权势,所好惟财色,譬诸溪壑,有甚豺狼,天下失望,人怀怨愤,遂令勍敌得容觇间,心腹内阻,形影外合。是以广阿之役,叶落冰离;韩陵之战,土崩瓦解。一旦殄灭,岂不哀哉!《传》称“师克在和”,《诗》云“贪人败类”,贪而不和,难以济矣。
列传第六十四 卢同 张烈
卢同,字叔伦,范阳涿人,卢玄之族孙。父辅,字显元 ,本州别驾。同身长八尺,容貌魁伟,善于处世。太和中,起家北海王详国常侍。稍迁司空祭酒、昌黎太守。寻为营州长史,仍带郡。入除河南尹丞,迁太尉属。
会豫州城民白早生反,都督中山王英、尚书邢峦等讨之,诏同为军司。事平,除冀州镇东府长史。遭父忧解任。后除司空谘议参军,兼司马 ,为营构东宫都将。延昌中,秦州民反,诏同兼通直常侍,持节慰谕之,多所降下。还转尚书右丞,进号辅国将军,以父讳不拜,改授龙骧。熙平初,转左丞,加征虏将军。时相州刺史奚康生征民岁调,皆七八十尺,以邀奉公之誉,部内患之。同于岁禄官给长绢,同乃举按康生度外征调。书奏,诏科康生之罪,兼褒同在公之绩。
肃宗世,朝政稍衰,人多窃冒军功。同阅吏部勋书,因加检覆,核得窃阶者三百余人。同乃表言:
窃见吏部勋簿,多皆改换。乃校中兵奏按,并复乖舛。臣聊尔拣练,已得三百余人,明知隐而未露者,动有千数。愚谓罪虽恩免,犹须刊定。请遣一都令史与令仆省事各一人,总集吏部、中兵二局勋簿,对勾奏按。若名级相应者,即于黄素楷书大字,具件阶级数,令本曹尚书以朱印印之。明造两通,一关吏部,一留兵局,与奏按对掌。进则防揩洗之伪,退则无改易之理。从前以来,勋书上省,唯列姓名,不载本属,致令窃滥之徒轻为苟且。今请征职白民,具列本州、郡、县、三长之所;其实官正职者,亦列名贯,别录历阶。仰本军印记其上,然后印缝,各上所司,统将、都督并皆印记,然后列上行台。行台关太尉,太尉检练精实,乃始关刺,省重究括,然后奏申。奏出之日,黄素朱印,关付吏部。
顷来非但偷阶冒名、改换勋簿而已,或一阶再取,或易名受级,凡如此者,其人不少。良由吏部无簿,防塞失方。何者?吏部加阶之后,簿不注记,缘此之故,易生侥幸。自今叙阶之后,名簿具注加补日月,尚书印记,然后付曹。郎中别作抄目,印记一如尚书,郎中自掌,递代相付。此制一行,差止奸罔。
诏从之。同又奏曰:
臣顷奏以黄素为勋,具注官名、户属及吏部换勋之法,事目三条,已蒙旨许。臣伏思黄素勋簿,政可粗止奸伪,然在军虚诈,犹未可尽。请自今在军阅簿之日,行台、军司、监军、都督各明立文按,处处记之。斩首成一阶已上,即令给券。一纸之上,当中大书,起行台、统军位号,勋人甲乙。斩三贼及被伤成阶已上,亦具书于券。各尽一行,当行竖裂。其券前后皆起年号日月,破某处陈,某官某勋,印记为验。一支付勋人,一支付行台。记至京,即送门下,别函守录。
又自迁都以来,戎车屡捷,所以征勋转多,叙不可尽者,良由岁久生奸,积年长伪,巧吏阶缘,偷增遂甚。请自今为始,诸有勋簿已经奏赏者,即广下远近,云某处勋判,咸令知闻。立格酬叙,以三年为断。其职人及出身,限内悉令铨除;实官及外号,随才加授。庶使酬勤者速申,立功者劝,事不经久,侥幸易息。或遭穷难,州无中正者,不在此限。
又勋簿之法,征还之日即应申送。顷来行台、督将,至京始造,或一年二岁方上勋书。奸伪之原,实自由此。于今以后,军还之日便通勋簿,不听隔月。
诏复依行。
元义之废灵太后也,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于鄴。熙败,以同为持节、兼黄门侍郎、慰劳使,乃就州刑熙。还授平东将军、正黄门、营明堂副将。寻加抚军将军、光禄大夫、本州大中正。同善事在位,为义所亲,戮熙之日,深穷党与,以希义旨,论者非之。又给同羽林二十人以自防卫。同兄琇,少多大言,常云“公侯可致”。至此始为都水使者。同启求回身二阶以加琇,琇遂除安州刺史。论者称之。
营州城民就德兴谋反,除同度支尚书,黄门如故,持节使营州慰劳,听以便宜从事。同频遣使人,皆为贼害,乃遣贼家口三十人并免家奴为良,赍书谕德兴,德兴乃降。安辑其民而还。德兴复反,诏同以本将军为幽州刺史,兼尚书行台慰劳之。同虑德兴难信,勒众而往,为德兴所击,大败而还。
灵太后反政,以同义党,除名。孝昌三年,除左将军、太中大夫、兼左丞,为齐兗二州行台,节度大都督李叔仁。囗庄帝践祚,诏复本秩,除都官尚书,复兼七兵。以同前慰劳德兴之功,封章武县开国伯,邑四百户。正除七兵,寻转殿中,加征南将军。普泰初,除侍中,进号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同时久病,强牵从务,启乞仪同。初同之为黄门也,与前废帝俱在门下,同异其为人,素相款托。废帝以恩旧许之,除仪同三司,余官如故。永熙初薨,年五十六。赠侍中、都督冀沧瀛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冀州刺史,开国伯如故,赐帛四百匹,谥曰孝穆。三年,复加赠尚书右仆射。有四子。
长子斐,武定中,文襄王大将军府掾。
斐弟筠,青州治中。
同兄静,太常丞。
静子景裕,在《儒林传》。
张烈,字徽仙,清河东武城人也。高祖赐名曰烈,仍以本名为字焉。高祖忄希,为慕容俊尚书右仆射。曾祖恂,散骑常侍,随慕容德南渡,因居齐郡之临淄。烈少孤贫,涉猎经史,有气概。时青州有崔徽伯、房徽叔,与烈并有令誉,时人号曰“三徽”。高祖时,入官代都,历侍御、主文中散。迁洛,除尚书仪曹郎、彭城王功曹史、太子步兵校尉。
萧宝卷将陈显达治兵汉南,谋将入寇。时顺阳太守王青石世官江南,荆州刺史、广阳王嘉虑其有异,表请代之。高祖诏侍臣各举所知,互有申荐者。高祖曰:“此郡今当必争之地,须得堪济之才,何容泛举也?太子步兵张烈每论军国之事,时有会人意处,朕欲用之,何如?”彭城王勰称赞之,遂敕除陵江将军、顺阳太守。烈到郡二日,便为宝卷将崔慧景攻围,七十余日,烈抚厉将士,甚得军人之和。会车驾南讨,慧景遁走。高祖亲劳烈曰:“卿定可,遂能不负所寄。”烈拜谢曰:“若不值銮舆亲驾,臣将不免困于犬羊。自是陛下不负臣,非臣能不负陛下。”高祖善其对。
世宗即位,追录先勋,封清河县开国子,邑二百户。寻以母老归养。积十余年,频值凶俭,烈为粥以食饥人,蒙济者甚众,乡党以此称之。肃宗初,除龙骧将军、司徒右长史。又转征虏将军、司空长史。先是,元义父江阳王继曾为青州刺史,及义当权,烈托故义之怀,遂相谄附。除前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寻加平南将军、光禄大夫。后灵太后反政,以烈义党,出为镇东将军、青州刺史。于时议者以烈家产畜殖,僮客甚多,虑其怨望,不宜出为本州,改授安北将军、瀛州刺史。为政清静,吏民安之。更满还朝,因辞老还乡里。兄弟同居怡怡然,为亲类所慕。元象元年,卒于家,时年七十七。烈先为《家诫》千余言,并自叙志行及所历之官,临终敕子侄不听求赠,但勒《家诫》立碣而已。其子质奉行焉。
质,博学多才艺。解褐奉朝请,员外郎、龙骧将军、谏议大夫。未袭爵。兴和中,卒于家。
质弟登,州主簿。
烈弟僧晧,字山客。历涉群书,工于谈说,有名于当世。熙平初,征为谏议大夫;正光五年,以国子博士征之;孝昌二年,征为散骑侍郎;并不赴。世号为征君焉。好营产业,孜孜不已,藏镪巨万,他资亦称是。兄弟自供俭约,车马瘦敝,身服布裳,而婢妾纨绮。僧晧尤好蒲弈,戏不择人,是以获讥于世。前废帝时,崔祖螭举兵攻东阳城,僧晧与同。事败,死于狱,籍没家产。出帝初,诉复业。
子轨,州主簿。
史臣曰:卢同质器洪厚,卷舒兼济。张烈早标名辈,气尚见知。趋舍深沉,俱至显达,雅道正路,其殆病诸。
列传第六十五 宋翻 辛雄 羊深 杨机 高崇
宋翻,字飞鸟,广平列人人也,吏部尚书弁族弟。少有操尚,世人以刚断许之。世宗初 ,起家奉朝请,本州治中、广平王郎中令。寻拜河阴令。
翻弟道玙,先为冀州京兆王愉法曹行参军。愉反,逼道玙为官,翻与弟世景俱囚廷尉。道玙后弃愉归罪京师,犹坐身死 ,翻、世景除名。久之,拜翻治书侍御史、洛阳令、中散大夫、相州大中正,犹领治书。又迁左将军、南兗州刺史。时萧衍遣将先据荆山,规将寇窃。属寿春沦陷,贼遂乘势径趋项城。翻遣将成僧达潜军讨袭,频战破之,自是州境帖然。
孝庄时,除司徒左长史、抚军将军、河南尹。初,翻为河阴令,顺阳公主家奴为劫,摄而不送 ,翻将兵围主宅,执主婿冯穆,步驱向县。时正炎暑,立之日中,流汗沾地。县旧有大枷,时人号曰“弥尾青”。及翻为县主,吏请焚之。翻曰:“且置南墙下,以待豪家。”未几,有内监杨小驹诣县请事,辞色不逊,命取尾青以镇之。既免,入诉于世宗。世宗大怒,敕河南尹推治其罪。翻具自陈状。诏曰:“卿故违朝法,岂不欲作威以买名?”翻对:“造者非臣,买名者亦宜非臣。所以留者,非敢施于百姓,欲待凶暴之徒如小驹者耳。”于是威振京师。及为洛阳,迄于为尹,畏惮权势,更相承接,故当世之名大致灭损。永安三年,卒于位。赠侍中、卫将军、相州刺史。出帝初,重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谥曰贞烈。
子思远,卒于司空从事中郎。
翻弟毓,字道和,敦笃有志行。平西将军、太中大夫。
子世轨,齐文襄王大将军府祭酒。
毓弟世景,在《良吏传》。
世景弟叔集,亦有学行。征东裴衍之讨葛荣也,表为员外散骑侍郎,引同戎役。及衍败,同时遇害。
叔集弟道玙,少而敏俊。世宗初,以才学被召,与秘书丞孙惠蔚典校群书,考正同异。自太学博士转京兆王愉法曹行参军。临死,作诗及挽歌词,寄之亲朋,以见怨痛。道玙又曾赠著作佐郎张始均诗,其末章云:“子深怀璧忧,余有当门病。”道玙既不免难,始均亦遇世祸,时咸怪之。无子,兄毓以第三子子叔继。
辛雄,字世宾,陇西狄道人。父暢,字幼达,大将军谘议参军、汝南乡郡二郡太守,太和中,本郡中正。雄有孝性,颇涉书史,好刑名,廉谨雅素,不妄交友,喜怒不形于色。释褐奉朝请。父于郡遇患,雄自免归,晨夜扶抱。及父丧居忧,殆不可识,为世所称。
正始初,除给事中,十年不迁职,乃以病免。清河王怿为司空,辟户曹参军,摄田曹事。怿迁司徒,仍随授户曹参军。并当烦剧,诤讼填委。雄用心平直,加以闲明,政事经其断割,莫不悦服。怿重之,每谓人曰:“必也无讼乎?辛雄其有焉。”由是名显。怿迁太尉,又为记室参军。神龟中,除尚书驾部郎中,转三公郎。其年,沙汰郎官,唯雄与羊深等八人见留,余悉罢遣,更授李琰等。
先是,御史中尉、东平王元匡复欲舆棺谏诤,尚书令、任城王澄劾匡大不敬,诏恕死为民。雄奏理匡曰:“窃惟白衣元匡,历奉三朝,每蒙宠遇。謇谔之性,简自帝心;鹰鹯之志,形于在昔。故高祖锡之以匡名,陛下任之以弹纠。至若茹皓升辇,匡斥宜下之言;高肇当政,匡陈擅权之表。刚毅忠款,群臣莫及;骨鲠之迹,朝野共知。当高肇之时,匡造棺致谏,主圣臣直,卒以无咎。假欲重造,先帝已容之于前,陛下亦宜宽之于后,况其元列由绪与罪按不同也。脱终贬黜,不在朝廷,恐杜忠臣之口,塞谏者之心,乖琴瑟之至和,违盐梅之相济。祁奚云:叔向之贤,可及十世。而匡不免其身,实可嗟惜。”未几,匡除龙骧将军、平州刺史。右仆射元钦谓左仆射萧宝夤曰:“至如辛郎中才用,省中诸人莫出其右。”宝夤曰:“吾闻游仆射云:‘得如雄者四五人共治省事,足矣。’今日之赏,何其晚哉!”
初,廷尉少卿袁翻以犯罪之人,经恩竞诉,枉直难明,遂奏曾染风闻者,不问曲直,推为狱成,悉不断理。诏令门下、尚书、廷尉议之。雄议曰:
《春秋》之义:不幸而失,宁僭不滥。僭则失罪人,滥乃害善人。今议者不忍罪奸吏,使出入纵情,令君子小人薰莸不别,岂所谓赏善罚恶,殷勤隐恤者也!仰寻周公不减流言之愆,俯惟释之不加惊马之辟,所以小大用情,贵在得所。失之千里,差在毫厘。雄久执案牍,数见疑讼,职掌三千,愿言者六。
一曰:御史所纠,有注其逃走者。及其出诉,或为公使,本曹给过所有指,如不推检,文案灼然者,雪之。二曰:御史赦前注获见赃,不辨行赇主名。检无赂以置直之主,宜应洗复。三曰:经拷不引,傍无三证,比以狱案既成,因即除削。或有据令奏复者,与夺不同,未获为通例。又须定何如得为证人。若必须三人对见受财,然后成证,则于理太宽。若传闻即为证,则于理太急。令请以行赇后三人俱见,物及证状显著,准以为验。四曰:赦前断事,或引律乖错,使除复失衷,虽案成经赦,宜追从律。五曰:经赦除名之后,或邀驾诉枉,被旨重究;或诉省称冤,为奏更检。事付有司,未被研判,遂遇恩宥。如此之徒,谓不得异于常格,依前案为定。若不合拷究,已复之流,请不追夺。六曰:或受辞下检反覆,使鞫狱证占分明,理合清雪,未及告案,忽逢恩赦。若从证占而雪,则违正格;如除其名,罪滥洁士。以为罪须案成,雪以占定,若拷未毕格及要证一人未集者,不得为占定。
古人虽患察狱之不精,未闻知冤而不理。今之所陈,实士师之深疑,朝夕之急务,愿垂察焉。
诏从雄议。自后每有疑议,雄与公卿驳难,事多见从,于是公能之名甚盛。
又为《禄养论》,称仲尼陈五孝,自天子至庶人无致仕之文。《礼记》:“八十,一子不从政;九十,家不从政。”郑玄注云:“复除之。”然则止复庶民,非公卿大夫士之谓。以为“宜听禄养,不约其年。”书奏,肃宗纳之。以母忧去任。卒哭,右仆射元钦奏雄起复为郎。俄兼司州别驾,加前军将军。
孝昌元年,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城南叛,萧衍遣萧综来据彭城。时遣大都督、安丰王延明督临淮王彧讨之,盘桓不进。乃诏雄副太常少卿元晦为使,给齐库刀,持节、乘驿催军,有违即令斩决。肃宗谓雄曰:“诲朕家诸子,摽以亲懿。筹策机计,仗卿取胜耳。”到军,勒令并进徐州,综送降款。冀州刺史侯刚启为长史,肃宗以雄长于世务,惜不许之,更除司空长史。于时,诸公皆慕其名,欲屈为佐,莫能得也。
时诸方贼盛,而南寇侵境,山蛮作逆。肃宗欲亲讨,以荆州为先,诏雄为行台左丞,与前军临淮王彧东趣叶城,别将裴衍西通鵶路。衍稽留未进,彧师已次汝滨。北沟求救,彧以处分道别,不欲应之。雄曰:“今裴衍未至,王士众已集,蛮左唐突,挠乱近畿,梁汝之间,民不安业,若不时扑灭,更为深害。王秉麾阃外,唯利是从,见可而进,何必守道,苟安社稷,理可专裁。所谓臣率义而行,不待命者也。”彧恐后有得失之责,要雄符下。雄以驾将亲伐,蛮夷必怀震动,乘彼离心,无往不破,遂符彧军,令速赴击。贼闻之,果自走散。
在军上疏曰:“凡人所以临坚陈而忘身,触白刃而不惮者,一则求荣名,二则贪重赏,三则畏刑罚,四则避祸难。非此数事,虽圣王不能劝其臣,慈父不能厉其子。明主深知其情,故赏必行,罚必信;使亲疏、贵贱、勇怯、贤愚,闻钟鼓之声,见旌旗之列,莫不奋激,竞赴敌场,岂厌久生而乐早死也?利害悬于前,欲罢不能耳。自秦陇逆节,将历数年;蛮左乱常,稍已多载。凡在戎役,数十万人,三方师众,败多胜少,迹其所由,不明赏罚故也。陛下欲天下之早平,愍征夫之勤悴,乃降明诏,赏不移时。然兵将之勋,历稔不决;亡军之卒,晏然在家。致令节士无所劝慕,庸人无所畏慑。进而击贼,死交而赏赊;退而逃散,身全而无罪。此其所以望敌奔沮,不肯进力者矣。若重发明诏,更量赏罚,则军威必张,贼难可弭。臣闻必不得已,去食就信。以此推之,信不可斯须废也。赏罚,陛下之所易,尚不能全而行之;攻敌,士之所难,欲其必死,宁可得也?臣既庸弱,忝当戎使,职司所见,辄敢上闻。惟陛下审其可否。”
会右丞阙,肃宗诏仆射、城阳王徽举人,徽遥举雄。仍除辅国将军、尚书右丞。寻转吏部郎中,迁平东将军、光禄大夫,郎中如故。上疏曰:“帝王之道,莫尚于安民,安民之本,莫加于礼律。礼律既设,择贤而行之,天下雍熙,无非任贤之功也。故虞舜之盛,穆穆标美;文王受命,济济以康。高祖孝文皇帝,天纵大圣,开复典谟,选三代之异礼,采二汉之典法。端拱而四方安,刑措而兆民治。世宗重光继轨,每念聿修,官人有道,万里清谧。陛下劬劳日昃,躬亲庶政,求瘼恤民,无时暂憩,而黔首纷然,兵车不息。以臣愚见,可得而言。自神龟末来,专以停年为选。士无善恶,岁久先叙;职无剧易,名到授官。执按之吏,以差次日月为功能;铨衡之人,以简用老旧为平直。且庸劣之人,莫不贪鄙。委斗筲以共治之重,托硕鼠以百里之命,皆货贿是求,肆心纵意。禁制虽烦,不胜其欲。致令徭役不均,发调违谬,箕敛盈门,囚执满道。二圣明诏,寝而不遵;画一之法,悬而不用。自此夷夏之民相将为乱。岂有余憾哉?盖由官授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命故也。当今天下黔黎,久经寇贼,父死兄亡,子弟沦陷,流离艰危,十室而九,白骨不收,孤茕靡恤,财殚力尽,无以卒岁。宜及此时,早加慰抚。盖助陛下治天下者,惟在守令,最须简置,以康国道。但郡县选举,由来共轻;贵游俊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以定官方。请上等郡县为第一清,中等为第二清,下等为第三清。选补之法,妙尽才望,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竟无铨革。三载黜陟,有称者补在京名官,如前代故事,不历郡县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上下同心,枉屈可申,强暴自息,刑政日平,民俗奉化矣。复何忧于不治,何恤于逆徒也。窃见今之守令,清慎奉治,则政平讼理;有非其才,则纲维荒秽。伏愿陛下暂留天心,校其利害,则臣言可验,不待终朝。昔杜畿宽惠,河东无警;苏则分粮,金城克复。略观今古,风俗迁讹,罔不任贤,以相化革,朝任夕治,功可立待。若遵常习故,不明选典,欲以静民,便恐无日。”书奏,会肃宗崩。
初,萧宝夤在雍州起逆,城人侯众德等讨逐之,多蒙爵赏。武泰中,诏雄兼尚书,为关西赏勋大使。未行之间,会尔朱荣入洛,及河阴之难,人情未安,雄潜窜不出。庄帝欲以雄为尚书,门下奏曰:“辛雄不出,存亡未分。”庄帝曰:“宁失亡而用之,不可失存而不用也。”遂除度支尚书,加安南将军。元颢入洛也,北中郎将杨侃从驾北出,庄帝以侃为度支尚书。及乘舆反洛,复召雄上。雄面辞曰:“臣不能死事,俯眉从贼,乃是朝廷罪人,纵陛下不赐诛罚,而北来尚书勋高义重,臣宜避贤路。”庄帝曰:“卿且还本司,朕当别有处分。”遂解侃尚书。
未几,诏雄以本官兼侍中、关西慰劳大使。将发,请事五条:一言逋悬租调,宜悉不征。二言简罢非时徭役,以纾民命。三言课调之际,使丰俭有殊,令州郡量检,不得均一。四言兵起历年,死亡者众,或父或子,辛酸未歇,见存耆老,请假板职,悦生者之意,慰死者之魂。五言丧乱既久,礼仪罕习,如有闺门和穆、孝悌卓然者,宜表其门闾。仍启曰:“臣闻王者爱民之道有六:一曰利之,二曰成之,三曰生之,四曰与之,五曰乐之,六曰喜之。使民不失其时,则成之也;省刑罚,则生之也;薄赋敛,则与之也;无多徭役,则乐之也;吏静不苛,则喜之也。伏惟陛下道迈前王,功超往代,敷春风而鼓俗,旌至德以调民。生之养之,正当兹日;悦近来远,亦是今时。臣既忝将命,宣扬圣泽,前件六事,谓所宜行。若不除烦收疾,惠孤恤寡,便是徒乘官驿,虚号王人,往还有费于邮亭,皇恩无逮于民俗。谨率愚管,敢以陈闻,乞垂览许。”庄帝从之,因诏民年七十者授县,八十者授郡,九十加四品将军,百岁从三品将军。
三年,迁镇南将军、都官尚书、行河南尹。普泰时,为镇军将军、殿中尚书,又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秦州大中正。太昌中,又除殿中尚书、兼吏部尚书。寻除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仍尚书。永熙二年三月,又兼吏部尚书。于时近习专恣,请托不已,雄惧其谗慝,不能确然守正,论者颇讥之。
出帝南狩,雄兼左仆射留守京师。永熙末,兼侍中。帝入关右,齐献武王至洛,于永宁寺集朝士,责让雄及尚书崔孝芬、刘钦、杨机等曰:“为臣奉主,扶危救乱。若处不谏诤,出不陪随,缓则耽宠,急便窜避,臣节安在?”诸人默然不能对。雄对曰:“当主上信狎近臣,雄等不与谋议;及乘舆西迈,若即奔随,便恐迹同佞党;留待大王,便以不从蒙责。雄等进退如此,不能自委沟壑,实为惭负。”王复责曰:“卿等备位纳言,当以身报国,不能尽忠,依附谄佞,未闻卿等谏诤一言,使国家之事忽至于此,罪欲何归也!”乃诛之,时年五十。没其家口。二子士璨、士贞,逃入关中。
雄从父兄纂,字伯将。学涉文史,温良雅正。初为兗州安东府主簿。与秘书丞同郡李伯尚有旧,伯尚与咸阳王禧同逆,逃窜投纂。事觉,坐免官。积十余年,除奉朝请。稍转太尉骑兵参军,每为府主清河王怿所赏。及欲定考,怿曰:“辛骑兵有学有才,宜为上第。”转越骑校尉。尚书令李崇北伐蠕蠕,引为录事参军。临淮王彧北征,以纂随崇有称,启为长史。及广阳王渊北伐,又引为长史。寻拜谏议大夫。雅为彧所称叹,屡在朝廷荐举之。
萧衍遣将曹义宗攻新野,诏纂持节、兼尚书左丞、南道行台,率众赴接,至便破之。义宗等以其劲速,不敢复进。于时海内多虞,京师更无继援,惟以二千余兵捍御疆埸。又诏为荆州军司,除骁骑将军,加辅国将军。纂善抚将士,人多用命,贼甚惮之。会肃宗崩,讳至。咸以对敌,欲秘凶问。纂曰:“安危在人,岂关是也!”遂发丧号哭,三军缟素。还入州城,申以盟约。寻为义宗所围,相率固守。庄帝即位,除通直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兼尚书,仍行台。后大都督费穆击义宗,擒之。入城,因举酒属纂曰:“微辛行台之在斯,吾亦无由建此功也。”入朝,言于庄帝,称纂固节危城,宜蒙爵赏,以劝将来。帝乃下诏慰勉之。
寻除持节、平东将军、中郎将,赐绢五十匹、金装刀一口。永安二年,元颢乘胜,卒至城下。尔朱世隆狼狈退还,城内空虚,遂为颢擒。及庄帝还宫,纂谢不守之罪。帝曰:“于时朕亦北巡。东军不守,岂卿之过?”还镇虎牢,俄转中军将军、荥阳太守。民有姜洛生、康乞得者,旧是太守郑仲明左右,豪猾偷窃,境内为患。纂伺捕擒获,枭于郡市,百姓忻然。加镇东将军。太昌中,除左光禄大夫。纂侨寓洛阳,乃为河南邑中正。
永熙三年,除使持节、河内太守。齐献武王赴洛,兵集城下,纂出城谒王曰:“纂受诏于此,本有御防。大王忠贞王室,扶奖颠危,纂敢不匍匐。”王曰:“吾志去奸佞,以康国道,河内此言,深得王臣之节。”因命前侍中司马子如曰:“吾行途疲弊,宜代吾执河内手也。”便入洛。
九月,行西荆州事、兼尚书、南道行台,寻正刺史。时蛮酋樊五能破析阳郡,应宇文黑獭。纂议欲出军讨之,纂行台郎中李广谏曰:“析阳四面无民,唯一城之地耳。山路深险,表里群蛮。今若少遣军,则力不能制贼;多遣,则减彻防卫,根本虚弱。脱不如意,便大挫威名。人情一去,州城难保。”纂曰:“岂得纵贼不讨,令其为患日深!”广曰:“今日之事,唯须万全。且虑在心腹,何暇疥癣?闻台军已破洪威,计不久应至。公但约勒属城,使各修完垒壁,善抚百姓,以待救兵。虽失析阳,如弃鸡肋。”纂曰:“卿言自是一途,我意以为不尔。”遂遣兵攻之,不克而败,诸将因亡不返。城人又密招西贼,黑獭遣都督独孤如愿率军潜至,突入州城,遂至阁。纂左右惟五六人,短兵接战,为贼所擒,遂害之。赠都督定殷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徒公、定州刺史。
子子炎,武定中,博陵太守。
雄从祖昙护,以谨厚见称。卒于并州州都。
子炽,武定中,卫将军、右光禄大夫。
雄族祖琛,字僧贵。父敬宗,延兴中,代郡太守。琛少孤,曾过友人,见其父母兄弟悉无恙,垂涕久之。释褐奉朝请,荥阳郡丞。太守元丽性颇使酒,琛每谏之。丽后醉,辄令闭阁,曰:“勿使丞入也。”高祖南征,丽从舆驾,诏琛曰:“委卿郡事,如太守也。”景明中,为伏波将军、济州辅国府长史。转奉车都尉,出为扬州征南府长史。刺史李崇,多事产业,琛每诤折,崇不从,遂相纠举,诏并不问。后加龙骧将军,带南梁太守。崇因置酒,谓琛曰:“长史后必为刺史,但不知得上佐何如人耳?”琛对曰:“若万一叨忝,得一方正长史,朝夕闻过,是所愿也。”崇有惭色。卒于官。琛宽雅有度量,涉猎经史,喜愠不形于色,当官奉法,在所有称。
长子悠,字元寿,早有器业。为侍御史,监扬州军。贼平,录勋书,时崇犹为刺史,欲寄人名,悠不许。崇曰:“我昔值其父,今复逢其子。”早卒。
悠弟俊,字叔义,有文才。东益州征虏府外兵参军。府主魏子建为山南行台,以为郎中,有军国机断。还京,于荥阳为人劫害。赠征虏将军、东秦州刺史。
俊弟术,武定末,散骑常侍。
术弟休,字季令。休弟修,字季绪。俱有学尚,亦早卒,时人伤惜之。
琛族子珍之,少有气力。太尉铠曹行参军,稍迁中坚将军、司徒录事参军、广州大中正。丁忧去任。寻起为汝北太守。永安中,司空谘议参军、通直常侍。永熙中,襄城太守。天平初,洛州以南人情骇惧,敕为大使,持节慰谕广洛二州。三年,除征东将军、行阳平郡事。郡民路黑奴起逆攻郡,为黑奴所执。诸贼劝杀之,黑奴曰:“成败未可知,何为先杀太守也?”乃将珍之自随,待遇以礼。右卫将军郭琼讨平黑奴,乃得免。兴和中,为卫将军、司徒司马。武定三年,除骠骑将军、北海太守。还为仪同开府长史、兼光禄少卿。未几,诏珍之持节为广洛北荆扬雍襄六州慰劳大使、北荆镇城、行广州事,招纳有称。齐文襄王遣书慰勉,赐以衣帛。寻敕行平州,卒于官。赠骠骑大将军、洛州刺史,谥曰恭。
子懿,武定末,开府铠曹参军。
羊深,字文渊,太山平阳人,梁州刺史祉第二子也。早有风尚,学涉经史,好文章,兼长几案。少与陇西李神俊同志相友。自司空府记室参军转轻车将军、尚书骑兵郎。寻转驾部,加右军将军。于时沙汰郎官,务精才实,深以才堪见留。在公明断,尚书仆射崔亮、吏部尚书甄琛咸敬重之。肃宗行释奠之礼,讲《孝经》,侪辈之中独蒙引听,时论美之。
正光末,北地人车金雀等帅羌胡反叛,高平贼宿勤明达寇豳夏诸州。北海王颢为都督、行台讨之,以深为持节、通直散骑常侍、行台左丞、军司,仍领郎中。颢败,还京。顷之,迁尚书左丞,加平东将军、光禄大夫。萧宝夤反,攻围华州。王平、薛凤贤等聚众作逆,敕深兼给事黄门侍郎,与大行台仆射长孙稚共会潼关,规模进止。事平,以功赐爵新泰男。
灵太后曾幸邙山,集僧尼斋会,公卿尽在座。会事将终,太后引见深,欣然劳问之。深谢曰:“臣蒙国厚恩,世荷荣遇,寇难未平,是臣忧责,而隆私忽被,犬马知归。”太后顾谓左右曰:“羊深真忠臣也。”举坐倾心。孝昌末,徐方多事,以深为东道慰劳使,即为二徐行台。庄帝践祚,除安东将军、太府卿,又为二兗行台。深处分军国,损益随机,亦有时誉。
初,尔朱荣杀害朝士。深第七弟侃为太山太守,性粗武,遂率乡人外托萧衍。深在彭城,忽得侃书,招深同逆。深慨然流涕,斩侃使人,并书表闻。庄帝乃下诏曰:“羊侃作逆,雾起瑕丘,拥集不逞,扇扰疆场。倾宗之祸,侃乃自贻;累世之节,一朝毁污。羊深血诚奉国,秉操罔贰,闻弟猖勃,自劾请罪。此之丹款,实戢于怀。且叔向复位,《春秋》称美;深之慷慨,气同古人。忠烈远彰,赤心已著。可令还朝,面受委敕。”乃归京师,除名。久之,除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元颢入洛,以深兼黄门郎。颢平,免官。后拜大鸿胪卿。普泰初,迁散骑常侍、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监《起居注》。自天下多事,东西二省官员委积,前废帝敕深与常侍卢道虔、元晏、元法寿选人补定,自奉朝请以上,各有沙汰。寻兼侍中,废帝甚亲待之。
是时胶序废替,名教陵迟,深乃上疏曰:
臣闻崇礼建学,列代之所修;尊经重道,百王所不易。是以均塾洞启,昭明之颂载扬;胶序大辟,都穆之咏斯显。伏惟大魏,乘乾统物,钦若奉时,模唐轨虞,率由前训。重以高祖继圣垂衣,儒风载蔚,得才之盛,如彼薪楢。固以追隆周而并驱,驾炎汉而独迈。宣皇下武,式遵旧章,用能揄扬盛烈,聿修厥美。自兹已降,世极道消,风猷稍远,浇薄方竞,退让寂寥,驰竞靡节。进必吏能,升非学艺。是使刀笔小用,计日而期荣;专经大才,甘心于陋巷。然治之为本,所贵得贤,苟值其人,岂拘常检?三代、两汉,异世间出。或释褐中林,郁登卿尹;或投竿钓渚,径升公相。事炳丹青,义在往策。彼哉邈乎,不可胜纪。
窃以今之所用,弗修前矩。至如当世通儒,冠时盛德,见征不过四门,登庸不越九品。以此取士,求之济治,譬犹却行以及前,之燕而向楚。积习之不可者,其所由来渐矣。昔鲁兴泮宫,颂声爰发;郑废学校,《国风》以讥。将以纳民轨物,莫始于经礼;《菁莪》育才,义光于篇什。自兵乱以来,垂将十载,干戈日陈,俎豆斯阙。四海荒凉,民物凋敝,名教顿亏,风流殆尽。世之陵夷,可为叹息。
陛下中兴纂历,理运惟新,方隅稍康,实惟文德。但礼贤崇让之科,沿世未备;还淳反朴之化,起言斯缪。夫先黄老而退《六经》,史迁终其成蠹;贵玄虚而贱儒术,应氏所以亢言。臣虽不敏,敢忘前载。且魏武在戎,尚修学校;宣尼确论,造次必儒。臣愚以为宜重修国学,广延胄子,使函丈之教日闻,释奠之礼不阙。并诏天下郡国,兴立儒教。考课之程,咸依旧典。苟经明行修,宜擢以不次。抑斗筲喋喋之才,进大雅汪汪之德。博收鸿生,以光顾问;絷维奇异,共精得失。使区寰之内,竞务仁义之风;荒散之余,渐知礼乐之用。岂不美哉!臣诚暗短,敢慕前训,用稽古义,上尘听览。伏愿陛下,垂就日之监,齐非烟之化,倘以臣言可采,乞特施行。
废帝善之。
出帝初,拜中书令。顷之,转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永熙三年六月,以深兼御史中尉、东道军司。及出帝入关,深与樊子鹄等同逆于兗州。子鹄署深为齐州刺史,于太山博县商王村结垒,招引山齐之民。天平二年正月,大军讨破之,于陈斩深。
子肃,武定末,仪同开府东阁祭酒。
杨机,字显略,天水冀人。祖伏恩,郡功曹,赫连屈丐时将家奔洛阳,因以家焉。机少有志节,为士流所称。河南尹李平、元晖并召署功曹,晖尤委以郡事。或谓晖曰:“弗躬弗亲,庶人弗信。何得委事于机,高卧而已?”晖曰:“吾闻君子劳于求士,逸于任贤。故前代有坐啸之人,主诺之守。吾既委得其才,何为不可?”由是声名更著。
解褐奉朝请。于时皇子国官,多非其人,诏选清直之士,机见举为京兆王愉国中尉,愉甚敬惮之。迁给事中、伏波将军、廷尉评。延昌中,行河阴县事。机当官正色,不避权势,明达政事,断狱以情,甚有声誉。平东将军、荆州刺史杨大眼启为其府长史。熙平中,为泾州平西府长史。寻授河阴令,转洛阳令,京辇伏其威风,希有干犯。凡诉讼者,一经其前后,皆识其名姓,并记事理,世咸异之。迁镇军将军、司州治中,转别驾。荆州蛮叛,兼尚书左丞、南道行台讨之。还,除中散大夫,复为别驾,州牧、高阳王雍事多委机。出除清河内史,转左将军、河北太守,并有能名。建义初,拜平南将军、光禄大夫、兼廷尉卿。又除安南将军、司州别驾。未几,行河南尹。转廷尉卿,徙卫尉卿,出除安西将军、华州刺史。永熙中,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寻除度支尚书。机方直之心久而弥厉,奉公正己,为时所称。家贫无马,多乘小犊车,时论许其清白。与辛雄等并诛,年五十九。
子毗罗,解褐开府参军事,卒于镇远将军。
机兄顺,字元信,梁郡太守。
顺子僧静,武定中,太中大夫。
机兄子虬,少有公干,频为司州记室户曹从事。早卒。
高崇,字积善,渤海蓚人。四世祖抚,晋永嘉中与兄顾避难奔于高丽。父潜,显祖初归国,赐爵开阳男,居辽东,诏以沮渠牧犍女赐潜为妻,封武威公主。拜驸马都尉,加宁远将军,卒。
崇少聪敏,以端谨见称。征为中散,稍迁尚书三公郎。家资富厚,僮仆千余,而崇志尚俭素,车马器服,充事而已。自修洁,与物无竞。初崇舅氏坐事诛,公主痛本生绝胤,遂以崇继牧犍后,改姓沮渠。景明中,启复本姓,袭爵,迁领军长史、伏波将军、洛阳令。为政清断,吏民畏其威风,每有发擿,不避强御,县内肃然。朝廷方有迁授,会病卒,年三十七。赠渔阳太守。永安二年,复赠征虏将军、沧州刺史,谥曰成。
初,崇谓友人曰:“仲尼四科,德行为首。人能立身约己,不忘典训,斯亦足矣。故吾诸子。囗”
子谦之,字道让。少事后母李以孝闻,李亦抚育过于己生,人莫能辨其兄弟所出同异。论者两重之。及长,屏绝人事,专意经史,天文、算历、图纬之书,多所该涉,日诵数千言,好文章,留意《老》、《易》。袭爵,释褐奉朝请,加宣威将军,转奉车都尉、廷尉丞。正光中,尚书左丞元孚慰劳蠕蠕,反被拘留。及蠕蠕大掠而还,置孚归国。事下廷尉,卿及监以下谓孚无坐,惟谦之以孚辱命,□以流罪。尚书同卿执,诏可谦之奏。
孝昌初,行河阴县令。先是,有人囊盛瓦砾,指作钱物,诈市人马,因逃去。诏令追捕,必得以闻。谦之乃伪枷一囚立于马市,宣言是前诈市马贼,今欲刑之。密遣腹心察市中私议者。有二人相见忻然曰:“无复忧矣。”执送按问,具伏盗马,徒党悉获。并出前后盗窃之处,资货甚多,远年失物之家,各来得其本物。具以状奏。寻诏除宁远将军,正河阴令。在县二年,损益治体,多为故事。弟道穆为御史,在公亦有能名,世美其父子兄弟并著当官之称。
旧制,二县令得面陈得失,时佞幸之辈恶其有所发闻,遂共奏罢。谦之乃上疏曰:“臣以无庸,谬宰神邑,实思奉法不挠,称是官方,酬朝廷无赀之恩,尽人臣守器之节。但豪家支属,戚里亲媾,缧绁所及,举目多是,皆有盗憎之色,咸起怨上之心。县令轻弱,何能克济?先帝昔发明诏,得使面陈所怀。臣亡父先臣崇之为洛阳令,常得入奏是非,所以朝贵敛手,无敢干政。近日以来,此制遂寝,致使神宰威轻,下情不达。今二圣远遵尧舜,宪章高祖。愚臣望策其驽蹇,少立功名。乞新旧典,更明往制。庶奸豪知禁,颇自屏心。”诏曰:“此启深会朕意,付外量闻。”
谦之又上疏曰:
臣闻夏德中微,少康成克复之主;周道将废,宣王立中兴之功。则知国无常安,世无恆敝,唯在明主所以变之有方,化之有道耳。
自正光已来,边城屡扰,命将出师,相继于路,军费戎资,委输不绝。至如弓格赏募,咸有出身;槊刺斩首,又蒙阶级。故四方壮士,愿征者多,各各为己,公私两利。若使军帅必得其人,赏勋不失其实,则何贼不平,何征不捷也!诸守帅或非其才,多遣亲者妄称入募,别倩他人引弓格,虚受征官。身不赴陈,惟遣奴客充数而已,对寇临敌,曾不弯弓。则是王爵虚加,征夫多阙,贼虏何可殄除,忠贞何以劝诫也?且近习、侍臣、戚属、朝士,请托官曹,擅作威福。如有清贞奉法不为回者,咸共谮毁,横受罪罚。在朝顾望,谁肯申闻?蔽上拥下,亏风坏政。使谗谄甘心,忠谠息义。
况且频年以来,多有征发,民不堪命,动致流离,苟保妻子,竞逃王役,不复顾其桑井,惮比刑书。正由还有必困之理,归无自安之路。若听归其本业,徭役微甄,则还者必众,垦田增辟,数年之后,大获课民。今不务以理还之,但欲严符切勒,恐数年之后,走者更多,安业无几。
故有国有家者,不患民不我归,唯患政之不立;不恃敌不我攻,唯恃吾不可侮。此乃千载共遵,百王一致。且琴瑟不韵,知音改弦更张;騑骖未调,善御执辔成组。谚云:“迷而知反,得道不远。”此言虽小,可以谕大。陛下一日万机,事难周览;元、凯结舌,莫肯明言。臣虽庸短,世受荣禄,窃慕前贤匪躬之义,不避斧钺之诛,以希一言之益。伏愿少垂览察,略加推采,使朝章重举,军威更振,海内起惟新之歌,天下见复禹之绩。则臣奏之后,笑入下泉。
灵太后得其疏,以责左右近侍。诸宠要者由是疾之,乃启太后云:“谦之有学艺,宜在国学,以训胄子。”诏从之,除国子博士。
谦之与袁翻、常景、郦道元、温子升之徒,咸申款旧。好于赡恤,言诺无亏。居家僮隶,对其兒不挞其父母,生三子便免其一,世无髡黥奴婢,常称“俱禀人体,如何残害?”以父舅氏沮渠蒙逊曾据凉土,国书漏阙,谦之乃修《凉书》十卷,行于世。凉国盛事佛道,为论贬之,因称佛是九流之一家。当世名士,竞以佛理来难,谦之还以佛义对之,竟不能屈。以时所行历,多未尽善,乃更改元修撰,为一家之法,虽未行于世,议者叹其多能。
于时朝议铸钱,以谦之为铸钱都将长史。乃上表求铸三铢钱曰:
盖钱货之立,本以通有无,便交易。故钱之轻重,世代不同。太公为周置九府圜法,至景王时更铸大钱。秦兼海内,钱重半两。汉兴,以秦钱重,改铸榆荚钱。至文帝五年,复为四铢,孝武时,悉复销坏,更铸三铢。至元狩中,变为五铢。又造赤仄之钱,以一当五。王莽摄政,钱有六等,大钱重十二铢,次九铢,次七铢,次五铢,次三铢,次一铢。魏文帝罢五铢钱,至明帝复立。孙权江左,铸大钱,一当五百。权赤乌年,复铸大钱,一当千。轻重大小,莫不随时而变。
窃以食货之要,八政为首;聚财之贵,诒训典文。是以昔之帝王,乘天地之饶,御海内之富;莫不腐红粟于太仓,藏朽贯于泉府。储畜既盈,民无困敝,可以宁谧四极,如身使臂者矣。昔汉之孝武,地广财丰,外事四戎,遂虚国用。于是草莱之臣,出财助国;兴利之计,纳税庙堂。市列榷酒之官,邑有告缗之令。盐铁既兴,钱币屡改,少府遂丰,上林饶积。外辟百蛮,内不增赋者,皆计利之由也。今群妖未息,四郊多垒,征税既烦,千金日费,资储渐耗,财用将竭,诚杨氏献税之秋,桑、兒言利之日。夫以西京之盛,钱犹屡改,并行小大,子母相权,况今寇难未除,州郡沦败,民物凋零,军国用少,别铸小钱,可以富益,何损于政,何妨于人也?且政兴不以钱大,政衰不以钱小,惟贵公私得所,政化无亏,既行之于古,亦宜效之于今矣。昔禹遭大水,以历山之金铸钱,救民之困;汤遭大旱,以庄山之金铸钱,赎民之卖子者。今百姓穷悴,甚于曩日,钦明之主岂得垂拱而观之哉?
臣今此铸,以济交乏,五铢之钱,任使并用,行之无损,国得其益,穆公之言于斯验矣。臣虽术愧计然,识非心算,暂充钱官,颇睹其理。苟有所益,不得不言。脱以为疑,求下公卿博议,如谓为允,即乞施行。
诏将从之,事未就,会卒。
初,谦之弟道穆,正光中为御史,纠相州刺史李世哲事,大相挫辱,其家恆以为憾。至是,世哲弟神轨为灵太后深所宠任,直谦之家僮诉良,神轨左右之,入讽尚书,判禁谦之于廷尉。时将赦,神轨乃启灵太后发诏,于狱赐死,时年四十二。朝士莫不哀之。所著文章百余篇,别有集录。永安中,赠征虏将军、营州刺史,谥曰康。又除一子出身,以明冤屈。谦之妻中山张氏,明识妇人也,教劝诸子,从师受业,常诫之曰:“自我为汝家妇,未见汝父一日不读书。汝等宜各修勤,勿替先业。”
谦之长子子儒,字孝礼。元颢入洛,其叔道穆从驾北巡。子儒后逾河至行宫,庄帝见之,具访洛中事意,子儒备陈元颢败在旦夕。帝谓道穆曰:“卿初来日,何故不与子儒俱行?”对曰:“臣家百口在洛,须其经营。且欲其今日之来,知京师后事。”帝曰:“子儒非直合卿本怀,亦大慰朕意。”仍授秘书郎中,转通直郎。后除安东将军、光禄大夫、司徒中兵参军、兼祭酒。袭爵。兴和初,除兼殿中侍御史。时四方多有流民,子儒为梁州、北豫、西兗三州检户使,所获甚多。后以公事去官。武定六年卒,时年四十一。
子儒弟绪,字叔宗,明悟好学。谦之常谓人曰:“兴吾门者,当是此兒。”及长,涉猎书传,好文咏。司空行参军、转长流参军。除镇远将军、冀州仪同府中兵参军,为府主封隆之所赏。隆之行梁州、济州,引自随,恆令总摄数郡。武定三年卒,年三十二。
绪弟孝贞,武定中,司徒士曹参军。
孝贞弟孝干,司空东阁祭酒。
谦之弟恭之,字道穆,行字于世。学涉经史,非名流俊士,不与交结。幼孤,事兄如父母。每谓人曰:“人生厉心立行,贵于见知,当使夕脱羊裘,朝佩珠玉者。若时不我知,便须退迹江海,自求其志。”
御史中尉元匡高选御史,道穆奏记于匡曰:“道穆生自蓬檐,长于陋巷。颇猎群书,无纯硕之德;尚好章咏,乏雕掞之工。虽欲厕影髦徒,班名俊伍,其可得哉?然凝明独断之主,雄才不世之君,无藉朽株之资,求人屠钓之下;不牵暗投之诮,取士商歌之中。是以闻英风而慷慨,望云路而低徊者,天下皆是也。若得身隶绣衣,名充直指,虽谢周生骑上之敏,实有茅氏就镬之心。”匡大喜曰:“吾久知其人,适欲召之。”遂引为御史。其所纠擿,不避权豪,台中事物,多为匡所顾问。道穆曾进说于匡曰:“古人有言,罚一人当取千万人惧,豺狼当道,不问狐狸。明公荷国重寄,宜使天下知法。”匡深然之。
正光中,出使相州。刺史李世哲即尚书令崇之子,贵盛一时,多有非法,逼买民宅,广兴屋宇,皆置鸱尾,又于马埒堠上为木人执节。道穆绳纠,悉毁去之,并发其赃货,具以表闻。又尔朱荣讨蠕蠕,道穆监其军事,荣甚惮之。还,除奉朝请,俄除太尉铠曹参军。
萧宝夤西征,以道穆为行台郎中,军机之事,多以委之。大都督崔延伯败后,贼势转强,属请益兵,朝廷不许。宝夤谓道穆曰:“非卿一行,兵无益理。”遂令乘传赴洛。灵太后亲问贼势,道穆具以状对,太后怒曰:“比来使人皆言贼弱,卿何独云其强也!”道穆曰:“前使不实者,当是冀陛下恩颜,望沾爵赏。臣既忝使人,不敢虚妄。愿令近臣亲检,足知虚实。”事讫当反,遇病不行。
后属兄谦之被害,情不自安,遂托身于庄帝。帝时为侍中,特相钦重,引居第中,深相保护。俄而,帝以兄事见出。道穆惧祸,乃携家趣济阴,变易姓名,往来于东平毕氏,以避时难。庄帝即位,征为尚书三公郎中,加宁朔将军。寻兼吏部郎中,与薛昙尚书使晋阳,授尔朱荣职,赐爵龙城侯。九月,除太尉长史,领中书舍人。遭母忧去职,帝令中书舍人温子升就宅吊慰,诏摄本任,表辞不许。三年,加前军将军。
及元颢逼虎牢城,或劝帝赴关西者,帝以问道穆,道穆对曰:“关中今日残荒,何由可往?臣谓元颢兵众不多,乘虚深入者,由国家将帅征捍不得其人耳。陛下若亲率宿卫,高募重赏,背城一战,臣等竭其股肱之力,破颢孤军,必不疑矣。如恐成败难测,非万乘所履,便宜车驾北渡,循河东下。征大将军天穆合于荥阳,向虎牢;别征尔朱王军,令赴河内以掎角之。旬月之间,何往不克!臣窃谓万全之计,不过于此。”帝曰:“高舍人语是。”其夜到河内郡北,未有城守可依,帝命道穆秉烛作诏书数十纸,布告远近,于是四方知乘舆所在。除中军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安喜县开国公,食邑千户。于时尔朱荣欲回师待秋,道穆谓荣曰:“元颢以蕞尔轻兵,奄据京洛,使乘舆飘露,人神恨愤,主忧臣辱,良在于今。大王拥百万之众,辅天子而令诸侯,自可分兵河畔,缚筏造船,处处遣渡,径擒群贼,复主宫阙,此桓文之举也。且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今若还师,令颢重完守具,征兵天下,所谓养虺成蛇,悔无及矣。”荣深然之,曰:“杨黄门侃已陈此计,当更议决耳。”
及庄帝反政,因宴次谓尔朱荣曰:“前若不用高黄门计,则社稷不安。可为朕劝其酒令醉。”荣对曰:“臣本北征蠕蠕,高黄门与臣作监军。临事能决,实可任用。”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兼御史中尉。寻即真,仍兼黄门。道穆外秉直绳,内参机密,凡是益国利民之事,必以奏闻。谏诤极言,无所顾惮。选用御史,皆当世名辈,李希宗、李绘、阳休之、阳斐、封君义、邢子明、苏淑、宋世良等四十人。
于时用钱稍薄,道穆表曰:“四民之业,钱货为本,救弊改铸,王政所先。自顷以私铸薄滥,官司纠绳,挂网非一。在市铜价,八十一文得铜一斤,私造薄钱,斤余二百。既示之以深利,又随之以重刑;惧罪者虽多,奸铸者弥众。今钱徒有五铢之文,而无二铢之实,薄甚榆荚,上贯便破,置之水上,殆欲不沉。此乃因循有渐,科防不切,朝廷之愆,彼复何罪?昔汉文帝以五分钱小,故铸四铢,至武帝复改三铢为半两。此皆以大易小,以重代轻也。论今据古,宜改铸大钱,文载年号,以记其始,则一斤所成止七十六文。铜价至贱五十有余,其中人功、食料、锡炭、铅沙,纵复私营,不能自润。直置无利,自应息心,况复严刑广设也。以臣测之,必当钱货永通,公私获允。”后遂用杨侃计,铸永安五铢钱。
仆射尔朱世隆当朝权盛,因内见衣冠失仪,道穆便即弹纠。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执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车。公主深以为恨,泣以诉帝。帝谓公主曰:“高中尉清直之人,彼所行者公事,岂可私恨责之也?”道穆后见帝,帝曰:“一日家姊行路相犯,极以为愧。”道穆免冠谢曰:“臣蒙陛下恩,守陛下法,不敢独于公主亏朝廷典章,以此负陛下。”帝曰:“朕以愧卿,卿反谢朕。”寻敕监仪注。又诏曰:“秘书图籍所在,内典□书,又加缮写,缃素委积,盖有年载。出内繁芜,多致零落,可令御史中尉、兼给事黄门侍郎道穆总集帐目,并牒儒学之士,编比次第。”
道穆又上疏曰:“臣闻舜命皋陶,奸宄是托;禹泣罪人,尧心为念,所以举直错枉,事切曩贤;明德慎罚,议存先典。高祖太和之初,置廷尉司直,论刑辟是非,虽事非古始,交济时要。所谓礼乐互兴,不相沿袭者矣。臣以无庸,忝当今任,所思报效,未忘寝兴。但识谢知今,业惭稽古,未能进一言以利国,说一策以兴邦,索米长安,岂不知耻?至于职司其忧,犹望僶俛。窃见御史出使,悉受风闻,虽时获罪人,亦不无枉滥。何者?得尧之罚,不能不怨。守令为政,容有爱憎。奸猾之徒,恆思报恶,多有妄造无名,共相诬谤。御史一经检究,耻于不成,杖木之下,以虚为实,无罪不能自雪者,岂可胜道哉?臣虽愚短,守不假器,绣衣所指,冀以清肃。若仍踵前失,或伤善人,则尸禄之责,无所逃罪。所以夙夜为忧,思有悛革。如臣鄙见,请依太和故事,还置司直十人,名隶廷尉,秩以五品,选历官有称、心平性正者为之。御史若出纠劾,即移廷尉,令知人数。廷尉遣司直与御史俱发,所到州郡,分居别馆。御史检了,移付司直覆问,事讫与御史俱还。中尉弹闻,廷尉科按,一如旧式。庶使狱成罪定,无复稽宽;为恶取败,不得称枉。若御史、司直纠劾失实,悉依所断狱罪之。听以所检,迭相纠发。如二使阿曲,有不尽理,听罪家诣门下通诉,别加按检。如此,则肺石之傍,怨讼可息;丛棘之下,受罪吞声者矣。”诏从之,复置司直。
及尔朱荣之死也,帝召道穆付赦书,令宣于外。因谓之曰:“自今日后,常得精选御史矣。”先是,荣等常欲以其亲党为御史,故有此诏。及尔朱世隆等率其部类战于大夏门北,道穆受诏督战,又赞成太府卿李苗断桥之计,世隆等于是北遁。加卫将军、假车骑将军、大都督、兼尚书右仆射、南道大行台。又除车骑将军,余官如故。时虽外托征蛮,而帝恐北军不利,欲为南巡之计。未发,会尔朱兆入洛,道穆虑祸及己,托病去官。世隆以道穆忠于前朝,遂害之,时年四十二。泰昌中,赠使持节、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子士镜,袭爵。为北豫州刺史。高仲密拥入关。
道穆弟谨之,继沮渠氏后。卒于沧州平东府主簿,年三十五,赠通直郎。无子。
谨之弟慎之,字道密。好学,有诸兄风。年二十三,卒。无子,以兄谦之第二子绪继焉。
史臣曰:宋翻刚鲠自立,猛而断务。辛雄以吏能历职,任智效官。羊深以才干从事,声迹可纪。杨机清断在公。高崇明济为用。谦之兄弟,咸政事之敏,饰学有闻,列于朝廷,岂徒然也。深失之晚节,至于颠覆,惜乎!
列传第六十六 孙绍 张普惠
孙绍,字世庆,昌黎人。世仕慕容氏。祖志入国,卒于济阳太守。父协,字文和 ,上党太守。绍少好学,通涉经史,颇有文才,阴阳术数,多所贯涉。初为校书郎,稍迁给事中,自长兼羽林监,为门下录事。朝廷大事,好言得失,遂为世知。曾著《释典论》,虽不具美,时有可存。与常景等共修律令。
延昌中,绍表曰:
臣闻建国有计,虽危必安;施化能和,虽寡必盛;治乖人理,虽合必离;作用失机,虽成必败。此乃古今同然,百王之定法也。伏惟大魏应天明命,兆启无穷,毕世后仁,祚隆七百。今二虢京门,了无严防;南、北二中,复阙固守。长安、鄴城,股肱之寄;穰城、上党,腹背所凭。四军五校之轨,领、护分事之式,征兵储粟之要,舟车水陆之资,山河要害之权,缓急去来之用,持平赴救之方,节用应时之法,特宜修置,以固堂堂之基。持盈之体,何得而忽?居安之辰,故应危惧矣。
且法开清浊,而清浊不平;申滞理望,而卑寒亦免。士庶同悲,兵徒怀怨。中正卖望于下里,主案舞笔于上台,真伪混淆,知而不纠,得者不欣,失者倍怨。使门齐身等,而泾渭奄殊;类应同役,而苦乐悬异。士人居职,不以为荣;兵士役苦,心不亡乱。故有竞弃本生,飘藏他土。或诡名托养,散在人间;或亡命山薮,渔猎为命;或投仗强豪,寄命衣食。又应迁之户,逐乐诸州;应留之徒,避寒归暖。兼职人子弟,随逐浮游,南北东西,卜居莫定。关禁不修,任意取适。如此之徒,不可胜数。爪牙不复为用,百工争弃其业。混一之计,事实阙如;考课之方,责办无日。流浪之徒,决须精校。今强敌窥时,边黎伺隙,内民不平,久戍怀怨,战国之势,窃谓危矣。必造祸源者,北边镇戍之人也。
若夫一统之年,持平用之者,大道之计也;乱离之期,纵横作之者,行权之势也。故道不可久,须文质以换情;权不可恆,随洿隆以牧物。文质应世,道形自安;洿隆获衷;权势亦济。然则王者计法之趣,化物之规,圆方务得其境,人物不失其地。又先帝时,律令并议,律寻施行,令独不出,十余年矣。臣以令之为体,即帝王之身也。分处百揆之仪,安置九服之节;经纬三才之伦,包罗六卿之职;措置风化之门,作用赏罚之要;乃是有为之枢机,世法之大本也。然修令之人,亦皆博古,依古撰置,大体可观,比之前令,精粗有在。但主议之家,太用古制。若令依古,高祖之法,复须升降,谁敢措意有是非哉?以是争故,久废不理。然律令相须,不可偏用,今律班令止,于事甚滞。若令不班,是无典法,臣下执事,何依而行?臣等修律,非无勤止,署下之日,臣乃无名。是谓农夫尽力,他食其秋,功名之所,实怀于悒。
未几,出除济阴太守。还,历司徒功曹参军,步兵、长水校尉。正光初,兼中书侍郎,使高丽。还为镇远将军、右军将军。久之,为徐兗和籴使。还朝,大陈军国利害,不报。绍又表曰:“臣闻文质互用,治道以之缉熙;洿隆得时,人物以之通济。故能事恢三灵,仁洽九服。伏惟陛下,应灵践阼,冲明照物,宰辅忠纯,伊霍均美,既致升平之基,应成无为之业。而漠北叛命,陇右构逆,中州惊扰,民庶窃议,其故何哉?皆由上法不通,下情怨塞故也。臣虽愚短,具鉴始末。往在代都,武质而治安;中京以来,文华而政乱。故臣昔于太和,极陈得失,具论四方华夷心态,高祖垂纳,文应可寻。延昌、正光,奏疏频上,主者收录,不蒙报问,即日事势,乃至于此,尽微臣豫陈之验。今东南有窃号之竖,西北有逆命之寇,岂得怨天,实尤人矣。臣今不忧荒外,正虑中畿,急须改张,以宁其意。若仍持疑,变乱寻作,肘腋一乖,大事去矣。然臣奉国四世,欣戚是同,但职在冗散,不关枢密,宁济之计,欲陈无所,可谓经纬甚多,无机可织。夫天下者,大器也;一正难倾,一倾难正。当今之危,蹑足之急,臣备肉食,痛心无已。泣血上陈,愿垂采察。若得言参执事,献可替否,寇逆获除,社稷称庆,虽死如生,犬马情毕。”
绍性抗直,每上封事,常至垦切,不惮犯忤。但天性疏脱,言乍高下,时人轻之,不见采纳。绍兄世元早卒,世元善弹筝,绍后闻筝声便涕泗呜咽,舍之而去,世以此尚之。除骁骑将军,使吐谷浑。还,为太府少卿。曾因朝见,灵太后谓曰:“卿年稍老矣。”绍曰:“臣年虽老,臣节乃少。”太后笑之。迁右将军、太中大夫。绍曾与百僚赴朝,东掖未开,守门候旦。绍于众中引吏部郎中辛雄于众外,窃谓之曰:“此中诸人,寻当死尽,唯吾与卿犹享富贵。”雄甚骇愕,不测所以。未几有河阴之难。绍善推禄命,事验甚多,知者异之。建义初,除卫尉少卿,将军如故。转金紫光禄大夫。永安中,拜太府卿。以前参议《正光壬子历》,赐爵新昌子。太昌初,迁左卫将军、右光禄大夫。永熙二年卒,时年六十九。赠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冀州刺史,谥曰宣。
子伯元,袭。齐受禅,例降。
伯元弟叔利,右将军、太中大夫。
绍从父弟瑜,济州长史。
瑜弟彝,字凤伦。太和中,举秀才,稍迁步兵校尉。卒于武邑太守。赠征虏将军、营州刺史。
子伯融,出继瑜后。武定末,□□太守。
伯融嫡弟子宽,开府田曹参军。
张普惠,字洪赈,常山九门人。身长八尺,容貌魁伟。父晔,为齐州中水县令。随父之县,受业齐土,专心坟典,克厉不息。及还乡里,就程玄讲习,精于《三礼》,兼善《春秋》,百家之说,多所窥览,诸儒称之。
太和十九年,为主书,带制局监,与刘桃符、石荣、刘道斌同员共直,颇为高祖所知。转尚书都令史。任城王澄重其学业,为其声价。仆射李冲曾至澄处,见普惠言论,亦善之。世宗初,转积射将军。澄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启普惠为府录事参军,寻行冯翊郡事。
澄功衰在身,欲于七月七日集会文武,北园马射。普惠奏记于澄曰:“窃闻三杀九亲,别疏昵之叙;五服六术,等衰麻之心。皆因事饰情,不易之道者也。然则莫大之痛,深于终身之外;书策之哀,除于丧纪之内。外者不可无节,故断之以三年;内者不可遂除,故敦之以日月。《礼》:大练之日,鼓素琴。盖推以即吉也。小功以上,非虞祔练除不沐浴,此拘之以制也。曾子问曰:‘相识有丧服,可以与于祭乎?孔子曰:‘缌不祭,又何助于人?祭既不与,疑无宴食之道。’又曰:‘废丧服,可以与于馈奠之事乎?’子曰:‘脱衰与奠,非礼也。’注云:‘为其忘哀疾。’愚谓除丧之始,不与馈奠,小功之内,其可观射乎?杂记云:‘大功以下,既葬适人,人食之,其党也食之,非党也不食。’食犹择人,于射为惑。伏见明教,立射会之限,将以二七令辰,集城中文武,肄武艺于北园,行揖让于中舍。时非大阅之秋,景涉妨农之节,国家缟禫甫除,殿下功衰仍袭,释而为乐,以训百姓,便是易先王之典教,忘哀戚之情,恐非所以昭令德、视子孙者也。按《射仪》,射者以礼乐为本,忘而从事,不可谓礼;钟鼓弗设,不可谓乐。舍此二者,何用射为?又七日之戏,令制无之,班劳所施,虑违事体。库府空虚,宜待新调。二三之趣,停之为便。乞至九月,备饰尽行,然后奏《狸首》之章,宣矍相之令,声轩悬,建云钲,神民忻暢于斯时也。伏惟慈明远被,万民是望,举动所书,发言唯则,愿更广访,赐垂曲采,昭其管见之心,恕其谠言之责,则刍荛无遗歌,舆人有献诵矣。”澄意纳其言,托辞自罢,乃答曰:“文武之道,自昔成规;明耻教战,振古常轨。今虽非公制,而此州承前,已有斯式,既不劳民损公,任其私射,复何失也?且纂文习武,人之常艺,岂可于常艺之间,要须令制乎?比适欲依前州府,相率王务之暇,肄艺良辰,亦未言费用库物也。《礼》:兄弟内除,明哀已杀;小功,客至主不绝乐。听乐则可,观武岂伤?直自事缘须罢,先以令停,方获此请,深具来意。”
澄转扬州,启普惠以羽林监领镇南大将军开府主簿,寻加威远将军。普惠既为澄所知,历佐二籓,甚有声誉,旋京之日,装束蓝缕,澄赉绢二十匹以充行资。还朝,仍羽林监。
又澄遭太妃忧,臣僚为立碑颂,题碑欲云“康王元妃之碑”。澄访于普惠,答曰:“谨寻朝典,但有王妃,而无元字。鲁夫人孟子称‘元妃’者,欲下与‘继室声子’相对。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无声子、仲子之嫌,窃谓不假‘元’字以别名位。且以氏配姓,愚以为在生之称,故《春秋》:‘夫人姜氏至自齐。’既葬,以谥配姓,故经书‘葬我小君文姜氏’,又曰‘来归夫人成风之襚’,皆以谥配姓。古者妇人从夫谥,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蒙褒锡,乃万代之高事,岂容于定名之重,而不称烈懿乎?”澄从之。
及王师大举,重征钟离,普惠为安乐王诠别将长史。班师,除扬烈将军、相州安北府司马。迁步兵校尉。后以本官领河南尹丞。世宗崩,坐与甄楷等饮酒游从,免官。骁骑将军刁整,家有旧训,将营俭葬。普惠以为矫时太甚,与整书论之。事在《刁雍传》。故事:免官者,三载之后降一阶而叙;若才优擢授,不拘此限。熙平中,吏部尚书李韶奏普惠有文学,依才优之例,宜特显叙,敕除宁远将军、司空仓曹参军。朝议以不降阶为荣。时任城王澄为司空,表议书记,多出普惠。
广陵王恭、北海王颢,疑为所生祖母服期与三年,博士执意不同,诏群僚会议。普惠议曰:“谨按二王祖母,皆受命先朝,为二国太妃,可谓受命于天子,为始封之母矣。《丧服》‘慈母如母’,在《三年章》。《传》曰:‘贵父命也。’郑注云:‘大夫之妾子,父在为母大功,则士之妾子为母期。父卒则皆得申。’此大夫命其妾子,以为母所慈,犹曰贵父命,为之三年,况天子命其子为列国王,命其所生母为国太妃,反自同公子为母练冠之与大功乎?轻重颠倒,不可之甚者也。《传》曰:‘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则当服其亲服。若鲁卫列国,相为服期,判无疑矣。何以明之?《丧服》:‘君为姑姊妹女子嫁于国君者’,《传》曰:‘何以大功?尊同也。尊同,则得服其亲服。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不得祢先君。’然则兄弟一体。位列诸侯,自以尊同得相为服,不可还准公子,远厌天王。故降有四品,君、大夫以尊降,公子、大夫之子以厌降。名例不同,何可乱也?《礼》:大夫之妾子,以父命慈己,申其三年。太妃既受命先帝,光昭一国,二王胙土茅社,显锡大邦,舍尊同之高据,附不祢之公子,虽许蔡失位,亦不是过。《服问》曰:‘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公子虽厌,妻尚获申,况广陵、北海,论封则封君之子,语妃则命妃之孙。承妃纂重,远别先皇,更以先后之正统,厌其所生之祖嫡,方之皇姑,不以遥乎?今既许其申服,而复限之以期,比之慈母,不亦爽欤!《经》曰:‘为君之祖父母、父母、妻、长子’,《传》曰:‘何以期?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今祖乃献文皇帝,诸侯不得祖之,母为太妃,盖二王三年之证。议者近背正经以附非类,差之毫毛,所失或远。且天子尊则配天,莫非臣妾,何为命之为国母而不听子服其亲乎?《记》曰:‘从服者,所从亡,则已。’又曰:‘不为君母之党服,则为其母之党服。今所从既亡,不以亲服服其所生,则属从之服于何所施?若以诸王入为公卿,便同大夫者,则当今之议,皆不须以国为言也。今之诸王,自同列国,虽不之国,别置臣僚,玉食一方,不得以诸侯言之。敢据《周礼》,辄同三年。”当时议者亦有同异。国子博士李郁于议罢之后,书难普惠。普惠据《礼》还答,郑重三返,郁议遂屈。转谏议大夫。澄谓普惠曰:“不喜君得谏议,唯喜谏议得君。”
时灵太后父司徒胡国珍薨,赠相国、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后父无“太上”之号,诣阙上疏,陈其不可,左右畏惧,莫敢为通。会闻胡家穿圹下坟有磐石,乃密表曰:
臣闻优名宝位,王者之所光锡;尊君爱亲,臣子所以慎终。必使勋绩相侔,号秩相可,然后能显扬当时,传徽万代者矣。窃见故侍中、司徒胡公,怀道含灵,实诞圣后,载育至尊,母仪四海,近枢克唯允之寄,居槐体论道之明。故以功余九锡,褒假銮纛,深圣上之加隆,极慈后之至爱,宪章天下,不亦可乎?而“太上”之号,窃谓未衷。何者?《易》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故曰“大哉乾元”,又曰“至哉坤元”,明乾坤不可并大。《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尝禘郊社,尊无二上。”明君臣不可并上。伏见诏书,以司徒为太上秦公,夫人为太上秦君。夫人蒙号于前,司徒系之于后,尊光之美盛矣。窃惟高祖受禅于献文皇帝,故仰尊为太上皇,此因上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三从之道,远同文母,列于十乱,则司徒之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春秋传》曰:“葬称公,臣子辞。”明不可复加上也。《书》曰:“兹予大飨于先王,尔祖其从与飨之。”司徒位尊属重,必当配飨先朝,称太上以为臣,以事太上皇,恐非司徒翼翼之心。
汉祖创有天下,尊父曰“太上皇”,母曰“昭灵后”,乃帝者之事。晋有“小子侯”,尚曰僭之于天子。司徒,三公也,其可同号于帝乎?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易》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又曰:“困于上者必反于下,故受之以井。”此克吉定兆,而以浅改卜,群心悲惋,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清。伏愿圣后,回日月之明,察微臣之请,停司徒逼同之号,从卑下不逾之称,畏困上之鉴,邀谦光之福,则天下幸甚。
臣闻见灾修德,灾变成善。此太戊所以兴殷,桑谷以之自灭。况今卜迁方始,当修革之会,愚以为无上之名,不可假之,脱讥于千载,恐贻不言之咎。且君之于臣,比葬三临之,礼也。司徒诚为后父,实人臣也。虽子尊不加于父,乃天下母以义断恩,不可遂在室之意,故曰:“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况乃应坤之载,承天之重,而朔望于司徒之殡,晨昏于郊墓之间,虽圣思蒸蒸,其不虞宜戒。离宸极之严居,疲云跸于道路,此亦亿兆苍生,瞻仰失图。伏愿寻《载驰》之不归,存静方之光大,则草木可繁,人灵斯穆。臣职忝谏司,敢献狂瞽,谨冒上闻,不敢宣露,乞垂省览,昭臣微款,脱得奉谒圣颜,曲尽愚衷者,死且不朽。
太后览表,亲至国珍宅,召集王公、八座、卿尹及五品已上,博议其事,遣使召普惠与相问答,又令侍中元义、中常侍贾璨监观得失。任城王澄问普惠曰:“汉高作帝,尊父为太上皇。今圣母临朝,赠父太上公,求之故实,非为无准。且君举作则,何必循旧?”对曰:“天子称诏,太后称令,故周臣十乱,文母预焉。仰思所难,窃谓非匹。”澄曰:“前代太后亦有称诏,圣母自欲存谦光之义,故不称耳。何得以诏令之别,而废严父之孝?”对曰:“后父太上,自昔未有。前代母后岂不欲尊崇其亲?王何以不远谟古义,而近顺今旨。未审太后何故谦于称诏,而不谦于太上。窃愿圣后终其谦光。”太傅、清河王怿曰:“昔在僭晋,褚氏临朝,殷浩遗褚裒书曰‘足下,今之太上皇也’,况太上公而致疑?”对曰:“褚裒以女辅政辞不入朝。渊源讥其不恭,故有太上之刺。本称其非,不记其是。不谓殿下以此赐难。”侍中崔光曰:“张生表中引晋有小子侯,出自郑注,非为正经。”对曰:“虽非正经之文,然述正经之旨。公好古习礼,复固斯难?”御史中尉元匡因谓崔光曰:“张《表》云,晋之小子侯,以号同称僭。今者,太上公名同太上皇,比晋小子,义似相类。但不学不敢辨其是非。”普惠对曰:“中丞既疑其是,不正其非,岂所望于三独?”尚书崔亮曰:“谏议所见,正以太上之号不应施于人臣。然周有太公尚父,亦兼二名。人臣尊重之称,固知非始今日。”普惠对曰:“尚父者,有德可称;太上者,上中之上。名同义异,此亦非并。”亮又曰:“古有文王、武王,亦有文子、武子。然则太上皇、太上公亦何嫌于同也?”普惠对曰:“文武者,德行之迹,故迹同则谥同。太上者,尊极之位,岂得通施于臣下!”廷尉少卿袁翻曰:“《周官》:上公九命,上大夫四命。命数虽殊,同名为上,何必上者皆是极尊?”普惠厉声诃翻曰:“礼有下卿上士,何止大夫与公!但今所行,以太加上,二名双举,不得非极。雕虫小艺,微或相许,至于此处,岂卿所及!”翻甚有惭色,默不复言。任城王澄曰:“谏诤之体,各言所见,至于用舍,固在应时。卿向答袁氏,声何太厉?”普惠对曰:“所言若是,宜见采用;所言若非,惧有罪及。是非须辨,非为苟竞。”澄曰:“朝廷方开不讳之门,以广忠言之路。卿今意在向义,何云乃虑罪罚?”议者咸以太后当朝,志相党顺,遂奏曰:“张普惠辞虽不屈,然非臣等所同。涣汗已流,请依前诏。”太后复遣元义、贾璨宣令谓普惠曰:“朕向召卿与群臣对议,往复既终,皆不同卿表。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陈,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议,卿不得苦夺朕怀。后有所见,勿得难言。”普惠于是拜令辞还。
初,普惠被召,传诏驰骅骝马来,甚迅速,伫立催去,普惠诸子忧怖涕泣。普惠谓曰:“我当休明之朝,掌谏议之职,若不言所难言,谏所难谏,便是唯唯,旷官尸禄。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然朝廷有道,汝辈勿忧。”及议罢,旨劳还宅,亲故贺其幸甚。时中山庄弼遗书普惠曰:“明侯渊儒硕学,身负大才,秉此公方,来居谏职,謇謇如也,谔谔如也。一昨承胡司徒等,当面折庭诤,虽问难锋至,而应对响出,宋城之带始萦,鲁门之柝裁警,终使群后逡巡,庶僚拱默,虽不见用于一时,固已传美于百代。闻风快然,敬裁此白。”普惠美其此书,每为口实。
普惠以天下民调,幅度长广,尚书计奏,复征绵麻,恐其劳民不堪命,上疏曰:
伏闻尚书奏复绵麻之调,尊先皇之轨,夙宵惟度,忻战交集。何者?闻复高祖旧典,所以忻惟新;俱可复而不复,所以战违法。仰惟高祖废大斗、去长尺、改重秤,所以爱万姓,从薄赋。知军国须绵麻之用,故云幅度之间,亿兆应有绵麻之利,故绢上税绵八两,布上税麻十五斤。万姓得废大斗、去长尺、改重秤,荷轻赋之饶,不适于绵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职,奔走以役其勤。天子信于上,亿兆乐于下。故《易》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此之谓也。
自兹以降,渐渐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伏惟皇太后未临朝之前,陛下居谅暗之日,宰辅不寻其本,知天下之怨绵麻,不察其辐广、度长、秤重、斗大,革其所弊,存其可存,而特放绵麻之调,以悦天下之心,此所谓悦之不以道,愚臣所以未悦者也。尚书既知国少绵麻,不惟法度之□易,民言之可畏,便欲去天下之大信,弃已行之成诏,追前之非,遂后之失,奏求还复绵麻,以充国用。不思库中大有绵麻,而群官共窃之。愚臣以为于理未尽。何者?今宫人请调度,造衣物,必度忖秤量。绢布,匹有尺丈之盈,一犹不计其广;丝绵,斤兼百铢之剩,未闻依律罪州郡。若一匹之滥,一斤之恶,则鞭户主,连三长,此所以教民以贪者也。今百官请俸,人乐长阔,并欲厚重,无复准极。得长阔厚重者,便云其州能调,绢布精阔且长,横发美誉,以乱视听;不闻嫌长恶广,求计还官者。此百司所以仰负圣明也。
今若必复绵麻者,谓宜先令四海知其所由,明立严禁,复本幅度,新绵麻之典,依太和之税。其在库绢布并及丝绵,不依典制者,请遣一尚书与太府卿、左右藏令,依今官度、官秤,计其斤两、广长,折给请俸之人。总常俸之数,千俸所出,以布绵麻,亦应其一岁之用。使天下知二圣之心,爱民惜法如此,则高祖之轨中兴于神龟,明明慈信照布于无穷,则孰不幸甚!伏愿亮臣悾悾之至,下慰苍生之心。
普惠又表乞朝直之日,时听奉见。自此之后,月一陛见。又以肃宗不亲视朝,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曰:“臣闻明德恤祀,成汤光六百之祚;严父配天,孔子称周公其人也。故能馨香上闻,福传遐世。伏惟陛下,重晖纂统,钦明文思,天地属心,百神伫望,故宜敦崇祀礼,咸秩无文。而告朔朝庙,不亲于明堂;尝禘郊社,多委于有司。观射游苑,跃马骋中,危而非典,岂清跸之意,殖不思之冥业,损巨费于生民。减禄削力,近供无事之僧;崇饰云殿,远邀未然之报。昧爽之臣,稽首于外;玄寂之众,遨游于内。愆礼忤时,人灵未穆。愚谓从朝夕之因,求秪劫之果,未若先万国之忻心,以事其亲,使天下和平,灾害不生者也。伏愿淑慎威仪,万邦作式,躬致郊庙之虔,亲纡朔望之礼,释奠成均,竭心千亩,明发不寐,洁诚禋稞。孝悌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则一人有喜,兆民赖之。然后精进三宝,信心如来。道由化深,故诸漏可尽;法随礼积,故彼岸可登。量撤僧寺不急之华,还复百官久折之秩。已兴之构,务从简成;将来之造,权令停息,仍旧亦可,何必改作?庶节用爱人,法俗俱赖。臣学不经远,言多孟浪,忝职其忧,不敢默尔。”寻别敕付外,议释奠之礼。
时史官克日蚀,豫敕罢朝。普惠以逆废非礼,上疏陈之。又表论时政得失。一曰,审法度,平斗尺,调租务轻,赋役务省。二曰,听舆言,察怨讼,先皇旧事有不便于政者,请悉追改。三曰,进忠謇,退不肖,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四曰,兴灭国,继绝世,勋亲之胤,所宜收叙。书奏,肃宗、灵太后引普惠于宣光殿,随事难诘,延对移时。令曰:“宁有先皇之诏,一一翻改!”普惠僶俛不言。令曰:“卿似欲致谏,故以左右有人,不肯苦言。朕为卿屏左右,卿其尽陈之。”对曰:“圣人之养庶物,爱之如伤。况今二圣纂承洪绪,妻承夫,子承父,夫、父之不可,安然仍行,岂先帝传委之本意?仰惟先帝行事,或有司之谬,或权时所行,在后以为不可者,皆追而正之。圣上忘先帝之自新,不问理之伸屈,一皆抑之,岂苍生黎庶所仰望于圣德?”太后曰:“小小细务,一一翻动,更成烦扰。”普惠曰:“圣上之养庶物,若慈母之养赤子。今赤子几临危壑,将赴水火,以烦劳而不救,岂赤子所望于慈母!”太后曰:“天下苍生,宁有如此苦事?”普惠曰:“天下之亲懿,莫重于太师彭城王,然遂不免枉死。微细之苦,何可得无?”太后曰:“彭城之苦,吾已封其三子,何足复言!”普惠曰:“圣后封彭城之三子,天下莫不忻至德,知慈母之在上。臣所以重陈者,凡如此枉,乞垂圣察。”太后曰:“卿云‘兴灭国,继绝世’,灭国绝世,竟复谁是?”普惠曰:“昔淮南逆终,汉文封其四子,盖骨肉之不可弃,亲亲故也。窃见故太尉咸阳王、冀州刺史京兆王,乃皇子皇孙,一德之亏,自贻悔戾,沉沦幽壤,缅焉弗收,岂是兴灭继绝之意?乞收葬二王,封其子孙,愚臣之愿。”太后曰:“卿言有理,朕深戢之,当命公卿博议此事。”
及任城王澄薨,普惠以吏民之义,又荷其恩待,朔望奔赴,至于禫除,虽寒暑风雨,无不必至。初,澄嘉赏普惠,临薨,启为尚书右丞。灵太后既深悼澄,览启从之。诏行之后,尚书诸郎以普惠地寒,不应便居管辖,相与为约,并欲不放上省,纷纭多日乃息。
正光二年,诏遣杨钧送蠕蠕主阿那瑰还国。普惠谓遣之将贻后患,上疏曰:“臣闻乾元以利贞为大,非义则不动;皇王以博施为功,非类则不从。故能始万物而化天下者也。伏惟陛下叡哲钦明,道光虞舜,八表宅心,九服清晏。蠕蠕相害于朔垂,妖师扇乱于江外,此乃封豕长蛇,不识王度,天将悔其罪,所以奉皇魏,故荼毒之、辛苦之,令知至道之可乐也。宜安民以悦其志,恭己以怀其心。而先自劳扰,艰难下民,兴师郊甸之内,远投荒塞之外,救累世之勍敌,可谓无名之师。谚曰‘唯乱门之无过’,愚情未见其可。当是边将窥窃一时之功,不思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者也。夫白登之役,汉祖亲困之。樊哙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以为不可,请斩之。千载以为美。况今旱酷异常,圣慈降膳,乃以万五千人使杨钧为将而欲定蠕蠕,忤时而动,其可济乎?阿那瑰投命皇朝,抚之可也,岂容困疲我兆民以资天丧之虏?昔庄公纳子纠,以致乾时之败;鲁僖以邾国,而有悬胄之耻。今蠕蠕时乱,后主继立,虽云散亡,奸虞难抑。脱有井陉之虑,杨钧之肉其可食乎!高车、蠕蠕,连兵积年,饥馑相仍,须其自毙,小亡大伤,然后一举而并之。此卞氏之高略,所以获两虎,不可不图之。今土山告难,简书相续,盖亦无能为也,正与今举相会,天其或者欲以告戒人,不欲使南北两强,并兴大众。脱狂狡构间于其间,而复事连中国,何以宁之?今宰辅专欲好小名,不图安危大计,此微臣所以寒心者也。那瑰之不还,负何信义?此机之际,北师宜停。臣言不及义,文书所经过,不敢不陈。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二虏自灭之形,可以为殷鉴。伏愿辑和万国,以静四疆,混一之期,坐而自至矣。臣愚昧多违,必无可采,匹夫之智,愿以呈献。”表奏,诏答曰:“夫穷鸟归人,尚或兴恻,况那瑰婴祸流离,远来依庇,在情在国,何容弗矜?且纳亡兴丧,有国大义,皇魏堂堂,宁废斯德?后主乱亡,似当非谬,此送彼迎,想无拒战。国义宜表,朝算已决,卿深诚厚虑,脱用嘉戢。但此段机略,不获相从,脱后不逮,勿惮匡言。”
时萧衍义州刺史文僧明举城归顺,扬州刺史长孙稚遣别驾封寿入城固守,衍将裴邃、湛僧率众攻逼,诏普惠为持节、东道行台,摄军司赴援之。军始渡淮,而封寿已弃城单马而退。军罢还朝。萧衍弟子西丰侯正德诈称降款,朝廷颇事当迎,普惠上疏,请赴扬州,移还萧氏,不从。俄而,正德果逃还。凉州刺史石士基、行台元洪超并赃货被绳,以普惠为右将军、凉州刺史,即为西行台。以病辞免。除光禄大夫,右丞如故。
先是,仇池武兴群氐数反,西垂郡戍,租运久绝。诏普惠以本官为持节、西道行台。给秦、岐、泾、华、雍、豳、东秦七州兵武三万人,任其召发,送南秦、东益二州兵租,分付诸戍,其所部将统,听于关西牧守之中随机召遣,军资板印之属,悉以自随。普惠至南秦,停岐、泾、华、雍、豳、东秦六州兵武,召秦州兵武四千人,分配四统;令送租兵连营接栅,相继而进,运租车驴,随机输转。别遣中散大夫封答慰喻南秦,员外常侍杨公熙宣劳东益氐民。于时,南秦氐豪吴富聚合凶类,所在邀劫。公熙既至,东益州刺史魏子建密与普惠书,言公熙旧是蕃国之胤,而诸氐与相见者,必有阴私,言宜加图防。普惠乃符摄公熙,令赴南秦。公熙果已密遣其从兄山虎与吴富同逆,又妄自说乡里,纷动群氐,托云与崔南秦有隙,拒而不赴。租达平落,吴富等果胁车营,实公熙所潜遣也。后吴富虽为左右所杀,而徒党犹盛。秦□所绾武都、武阶,租颇得达。东益群氐先款顺,故广业、仇鸠、河池三城粟便得入。其应入东益十万石租,皆稽留费尽,升斗不至,镇戍兵武,遂致饥虚,咸恨普惠经略不广。事讫,普惠拜表按劾公熙。还朝,赐绢布一百段。
时诏访冤屈,普惠上疏曰:
《诗》称“文王孙子,本枝百世”,《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皆所以明德睦亲,维城作翰。汉祖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国以永存,爰及苗裔。”又申之以丹书之信,重之以白马之盟。其以强大分王,罪犯蹙邑者,盖有之矣;未闻父基子构,世载忠贤,一死一削,用为恆典者也。故尚书令臣肇,未能远稽古义,近究成旨,以初封之诏,有亲王二千户、始蕃一千户、二蕃五百户、三蕃三百户,谓是亲疏世减之法;又以开国五等,有所减之言,以为世减之趣。遂立格奏夺,称是高祖本意,仍被旨可。差谬之来,亦已甚矣。遂使勋亲怀屈,幽显同冤,纷讼弥年,莫之能息。
臣辄远研旨格,深穷其事,世变减夺,今古无据。又寻诏书,称昔未可采,今始列辞,岂得混一,罔分久近也。故乐良、乐安,同蕃异封;广阳、安丰,属别户等。安定之嫡,邑齐亲王;河间戚近,更从蕃食。是乃太和降旨,初封之伦级,勋亲兼树,非世减之大验者也。博陵袭爵,亦在太和之年,时不世减,以父尝全食,足户充本,同之始封,减从今式。如此,则减者减其所足之外,足者足其所减之内。减足之旨,乃为所贡所食耳。欲使诸王开国,弗专其民,赋役之差,贵贱有等。盖准拟周礼公侯伯子男贡税之法,王食其半,公食三分之一,侯伯四分之一,子男五分之一。是以新兴得足充本,清渊吏多减户。故始封承袭,俱称所减谓减之以贡,食谓食之于国,斯实高祖霈然之诏。减实之理,圣明自释,求之史帛,犹有未尽。时尚书臣琇疑减足之参差,旨又判之,以开训所减之旨,可以不疑于世减矣。而臣肇弗稽往事,曰五等有所减之格,用为世减之法;以王封有亲疏之等,谓是代削之条。妄解成旨,雷同世夺。以此毒天下,民其从乎!故太傅、任城文宣王臣澄枢弼累朝,识洞今古,为尚书之日,殷勤执请,孜孜于重议。被旨不许,于此遂停。
又律罪例减,及先帝之缌麻;令给亲恤,止当世之有服。律、令相违,威泽异品。使七庙曾玄,不治未恤,嫡封则爵禄无穷,枝庶则属内贬绝。仪刑作孚,亿兆何观。夫一人吁嗟,尚曰亏治。今诸王五等,各称其冤;七庙之孙,并讼其切。陈诉之案,盈于省曹,朝言巷议,咸云其苦。恐非先王所以建万国,亲诸侯,睦九族之义也。
臣猥忝今任,于兹五年,推寻旨格,谓无世减之理。请近遵高祖减食之谟,远循百代象贤之诰,退由九伐,进从九仪,则刑罚有伦,封不虚黜。斯乃文王所以克慎,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今旨访冤滞,愚以此为大者。求寻光锡之诏,并诸条格,所夺所请,事事穷审。诸王开国,非犯罪削夺者,并求还复。其昔尝全食,足户充本,减从令式者,从前则力多于亲懿,全夺则减足之格不行,愚谓禄力并应依所□之食而食之。若是则力少蕃王,粟帛仍本户邑虽盈之减两。秦既有全食足户之异,故不得同于新封之力耳。亲恤所裒,请依律断。伏惟亲亲尊贤,位必功立。尊贤以司民,可不慎乎?亲亲以牧族,其可弃乎?如脱蒙允求以旨判为始,其前来吏秩,悉年久不追。
臣又闻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咸有一德,殷汤所以革夏。故能上令下从,风动草偃;畏之如雷电,敬之如明神。是以天子家天下,绥万国,若天之无不覆,地之无不载。迁都之构,庶方子来,泛泽所沾,降及陪皁。宁有岳牧、二千石、县令、丞、尉、治中、别驾及诸军幢,受命于朝廷,而可不预乎?此之班驳,云雨之不平,谓是当时有司出纳之未允。何以明之?仰寻世宗诏书,百官普进一级,中有朝臣刺史登时褒授,则内外贵贱,莫不同泽。又覆奏称爰及陪皁,明无不逮。自后人率其心纷纶,盈庭嫌少,误惑视听。限以泛前,更为年断。六年、三年之考,以意折之;泛前、泛后之岁,隔而绝之。遂使如纶之旨,顿于一朝。泛前六年上第者全不得泛,三年上第者蒙半阶而已。泛前泛后合考者隔绝而不得,无考者无折而全。泛前泛后,有考无考,并蒙全泛。与否乖违,勤旧弥屈。差若毫厘,谬以千里,其此之谓乎?《易》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下,可不慎欤!”言之不从,无以抑之,遂奏夺牧守外禄,全不与泛。散官改为四年之考,泛前者八年一阶。政令不一,冤讼惟甚,与而复夺,其本在兹。致使邀驾击鼓者,无理以加其罪;诽谤公听者,无辞以抑其言。噂沓所由生,慢悖所由起。
夫琴瑟不调,浇而更张。善人,国之本也,其可弃乎?《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尧典》曰:“克明俊德。”《吕刑》曰:“何择非人。”《周官》曰:“官弗必备惟其人。”《咎繇》曰:“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孔子曰:“不患贫而患不均。”如此则官必择人,泛则宜溥。请远遵正始元旨,近准圣明二泛,内外百官,悉同一阶,不以泛前折考,不以散任增年,则同云共澍,四海均洽。如谓未可,宜以权理折之。
《易》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实位曰仁。”《春秋传》曰:“一曰择人。”如此,则乃可无泛,不可无考,守宰之泛,既以追夺,则百官之泛,不应独沾。溥泽既收,复谁敢怨!夫三载之考,兴于太和;再周之陟,通于景明。闲剧禄力,自有加减。陪臣以事省降,而考则三年,朝官既禄等平曹,更四周乃陟。考禄参差,各称其枉。且一日从军征戍,苦于烦任终年;专使决断,重于陪臣恆上。若通为三载之考,无泛隔折,则各盈其分,亦足以近塞群口,远绥四方。
日昳求贤,犹有所失,况不遵择人之训,唯以停久而进乎?自今已后,考黜愿以三宅革心,选进愿以三俊居德。《书》曰:“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非其人,惟尔弗任。”斯周道所以佑辟康民,敢不敬守。臣忝官枢副,毗察冤讼,寤寐惟省,谓宜追正,愚固所陈,万无可采。
出除左将军、东豫州刺史。淮南九戍十三郡犹因萧衍前弊,别郡异县之民错杂居止,普惠乃依次括比,省减郡县,上表陈状。诏许之。宰守因此绾摄有方,奸盗不起,民以为便。萧衍遣将胡广来寇安阳,军主陈明祖等胁白沙、鹿城二戍,衍又遣定州刺史田超秀、田僧达等窃陷石头戍,径据安陂城;郢州新塘之贼,近在州西数十里。普惠前后命将拒战,并破之。
普惠不营财业,好有进举,敦于故旧。冀州人侯坚固少时与其游学,早终,其子长瑜,普惠每于四时请禄,无不减赡给其衣食。及为豫州,启长瑜解褐,携其合门拯给之。孝昌元年三月,在州卒,时年五十八。赠平北将军、幽州刺史,谥曰宣恭。
长子荣俊,武定末,齐王相府属。
荣俊弟龙子,扬州骠骑府长史。
史臣曰:孙绍关右之士,又能指论世务,亦其志也。张普惠明达典故,强直从官,侃然不挠,其有王臣之风矣。
列传第六十七 成淹 范绍 刘桃符 刘道斌 董绍 冯元兴 鹿悆 张熠
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也。自言晋侍中粲之六世孙。祖升,家于北海。父洪,名犯显祖庙讳 ,仕刘义隆,为抚军府中兵参军,早卒。淹好文学,有气尚。刘子业辅国府刑狱参军事,刘彧以为员外郎,假龙骧将军,领军主,令援东阳、历城。皇兴中,降慕容白曜,赴阙,授兼著作郎。时显祖于仲冬之月,欲巡漠北,朝臣以寒甚固谏,并不纳。淹上《接舆释游论》,显祖览之,诏尚书李欣曰:“卿等诸人不如成淹《论》通释人意。”乃敕停行。
太和中,文明太后崩,萧赜遣其散骑常侍裴昭明、散骑侍郎谢竣等来吊,欲以朝服行事。主客执之,云:“吊有常式 ,何得以朱衣入山庭!”昭明等言:“本奉朝命,不容改易。”如此者数四,执志不移。高祖敕尚书李冲,令选一学识者更与论执,冲奏遣淹。昭明言:“未解魏朝不听朝服行礼,义出何典?”淹言:“吉凶不同,礼有成数;玄冠不吊,童孺共闻。昔季孙将行,请遭丧之礼,千载之下,犹共称之。卿远自江南奉慰,不能式遵成事,方谓议出何典,行人得失,何其异哉!”昭明言:“二国交和既久,南北皆须准望。齐高帝崩,魏遣李彪通吊,于时初不素服,齐朝亦不以为疑,那得苦见要逼。”淹言:“彪通吊之日,朝命以吊服自随,而彼不遵高宗追远之慕,乃逾月即吉。彪行吊之时,齐之君臣皆已鸣玉盈庭,貂珰曜日,百僚内外,朱服焕然,彪行人不被主人之命,复何容独以素服间衣冠之中?来责虽高,未敢闻命。我皇帝仁孝之性,侔于有虞,处谅暗以来,百官听于冢宰,卿岂得以此方彼也?”昭明乃摇膝而言:“三皇不同礼,亦安知得失所归。”淹言:“若如来谈,卿以虞舜、高宗为非也?”昭明遂相顾而笑曰:“非孝者,宣尼有成责,行人亦弗敢言。希主人裁以吊服,使人唯,赍裤褶,比既戎服不可以吊,幸借缁衣幍,以申国命。今为魏朝所逼,违负指授,还南之日,必得罪本朝。”淹言:“彼有君子也,卿将命折中,还南之日,应有高赏;若无君子也,但令有光国之誉,虽复非理见罪,亦复何嫌?南史、董狐,自当直笔。”既而高祖遣李冲问淹昭明所言,淹以状对,高祖诏冲曰:“我所用得人。”仍敕送衣巾给昭明等,赐淹果食。明旦引昭明等入,皆令文武尽哀。后正侍郎。高祖以淹清贫,赐绢百匹。
十六年,萧赜遣其散骑常侍庾荜、散骑侍郎何宪、主书邢宗庆朝贡,值朝廷有事明堂,因登灵台以观云物。高祖敕淹引荜等馆南瞩望行礼,事毕 ,还外馆,赐酒食。宗庆语淹言:“南北连和既久,而比弃信绝好,为利而动,岂是大国善邻之义?”淹言:“夫为王者,不拘小节。中原有菽,工采者获多,岂眷眷守尾生之信。且齐先主历事宋朝,荷恩积世,当应便尔欺夺?”宗庆、庾荜及行者皆相顾失色。何宪知淹昔从南入,而以手掩目曰:“卿何为不作于禁,而作鲁肃?”淹言:“我舍危效顺,欲追踪陈韩,何于禁之有!”宪亦不对。
王肃归国也,高祖以淹曾宦江表,诏观是非。乃造肃与语,还奏言实,时议纷纭 ,犹谓未审。高祖曰:“明日引入,我与语,自当知之。”及銮舆行幸,肃多扈从,敕淹将引,若有古迹,皆使知之。行到朝歌,肃问:“此是何城?”淹言:“纣都朝歌城。”肃言:“故应有殷之顽民也。”淹言:“昔武王灭纣,悉居河洛,中因刘石乱华,仍随司马东渡。”肃知淹寓于青州,乃笑而谓淹曰:“青州间何必无其余种?”淹以肃本隶徐州,言:“青州本非其地,徐州间今日重来,非所知也。”肃遂伏马上掩口而笑,顾谓侍御史张思宁曰:“向者聊因戏言,遂致辞溺。”思宁驰马奏闻,高祖大悦,谓彭城王勰曰:“淹此段足为制胜。”舆驾至洛,肃因侍宴。高祖又戏肃曰:“近者行次朝歌,闻成淹共卿殊有往覆,卿试重叙之。”肃言:“臣前朝歌为淹所困,不谓此事仰闻听览。臣尔日失言,一之已甚,岂宜再说。”遂皆大笑。高祖又谓肃曰:“淹能制卿,其才亦不困。”肃言:“淹才词便为难有,圣朝宜应叙进。”高祖言:“若因此进淹,恐辱卿转甚。”肃言:“臣屈己达人,正可显臣之美。”高祖曰:“卿既为人所屈,欲求屈己之名,复于卿太优。”肃言:“淹既蒙进,臣得屈己伸人,此所谓陛下惠而不费。”遂酣笑而止。乃赐淹龙厩上马一匹,并鞍勒宛具、朝服一袭,转谒者仆射。
时迁都,高祖以淹家无行资,敕给事力,送至洛阳,并赐假 ,日与家累相随。行次灵丘,属萧鸾遣使,敕驿马征淹。车驾济淮,淹于路左请见,高祖伫驾而进之。淹曰:“萧鸾悖虐,幽明同弃,陛下俯应人神,按剑江涘,然敌不可小,蜂虿有毒,而况国乎?深愿圣明保万全之策。”诏曰:“此前车之辙,得不慎乎!”淹曰:“伏闻发洛已来,诸有谏者,解官夺职,恐非圣明纳下之义。”高祖曰:“此是我命耳,卿不得为干斧钺。”淹曰:“昔文王询于刍荛,晋文听舆人之诵,臣虽卑贱,敢同匹夫。”高祖优而容之,诏赐绢百匹。
高祖幸徐州,敕淹与闾龙驹等主舟楫,将泛泗入河,溯流还洛。军次碻敖,淹以黄河峻急 ,虑有倾危,乃上疏陈谏。高祖敕淹曰:“朕以恆代无运漕之路,故京邑民贫。今移都伊洛,欲通运四方,而黄河急峻,人皆难涉。我因有此行,必须乘流,所以开百姓之心。知卿至诚,而今者不得相纳。”敕赐骅骝马一匹、衣冠一袭。除羽林监,领主客令,加威远将军。
于时宫殿初构,经始务广,兵民运材,日有万计,伊洛流澌 ,苦于厉涉,淹遂启求,敕都水造浮航。高祖赏纳之,意欲荣淹于众,朔旦受朝,百官在位,乃赐帛百匹,知左右二都水事。世宗初,司徒、彭城王勰曰:“先帝本有成旨,淹有归国之诚,兼历官著称,宜加优陟。高祖虽崩,诏犹在耳。”乃相闻选曹,加淹右军,领左右都水,仍主客令。复授骁骑将军,加辅国将军,都水、主客如故。淹小心畏法,典客十年,四方贡聘,皆有私遗,毫厘不纳,乃至衣食不充,遂启乞外禄。景明三年,出除平阳太守,将军如故。还朝,病卒。赠本将军、光州刺史,谥曰定。
子霄,字景鸾。亦学涉,好为文咏,但词彩不伦,率多鄙俗。与河东姜质等朋游相好 ,诗赋间起。知音之士,共所嗤笑;闾巷浅识,颂讽成群,乃至大行于世。历治书侍御史而卒。
范绍,字始孙,敦煌龙勒人。少而聪敏。年十二,父命就学,师事崔光。以父忧废业。母又诫之曰:“汝父卒日 ,令汝远就崔生,希有成立。今已过期,宜遵成命。”绍还赴学。太和初,充太学生,转算生,颇涉经史。十六年,高祖选为门下通事令史,迁录事,令掌奏文集,高祖善之,又为侍中李冲、黄门崔光所知,出内文奏,多以委之。高祖曾谓近臣曰:“崔光从容,范绍之力。”稍迁强弩将军、积弩将军、公车令,加给事中,迁羽林监。
扬州剌史、任城王澄请征钟离,敕绍诣寿春,共量进止。澄曰:“须兵十万,往还百日。涡阳、钟离、广陵、庐江,欲数道俱进 ,但粮仗军资,须朝廷速遣。”绍曰:“计十万之众,往还百日,须粮百日。顷秋以向末,方欲征召,兵仗可集,恐粮难至。有兵无粮,何以克敌?愿王善思,为社稷深虑。”澄沉思良久曰:“实如卿言。”使还,具以状闻。后澄遂征钟离,无功而返。
寻除长兼奉车都尉,转右都水使者,录事如故。丁母忧去职。值义阳初复,起绍除守远将军、郢州龙骧府长史,带义阳太守。其年冬 ,使还都,值朝廷有南讨之计,发河北数州田兵二万五千人,通缘淮戍兵合五万余人,广开屯田。八座奏绍为西道六州营田大使,加步兵校尉,绍勤于劝课,频岁大获。又诏绍诣钟离,与都督、中山王英论攻钟离形势,英固言必克。绍观其城隍防守,恐不可陷,劝令班师,英不从。绍还,具以状闻。俄而英败。诏以徐豫二境,民稀土旷,令绍量度处所,更立一州。绍以谯城形要之所,置州为便,遂立南兗。入为主衣都统,加中坚将军,转前军将军。追赏营田之勤,拜游击将军,迁龙骧将军、太府少卿,都统如故。转长兼太府卿。绍量功节用,甄烦就简,凡有赐给,千匹以上,皆别覆奏,然后出之。灵太后嘉其用心,敕绍每月入见,诸有益国利民之事,皆令面陈。出除安北将军、并州刺史。清慎守法,颇得民和。值山胡来寇,不能击,以此损其声望。复入为太常卿。庄帝初,遇害河阴。
刘桃符,中山卢奴人。生不识父,九岁丧母。性恭谨,好学。举孝廉,射策甲科 ,历碎职。景明中,羽林监,领主书。萧宝夤之降也,桃符受诏迎接。历奉车都尉、长水校尉、游击将军。正始中,除征虏将军、中书舍人,以勤明见知。久不迁职,世宗谓之曰:“扬子云为黄门,顿历三世。卿居此任始十年,不足辞也。”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居边贪秽,世宗频诏桃符为使慰喻之。桃符还,具称益宗既老耄,而诸子非理处物。世宗后欲代之,恐其背叛,拜桃符征虏将军、豫州刺史,与后军将军李世哲领众袭益宗。语在《益宗传》。桃符善恤蛮左,为民吏所怀,久之,征还。病卒,年五十一,赠后将军、洛州刺史。
子景均,殿中侍御史。
刘道斌,武邑灌津人,自云中山靖王胜之后也。幼而好学,有器干。及长,腰带十围,须髯甚美。举孝廉。入京,拜校书郎,转主书,颇为高祖所知。从征南阳,还,加积射将军、给事中。高祖谓黄门侍郎邢峦曰:“道斌是段之举,便异侪流矣。”世宗即位,迁谒者仆射。转步兵校尉、广武将军,领中书舍人。出为武邑太守。时冀州新经元愉逆乱之后,加以连年灾俭,道斌频为表请,蠲其租赋,百姓赖之。罢郡还,除右将军、太中大夫。又以本将军出为恆农太守,迁岐州刺史,所在有清治之称。正光四年,卒于州。赠平东将军、沧州刺史,改赠济州,谥曰康。道斌在恆农,修立学馆,建孔子庙堂,图画形像。去郡之后,民故追思之,乃复画道斌形于孔子像之西而拜谒焉。
子士长,武定中,砀郡太守。卒。
董绍,字兴远,新蔡鲖阳人也。少好学,颇有文义。起家四门博士,历殿中侍御史、国子助教、积射将军、兼中书舍人。辩于对问,为世宗所赏。
豫州城人白早生以城南叛,诏绍慰劳。至上蔡,为贼所袭,囚送江东,仍被锁禁。萧衍领军将军吕僧珍暂与绍言,便相器重。衍闻之,遣使劳绍云:“忠臣孝子,不可无之。今当听卿还国。”绍对曰:“老母在洛,无复方寸,既奉恩贷,实若更生。”衍又遣主书霍灵超谓绍曰:“今放卿还,令卿通两家之好,彼此息民,岂不善也?”对曰:“通好息民,乃两国之事,既蒙命及,辄当闻奏本朝。”衍赐绍衣物,引入见之,令其舍人周舍慰劳,并称:“战争多年,民物涂炭,是以不耻先言,与魏朝通好。比亦有书,都无报旨。卿宜备申此意,故遣传诏周灵秀送卿至国,迟有嘉问。”又令谓绍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获卿,乃天意也。夫千人之聚,不散则乱,故须立君以治天下,不以天下养一人。凡在民上,胡不思此?若欲通好,今以宿豫还彼,彼当以汉中见归。”先是,诏有司以所获衍将齐苟兒等十人欲以换绍,事在《司马悦传》。及绍还,世宗愍之。永平中,除给事中,仍兼舍人。绍虽陈说和计,朝廷不许。久之,加轻车将军、正舍人,又除步兵校尉。
肃宗初,绍上《御天马颂》,帝赏其辞,赐帛八十匹。又除龙骧将军、中散大夫,舍人如故。加冠军将军,出除右将军、洛州刺史。绍好行小惠,颇得民情。萧衍将军曹义宗、王玄真等寇荆州,据顺阳马圈,裴衍、王罴讨之。既复顺阳,进围马圈。城坚,裴、王粮少,绍上书言其必败。未几,裴衍等果失利,顺阳复为义宗所据。绍有气病,启求解州,诏不许。
萧宝夤反于长安也,绍上书求击之,云:“臣当出瞎巴三千,生啖蜀子!”肃宗谓黄门徐纥曰:“此巴真瞎也?”纥曰:“此是绍之壮辞。云巴人劲勇,见敌无所畏惧,非实瞎也。”帝大笑,敕绍速行,又加平西将军。以拒宝夤之功,赏新蔡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永安中,代还。于是除安西将军、梁州刺史、假抚军将军、兼尚书,为山南行台,颇有清称。前废帝以元孚代之。绍至长安,时尔朱天光为关右大行台,启绍为大行台从事、兼吏部尚书,又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天光赴洛,留绍于后。天光败,贺拔岳复请绍为其开府谘议参军。永熙中,加车骑将军。岳后携绍于高平牧马,绍悲而赋诗曰:“走马山之阿,马渴饮黄河。宁谓胡关下,复闻楚客歌。”后为宇文黑獭所杀。
子敏,永安中,为太尉西阁祭酒。
冯元兴,字子盛,东魏郡肥乡人也。其世父僧集,官至东清河、西平原二郡太守,赠济州刺史。元兴少有操尚,随僧集在平原,因就中山张吾贵、常山房虬学,通《礼》传,颇有文才。年二十三,还乡教授,常数百人。领僚孝廉,对策高第,又举秀才。时御史中尉王显有权宠,元兴奏记于显,召为检校御史。寻转殿中,除奉朝请,三使高丽。
江阳王继为司徒,元兴为记室参军,遂为元义所知。义秉朝政,引元兴为尚书殿中郎,领中书舍人,仍御史。元兴居其腹心,预闻时事,卑身克己,人无恨焉。家素贫约,食客恆数十人,同其饥饱,曾无吝色,时人叹尚之。及太保崔光临薨,荐元兴为侍读。尚书贾思伯为侍讲,授肃宗《杜氏春秋》于式乾殿,元兴常为擿句,儒者荣之。及义欲解领军,以访元兴。元兴曰:“未知公意如何耳?”义曰:“卿谓吾欲反也?”元兴不敢言,因劝之。义既赐死,元兴亦被废。乃为《浮萍诗》以自喻曰:“有草生碧池,无根绿水上。脆弱恶风波,危微苦惊浪。”
丞相、高阳王雍召为兼属。未几,去任还乡。仆射元罗为东道大使,以元兴为本郡太守。寻征赴阙。以母忧还家,频值乡乱,数为监军,元兴多所赏罚,乡党颇以此憾焉。上党王天穆之讨邢杲,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元颢入洛,复为平北将军、光禄大夫,领中书舍人。庄帝还宫,天穆以为太宰谘议参军,加征虏将军。普泰初,安东将军、光禄大夫,领中书舍人。太昌初,卒于家,赠征东将军、齐州刺史。文集百余篇。元兴世寒,因元义之势,托其交道,相用为州主簿,论者以为非伦。
高祖时,有谯郡曹道,颇涉经史,有干用。举孝廉。太和中,东宫主书、门下录事。景明中,尚书都令史,领主书。后转中书舍人。行使每称旨。出除东郡太守。卒,赠仪同三司。
又有北海曹升,亦以学识清立见知。历治书侍御史,永安中,黄门郎、散骑常侍。出帝世,国子祭酒。不营家产,至以馁卒于鄴,时人伤叹之。
又齐郡曹昂,有学识,举秀才。永安中,太学博士、兼尚书郎,而常徒步上省,以示清贫。忽遇盗,大失绫缣,时人鄙其矫诈。
鹿悆,字永吉,济阴人。父生,在《良吏传》。悆好兵书、阴阳、释氏之学。太师、彭城王勰召为馆客。尝诣徐州,马疫,附船而至大梁。夜睡,从者上岸窃禾四束以饲其马。船行数里,悆觉,问得禾之处,从者以告,悆大忿,即停船上岸,至取禾处,以缣三丈置禾束下而返。
初为真定公元子直国中尉,恆劝以忠廉之节。尝赋五言诗曰:“峄山万丈树,雕镂作琵琶。由此材高远,弦响蔼中华。”又曰:“援琴起何调?《幽兰》与《白雪》。丝管韵未成,莫使弦响绝。”子直少有令问,悆欲其善终,故以讽焉。母忧去职。服阕,仍卒任。子直出镇梁州,悆随之州。州有兵粮和籴,和籴者靡不润屋,悆独不取,子直强之,终不从命。
庄帝为御史中尉,悆兼殿中侍御史,监临淮王彧军。时萧衍遣其豫章王综据徐州,综密信通彧,云欲归款。综时为萧衍爱子,众议咸谓不然,彧募人入报,验其虚实。悆遂请行,曰:“若综有诚心,与之盟约;如其诈也,岂惜一人命也!”时徐州始陷,边方骚扰,综部将成景俊、胡龙牙并总强兵,内外严固。悆遂单马间出,径趣彭城,未至之间,为综军主程兵润所止,问其来状,悆答曰:“兵交使在,自昔通言。我为临淮王所使,须有交易。”兵润遂先遣人白龙牙等,综既有诚心,闻悆被执,语景俊等曰:“我每疑元略规欲叛城,将验其虚实。且遣左右为元略使,入魏军中,唤彼一人,其使果至。可令人诈作略身,在一深室,诡为患状,呼使户外,令人传语。”时略始被衍追还。综又遣腹心梁话迎悆,密语意状,令善酬答,引悆入城,诣龙牙所。
时日已暮,龙牙列仗举火引悆曰:“元中山甚欲相见,故令唤卿。”又曰:“安丰、临淮将少弱卒,规复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东鄙,势在必争,得否在天,非人所测。”龙牙曰:“当如卿言。”复诣景俊住所,停悆在外门,久而未入。时夜已久,星月甚明。有综军主姜桃来与悆语曰:“君年已长宿,又充今使,良有所达。元法僧魏之微子,拔城归梁,梁主待物有道。”乃举手上指:“今岁星在斗。斗,吴之分野。君何为不归梁国,我令君富贵。”悆答曰:“君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法僧者,莒仆之流,而梁纳之,无乃有愧于季孙也?今月建鹑首,斗牛受破,岁星木也,逆而克之。君吴国败丧不久。且衣锦夜游,有识不许。”言未及尽,引入见景俊,景俊曰:“元中山虽曰相唤,不惧而来,何也?”答曰:“昔楚伐吴,吴遣蹶由劳师,今者此行,略同于彼。”又曰:“游历多年,与卿先经相识。”仍叙由缘,景俊便记。引悆同坐,谓悆曰:“卿不为刺客也?”答曰:“今者为使,欲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后图。”为设饭食杂果,悆强饮多食,向敌数人,微自夸矜。诸人相谓曰:“壮士哉!”乃引向元略所,一人引入户内,指床令坐。一人别在室中,出谓悆曰:“中山有教,与君相闻。”悆遂起立。使人谓悆曰:“君但坐。”悆曰:“家国王子,岂有坐听教命?”使人曰:“顿首君,我昔有以向南,且遣相唤,欲闻乡事。晚来患动,不获相见。”悆曰:“且奉音旨,冒险祗赴,不得瞻见,内怀反侧。”遂辞而退。
须臾天晓,综军主范勖、景俊、司马杨票等竞问北朝士马多少。悆云:“秦陇既平,三方静晏,今有高车、白眼、羌、蜀五十万,齐王、李陈留、崔延伯、李叔仁等分为三道,径趣江西;安乐王鉴、李神领冀、相、齐、济、青、光羽林十万,直向琅邪南出。”诸人相谓曰:“讵非华辞也?”悆曰:“可验崇朝,何华之有!”日晏令还。景俊送悆上戏马台,北望城垒,曰:“何此城之固,良非彼军士所能图拟,卿可语二王,回师改计。”悆曰:“金墉汤池,冲甲弥巧,贵守以人,何论险害!”还军,于路与梁话誓盟。契约既固,未旬,综果降。
诏曰:“日者,法僧父子,顽固自天,长恶不已,窃城外叛,职此乱阶,遂使彭宋名籓,翻为贼有。虽宗臣名将,挥戈于泗滨;虎士雄卒,竦剑于汴渚。然高墉峻堞,非可易登;广涘深隍,实为难践。是用日昃忘食,中宵愤惋者也,而衍都督、豫章王萧综体运知机,欲归有道,潜遣密信,送款于都督临淮王。于时事同夜光,能不按剑。殿中侍御史监军鹿悆,不惮虎口,视险若夷,便能占募,入验虚实。誓盟既固,所图遂果。返地复城,息我兵甲,亦是悆之力焉。若不酬以荣禄,何以劝厉将来?可封定陶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
除员外散骑常侍。俄出为青州彭城王劭府长兼司马,寻解长兼。广川人刘钧、东清河人房须反,劭遣悆监州军讨之,战于商山,颇有所捷。将统皆劭左右,擅增首级,妄请赏帛,悆面执不与,劭弗从。悆勃然作色曰:“竭志立言,为王为国,岂悆家事!”不辞而出,劭追而谢焉。窃勋者放言噂沓欲加私害,悆闻而笑之,不以介意。
先是,萧衍遣将彭群、王辩率众七万围逼琅邪。自春及秋,官军不至,而两青士马,裁可万余,师次郧城,久而未进。劭乃遣悆,南青州刺史胡平遣长史刘仁之,并监勒诸将,径赴贼垒,大破之,斩群首,俘馘二千余级。肃宗嘉之,玺书劳问。永安中,入为左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又以前赏悆入徐之功未尽,增邑二百户,进爵为侯。虽任居通显,志在谦退,迎送亲宾,加于畴昔,而自无室宅,常假赁居止,布衣粝食,寒暑不变。庄帝嘉其清素,时复赐以钱帛。
及东徐城民吕文欣杀刺史元大宾,南引贼众,屯栅曲术,诏悆使持节、散骑常侍、安东将军,为六州大使,与行台樊子鹄讨之。破文欣党,重以购之,文欣同逆人韩端正斩文欣送首,魁帅同死者十二人。诏书褒慰。还拜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寻诏为使持节、兼尚书左仆射、东南道三徐行台。至东郡,值尔朱仲远陷西兗,向滑台,诏与都督贺拔胜等拒仲远。军败还京。普泰中,加征东将军,转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兼度支尚书、河北五州和籴大使。天平中,除梁州刺史,时荥阳民郑荣业等聚众反,围逼州城。悆不能固守,遂以城降。荣业送悆于关西。
张熠,字景世,自云南阳西鄂人,汉侍中衡是其十世祖。熠自奉朝请为扬州车骑府录事参军。入除步兵校尉。
永宁中,寺塔大兴,经营务广。灵太后曾幸作所,凡有顾问,熠敷陈指画,无所遗阙,太后善之。久之,除冠军将军、中散大夫。后为别将,随长孙稚西征,转平西将军、太中大夫,为关西都督。以功封长平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永安初,除平西将军、岐州刺史、假安西将军,寻加抚军将军。矜恤贫弱,为民所爱。代还,值元颢入洛,仍令复州,熠遂私还。庄帝还宫,出除镇南将军、东荆州刺史。寻加散骑常侍、征蛮大都督,转荆州刺史。值尔朱兆入洛,不行。普泰中,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天平初,迁鄴草创,右仆射高隆之、吏部尚书元世俊奏曰:“南京宫殿,毁撤送都,连筏竟河,首尾大至,自非贤明一人,专委受纳,则恐材木耗损,有阙经构。熠清贞素著,有称一时,臣等辄举为大将。”诏从之。熠勤于其事。寻转营构左都将。兴和初,卫大将军。宫殿成,以本将军除东徐州刺史。三年,卒于州,时年六十。赠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兗州刺史,谥曰懿。
子孝直,武定末,司空骑兵参军。
史臣曰:成淹等身遭际会,俱得效其所能,以至于显达,苟曰非才,亦何可以致?
列传第六十八
朱瑞 叱列延庆 斛斯椿 贾显度 樊子鹄 贺拔胜 侯莫陈悦 侯渊
朱瑞,字元龙,代郡桑干人。祖就,字祖成,卒于沛县令。父惠 ,字僧生,行太原太守,卒。永安中,瑞贵达,就赠平东将军、齐州刺史,惠赠使持节、冠军将军、恆州刺史。
瑞长厚质直,敬爱人士。孝昌末,尔朱荣引为其府户曹参军,又为大行台郎中,甚为荣所亲任。建义初 ,除黄门侍郎,仍中书舍人。荣恐朝廷事意有所不知,故居之门下,为腹心之寄。录前后勋,封阳邑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未几,又除散骑常侍、安南将军,黄门如故。丁父忧,去官。诏起复任,除青州大中正,及元颢内逼,瑞启劝北幸,乃从驾于河阳,除侍中、征南将军、兼吏部尚书,改封北海郡开国公,增邑一千户。庄帝还洛,加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又改封乐陵郡开国公,仍侍中。瑞虽为尔朱荣所委,而善处朝廷之间,庄帝亦赏遇之,曾谓侍臣曰:“为人臣当须忠实,至如朱元龙者,朕待之亦不异余人。”瑞启乞三从之内并属沧州乐陵郡,诏许之,仍转沧州大中正。瑞始以青州乐陵有朱氏,意欲归之,故求为青州中正;又以沧州乐陵亦有朱氏,而心好河北,遂乞移属焉。寻加车骑将军。
尔朱荣死,瑞与世隆俱北走。既而以庄帝待之素厚,且见世隆等并无雄才,终当败丧,于路乃还。帝大悦 ,执其手曰:“社稷忠臣,当须如此。”尔朱天光拥众关右,帝欲招纳之,乃以瑞兼尚书左仆射,为西道大行台以慰劳焉。既达长安,会尔朱兆入洛,复还京师。都督斛斯椿先与瑞有隙,数谮之于世隆。世隆性多忌,且以前日乖异,忿恨更甚,普泰元年七月,遂诛之,时年四十九。太昌初,赠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曰恭穆。
子孟胤,袭封。齐受禅,例降。
瑞弟珍,字多宝。太尉、上党王天穆录事参军。卒。
珍弟腾,字神龙。建义初,为龙骧将军、大都督司马。又封泾阳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累迁中军将军、光禄大夫。与瑞同遇害。太昌初,赠沧州刺史。
腾弟庆宾,卒于光禄大夫。
子清,武定末,齐王开府中兵参军。
叱列延庆,代西部人也,世为酋帅。曾祖鍮石,世祖末从驾至瓜步,赐爵临江伯。父亿弥,袭祖爵,高祖时越骑校尉。
延庆少便弓马,有胆力。正光末,除直后,隶大都督李崇北伐。后随尔朱荣入洛,仍从荣讨葛荣于相州。延庆,世隆姊婿也,荣亲遇之。葛荣既擒,除使持节、抚军将军、光禄大夫、假镇东将军、都督、西部第一领民酋长,封永宁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永安二年,以本将军除恆州刺史。普泰初,世隆得志,特见委重,迁散骑常侍、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又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余如故。寻除都督恆云燕朔四州诸军事、大都督、兼尚书左仆射、山东行台,北海郡开国公,邑五百户。
时幽州刺史刘灵助以庄帝幽崩,遂举兵唱义,诸州豪右咸相结附。灵助进屯于定州之安固。世隆白前废帝,以延庆与大都督侯渊于定州相会,以讨灵助。渊谓延庆曰:“灵助善于卜占,百姓信惑,所在响应,未易可图,若万一战有利钝,则大事去矣。未若还师西入,据关拒险,以待其变。”延庆曰:“刘灵助,庸人也。天道深远,岂其所识?大兵一临,彼皆恃其妖术,坐看符厌,宁肯戮力致死,与吾争胜负哉。如吾计者,政欲出营城外,诡言西归,灵助闻之,必信而自宽,潜军往袭,可一往而擒。”渊从之,乃出顿城西,声云将还。简精骑一千夜发,诘朝造灵助垒,战于城北,遂破擒之。仍兼尚书左仆射,为恆云燕朔四州行台。又除使持节、侍中、都督恆云燕朔定五州诸军事、定州刺史,余如故。
与尔朱兆等拒义旗于韩陵,战败,延庆与尔朱仲远走渡石济。仲远南窜,延庆北降齐献武王。王与之入洛,仍从王于并州。后赴洛,出帝以为中军大都督。延庆既尔朱亲昵,又党于权佞,出帝之西,齐献武王入洛,以罪诛之。
延庆兄子平,武定末,仪同三司、右卫将军、廮陶县开国侯。
斛斯椿,字法寿,广牧富昌人也。父敦,肃宗时为左牧令,时河西贼起,牧民不安,椿乃将家投尔朱荣,荣以椿兼其都督府铠曹参军。从荣征伐有功,表授厉威将军。稍迁中散大夫,署外兵事。椿性佞巧,甚得荣心,军之密谋,颇亦关预。
及肃宗崩,椿从荣入洛。庄帝初,封阳曲县开国公,食邑千户,迁散骑常侍、平北将军司马,寻除尔朱荣大将军府司马。从平葛荣,以功除上党太守。及元颢入洛,椿随荣奉迎庄帝,遂从攻颢。颢败,迁安北将军、建州刺史,改封深泽县,转镇东将军、徐州刺史,又转征东将军、东徐州刺史。
及尔朱荣死,椿甚忧惧。时萧衍以汝南王悦为魏主,资其士马,次于境上。椿闻大喜,遂率所部弃州归悦,悦授椿使持节、侍中、大将军、领军将军、领左右、尚书左仆射、司空公,封灵丘郡开国公,邑万户,又为大行台前驱都督。会尔朱兆入洛,椿复率所部背悦归兆。尔朱世隆之立前废帝也,椿参其谋,以定策功,拜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京畿北面大都督,改封城阳郡开国公,增邑五百户,并前一千五百户,寻加开府。时椿父敦先在秀容,忽有传敦死问,请减己阶以赠之,自襄城将军超赠车骑将军、恆州刺史。寻知其父犹在,诏复椿官,仍除其父为车骑将军、扬州刺史。世隆之厚椿也如此。
椿与尔朱度律、仲远等北拒齐献武王,次阳平。会尔朱兆与度律等相疑,遁还,语在《兆传》。椿后复与度律等同拒义旗,败于韩陵。椿谓都督贾显智等曰:“若不先执尔朱,我等死无类矣。”遂与显智等夜于桑下盟约,倍道兼行。椿入北中城,收尔朱部曲尽杀之,令长孙稚、贾显智等率数百骑袭尔朱世隆、彦伯兄弟,斩于阊阖门外。椿入洛,悬世隆兄弟首于其门树。椿父出见,谓椿曰:“汝与尔朱约为兄弟,今何忍悬其头于家门,宁不愧负天地乎!”椿乃传世隆等首,并囚度律、天光,送于齐献武王。出帝拜椿侍中、仪同开府。
初,献武王之入洛,顿于邙山,尔朱仲远帐下都督桥宁、张子期自滑台而至。献武王责宁等曰:“汝事仲远,擅其荣利,盟契百重,许同生死。前仲远自徐为逆,汝为戎首,今仲远南走,汝复背之。于臣节则不忠,论事人则无信。犬马尚识恩养,汝今犬马之不如!”遂斩之。椿自以数为反覆,见宁等之死,意常不安。遂密构间,劝出帝置阁内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数,自直阁已下员别数百,皆选天下轻剽者以充之。又说帝数出游幸,号令部曲,别为行陈,椿自约勒,指麾其间。从此以后,军谋朝政,一决于椿。又劝帝征兵,诡称南讨,将以伐齐献武王,帝从之。遂陈兵城西,北接邙山,南至洛水,帝诘旦戎服与椿临阅焉。献武王以椿乱政,欲诛之。椿谮说既行,因此遂相恐动。出帝勒兵河桥,令椿为前军,营于邙山北。寻遣椿率步骑数千镇虎牢。椿弟豫州刺史元寿与都督贾显智守滑台,献武王令相州刺史窦泰击破之。椿惧己不免,复启出帝,假说游声以劫胁。帝信之,遂入关,椿亦西走长安。椿狡猾多事,好乱乐祸,于时败国,朝野莫不仇疾之。元寿寻为部下所杀。
贾显度,中山无极人。父道监,沃野镇长史。显度形貌伟壮,有志气。初为别将,防守薄骨律镇。正光末,北镇扰乱,为贼攻围。显度拒守多时,以贼势转炽,不可久立,乃率镇民浮河而下。既达秀容,为尔朱荣所留。寻表授直阁将军、左中郎将。
建义初,除汲郡太守,假平东将军。随尔朱荣破葛荣,又除抚军将军、光禄大夫、都督,封石艾县开国公,邑一千户。从上党王天穆破邢杲。值元颢入洛,仍与天穆渡河赴行宫于河内。颢平,以本将军除广州刺史、假镇南将军,转南兗州刺史。尔朱荣之死也,显度情不自安,南奔萧衍,衍厚待之。普泰初,还朝,授卫大将军、仪同三司、左光禄大夫,又行济州事。复随尔朱度律等北拒义旗,败于韩陵,与斛斯椿及弟显智等率众先据河桥,诛尔朱氏。出帝初,除尚书左仆射,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大中正。未几,以本官行徐州刺史、东道大行台。永熙三年五月,转雍州刺史、西道大行台。殁于关中。
弟智,字显智,少有胆决。孝昌中,告毛谧等逆,灵太后嘉之,除伏波将军、冗从仆射,领直斋。
萧衍将夏侯夔攻郢州,以智为龙骧将军、别将讨之。至则夔退,智仍入城。及刺史元显达以城降于萧衍,智勒城人不欲叛者与显达交战,相率归阙。后为都督,隶太宰、上党王天穆征邢杲,临陈流矢中胸,仍战不已。元颢入洛,仍随天穆渡河,朝庄帝于河内。与尔朱兆同先渡河破颢军,以勋除持节、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封义阳县开国伯,邑五百户。假卫将军,与行台樊子鹄讨吕文欣于东徐州,平之。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增邑三百户。寻行东中郎将,加散骑常侍。
及尔朱仲远为徐州刺史,智隶仲远赴彭城。尔朱荣之死也,仲远举兵向洛,智不从之,遂拥部下出清水东,招勒州民,与相拒击。庄帝闻而善之,除右光禄大夫、武卫将军,进爵为侯,增邑二百户,通前一千,因镇徐州。普泰初,还洛。仲远忿其乖背,议欲杀之。智兄显度先为世隆所厚,世隆为解喻得全。时赵修延起逆荆州,萧衍遣兵接援,世隆欲令智以功自效,遣智讨之,除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假骠骑大将军、荆州大都督,进爵为公。将发,会荆州斩送修延首,不行。又从尔朱度律北拒义旗,合尔朱兆于阳平。兆与度律自相疑阻,退还。除骠骑大将军。后随度律等败于韩陵,智与兄显度、斛斯椿谋诛尔朱氏。椿、显度据守北中,令智等入京,擒世隆兄弟。
出帝初,除散骑常侍、本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沧州刺史。在州贪纵,甚为民害,出帝征还京师。寻加授侍中,以本将军除济州刺史。率众达东郡,仍停不进,于长寿津为相州刺史窦泰所破,还洛。天平初,赴晋阳。智去就多端,后坐事死,时年四十五。
子罗侯,秘书郎。
樊子鹄,代郡平城人。其先荆州蛮酋,被迁于代。父兴,平城镇长史、归义侯。普泰中,子鹄贵显,乃赠征虏将军、荆州刺史。
子鹄值北镇扰乱,南至并州,尔朱荣引为都督府仓曹参军。孝昌三年冬,荣使子鹄诣京师。灵太后见之,问荣兵势,子鹄应对称旨,太后嘉之。除直斋,封南和县开国子,邑三百户,令还赴荣。荣以为行台郎中,行上党郡。及荣向洛,以为假节、假平南将军、都督河东正平军事、行唐州事。刺史崔元珍闭门拒守,子鹄攻克之。
建义初,拜平北将军、晋州刺史,封永安县开国伯,食邑千户,又兼尚书行台。治有威信,山胡率服。元颢入洛,薛修义及降蜀陈双炽等受颢处分,率众攻州城。子鹄出与战,大破之,又破修义等于土门。以功拜抚军将军。寻征授都官尚书、西荆州大中正。后兼右仆射,为行台,督贾智等讨吕文欣于东徐州,平之。还,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进封南阳郡开国公,增户六百,尚书如故,仍假骠骑大将军,率所部为都督。时尔朱荣在晋阳,京师之事,子鹄颇预委寄,故在台阁,征官不解。后出除散骑常侍、本将军、殷州刺史。属岁旱俭,子鹄恐民流亡,乃勒有粟之家分贷贫者,并遣人牛易力,多种二麦,州内以此获安。
及尔朱荣之死,世隆等遣书招子鹄,欲与同趣京师,子鹄不从。以母在晋阳,启求移镇河南,庄帝嘉之。除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假骠骑大将军、都督二豫郢三州诸军事、兼尚书右仆射、二豫郢颍四州行台。子鹄到相州,又敕赉绢五百匹。行达汲郡,闻尔朱兆入洛,乃渡河见仲远,仲远遣镇汲郡。兆征子鹄赴洛,既见,责以乖异之意,夺其部众,将还晋阳。及纥豆陵步籓起,以子鹄为都督,征发粮仗。元晔以为侍中、御史中尉、中军大都督,随晔向洛。普泰初,仍除旧任。及赵脩延叛于荆州,诏子鹄通三鵶道而还。遭母忧去职,前废帝闻其在洛无宅,凶费不周,赉绢四百匹、粟五百石,以本官起之。
太昌初,兼尚书左仆射、东南道大行台,总大都督杜德等追讨尔朱仲远。仲远已奔萧衍,收其兵马甲仗。时萧衍遣元树入寇,陷据谯城。诏子鹄与德讨之。树屯兵梁国,欲来逆战,见子鹄军盛,夜退还谯。子鹄引兵追蹑,树又背城为陈。子鹄勒兵直趣城下,纵骑冲突,树众大败,奔入城门,城门隘塞,多自杀害。于是斩千余级,获马数百匹,大收铠仗,遂围城。加仪同三司。树勒兵出战,辄被摧衄,遂不敢出,自守而已。子鹄恐萧衍遣救,乃分兵击衍苞州、然州、宕州、大涧、蒙县等五城,并望风逃散。树既无外援,计无所出,子鹄又令人说之,树遂请率众归南,以地还国。子鹄等许之,共结盟约。及树众半出,子鹄中击,破之,擒树及衍谯州刺史朱文开,俘馘甚多。班师,出帝赉马匹。迁吏部尚书,转尚书右仆射,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典选。
初,青州人耿翔聚众反,亡奔萧衍,衍资其兵,偷据胶州。除子鹄使持节、侍中、青胶大使,督济州刺史蔡俊讨之。师达青州,翔拔城奔走。在军遇病,诏遣医给药。仍除兗州刺史,余官如故,便道之州。子鹄先遣腹心缘历民间,采察得失。及入境,太山太守彭穆参候失仪,子鹄责让穆,并数其罪状,穆皆引伏,于是州内震悚。
及出帝入关,子鹄据城为逆。南青州刺史大野拔、徐州人刘粹各率众就子鹄。天平初,遣仪同三司娄昭等率众讨之。子鹄先使前胶州刺史严思达镇东平郡,昭攻陷之,仍引兵围子鹄。城久不拔,昭以水灌城。静帝欲招慰下之,遣散骑常侍陆琛、兼黄门郎张景征赍玺书劳子鹄而入,野拔因与相见,左右斩子鹄以降。
贺拔胜,字破胡,神武尖山人。祖尔逗,选充北防,家于武川。以窥觇蠕蠕,兼有战功,显祖赐爵龙城男,为本镇军主。父度拔,袭爵。正光末,沃野人破落汗拔陵聚众反,度拔与三子、乡中豪勇援怀朔镇,杀贼王卫可瑰。度拔寻为贼所害。孝昌中,追赠安远将军、肆州刺史。
度拔之死也,胜与兄弟俱奔恆州刺史广阳王渊。胜便弓马,有武干,渊厚待之,表为强弩将军,充帐内军主。恆州陷,归尔朱荣,转积射将军,为别将,又兼都督。及荣入洛,以预义之勋,封易阳县开国伯,邑四百户,除直阁将军,寻加通直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光禄大夫,进号安南将军。寻除抚军将军,为大都督,出井陉,镇中山。元颢入洛,胜从东路率骑三百赴行宫于河梁。荣命胜与尔朱兆先渡,破擒颢息冠受及颢大都督陈思保。庄帝还宫,以功增邑六百户,复加通直散骑常侍、征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武卫将军,改封真定县开国公。寻除卫将军,加散骑常侍。
尔朱荣之死也,胜与田怙等奔走荣第。于时宫殿之门未加严防,怙等议即攻门。胜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当更有奇谋,吾等众旅不多,何可轻尔?但得出城,更为他计。”怙乃止,及世隆夜走,胜遂不从,庄帝甚嘉之。仲远逼东郡,诏胜以本官假骠骑大将军,为东征都督,率众会郑先护以讨之。为先护所疑,置之营外,人马未得休息。俄而仲远兵至,胜与交战不利,乃降之。
普泰初,除右卫将军,进号车骑大将军、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共尔朱仲远、度律北拒义旗,相与奔退,事在《尔朱兆传》。后俱败于韩陵,胜因降齐献武王。太昌初,拜领军将军,余官如故,又除侍中。出帝既纳斛斯椿等谗间之说,将谋齐献武王,以胜弟岳拥众关西,仍欲广为势援,除胜使持节、侍中、都督三荆二郢南襄南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胜将图襄阳,攻萧衍下迮戍,克之,擒其戍主尹道玩、戍副库峨。又使人诱动蛮王问道期,道期率种起义。衍雍州刺史萧续遣军击道期,为道期所败,汉南大骇。胜又遣军攻均口,擒衍将庄思延,又攻冯翊、安定、沔阳、酂阳城,并平之。续遣将柳仲礼于谷城拒守,胜攻之不克,乃班师。沔北荡为丘墟矣。衍书敕续云:“贺拔胜北间骁将,汝宜慎之,勿与争锋。”其见惮如此。进爵琅邪郡公。
出帝末,诏胜统众北赴京师。军次汝水,出帝入关。胜率所部欲从武关趣长安,行至析阳,闻齐献武王平潼关,擒毛鸿宾,胜惧,复走荆州,城人闭门不纳。时献武王已遣行台侯景、大都督高敖曹讨之,胜战败,为流矢所中,乃率左右五百余骑奔萧衍。明年,从间道投宝炬。胜好行小数,志大胆薄,周章南北,终无所成,致殁于贼中。
胜兄可泥,永熙中,太尉公,封燕郡王。
胜弟岳,字阿斗泥。初为太学生,长以弓马为事。与父兄赴援怀朔,贼王卫可瑰在城西二百余步,岳乘城射之,箭中瑰臂,贼众大骇。后归恆州,广阳王渊以为帐内军主,表为强弩将军。州陷,投尔朱荣,荣以为别将,进为都督。
永安初,除安北将军、光禄大夫、武卫将军,赐爵樊城乡男。坐事失官爵。二年,诏并复之。寻除使持节、假卫将军、西道都督,隶尔朱天光为左厢大都督,讨万俟丑奴。天光先知岳,喜得同行,每事论访。寻加卫将军、假车骑将军,余如故。岳届长安,荣遣兵续至。时万俟丑奴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向武功,南渡渭水,攻围趣栅。天光遣岳率骑一千驰往赴救,菩萨攻栅已克,还向岐州。岳以轻骑八百北渡渭水擒贼,令杀掠其民,以挑菩萨。菩萨果率步骑二万余人至渭水北。岳以轻骑数十与菩萨隔水交言,岳称扬国威,菩萨自言强盛,往复数返。菩萨乃自骄,令省事传语。岳怒曰:“我与菩萨言,卿是何人,与我对语!”省事恃水,应答不逊。岳举弓射之,应弦而倒。时已逼暮,于此各还。岳密于渭南傍水分置精骑,四十、五十以为一所,随地形便,骆驿置之。明日,自将百余骑,隔水与贼相见,并且东行。岳渐前进,先所置驿骑随岳而集。骑既渐增,贼不复测其多少。行二十里许,便至浅可济,岳便驰马东出,以示奔遁。贼谓岳走,乃弃步兵,南渡渭水,轻骑追岳。岳东行十余里,依横岗伏兵以待之。贼以路险不得前进,前后继至,半渡岗东。岳乃回战,身先士卒,急击之,贼便退走。岳号令所部,贼下马者皆不听杀。贼顾见之,便悉投马。俄而虏获三千人,马亦无遗。遂渡渭北,降步兵万余,收其辎重。其有土民,普皆劳遣。丑奴寻弃岐州,北走安定。
其后,破侯伏、侯元进,降侯机长贵,擒丑奴、萧宝夤、王庆云、万俟道洛,走宿勤明达,事在《尔朱天光传》。天光虽为元帅,而岳功效居多。加车骑将军,增邑二千户,进封樊城县开国伯。寻诏岳都督泾北豳二夏四州诸军事、本将军、泾州刺史,进爵为公,改封清水郡公。
天光入洛,使岳行雍州事。元晔立,除骠骑大将军,增邑五百户,余如故。普泰初,都督二岐东秦三州诸军事、仪同三司、岐州刺史。寻加侍中,给后部鼓吹,仍诏开府。俄兼尚书左仆射、陇右行台,仍停高平。后以陇中犹有土民不顺,岳助侯莫陈悦,所在讨平。二年,加岳都督三雍、三秦、二岐、二华诸军事,雍州刺史,关西行台,余如故。及尔朱天光率众赴洛,将抗齐献武王,岳与侯莫陈悦下陇赴雍,以应义旗。
永熙初,仍开府、兼仆射、大行台、雍州刺史,增邑千户。二年,诏岳都督雍、华、北华、东雍、二岐、豳、四梁、二益、巴、二夏、蔚、宁、南益、泾二十州诸军事,大都督。岳自诣北境,安置边防,率部趣泾州平凉西界,布营数十里,使诸军士田殖泾州。身将壮勇,托以牧马,于原州北招万俟受洛于等,并远近州镇聚结者。灵州刺史曹泥身诣岳军请代,岳以前洛州刺史元季海为州。彼民不促,击破季海部下,独听季海囗三年正月,岳召侯莫陈悦会于高平,将讨之,令悦前驱,北趣灵州。闻渴波隘中河水未解,将往趣之。岳既总大众,据制关右,凭强骄恣,有不臣之心。齐献武王恶其专擅,令悦图之。悦素服威略,既承密旨,便潜为计。时岳遣悦先行,悦乃通夜东进,达明晦日,岳行军前与悦相见。悦诱岳入营,坐论兵事。悦诈云腹痛,起而徐行,悦女夫元洪景抽刀斩岳。后岳部下收岳尸葬于雍州北石安原。六月,赠大将军、太保、录尚书事,都督、刺史、开国并如故。
侯莫陈悦,代郡人也。父婆罗门,为驼牛都尉,故悦长于河西。好田猎,便骑射。会牧子逆乱,遂归尔朱荣,荣引为都督府长流参军,稍迁大都督。庄帝初,除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封柏人县开国侯,邑五百户。
尔朱天光之讨关西,荣以悦为天光右厢大都督,本官如故。西伐克获,皆与天光、贺拔岳略同劳效。以本将军除鄯州刺史,余如故。尔朱荣死后,亦随天光下陇。元晔立,除车骑大将军、渭州刺史,进爵为公,改封白水郡,增邑五百户。及天光向洛,使悦行华州事。普泰中,除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秦州刺史。天光之东出,将抗义旗,悦与岳下陇以应齐献武王,至雍州,会尔朱覆败。永熙初,加开府、都督陇右诸军事,仍秦州刺史。
永熙三年正月,岳召悦共讨灵州。悦诱岳斩之,岳左右奔散,悦遣人安慰云:“我别禀意旨,止在一人,诸君勿怖。”众皆畏服,无敢拒违。悦心犹豫,不即抚纳,乃还入陇,止永洛城。
岳之所部,聚于平凉,规还图悦,遣追夏州刺史宇文黑獭。黑獭至,遂总岳部众并家口入高平城,以自安固,乃勒众入陇征悦。悦闻之,弃城,南据山水之险,设陈候战。黑獭至,遥望见悦,欲待明日决斗。悦先召南秦州刺史李景和,其夜,景和遣人诣黑獭,密许翻降。至暮,景和乃勒其所部使上驴驼,云:“仪同有教,欲还秦州,守以拒贼”,令军人严备。景和复绐悦帐下云:“仪同欲还秦州,汝等何不装办?”众谓为实,以次相惊,人情惶惑,不可复止,皆散走而趣秦州。景和先驱至城,据门以慰辑之。
悦部众离散,猜畏傍人,不听左右近己,与其二弟并兒及谋杀岳者八九人弃军并走。数日之中,盘回往来,不知所趣。左右劝向灵州,而悦不决,言下陇之后,恐有人所见。乃于中山令从者悉步,自乘一骡,欲向灵州。中路,追骑将及,望见之,遂缢死野中,弟、息、部下悉见擒杀,唯先谋杀岳者悦中兵参军豆卢光走至灵州,后奔晋阳。悦自杀岳后,神情恍惚,不复如常,恆言:“我仅睡即梦见岳语:‘我兄欲何处去,随我不相置。’”因此弥不自安,而致败灭。
侯渊,神武尖山人也。机警有胆略。肃宗末年,六镇饥乱,渊随杜洛周南寇。后与妻兄念贤背洛周归尔朱荣。路中遇寇,身披苫褐,荣赐其衣帽,厚待之,以渊为中军副都督。常从征伐,屡有战功。
孝庄即位,除领左右,封厌次县开国子,邑四百户。后从荣讨葛荣于滏口,战功尤多。荣启渊为骠骑将军、燕州刺史。时葛荣别帅韩楼、郝长等有众数万,屯据蓟城,尔朱荣令渊与贺拔胜讨之。会元颢入洛,荣征胜南赴大军,留渊独镇中山。及庄帝还宫,荣令渊进讨韩楼,配卒甚少。或以为言,荣曰:“侯渊临机设变,是其所长,若总大众,未必能用。今击此贼,故当不足定也。”止给骑七百。渊遂广张军声,多设供具,亲率数百骑,深入楼境,欲执行人以问虚实。去蓟百余里,值贼帅陈周马步万余,渊遂潜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虏其卒五千余人。寻还其马仗,纵令入城。左右谏曰:“既获贼众,何为复资遣之也?”渊曰:“我兵既少,不可力战,事须为计以离隙之。”渊度其已至,遂率骑夜进,昧旦,叩其城门。韩楼果疑降卒为渊内应,遂遁走,追擒之。以勋进爵为侯,增邑八百户。寻诏渊以本将军为平州刺史、大都督,仍镇范阳。
及尔朱荣之死也,范阳太守卢文伟诱渊出猎,闭门拒之。渊率部曲屯于郡南,为荣举哀,勒兵南向。庄帝使东莱王贵平为大使,慰劳燕蓟。渊乃诈降,贵平信之,遂执贵平自随。进至中山,行台仆射魏兰根邀击之,为渊所败。会元晔立,渊欲归之。常山太守甄楷屯据井陉,渊又击破之。晔乃授渊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左军大都督、渔阳郡开国公,邑一千户。前废帝立,仍加开府,余如故。幽州刺史刘灵助举义兵,屯于安国城,渊与叱列延庆等破擒之。后随尔朱兆拒义旗于广阿,兆既败走,渊降齐献武王,后从王破尔朱于韩陵。永熙初,除齐州刺史,余如故。
出帝末,渊与兗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东莱王贵平密信往来,以相连结,又遣间使通诚于献武王。及出帝入关,复怀顾望。汝阳王暹既除齐州刺史,次于城西,渊拥部据城,不时迎纳。民刘桃符等潜引暹入据四城,渊争门不克,率骑出奔,妻兒部曲为暹所虏。行达广里,会承制以渊行青州事。齐献武王又遗渊书曰:“卿勿以部曲轻少,难于东迈。齐人浇薄,唯利是从。齐州城民尚能迎汝阳王,青州之人岂不能开门待卿也?但当勉之。”渊乃复还,暹始归其部曲。而贵平自以斛斯椿党,亦不受代。渊进袭高阳郡,克之,置部曲家累于城中,身率轻骑游掠于外。贵平使其长子率众攻高阳,南青州刺史茹怀朗遣兵助之。时青州城人馈粮者首尾相继,渊亲率骑夜趣青州,诈馈粮人曰:“台军已至,杀戮都尽,我是世子下人,今已走还城,汝何为复去也?”人信其言,弃粮奔走。比晓,复谓行人曰:“台军昨夜已至高阳,我是前锋,今始到此,颇知侯公竟在何处?”城人凶惧,遂执贵平出降。渊自惟反覆,虑不获安,遂斩贵平,传首京师,欲明不同于斛斯椿也。
及子鹄平,诏以封延之为青州刺史。渊既不获州任,情又恐惧,行达广川,遂劫光州库兵反。遣骑诣平原,执前胶州刺史贾璐。夜袭青州南郭,劫前廷尉卿崔光韶,以惑人情,攻掠郡县。其部下督帅叛拒之,渊率骑奔萧衍,途中亡散,行达南青州南境,为卖浆者斩之,传首京师,家口配没。
史臣曰:朱瑞以背本向义,责不见原。延庆党旧违顺,常刑所及。斛斯椿奸佞为心,谗忒自口,取譬苍蝇,交乱四国,投于豺虎,天实弃之。贾智、侯渊,反覆取毙。破胡器小谋大,终于颠蹶。子鹄迷机寡算,竟以歼殄。岳负力无谋,制以一剑。悦果行虑浅,死不旋足。观其亡灭,自取之也。
列传第六十九 綦俊 山伟 刘仁之 宇文忠之
綦俊,字扌剽显,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代人。祖辰,并州刺史。俊,庄帝时仕累迁为沧州刺史 ,甚为吏人畏悦。寻除太仆卿。
及尔朱世隆等诛,齐献武王赴洛,止于邙山。上召文武百司,下及士庶,令之曰:“尔朱暴虐 ,矫弄天常,孤起义信都,罪人斯翦。今将翼戴亲贤,以昌魏历,谁主社稷,允惬天人?”申令频烦,莫有应者。俊乃避席曰:“人主之体,必须度量深远,明哲仁恕。广陵王遇世艰难,不言淹载,以人谋察之,虽为尔朱扶戴,当今之圣主也。”献武王欣然是之。时黄门侍郎崔悛作色而前,谓俊曰:“广陵王为主,不能绍宣魏纲,布德天下。为君如此,何圣之有!若言其圣,应待大王。”时高乾邕、魏兰根等固执悛言,遂立出帝。及出帝失德,齐献武王深思俊言,常以为恨。寻除御史中尉。于路与仆射贾显度相逢,显度恃勋贵,排俊驺列倒,俊忿见于色,自入奏之。寻加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俊佞巧,能候当涂,斛斯椿、贺拔胜皆与友善。斛斯椿之构间也,出帝令俊奉诏晋阳,齐献武王集文武与俊申释 ,俊辞屈而退。性多诈。贺拔胜出镇荆州,过俊别,因辞俊母,俊故见败氈敝被,胜更遗之钱物。后兼吏部尚书,复为沧州刺史。征还,兼中尉,章武县伯。寻除殷州刺史,薨于州。赠司空公,谥曰文贞。
子洪寔,字臣正。位尚书左右郎,魏郡邑中正。嗜酒好色,无行检。卒官。
山伟,字仲才,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代人。祖强,美容貌,身长八尺五寸,工骑射,弯弓五石。为奏事中散,从显祖猎方山,有两狐起于御前,诏强射之,百步内二狐俱获。位内行长。父稚之,营陵令。伟随父之县,遂师事县人王惠,涉猎文史。稚之位金明太守。
肃宗初,元匡为御史中尉,以伟兼侍御史。入台五日,便遇正会。伟司神武门,其妻从叔为羽林队主,挝直长于殿门,伟即劾奏。匡善之,俄然奏正。帖国子助教,迁员外郎、廷尉评。
时天下无事,进仕路难,代迁之人,多不沾预。及六镇、陇西二方起逆,领军元义欲用代来寒人为传诏以慰悦之,而牧守子孙投状求者百余人。又欲杜之,因奏立勋附队,令各依资出身。自是北人悉被收叙。伟遂奏记,赞义德美。义素不识伟,访侍中安丰王延明、黄门郎元顺,顺等因是称荐之。义令仆射元钦引伟兼尚书二千石郎,后正名士郎。修《起居注》。仆射元顺领选,表荐为谏议大夫。
尔朱荣之害朝士,伟时守直,故免祸。及庄帝入宫,仍除伟给事黄门侍郎。先是,伟与仪曹郎袁升、屯田郎李延孝、外兵郎李奂、三公郎王延业方驾而行,伟少居后。路逢一尼,望之叹曰:“此辈缘业,同日而死。”谓伟曰:“君方近天子,当作好官。”而升等四人,皆于河阴遇害,果如其言。俄领著作郎。前废帝立,除安东将军、秘书监,仍著作。初,尔朱兆之入洛,官守奔散,国史典书高法显密埋史书,故不遗落。伟自以为功,诉求爵赏。伟挟附世隆,遂封东阿县伯,而法显止获男爵。伟寻进侍中。孝静初,除卫大将军、中书令,监起居。后以本官复领著作,卒官。赠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幽州刺史,谥曰文贞公。
国史自邓渊、崔琛、崔浩、高允、李彪、崔光以还,诸人相继撰录。綦俊及伟等谄说上党王天穆及尔朱世隆,以为国书正应代人修缉,不宜委之余人,是以俊、伟等更主大籍。守旧而已,初无述著。故自崔鸿死后,迄终伟身,二十许载,时事荡然,万不记一,后人执笔,无所凭据。史之遗阙,伟之由也。外示沉厚,内实矫竞。与綦俊少甚相得,晚以名位之间,遂若水火。与宇文忠之之徒代人为党,时贤畏恶之。而爱尚文史,老而弥笃。伟弟少亡,伟抚寡训孤,同居二十余载,恩义甚笃。不营产业,身亡之后,卖宅营葬,妻子不免飘泊,士友叹愍之。长子昂,袭爵。
刘仁之,字山静,河南洛阳人。其先代人,徒于洛。父尔头,在《外戚传》。仁之少有操尚,粗涉书史,真草书迹,颇号工便。御史中尉元昭引为御史。前废帝时,兼黄门侍郎,深为尔朱世隆所信用。出帝初,为著作郎,兼中书令,既非其才,在史未尝执笔。出除卫将军、西兗州刺史,在州有当时之誉。武定二年卒,赠卫大将军、吏部尚书、青州刺史,谥曰敬。
仁之外示长者,内怀矫诈。其对宾客,破床敝席,粗饭冷菜,衣服故败,乃过逼下。善候当途,能为诡激。每于稠人广众之中,或挝一奸吏,或纵一孤贫,大言自眩,示己高明,矜物无知。浅识皆称其美,公能之誉,动过其实。性又酷虐,在晋阳曾营城雉,仁之统监作役,以小稽缓,遂杖前殷州刺史裴瑗、并州刺史王绰,齐献武王大加谴责。性好文字。吏书失体,便加鞭挞,言韵微讹,亦见捶楚,吏民苦之。而爱好文史,敬重人流。与齐帅冯元兴交款,元兴死后积年,仁之营视其家,常出隆厚。时人以此尚之。
宇文忠之,河南洛阳人也。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世据东部,后入居代都。祖阿生,安南将军、巴西公。父侃,卒于治书侍御史。
忠之猎涉文史,颇有笔札,释褐太学博士。天平初,除中书侍郎。裴伯茂与之同省,常侮忽之,以忠之色黑,呼为“黑宇”。后敕修国史。元象初,兼通直散骑常侍,副郑伯猷使萧衍。武定初,为安南将军、尚书右丞,仍修史。未几,以事除名。忠之好荣利,自为中书郎,六七年矣,遇尚书省选右丞,预选者皆射策,忠之入试焉。既获丞职,大为忻满,志气嚣然,有骄物之色,识者笑之。既失官爵,怏怏发病卒。
子君山。
史臣曰:綦俊遭逢受职。山伟位行颇爽。仁之虽内怀矫诈,而交情自笃。忠之虽文史足用,而雅道蔑闻。谓全德者,其难矣哉!
列传第七十 李琰之 祖莹 常景
李琰之,字景珍,小字默蠡,陇西狄道人,司空韶之族弟。早有盛名 ,时人号曰神童。从父司空冲雅所叹异,每曰:“兴吾宗者,其此兒乎?”恆资给所须,爱同己子。
弱冠举秀才,不行。曾游河内北山,便欲有隐遁意。会彭城王勰辟为行台参军,苦相敦引。寻为侍中李彪启兼著作郎,修撰国史。稍迁国子博士 ,领尚书仪曹郎中,转中书侍郎、司农少卿、黄门郎,修国史。迁国子祭酒,转秘书监、兼七兵尚书。迁太常卿。孝庄初,太尉元天穆北讨葛荣,以琰之兼御史中尉,为北道军司。还,除征东将军,仍兼太常。
出为卫将军、荆州刺史。顷之,兼尚书左仆射、三荆二郢大行台。寻加散骑常侍。琰之虽以儒素自业,而每语人言“吾家世将种”,自云犹有关西风气。及至州后,大好射猎 ,以示威武。尔朱兆入洛,南阳太守赵修延以琰之庄帝外戚,诬琰之规奔萧衍,袭州城,遂被囚执,修延仍自行州事。城内人斩修延,还推琰之厘州任。出帝初,征兼侍中、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永熙二年薨。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文简。
琰之少机警,善谈,经史百家无所不览,朝廷疑事多所访质。每云:“崔博而不精,刘精而不博;我既精且博 ,学兼二子。”谓崔光、刘芳也。论者许其博,未许其精。当时物议,咸共宗之,又自夸文章,从姨兄常景笑而不许。每休闲之际,恆闭门读书,不交人事。尝谓人曰:“吾所以好读书,不求身后之名,但异见异闻,心之所愿,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劳七尺也?此乃天性,非为力强。”前后再居史职,无所编缉。安丰王延明,博闻多识,每有疑滞,恆就琰之辨析,自以为不及也。
二子纲、惠,并从出帝入关。
祖莹,字元珍,范阳遒人也。曾祖敏,仕慕容垂为平原太守。太祖定中山,赐爵安固子,拜尚书左丞。卒,赠并州刺史。祖嶷,字元达。以从征平原功,进爵为侯,位冯翊太守,赠幽州刺史。父季真,多识前言往行,位中书侍郎,卒于安远将军、钜鹿太守。
莹年八岁,能诵《诗》、《书》;十二,为中书学生。好学耽书,以昼继夜,父母恐其成疾,禁之不能止。常密于灰中藏火,驱逐僮仆,父母寝睡之后,燃火读书,以衣被蔽塞窗户,恐漏光明,为家人所觉。由是声誉甚盛,内外亲属呼为“圣小兒”。尤好属文,中书监高允每叹曰:“此子才器,非诸生所及,终当远至。”
时中书博士张天龙讲《尚书》,选为都讲。生徒悉集,莹夜读书劳倦,不觉天晓。催讲既切,遂误持同房生赵郡李孝怡《曲礼》卷上座。博士严毅,不敢还取,乃置《礼》于前,诵《尚书》三篇,不遗一字。讲罢,孝怡异之,向博士说,举学尽惊。后高祖闻之,召入,令诵五经章句,并陈大义,帝嗟赏之。莹出后,高祖戏卢昶曰:“昔流共工于幽州北裔之地,那得忽有此子?”昶对曰:“当是才为世生。”以才名拜太学博士,征署司徒、彭城王勰法曹行参军。高祖顾谓勰曰:“萧赜以王元长为子良法曹,今为汝用祖莹,岂非伦匹也?”敕令掌勰书记。莹与陈郡袁翻齐名秀出,时人为之语曰:“京师楚楚袁与祖,洛中翩翩祖与袁。”再迁尚书三公郎。尚书令王肃曾于省中咏《悲平城》诗,云:“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彭城王勰甚嗟其美,欲使肃更咏,乃失语云:“王公吟咏情性,声律殊佳,可更为诵《悲彭城》诗。”肃因戏勰云:“何意《悲平城》为《悲彭城》也?”勰有惭色。莹在座,即云:“所有《悲彭城》,王公自未见耳。”肃云:“可为诵之。”莹应声云:“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尸积石梁亭,血流睢水里。”肃甚嗟赏之。勰亦大悦,退谓莹曰:“即定是神口。今日若不得卿,几为吴子所屈。”
为冀州镇东府长史,以货贿事发,除名。后侍中崔光举为国子博士,仍领尚书左户部。李崇为都督北讨,引莹为长吏。坐截没军资,除名。未几,为散骑侍郎。孝昌中,于广平王第掘得古玉印,敕召莹与黄门侍郎李琰之,令辨何世之物。莹云:“此是于阗国王晋太康中所献。”乃以墨涂字观之,果如莹言,时人称为博物。累迁国子祭酒,领给事黄门侍郎,幽州大中正,监起居事,又监议事。元颢入洛,以莹为殿中尚书。庄帝还宫,坐为颢作诏罪状尔朱荣,免官。后除秘书监,中正如故。以参议律历,赐爵容城县子。坐事系于廷尉。前废帝迁车骑将军。初,庄帝末,尔朱兆入洛,军人焚烧乐署,钟石管弦,略无存者。敕莹与录尚书事长孙稚、侍中元孚典造金石雅乐,三载乃就,事在《乐志》。迁车骑大将军。及出帝登阼,莹以太常行礼,封文安县子。天平初,将迁鄴,齐献武王因召莹议之。以功迁仪同三司,进爵为伯。薨,赠尚书左仆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莹以文学见重,常语人云:“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盖讥世人好偷窃他文以为己用。而莹之笔札,亦无乏天才,但不能均调,玉石兼有,制裁之体,减于袁、常焉。性爽侠,有节气,士有穷厄,以命归之,必见存拯,时亦以此多之。其文集行于世。子珽,字孝征,袭。
常景,字永昌,河内人也。父文通,天水太守。景少聪敏,初读《论语》、《毛诗》,一受便览。及长,有才思,雅好文章。廷尉公孙良举为律博士,高祖亲得其名,既而用之。后为门下录事、太常博士。正始初,诏尚书、门下于金墉中书外省考论律令,敕景参议。
世宗季舅护军将军高显卒,其兄右仆射肇私托景及尚书邢峦、并州刺史高聪、通直郎徐纥各作碑铭,并以呈御,世宗悉付侍中崔光简之,光以景所造为最,乃奏曰:“常景名位乃处诸人之下,文出诸人之上。”遂以景文刊石。肇尚平阳公主,未几主薨,肇欲使公主家令居户制服,付学官议正施行。尚书又以访景,景以妇人无专国之理,家令不得有纯臣之义,乃执议曰:“丧纪之本,实称物以立情;轻重所因,亦缘情以制礼。虽理关盛衰,事经今古,而制作之本,降杀之宜,其实一焉。是故臣之为君,所以资敬而崇重;为君母妻,所以从服而制义。然而诸侯大夫之为君者,谓其有地土,有吏属;无服文者,言其非世爵也。今王姬降适,虽加爵命,事非君邑,理异列土。何者?诸王开国,备立臣吏,生有趋奉之勤,死尽致丧之礼;而公主家令,唯有一人,其丞已下,命之属官,既无接事之仪,实阙为臣之体。原夫公主之贵所以立家令者,盖以主之内事脱须关外,理无自达,必也因人。然则家令唯通内外之职,及典主家之事耳,无关君臣之理,名义之分也。由是推之,家令不得为纯臣,公主不可为正君明矣。且女人之为君,男子之为臣,古礼所不载,先朝所未议。而四门博士裴道广、孙荣乂等以公主为之君,以家令为之臣,制服以斩,乖谬弥甚。又张虚景、吾难羁等,不推君臣之分,不寻致服之情,犹同其议,准母制齐,求之名实,理未为允。窃谓公主之爵,既非食菜之君;家令之官,又无纯臣之式。若附如母,则情义罔施;若准小君,则从服无据。案如经礼,事无成文;即之愚见,谓不应服。”朝廷从之。
景淹滞门下,积岁不至显官,以蜀司马相如、王褒、严君平、扬子云等四贤,皆有高才而无重位,乃托意以赞之。其赞司马相如曰:“长卿有艳才,直致不群性。郁若春烟举,皎如秋月映。游梁虽好仁,仕汉常称病。清贞非我事,穷达委天命。”其赞王子渊曰:“王子挺秀质,逸气干青云。明珠既绝俗,白鹄信惊群。才世苟不合,遇否途自分。空枉碧鸡命,徒献金马文。”其赞严君平曰:“严公体沉静,立志明霜雪。味道综微言,端蓍演妙说。才屈罗仲口,位结李强舌。素尚迈金贞,清标陵玉彻。”其赞扬子云曰:“蜀江导清流,扬子挹余休。含光绝后彦,覃思邈前修。世轻久不赏,玄谈物无求。当途谢权宠,置酒独闲游。”
景在枢密十有余年,为侍中崔光、卢昶、游肇、元晖尤所知赏。累迁积射将军、给事中。延昌初,东宫建,兼太子屯骑校尉,录事皆如故。其年受敕撰门下诏书,凡四十卷。尚书元苌出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请景为司马,以景阶次不及,除录事参军、襄威将军,带长安令。甚有惠政,民吏称之。
先是,太常刘芳与景等撰朝令,未及班行。别典仪注,多所草创。未成,芳卒,景纂成其事。及世宗崩,召景赴京,还修仪注。拜谒者仆射,加宁远将军。又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后授步兵校尉,仍舍人。又敕撰太和之后朝仪已施行者,凡五十余卷。时灵太后诏依汉世阴邓二后故事,亲奉庙祀,与帝交献。景乃据正,以定仪注,朝廷是之。正光初,除龙骧将军、中散大夫,舍人如故。时肃宗行讲学之礼于国子寺,司徒崔光执经,敕景与董绍、张彻、冯元兴、王延业、郑伯猷等俱为录义。事毕,又行释奠之礼,并诏百官作释奠诗,时以景作为美。
是年九月,蠕蠕主阿那瑰归阙,朝廷疑其位次。高阳王雍访景,景曰:“昔咸宁中,南单于来朝,晋世处之王公、特进之下。今日为班,宜在蕃王、仪同三司之间。”雍从之。朝廷典章,疑而不决,则时访景而行。
初,平齐之后,光禄大夫高聪徙于北京,中书监高允为之娉妻,给其资宅。聪后为允立碑,每云:“吾以此文报德,足矣。”豫州刺史常绰以未尽其美。景尚允才器,先为《遗德颂》,司徒崔光闻而观之,寻味良久,乃云:“高光禄平日每矜其文,自许报允之德,今见常生此《颂》,高氏不得独擅其美也。”侍中崔光、安丰王延明受诏议定服章,敕景参修其事。寻进号冠军将军。
阿那瑰之还国也,境上迁延,仍陈窘乏。遣尚书左丞元孚奉诏振恤,阿那瑰执孚过柔玄,奔于漠北。遣尚书令李崇、御史中尉兼右仆射元纂追讨,不及。乃令景出塞,经瓫山,临瀚海,宣敕勒众而返。景经涉山水,怅然怀古,乃拟刘琨《扶风歌》十二首。
进号征虏将军。孝昌初,兼给事黄门侍郎。寻除左将军、太府少卿,仍舍人。固辞少卿不拜,改授散骑常侍,将军如故。徐州刺史元法僧叛入萧衍,衍遣其豫章王萧综入据彭城。时安丰王延明为大都督、大行台,率临淮王彧等众军讨之。既而萧综降附,徐州清复,遣景兼尚书,持节驰与行台、都督观机部分。景经洛汭,乃作铭焉。是时,尚书令萧宝夤,都督崔延伯,都督、北海王颢,都督、车骑将军元恆芝等并各出讨,诏景诣军宣旨劳问。还,以本将军授徐州刺史。
杜洛周反于燕州,仍以景兼尚书为行台,与幽州都督、平北将军元谭以御之。景表求勒幽州诸县悉入古城,山路有通贼之处,权发兵夫,随宜置戍,以为防遏。又以顷来差兵,不尽强壮,今之三长,皆是豪门多丁为之,今求权发为兵。肃宗皆从之。进号平北将军。别敕谭西至军都关,北从卢龙塞,据此二嶮,以杜贼出入之路。又诏景山中险路之处,悉令捍塞。景遣府录事参军裴智成发范阳三长之兵以守白闰,都督元谭据居庸下口。俄而安州石离、冗城、斛盐三戍兵反,结洛周,有众二万余落,自松岍赴贼。谭勒别将崔仲哲等截军都关以待之。仲哲战没,洛周又自外应之,腹背受敌,谭遂大败,诸军夜散。诏以景所部别将李琚为都督,代谭征下口,降景为后将军,解州任,仍诏景为幽安玄等四州行台。贼既南出,钞掠蓟城,景命统军梁仲礼率兵士邀击,破之,获贼将御夷镇军主孙念恆。都督李琚为贼所攻,蓟城之北军败而死。率属城人御之,贼不敢逼。洛周还据上谷。授景平北将军、光禄大夫,行台如故。洛周遣其都督王曹纥真、马叱斤等率众蓟南,以掠人谷,乃遇连雨,贼众疲劳。景与都督于荣、刺史王延年置兵粟国邀其走路。大败之,斩曹纥真。洛周率众南趋范阳,景与延年及荣复破之。又遣别将重破之于州西虎眼泉,擒斩及溺死者甚众。后洛周南围范阳,城人翻降,执刺史延年及景送于洛周。洛周寻为葛荣所吞,景又入荣。荣破,景得还朝。
永安初,诏复本官,兼黄门侍郎,又摄著作,固辞不就。二年,除中军将军、正黄门。先是,参议《正光壬子历》,至是赐爵高阳子。元颢内逼,庄帝北巡,景与侍中、大司马、安丰王延明在禁中召诸亲宾,安慰京师。颢入洛,景仍居本位。庄帝还宫,解黄门。普泰初,除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秘书监。以预诏命之勤,封濮阳县子。后以例追。永熙二年,监议事。
景自少及老,恆居事任。清俭自守,不营产业,至于衣食,取济而已。耽好经史,爱玩文词,若遇新异之书,殷勤求访,或复质买,不问价之贵贱,必以得为期。友人刁整每谓曰:“卿清德自居,不事家业,虽俭约可尚,将何以自济也?吾恐挚太常方餧于柏谷耳。”遂与卫将军羊深矜其所乏,乃率刁双、司马彦邕、李谐、毕祖彦、毕义显等各出钱千文而为买马焉。天平初,迁鄴,景匹马从驾。是时诏下三日,户四十万狼狈就道,收百官马,尚书丞郎已下非陪从者尽乘驴。齐献武王以景清贫,特给车牛四乘,妻孥方得达鄴。后除仪同三司,仍本将军。武定六年,以老疾去官。诏曰:“几杖为礼,安车致养,敬齿尊贤,其来尚矣。景艺业该通,文史渊洽,历事三京,年弥五纪,朝章言归,禄俸无余,家徒壁立,宜从哀恤,以旌元老。可特给右光禄事力,终其身。”八年薨。
景善与人交,终始若一,其游处者,皆服其深远之度,未曾见其矜吝之心。好饮酒,澹于荣利,自得怀抱,不事权门。性和厚恭慎。每读书,见韦弦之事,深薄之危,乃图古昔可以鉴戒,指事为象,赞而述之,曰:
《周雅》云:“谓天盖高,不敢不跼;谓地盖厚,不敢不蹐。”有朝隐大夫监戒斯文,乃惕焉而惧曰:“夫道丧则世倾,利重则身轻。是故乘和体逊,式铭方册,防微慎独,载象丹青。信哉辞人之赋,文晦而理明。仰瞻高天,听卑视谛;俯测厚地,岳峻川渟。谁其戴之,不私不畏;谁其践之,不陷不坠。故善恶是征,物罔同异。论亢匪久,人咸敬忌。嗟乎!唯地厚矣,尚亦兢兢。浩浩名位,孰识其亲?搏之弗得,聆之无闻。故有戒于显而急乎微。好爵是冒,声奢是基。身陷于禄利,言溺于是非。或求欲而未厌,或知足而不辞。是故位高而势愈迫,正立而邪愈欺。安有位极而危不萃,邪荣而正不凋?故悔多于地厚,祸甚于天高。夫悔未结,谁肯曲躬?夫祸未加,谁肯累足?固机发而后思图,车覆而后改躅。改之无及,故狡兔失穴;思之在后,故逆鳞易触。
君子则不然。体舒则怀卷,视溺则思济。原夫人之度,邈于无阶之天;势位之危,深于不测之地。饵厚而躬不竞,爵降而心不系。守善于已成,惧愆于未败。虽盈而戒冲,通而虑滞。以知命为遐龄,以乐天为大惠;以戢智而从时,以怀愚而游世。曲躬焉,累足焉。苟行之昼已决矣,犹夜则思其计。诵之口亦明矣,故心必赏其契。故能不同不诱,而弭谤于群小;无毁无誉,而贻信于上帝。托身与金石俱坚,立名与天壤相敝。嚣竞无侵,优游独逝。夫如是,故绮阁金门,可安其宅;锦衣玉食,可颐其形。柳下三黜,不愠其色;子文三陟,不喜其情。
而惑者见居高可以持势,欲乘高以据荣;见直道可以修己,欲专道以邀声。夫去声,然后声可立,岂矜道之所宣?虑危然后安可固,岂假道之所全?是以君子鉴恃道不可以流声,故去声而怀道;鉴专道不可以守势,故去势以崇道。何者?履道虽高,不得无亢;求声虽道,不得无悔。然则声奢繁则实俭凋,功业进则身迹退。如此,则精灵遂越,骄侈自亲。情与道绝,事与势邻。方欲役思以持势,乘势以求津。故利欲诱其情,祸难婴其身。利欲交,则幽明以之变;祸难构,则智术无所陈。若然者,虽縻爵帝扃,焉得而宁之?虽结佩皇庭,焉得而荣之?故身道未究,而崇邪之径已形;成功未立,而修正之术已生。福禄交蹇于人事,屯难顿萃于时情。忠介剖心于白日,耿节沉骨于幽灵。因斯愚智之所机,倚伏之所系,全亡之所依,其在逊顺而已哉。呜呼鉴之!呜呼鉴之!
景所著述数百篇,见行于世,删正晋司空张华《博物志》及撰《儒林》、《列女传》各数十篇云。
长子昶,少学识,有文才。早卒。
昶弟彪之。永安中,司空行参军。
史臣曰:琰之好学博闻,郁为邦彦。祖莹干能艺用,实曰时良。常景以文义见宗,著美当代。览其遗稿,可称尚哉。
列传外戚第七十一上
贺讷 刘罗辰 姚黄眉 杜超 贺迷 闾毗 冯熙 李峻 李惠
夫右贤左戚,尚德尊功,有国者所以治天下也。殷肇王基,不藉莘氏为佐;周成大业,未闻姒姓为辅。及于汉世 ,外戚尤重,杀身倾族,相继于两京,乃至移其鼎玺,乱其邦国。魏文深以为诫,明帝尚封顽騃。晋之杨骏,寻至夷宗。居上不以至公任物,在下徒用私宠要荣;茧犊引大车,弱质任厚栋;所谓爱之所以害之矣。太祖初,贺讷有部众之业,翼成皇祚,其余或以劳勤,或缘恩泽。咸序其迹,举外亲之盛衰云尔。
贺讷,代人,太祖之元舅,献明后之兄也。其先世为君长,四方附国者数十部。祖纥 ,始有勋于国,尚平文女。父野干,尚昭成女辽西公主。昭成崩,诸部乖乱,献明后与太祖及卫、秦二王依讷。会苻坚使刘库仁分摄国事,于是太祖还居独孤部。讷总摄东部为大人,迁居大宁,行其恩信,众多归之,侔于库仁。苻坚假讷鹰扬将军。
后刘显之谋逆,太祖闻之,轻骑北归讷。讷见太祖,惊喜拜曰:“官家复国之后当念老臣。”太祖笑答曰:“诚如舅言,要不忘也。”讷中弟染干粗暴 ,忌太祖,常图为逆,每为皇姑辽西公主拥护,故染干不得肆其祸心。于是诸部大人请讷兄弟求举太祖为主。染干曰:“在我国中,何得尔也!”讷曰:“帝,大国之世孙,兴复先业,于我国中之福。常相持奖,立继统勋,汝尚异议,岂是臣节!”遂与诸人劝进,太祖登代王位于牛川。
及太祖讨吐突邻部,讷兄弟遂怀异图,率诸部救之。帝击之,大溃,讷西遁。卫辰遣子直力鞮征讷。讷告急请降 ,太祖简精骑二十万救之。遂徙讷部落及诸弟处之东界。讷又通于慕容垂,垂以讷为归善王。染干谋杀讷而代立,讷遂与染干相攻。垂遣子麟讨之,败染干于牛都,破讷于赤城。太祖遣师救讷,麟乃引退。讷从太祖平中原,拜安远将军。其后离散诸部,分土定居,不听迁徙,其君长大人皆同编户。讷以元舅,甚见尊重,然无统领。以寿终于家。
讷弟卢,亦从平中原,以功赐爵辽西公。太祖遣卢会卫王仪伐鄴,而卢自以太祖之季舅,不肯受仪节度。太祖遣使责之 ,卢遂忿恨。与仪司马丁建构成其嫌,弥加猜忌。会太祖敕仪去鄴,卢亦引归,太祖以卢为广川太守。卢性雄豪,耻居冀州刺史王辅下,袭杀辅,奔慕容德。德以为并州刺史、广宁王。广固败,卢亦没。
讷从父弟悦。初,太祖之居贺兰部下,人情未甚附,唯悦举部随从。又密为太祖祈祷天神,请成大业 ,出于诚至。太祖嘉之,甚见宠待。后平中原,以功赐爵钜鹿侯,进爵北新公。卒。
子泥,袭爵,后降为肥如侯。太祖崩,京师草草,泥出举烽于安阳城北 ,贺兰部人皆往赴之。太宗即位,乃罢。诏泥与元浑等八人拾遗左右。与北新侯安同持节行并定二州,劾奏并州刺史元六头等皆伏罪,州郡肃然。后从世祖征赫连昌,以功进爵为琅邪公,军国大议,每参预焉。又征蠕蠕,为别道将,坐逐贼不进,诈增虏级,当斩,赎为庶人。久之,拜光禄勋,为外都大官,复本爵。卒于官。
子丑建袭。
刘罗辰,代人,宣穆皇后之兄也。父眷,为北部大人,帅部落归国。罗辰有智谋,谓眷曰:“从兄显,忍人也,愿早图之。”眷不以为意。后库仁子显杀眷而代立,又谋逆。及太祖即位,讨显于马邑,追至弥泽,大破之。后奔慕容麟,麟徙之中山,罗辰率骑奔太祖。显恃部众之强,每谋为逆,罗辰辄先闻奏,以此特蒙宠念。寻拜南部大人。从平中原,以前后勋赐爵永安公,以军功除征东将军、定州刺史。卒,谥曰敬。
子殊晖,袭爵,位并州刺史。卒。
子求引,位武卫将军。卒,谥曰贞。
子尔头,位魏昌、廮陶二县令,赠钜鹿太守。子仁之,自有《传》。
姚黄眉,姚兴之子,太宗昭哀皇后之弟也。姚泓灭,黄眉间来归,太宗厚礼待之,赐爵陇西公,尚阳翟公主,拜驸马都尉,赐隶户二百。世祖即位,迁内都大官,后拜太常卿。卒,赠雍州刺史、陇西王,谥曰献,陪葬金陵。黄眉宽和温厚,希言得失。世祖悼惜之,故赠有加礼。
杜超,字祖仁,魏郡鄴人,密皇后之兄也。少有节操。泰常中,为相州别驾。奉使京师,时以法禁不得与后通问。始光中,世祖思念舅氏,以超为阳平公,尚南安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位大鸿胪卿。车驾数幸其第,赏赐巨万。神三年,以超行征南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镇鄴。追加超父豹镇东大将军、阳平景王,母曰钜鹿惠君。真君五年,超为帐下所害,世祖临其丧,哀恸者久之。谥曰威王。
长子道生,赐爵城阳侯。后为秦州刺史,进爵河东公。
道生弟凤皇,袭超爵,加侍中、特进。世祖追思超不已,欲以凤皇为定州刺史,凤皇不愿违离阙庭,乃止。
凤皇弟道俊,赐爵发干侯,镇枋头,除兗州刺史。
超既薨,复授超从弟遗侍中、安南将军、开府、相州刺史。入为内都大官,进爵广平王。遗性忠厚,频历州郡,所在著称。薨,赠太傅,谥曰宣王。
长子元宝,位司空。元宝弟胤宝,司隶校尉。元宝又进爵京兆王。及归而父遗丧,明当入谢,元宝欲以表闻。高宗未知遗薨,怪其迟,召之。元宝将入,时人止之曰:“宜以家忧自辞。”元宝欲见其宠,不从,遂冒哀而入。未几,以谋反伏诛,亲从皆斩,唯元宝子世衡逃免。时朝议欲追削超爵位,中书令高允上表理之。
后兗州故吏汲宗等以道俊遗爱在人,前从坐受诛,委骸土壤,求得收葬。书奏,诏义而听之。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南康公,谥曰昭。世衡袭遗公爵。
贺迷,代人。从兄女,世祖敬哀皇后,皇后生恭宗。初,后少孤,无父兄近亲,唯迷以从父故蒙赐爵长乡子。卒,赠光禄大夫、五原公。
闾毗,代人。本蠕蠕人,世祖时自其国来降。毗即恭皇后之兄也,皇后生高宗。高宗太安二年,以毗为平北将军,赐爵河东公;弟纥为宁北将军,赐爵零陵公。其年,并加侍中,进爵为王。毗,征东将军、评尚书事;纥,征西将军、中都大官。自余子弟赐爵为王者二人、公五人、侯六人、子三人,同时受拜。所以隆崇舅氏,当世荣之。和平二年,追谥后祖父延襄康公,父辰定襄懿王。毗薨,赠太尉,追赠毗妻河东王妃。
子惠袭。纥薨,赠司空。
子豆,后赐名庄。太和中,初立三长,以庄为定户籍大使,甚有时誉。十六年,例降爵,后为七兵尚书,卒。
纥弟染,位外都大官、冀州刺史、江夏公。卒。
先是,高宗以乳母常氏有保护功,既即位,尊为保太后,后尊为皇太后。兴安二年,太后兄英,字世华,自肥如令超为散骑常侍、镇军大将军,赐爵辽西公。弟喜,镇东大将军、祠曹尚书、带方公。三妹皆封县君,妹夫王睹为平州刺史、辽西公。追赠英祖、父,苻坚扶风太守亥为镇西将军、辽西兰公,渤海太守澄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太宰、辽西献王,英母许氏博陵郡君。遣兼太常卢度世持节改葬献王于辽西,树碑立庙,置守冢百家。
太安初,英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喜,左光禄大夫,改封燕郡。从兄泰为安东将军、朝鲜侯。欣子伯夫,散骑常侍、选部尚书;次子员,金部尚书;喜子振,太子庶子。三年,英领太师、评尚书事、内都大官,伏、宝、泰等州刺史。五年,诏以太后母宋氏为辽西王太妃。和平元年,喜为洛州刺史。初,英事宋不能谨,而睹奉宋甚至。就食于和龙,无车牛,宋疲不进,睹负宋于笈。至是,宋于英等薄,不如睹之笃。谓太后曰:“何不王睹而黜英?”太后曰:“英为长兄,门户主也,家内小小不顺,何足追计。睹虽尽力,故是他姓,奈何在英上?本州、郡公,亦足报耳。”天安中,英为平州刺史,欣为幽州刺史,伯夫进爵范阳公。英黩货,徙敦煌。
诸常自兴公及至是,皆以亲疏受爵赐田宅,时为隆盛。后伯夫为洛州刺史,以赃污欺妄征斩于京师。承明元年,征英复官。薨,谥辽西平王。始英之征也,梦日坠其所居黄山下水中,村人以车牛挽致不能出,英独抱载而归,闻者异之。
后员与伯夫子禽可共为飞书,诬谤朝政。事发,有司执宪,刑及五族。高祖以昭太后故,罪止一门。欣年老,赦免归家,恕其孙一人扶养之,给奴婢田宅。其家僮入者百人,金锦布帛数万计,赐尚书以下,宿卫以上。其女婿及亲从在朝,皆免官归本乡。十一年,高祖、文明太后以昭太后故,悉出其家前后没入妇女,以喜子振试守正平郡。卒。
冯熙,字晋昌,长乐信都人,文明太后之兄也。祖文通,语在《海夷传》。世祖平辽海,熙父朗内徒,官至秦雍二州刺史、辽西郡公,坐事诛。文明太后临朝,追赠假黄钺、太宰、燕宣王,立庙长安。
熙生于长安,为姚氏魏母所养。以叔父乐陵公邈因战入蠕蠕,魏母携熙逃避至氐羌中抚育。年十二,好弓马,有勇干,氐羌皆归附之。魏母见其如此,将还长安。始就博士学问,从师受《孝经》、《论语》,好阴阳兵法。及长,游华阴、河东二郡间。性泛爱,不拘小节,人无士庶,来则纳之。
熙姑先入掖庭,为世祖左昭仪。妹为高宗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访,知熙所在,征赴京师,拜冠军将军,赐爵肥如侯。尚恭宗女博陵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出为定州刺史,进爵昌黎王。显祖即位,为太傅,累拜内都大官。
高祖即位,文明太后临朝,王公贵人登进者众。高祖乃承旨皇太后,以熙为侍中、太师、中书监、领秘书事。熙以频履师傅,又中宫之宠,为群情所骇,心不自安,乞转外任。文明太后亦以为然。于是除车骑大将军、开府、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师如故。洛阳虽经破乱,而旧《三字石经》宛然犹在,至熙与常伯夫相继为州,废毁分用,大至颓落。熙为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财,在诸州镇建佛图精舍,合七十二处,写一十六部一切经。延致名德沙门,日与讲论,精勤不倦,所费亦不赀。而在诸州营塔寺多在高山秀阜,伤杀人牛。有沙门劝止之,熙曰:“成就后,人唯见佛图,焉知杀人牛也。”其北邙寺碑文,中书侍郎贾元寿之词。高祖频登北邙寺,亲读碑文,称为佳作。熙为州,因事取人子女为奴婢,有容色者幸之为妾,有子女数十人。号为贪纵。后求入朝,授内都大官,太师如故。熙事魏母孝谨,如事所生。魏母卒,乃散发徒跣,水浆不入口三日。诏不听服,熙表求依赵氏之孤。高祖以熙情难夺,听服齐衰期。后以例降,改封京兆郡公。
高祖纳其女为后,曰:“《白虎通》云:王所不臣,数有三焉。妻之父母,抑言其一。此所谓供承宗庙,不欲夺私心。然吾季著于《春秋》,无臣证于往牒;既许通体之一,用开至尊之敬。比长秋配极,阴政既敷,未闻有司陈奏斯式,可诏太师辍臣从礼。”又勒集书造仪付外。高祖前后纳熙三女,二为后,一为左昭仪。由是冯氏宠贵益隆,赏赐累巨万。高祖每诏熙上书不臣,入朝不拜。熙上书如旧。
熙于后遇疾,绵寝四载。诏遣医问,道路相望,车驾亦数临幸焉。将迁洛,高祖亲与熙别,见其困笃,歔欷流涕。密敕宕昌公王遇曰:“太师万一,即可监护丧事。”十九年,薨于代。车驾在淮南,留台表闻,还至徐州乃举哀。为制缌服,诏有司豫办凶仪,并开魏京之墓,令公主之柩俱向伊洛。凡所营送,皆公家为备。又敕代给彩帛前后六千匹,以供凶用。皇后诣代都赴哭,太子恂亦赴代哭吊。将葬,赠假黄钺、侍中、都督十州诸军事、大司马、太尉、冀州刺史,加黄屋左纛,备九锡,前后部羽葆鼓吹,皆依晋太宰、安平献王故事。有司奏谥,诏曰:“可以威强恢远曰‘武’,奉谥于公。”柩至洛七里涧,高祖服衰往迎,叩灵悲恸而拜焉。葬日,送临墓所,亲作志铭。主生二子,诞、修。
诞字思政,修字宝业,皆姿质妍丽。年才十余岁,文明太后俱引入禁中,申以教诫。然不能习读经史,故兄弟并无学术,徒整饰容仪,宽雅恭谨而已。诞与高祖同岁,幼侍书学,仍蒙亲待。尚帝妹乐安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侍中、征西大将军、南平王。修,侍中、镇北大将军、尚书、东平公。又除诞仪曹尚书,知殿中事。及罢庶姓王,诞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中军将军、特进,改封长乐郡公。诞拜官,高祖立于庭,遥受其拜,既讫还室。修降为侯。
诞与修虽并长宫禁,而性趣乖别。诞性淳笃,修乃浮竞。诞亦未能诲督其过,然时言于太后。高祖严责之,至于楚捶。由是阴怀毒恨,遂结左右有憾于诞者,求药,欲因食害诞。事觉,高祖自诘之,具得情状。诞引过谢,乞全修命。高祖以诞父老,又重其意,不致于法,挞之百余,黜为平城百姓。修妻,司空穆亮女也,求离婚,请免官。高祖引管蔡事,皆不许。
高祖宠诞,每与诞同舆而载,同案而食,同席坐卧。彭城王勰、北海王详,虽直禁中,然亲近不及。十六年,以诞为司徒。高祖既深爱诞,除官日,亲为制三让表并启;将拜,又为其章谢。寻加车骑大将军、太子太师。十八年,高祖谓其无师傅奖导风,诞深自诲责。
从驾南伐。十九年,至钟离,诞遇疾不能侍从。高祖日省问,医药备加。时高祖锐意临江,乃命六军发钟离南辕,与诞泣诀。左右皆入,无不掩涕。时诞已惙然,强坐,视高祖,悲而泪不能下,言梦太后来呼臣。高祖呜咽,执手而出,遂行。是日,去钟离五十里许。昏时,告诞薨问,高祖哀不自胜。时崔慧景、裴叔业军在中淮,去所次不过百里。高祖乃轻驾西还,从者数千人。夜至诞薨所,抚尸哀恸,若丧至戚,达旦声泪不绝;从者亦迭举音。明告萧鸾钟离戍主萧惠休,惠休遣其太守奉慰。诏求棺于城中,及敛迭举,高祖以所服衣充襚,亲自临视,撤乐去膳。宣敕六军,止临江之驾。高祖亲北度,恸哭极哀。诏侍臣一人兼大鸿胪,送柩至京。礼物轜仪,徐州备造;陵兆葬事,下洛候设。丧至洛阳,车驾犹在钟离。诏留守赐赙物布帛五千匹、谷五千斛,以供葬事。赠假黄钺、使持节、大司马,领司徒、侍中、都督、太师、驸马,公如故。加以殊礼,备锡九命,依晋大司马、齐王攸故事。有司奏谥,诏曰:“案谥法:善行仁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昔贞惠兼美,受三谥之荣;忠武双徽,锡两号之茂。式准前迹,宜契具瞻。既自少绸缪,知之惟朕。案行定名,谥曰元懿。”帝又亲为作碑文及挽歌,词皆穷美尽哀,事过其厚。车驾还京,诏曰:“冯大司马已就坟茔,永潜幽室,宿草之哭,何能忘之?”遂亲临诞墓,停车而哭。使彭城王勰诏群官脱朱衣,服单衣介帻,陪哭司徒,贵者示以朋友,微者示如僚佐。公主贞厚有礼度,产二男,长子穆。
穆,字孝和,袭熙爵。避皇子愉封,改扶风郡公。尚高祖女顺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历员外、通直散骑常侍。穆与叔辅兴不和。辅兴亡,赠相州刺史。祖载在庭,而穆方高车良马,恭受职命,言宴满堂,忻笑自若,为御史中尉东平王匡所劾。后位金紫光禄大夫,遇害河阴。赠司空、雍州刺史。
子冏,字景昭,袭爵昌黎王。寻以庶姓罢王,仍袭扶风郡公。
子峭,字子汉。齐受禅,例降。
穆弟颢,袭父诞长乐郡公。
脩弟聿,字宝兴,废后同产兄也。位黄门郎、信都伯。后坐妹废,免为长乐百姓。世宗时,卒于河南尹。
聿同产弟风,幼养于宫,文明太后特加爱念。数岁,赐爵至北平王,拜太子中庶子,出入禁闼,宠侔二兄。高祖亲政后,恩宠稍衰,降爵为侯。幽后立,乃复叙用。后死,亦冗散。卒,赠青州刺史。
崔光之兼黄门也,与聿俱直。光每谓之曰:“君家富贵太盛,终必衰败。”聿云:“我家何负四海,乃呪我也。”光云:“以古推之,不可不慎。”时熙为太保,诞司徒、太子太傅,脩侍中、尚书,聿黄门。废后在位,礼爱未弛。是后岁余,脩以罪弃,熙、诞丧亡,后废,聿退。时人以为盛必衰也。
李峻,字珍之,梁国蒙县人,元皇后兄也。父方叔,刘义隆济阴太守。高宗遗间使谕之,峻与五弟诞、嶷、雅、白、永等前后归京师。拜峻镇西将军、泾州刺史、顿丘公。雅、嶷、诞等皆封公位显。后进峻爵为王,征为太宰,薨。
李惠,中山人,思皇后之父也。父盖,少知名,历位殿中、都官二尚书,左将军,南郡公。初,世祖妹武威长公主,故凉王沮渠牧犍之妻。世祖平凉州,颇以公主通密计助之,故宠遇差隆。诏盖尚焉。盖妻与氏,以是而出。是后,盖加侍中,驸马都尉,殿中、都官尚书,左仆射,卒官。赠征南大将军、定州刺史、中山王,谥曰庄。
惠弱冠袭父爵,妻襄城王韩颓女,生二女,长即后也。惠历位散骑常侍、侍中、征西大将军、秦益二州刺史,进爵为王,转雍州刺史、征南大将军。加长安镇大将。
惠长于思察。雍州事,有燕争巢,斗已累日。惠令人掩获,试命纲纪断之,并辞曰:“此乃上智所测,非下愚所知。”惠乃使卒以弱竹弹两燕,既而一去一留。惠笑谓吏属曰:“此留者自计为巢功重,彼去者既经楚痛,理无留心。”群下伏其聪察。人有负盐负薪者,同释重担,息于树阴。二人将行,争一羊皮,各言藉背之物。惠遗争者出,顾谓州纲纪曰:“此羊皮可拷知主乎。”群下以为戏言,咸无答者。惠令人置羊皮席上,以杖击之,见少盐屑,曰:“得其实矣。”使争者视之,负薪者乃伏而就罪。泛所察究,多如此类。由是吏民莫敢欺犯。
后为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王如故。历政有美绩。惠素为文明太后所忌,诬惠将南叛,诛之。惠二弟,初、乐,与惠诸子同戮。后妻梁氏亦死青州。尽没其家财。惠本无衅,故天下冤惜焉。
惠从弟凤,为定州刺史、安乐王长乐主簿。后长乐以罪赐死,时卜筮者河间邢瓚辞引凤,云“长乐不轨,凤为谋主”,伏诛。惟凤弟道念与凤子及兄弟之子皆逃免,后遇赦乃出。太和十二年,高祖将爵舅氏,诏访存者。而惠诸从以再罹孥戮,难于应命。唯道念敢先诣阙,乃申后妹及凤兄弟子女之存者。于是赐凤子屯爵柏人侯,安祖浮阳侯,兴祖安喜侯,道念真定侯,从弟寄生高邑子,皆加将军。十五年,安祖昆弟四人,以外戚蒙见,诏谓曰:“卿之先世,内外有犯,得罪于时。然官必用才,以亲非兴邦之选。外氏之宠,超于末叶。从今已后,自非奇才,不得复外戚谬班抽举。既无殊能,今且可还。”后例降爵,安祖等改侯为伯,并去军号。高祖奉冯氏过厚,于李氏过薄,舅家了无叙用。朝野人士所以窃议,太常高闾显言于禁中。及世宗宠隆外家,并居显位,乃惟高祖舅氏存已不沾恩泽,景明末,特诏兴祖为中山太守。正始初,诏追崇惠为使持节、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刺史、中山公。太常考行,上言,案谥法武而不遂曰“庄”谥曰庄公。兴祖自中山迁燕州刺史。卒,以兄安祖子侃晞为后,袭。先封南郡王,后以庶姓罢王,改为博陵郡公。侃晞为庄帝所亲幸。拜散骑常侍、尝食典御。帝之图尔朱荣,侃晞与鲁安等持刀于禁内,杀荣。及庄帝蒙尘,侃晞奔萧衍。
列传外戚第七十一下 高肇 于劲 胡国珍 李延实
高肇,字首文,文昭皇太后之兄也,自云本渤海脩人,五世祖顾 ,晋永嘉中避乱入高丽。父扬,字法脩。高祖初,与弟乘信及其乡人韩内、冀富等入国,拜厉威将军、河间子,乘信明威将军,俱待以客礼,赐奴婢牛马采帛。遂纳扬女,是为文昭皇后,生世宗。
扬卒。景明初,世宗追思舅氏,征肇兄弟等。录尚书事、北海王详等奏:“扬宜赠左光禄大夫,赐爵渤海公,谥曰敬。其妻盖氏宜追封清河郡君。”诏可。又诏扬嫡孙猛袭渤海公爵 ,封肇平原郡公,肇弟显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世宗末与舅氏相接,将拜爵,乃赐衣帻引见肇、显于华林都亭。皆甚惶惧,举动失仪。数日之间,富贵赫弈。是年,咸阳王禧诛,财物珍宝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几,肇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冀州大中正,尚世宗姑高平公主,迁尚书令。
肇出自夷土,时望轻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无倦,世咸谓之为能。世宗初 ,六辅专政,后以咸阳王禧无事构逆,由是遂委信肇。肇既无亲族,颇结朋党,附之者旬月超升,背之者陷以大罪。以北海王详位居其上,构杀之。又说世宗防卫诸王,殆同囚禁。时顺皇后暴崩,世议言肇为之。皇子昌薨,佥谓王显失于医疗,承肇意旨。及京兆王愉出为冀州刺史,畏肇恣擅,遂至不轨。肇又赞杀彭城王勰。由是朝野侧目,咸畏恶之。因此专权,与夺任己。又尝与清河王怿于云龙门外庑下,忽忿诤,大至纷纭。太尉、高阳王雍和止之。高后既立,愈见宠信。肇既当衡轴,每事任己,本无学识,动违礼度,好改先朝旧制,出情妄作,减削封秩,抑黜勋人。由是怨声盈路矣。延昌初,迁司徒。虽贵登台鼎,犹以去要怏怏形乎辞色。众咸嗤笑之。父兄封赠虽久,竟不改痤。三年,乃诏令迁葬。肇不自临赴,唯遗其兄子猛改服诣代,迁葬于乡。时人以肇无识,晒而不责也。
其年,大举征蜀,以肇为大将军,都督诸军为之节度。与都督甄琛等二十余人俱面辞世宗于东堂,亲奉规略。是日 ,肇所乘骏马停于神虎门外,无故惊倒,转卧渠中,鞍具瓦解,众咸怪异。肇出,恶焉。
四年,世宗崩,赦罢征军。肃宗与肇及征南将军元遥等书,称讳言,以告凶问。肇承变哀愕 ,非唯仰慕,亦私忧身祸,朝夕悲泣,至于羸悴。将至,宿瀍涧驿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视,直至阙下,衰服号哭,升太极殿,奉丧尽哀。
太尉高阳王先居西柏堂,专决庶事,与领军于忠密欲除之。潜备庄士直寝邢豹、伊甕生等十余人于舍人省下。肇哭梓宫讫,于百官前引入西廊,清河王怿、任城王澄及诸王等皆窃言目之。肇入省 ,壮士搤而拉杀之。下诏暴其罪恶,又云刑书未及,便至自尽,自余亲党,悉无追问,削除职爵,葬以士礼。及昏,乃于厕门出其尸归家。初,肇西征,行至函谷,车轴中折。从者皆以为不获吉还也。灵太后临朝,令特赠营州刺史。永熙二年,出帝赠使持节、侍中、中外诸军事、太师、大丞相、太尉公、录尚书事、冀州刺史。
肇子植。自中书侍郎为济州刺史,率州军讨破元愉,别将有功。当蒙封赏,不受,云:“家荷重恩 ,为国致效是其常节,何足以膺进陟之报。”恳恻发于至诚。历青、相、朔、恆四州刺史,卒。植频莅五州,皆清能著称,当时号为良刺史。赠安北将军、冀州刺史。
肇长兄琨,早卒。袭杨封渤海郡公,赠都督五州诸军事、镇东太将军、冀州刺史。诏其子猛嗣。
猛,字豹兒。尚长乐公主,即世宗同母妹也。拜附马都尉,历位中书令。出为雍州刺史,有能名。入为殿中尚书。卒,赠司空、冀州刺史。出帝时复赠太师、大丞相、录尚书事。公主无子。猛先在外有男,不敢令主知,临终方言之,年几三十矣。乃召为丧主,寻卒,无后。
琨弟偃,字仲游。太和十年卒。正始中,赠安东将军、都督、青州刺史,谥曰庄侯。景明四年,世宗纳其女为贵嫔。及于顺皇后崩,永平元年立为皇后。二年,八座奏封后母王氏为武邑郡君。
偃弟寿,早卒。寿弟即肇也。
肇弟显,侍中、高丽国大中正,早卒。
于劲,字钟葵,太尉拔之子。颇有武略。以功臣子,又以功绩,位沃野镇将,赐爵富昌子,拜征虏将军。世宗纳其女为后,封太原郡公。妻刘氏,为章武郡君。后拜征北将军、定州刺史。卒,赠司空,谥曰恭庄公。自栗磾至劲,累世贵盛,一皇后,四赠公,三领军,二尚书令,三开国公。劲虽以后父,但以顺后早崩,竟不居公辅。
子晖,字宣明,后母弟也。少有气干。袭爵,位汾州刺史。晖善事人,为尔朱荣所亲,以女妻其子长孺。历侍中、河南尹,后兼尚书仆射、东南道行台。与齐献武王讨平羊侃于兗州,元颢入洛,害之。
劲弟天恩,位内行长、辽西太守。卒,赠平东将军、燕州刺史。天恩子仁生,位太中大夫。仁生子安定,平原郡太守、高平郡都将。卒。
胡国珍,字世玉,安定临泾人也。祖略,姚兴渤海公姚逵平北府谘议参军。父渊,赫连屈丐给事黄门侍郎。世祖克统万,渊以降款之功赐爵武始侯。后拜河州刺史。
国珍少好学,雅尚清俭。太和十五年袭爵,例降为伯。女以选入掖庭,生肃宗,即灵太后也。肃宗践祚,以国珍为光禄大夫。灵太后临朝,加侍中,封安定郡公,给甲第,赐帛布绵谷奴婢车马牛甚厚。追崇国珍妻皇甫氏为京兆郡君,置守冢十户。尚书令、任城王澄奏,安定公属尊望重,亲贤群瞩,宜出入禁中,参谘大务。诏可。乃令入决万几。寻进位中书监、仪同三司,侍中如故,赏赐累万。又赐绢岁八百匹,妻梁四百匹,男女姊妹兄弟各有差,皆极丰赡。国珍与太师、高阳王雍,太傅、清河王怿,太保、广平王怀,入居门下,同釐庶政。诏依汉车千秋、晋安平王故事,给步挽一乘,自掖门至于宣光殿得以出入,并备几杖。后与侍中崔光俱授帝经,侍直禁中。国珍寻上表,陈刑政之宜。诏皆施行。延和初,加国珍使持节、都督、雍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灵太后以国珍年老,不欲令其在外,且欲示以方面之荣,竟不行。迁司徒公,侍中如故,就宅拜之。灵太后、肃宗率百僚幸其第,宴会极欢。又追京兆郡君为秦太上君,太上君景明三年薨于洛阳,于此十六年矣。太后以太上君坟痤卑局,更增广,为起茔域门阙碑表。侍中崔光等奏:“案汉高祖母始谥曰昭灵夫人,后为昭灵后,薄太后母曰灵文夫人,皆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今秦太上君未有尊谥,陵寝孤立,即秦君名,宜上终称,兼设扫卫,以慰情典。请上尊谥曰孝穆,权置园邑三十户,立长丞奉守。”太后从之。封国珍继室梁氏为赵平郡君,元叉妻拜为女侍中,封新平郡君,又徒封冯翊君。国珍子祥妻长安县公主,即清河王怿女也。
国珍年虽笃老,而雅敬佛法,时事齐洁,自强礼拜。至于出入侍从,犹能跨马据鞍。神龟元年四月七日,步从所建佛像,发第至阊閤门四五里。八日,又立观像,晚乃肯坐。劳热增甚,因遂寝疾。灵太后亲侍药膳。十二日薨,年八十。给东园温明秘器、五时朝服各一具、衣一袭,赠布五千匹、钱一百万、蜡千斤。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太后还宫,成服于九龙殿,遂居九龙寝室。肃宗服小功服,举哀于太极东堂。又诏自始薨至七七,皆为设千僧齐,令七人出家;百日设万人齐,二七人出家。先是巫觋言将有凶,劝令为厌胜之法。国珍拒而不从,云吉凶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临死与太后诀云:“母子善治天下,以万人之心。勿视大臣面也。”殷勤至于再三。又及其子祥,云:“我唯有一子,死后勿如比来威抑之。灵太后以其好戏,时加威训。国珍故以为言。
始国珍欲就祖父西葬旧乡,后缘前世诸胡多在洛葬,有终洛之心。崔光尝对太后前问国珍:“公万年后为在此安厝,为归长安?”国珍言当陪葬天子山陵。及病危,太后请以后事,竟言还安定,语遂昏忽。太后问清河王怿与崔光等,议去留。怿等皆以病乱,请从先言。太后犹记崔光昔与国珍言,遂营墓于洛阳。太后虽外从众议,而深追临终之语,云:“我公之远慕二亲,亦吾之思父母也。”
追崇假黄钺、使持节、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领太尉公、司州牧,号太上秦公,加九锡。葬以殊礼,给九旒銮辂,虎贲、班剑百人,前后部羽葆彭吹,辒辌车;谥文宣公;赐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又诏赠国珍祖父兄、父兄,下逮从子,皆有封职。持节就安定监护丧事。灵太后迎太上君神柩还第,与国珍俱葬,赠襚一与国珍同。及国珍神主入庙,诏太常权给以轩悬之乐、六佾之舞。初国珍无男,养兄真子僧洗为后,后纳赵平君,生子祥。
祥,字元吉,袭封。故事,世袭例皆减邑,唯祥独得全封。赵平君薨,给东园秘器,肃宗服小功服,举哀于东堂。灵太后服齐衰期。葬于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祥历位殿中尚书、中书监、侍中,改封东平郡公。薨,赠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谥曰孝景。
僧洗,字湛辉。封爰德县公,位中书监、侍中,改封濮阳郡公。僧洗自永安后废弃,不预朝政。天平四年薨,诏给东园秘器,赠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雍州刺史,谥曰孝。
真长子宁,字惠归。袭国珍先爵,改为临泾伯,后进为公。历歧泾二州刺史。卒,谥曰孝穆。女为清河王亶妃,生孝静皇帝。武定初,赠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谥曰孝昭。
子虔,字僧敬。元义之废灵太后,虔时为千牛备身,与备身张车梁等谋杀义。事发,义杀车渠等,虔坐远徒。灵太后反政,征为吏部郎中。太后好以家人礼与亲族宴戏,虔常致谏,由是后宴谑多不预焉。出为泾州刺史,封安阳县侯。兴和三年,以帝元舅超迁司空公。薨,赠太傅、太尉公、尚书仆射、徐州刺史,谥曰宣。葬日,百官会葬,乘舆送于郭外。子长粲。
李延实,字禧,陇西人,尚书仆射冲之长子。性温良,少为太子舍人。世宗初,袭父爵清泉县侯。累迁左将军、光州刺史,庄帝即位,以元舅之尊,超授侍中、太保,封濮阳郡王。延实以太保犯祖讳,又以王爵非庶姓所宜,抗表固辞。徒封濮阳郡公,改授太傅。寻转司徒公,出为使持节、侍中、太傅、录尚书事、青州刺史。尔朱兆入洛,乘舆幽絷,以延实外戚,见害于州馆。出帝初,归葬洛阳。赠使持节、侍中、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都督、雍州刺史、谥曰孝懿。
长子彧,字子文,尚庄帝姊丰亭公主。封东平郡公,位侍中、左光禄大夫、中书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广州刺史。彧任侠交游,轻薄无行。尔朱荣之死也,武毅之士皆彧所进。孝静初,以罪弃市。
史臣曰:三五哲王,深防远虑。舅甥之国。罕执钧衡;母后之家,无闻倾败。爱及后世,颠覆继轨。盖由进不以礼,故其毙亦速。其间或不泯旧基,弗亏先构者,盖处之以道,远权之所致也。
列传儒林第七十二
梁越 卢丑 张伟 梁祚 平恆 陈奇 常爽 刘献之
张吾贵 刘兰孙惠蔚 徐遵明 董徵 刁冲 卢景裕 李同轨 李业兴
自晋永嘉之后,运钟丧乱,宇内分崩,群凶肆祸,生民不见俎豆之容,黔首唯睹戎马之迹,礼乐文章,扫地将尽。而契之所感,斯道犹存。高才有德之流,自强蓬荜;鸿生硕儒之辈,抱器晦已,太祖初定中原,虽日不暇给,始建都邑,便以经术为先,立太学,置五经博士生员千有余人。天兴二年春,增国子太学生员至三千。岂不以天下可马上取之,不可以马上治之,为国之道,文武兼用,毓才成务,意在兹乎?圣达经猷,盖为远矣。四年春,命乐师入学习舞,释菜于先圣、先师。太宗世,改国子为中书学,立教授博士。世祖始光三年春,别起太学于城东,后征卢玄、高允等,而令州郡各举才学。于是人多砥尚,儒林转兴。显祖大安初,诏立乡学,郡置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后诏: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学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四十人。太和中,改中书学为国子学,建明堂辟雍,尊三老五更,又开皇子之学。及迁都洛邑,诏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高祖钦明稽古,笃好坟典,坐舆据鞍,不忘讲道。刘芳、李彪诸人以经书进,崔光、邢峦之徒以文史达,其余涉猎典章,关历词翰,莫不糜以好爵,动贻赏眷。于是斯文郁然,比隆周汉。世宗时,复诏营国学,树小学于四门,大选儒生,以为小学博士,员四十人。虽黉宇未立,而经术弥显。时天下承平,学业大盛。故燕齐赵魏之间,横经著录,不可胜数。大者千余人,小者犹数百。州举茂异,郡贡孝廉,对扬王庭,每年逾众。神龟中,将立国学,诏以三品已上及五品清官之子以充生选。未及简置,仍复停寝。正光二年,乃释奠于国学,命祭酒崔光讲《孝经》,始置国子生三十六人。暨孝昌之后,海内淆乱,四方校学所存无几。永熙中,复释奠于国学;又于显阳殿诏祭酒刘钦讲《孝经》,黄门李郁说《礼记》,中书舍人卢景宣讲《大戴礼夏小正篇》;复置生七十二人。及迁都于鄴,国子置三十六人。至于兴和、武定之世,寇难既平,儒业复光矣。
汉世郑玄并为众经注解,服虔、何休各有所说。玄《易》、《书》、《诗》、《礼》、《论语》、《孝经》,虔《左氏春秋》,休《公羊传》,大行于河北。王肃《易》亦间行焉。晋世杜预注《左氏》,预玄孙坦、坦弟骥于刘义隆世并为青州刺史,传其家业,故齐地多习之。自梁越以下传受讲说者甚众。今举其知名者附列于后云。
梁越,字玄览,新兴人也。少而好学,博综经传,无所不通。性纯和笃信,行无择善。国初为《礼经》博士。太祖以其谨厚,举动可则,拜上大夫命授诸皇子经书。太宗即祚,以师傅之恩赐爵祝阿侯后出为雁门太守,获白雀以献,拜光禄大夫。卒。子弼,早卒。
弼子恭,袭。降为云中子。无子,爵除。
卢丑,昌黎徒河人,襄城王鲁元之族也。世祖之为监国,丑以笃学博闻入授世祖经。后以师傅旧恩赐爵济阴公。除镇军将军,拜尚书,加散骑常侍,出为河内太守。延和二年冬卒。阙初,中山袭爵,太和中,以老疾自免。
子升头,袭爵,后例降。
张伟,字仲业,小名翠螭,太原中都人也。高祖敏,晋秘书监。伟学通诸经,讲授乡里,受业者常数百人。儒谨泛纳,勤于教训,虽有顽固不晓,问至数十,伟告喻殷勤,曾无愠色。常依附经典,教以孝悌,门人感其仁化,事之如父。性恬平,不以夷嶮易操,清雅笃慎,非法不言。世祖时,与高允等俱被辟命,拜中书博士。转侍郎、大将军乐安王范从事中郎、冯翊太守。还,仍为中书侍郎、本国大中正。使酒泉,慰劳沮渠无讳。还,迁散骑侍郎。聘刘义隆,还,拜给事中、建威将军,赐爵成皋子。出为平东将军、营州刺史,进爵建安公。卒,赠征南将军、并州刺史,谥曰康,在州郡以仁德为先,不任刑罚,清身率下,宰守不敢为非。
子仲虑,太和初,假给事中、高丽副使,寻假散骑常侍、高丽使。后出为章武太守,加宁远将军。仲虑弟仲继,学尚有父风,善《仓》、《雅》、《林说》。太和中,官至侍御长,坐事徒西裔,道死。
梁祚,北地泥阳人。父劭,皇始二年归国,拜吏部郎,出为济阳太守。至祚,居赵郡。祚笃志好学,历治诸经,尤善《公羊春秋》、郑氏《易》,常以教授。有儒者风,而无当世之才。与幽州别驾平恆有旧,又姊先适范阳李氏,遂携家人侨居于蓟。积十余年,虽羁贫窘而著述不倦。恆时相请屈,与论经史。辟秘书中散,稍迁秘书令。为李所排,摈退为中书博士。后出为统万镇司马,征为散令。撰并陈寿《三国志》,名曰《国统》。又作《代都赋》,颇行于世。清贫守素,不交势贵。年八十七。太和十二年卒。
子元吉,有父风。少子重,历碎职,后为相州镇北府参军事。
平恆,字继叔,燕国蓟人。祖视,父儒,并仕暮容为通宦。恆耽勤读诵,研综经籍,钅句深致远,多所博闻。自周以降,暨于魏世,帝王传代之由,贵臣升降之绪,皆撰录品第,商略是非,号曰《略注》,合百余篇。好事者览之,咸以为善焉。安贫乐道,不以屡空改操。征为中书博士。久之,出为幽州别驾。廉贞寡欲,不营资产,衣食至常不足,妻子不免饥寒。后拜著作佐郎,迁秘书丞。
时高允为监,河间邢祜、北平阳嘏、河东裴定、广平程骏、金城赵元顺等为著作佐郎,虽才学互有短长,然俱为称职,并号长者。允每称博通经籍无过恆也。
恆即刘彧将军王玄谟舅子。恆三子,并不率父业,好酒自弃。恆常忿其世衰,植杖巡舍侧岗而哭,不为营事婚宦,任意官娶,故仕聘浊碎,不得及其门流。恆妇弟邓宗庆及外生孙玄明等每以为言。恆曰:“此辈会是衰顿,何烦劳我。”乃别构精卢,并置经籍于其中,一奴自给,妻子莫得而往,酒食亦不与同。时有珍美,呼时老东安公刁雍等共饮啖之,家人无得尝焉。太和十年,以恆为秘书令,而恆固请为郡,未授而卒,时年七十六。赠平东将军、幽州刺史、都昌侯,谥曰康。
子寿昌,太和初,秘书令史。稍迁荆州征虏府录事参军。
陈奇,字脩奇,河北人也,自云晋凉州刺史骧之八世孙。祖刃,仕慕容垂。奇少孤,家贫,而奉母至孝。龆龀聪识,有夙成之美。性气刚亮,与俗不群。爱玩经典,博通坟籍,常非马融、郑玄解经失旨,志在著述《五经》。始注《孝经》、《论语》,颇传于世,为搢绅所称。
与河间邢祐同召赴京。时秘书监游雅素闻其名,始颇好之,引入秘省,欲授以史职。后与奇论典诰及《诗书》,雅赞扶马郑。至于《易讼卦》天与水违行,雅曰:“自葱岭以西,水皆西流,推此而言,《易》之所及自葱领以东耳。”奇曰:《易》理绵广,包含宇宙。若如公言,自葱领以西,岂东向望天哉?”奇执义非雅,每如此类,终不苟从。雅性护短,因以为嫌。尝众辱奇,或尔汝之,或指为小人。奇曰:“公身为君子,奇身且小人耳。”雅曰:“君言身且小人,君祖父是何人也?”奇曰:“祖,燕东部侯釐,”雅质奇曰:“侯釐何官也?”奇曰:“三皇不传礼,官名岂同哉?故昔有云师、火正、鸟师之名。以斯而言,世革则官异,时易则礼变。公为皇魏东宫内侍长,侍长竟何职也?”由是雅深憾之。先是敕以奇付雅,令铨补秘书,雅既恶之,遂不复叙用焉。
奇冗散数年,高允与奇仇温古籍,嘉其远致,称奇通识。非凡学所窥。允微劝雅曰:“君朝望具瞻,何为与野儒办简牍章句?”雅谓允有私于奇,曰:“君宁党小人也!”乃取奇所注《论语》、《孝经》焚于坑内。奇曰:“公贵人,不乏樵薪,何乃燃奇《论语》?”雅愈怒,因告京师后生不听传授。而奇无降志,亦评雅之失。雅制昭皇太后碑文,论后名字之美,比谕前魏之甄后。奇刺发其非,遂闻于上。诏下司徒检对碑史事,乃郭后,雅有屈焉。
有人为谤书,多怨时之言,颇称奇不得志。雅乃讽在事云:“此书言奇不遂,当是奇假人为之。如依律文,造谤书者皆及孥戮。”遂抵奇罪。时司徒、平原王陆丽知奇见枉,惜其才学,故得迁延经年,冀有宽宥。但执以狱成,竟致大戮,遂及其家。奇于《易》尤长。在狱尝自筮卦,未及成,乃揽破而叹曰:“吾不度来年冬季!”及奇受害,如其所占。
奇初被召,夜梦星坠压脚,明而告人曰:“星则好风,星则好雨,梦星厌脚,必无善征。但时命峻切,不敢不赴耳。”奇妹适常氏,有子曰矫之。仕历郡守。神龟中,上书陈时政所宜,言颇忠至,清河王怿称美之。奇所注《论语》,矫之传掌,未能行于世,其义多异郑玄,往往与司徒崔浩同。
常爽,字仕明,河内温人,魏太常卿林六世孙也。祖珍,苻坚南安太守,因世乱遂居凉州。父坦,乞伏世镇远将军、大夏镇将、显美侯。爽少而聪敏,严正有志概,虽家人僮隶未尝见其宽诞之容。笃志好学,博闻强识,明习纬候,《五经》百家多所研综。州郡礼命皆不就。
世祖西征凉土,爽与兄仕国归款军门,世祖嘉之。赐仕国爵五品,显美男;爽为六品,拜宣威将军。是时戎车屡驾,征伐为事,贵游子弟未遑学术,爽置馆温水之右,教授门徒七百余人,京师学业,翕然复兴。爽立训甚有劝罚之科,弟子事之若严君焉。尚书左仆射元赞、平原太守司马真安、著作郎程灵虬,皆是爽教所就,崔浩、高允并称爽之严教,奖厉有方。允曰:“文翁柔胜,先生刚克,立教虽殊,成人一也。”其为通识叹服如此。
因教授之暇,述《六经略注》,以广制作,甚有条贯。其序曰:“《传》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然则仁义者人之性也,经典者身之文也,皆以陶铸神情,启悟耳目,未有不由学而能成其器,不由习而能利其业。是故季路勇士也,服道以成忠烈之概;宁越庸夫也,讲艺以全高尚之节。盖所由者习也,所因者本也,本立而道生,身文而德备焉。昔者先王之训天下也,莫不导以《诗书》,教以《礼乐》,移其风俗,和其人民。故恭俭庄敬而不烦者,教深于《礼》也;广博易良而不奢者,教深于《乐》也;温柔敦厚而不愚者,教深于《诗》也;疏通知远而不诬者,教深于《书》也;洁静精微而不贼者,教深于《易》也;属辞比事而不乱者,教深于《春秋》也。夫《乐》以和神,《诗》以正言,《礼》以明体,《书》以广听,《春秋》以断事,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源。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其几乎息矣。”由是言之,《六经》者先王之遗烈,圣人之盛事也。安可不游心寓目,习性文身哉!顷因暇日,属意艺林,略撰所闻,讨论其本,名曰《六经略注》以训门徒焉。”其《略注》行于世。
爽不事王侯,独守闲静,讲肄经典二十余年,时人号为“儒林先生”。年六十三,卒于家。
子文通,历官至镇西司马、南天水太守、西翼校尉。文通子景,别有《傅》。
刘献之,博陵饶阳人也。少而孤贫,雅好《诗》、《传》,曾受业于渤海程玄,后遂博观众籍。见名法之言,掩卷而笑曰:“若使杨墨之流不为此书,千载谁知其小也!”曾谓其所亲曰:“观屈原《离骚》之作,自是狂人,死其宜矣,何足惜也!吾常谓濯缨洗耳,有异人之迹;哺糟歠醨,有同物之志。而孔子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诚哉斯言,实获我心。
时人有从献之学者,献之辄谓之曰:“人之立身,虽百行殊途,准之四科,要以德行为首。君若能入孝出悌,忠信仁让,不待出户,天下自知。傥不能然,虽复下帷针股,蹑屩从师,正可博闻多识,不过为土龙乞雨,眩惑将来,其于立身之道有何益乎?孔门之徒,初亦未悟,见旱鱼之叹,方归而养亲。嗟乎先达,何自觉之晚也!束脩不易,受之亦难,敢布心腹,子其图之。”由是四方学者莫不高其行义而希造其门。
献之善《春秋》、《毛诗》,每讲《左氏》,尽隐公八年便止,云义例己了,不复须解。由是弟子不能究竟其说。后本郡举孝廉,非其好也,逼遗之,乃应命,至京,称疾而还。高祖幸中山,诏征典内校书,献之喟然叹曰:“吾不如庄周散木远矣!一之谓甚,其可再乎。”固以疾辞。时中山张吾贵与献之齐名,海内皆曰儒宗。吾贵每一讲唱,门徒千数,其行业可称者寡。献之著录,数百而已,皆经通之士。于是有识者辨其优劣。魏承丧乱之后,《五经》大义虽有师说,而海内诸生多有疑滞,咸决于献之。六艺之文,虽不悉注,然所标宗旨,颇异旧义,撰《三礼大义》四卷,《三传略例》三卷,《注毛诗序义》一卷,今行于世,并《章句疏》三卷。注《涅槃经》未就而卒。有四子,放古、爰古、参古、脩古。
放古,幼有人才。为州从事,早亡。爰古、参古,并传父《诗》而不能精通也。
张吾贵,字吴子,中山人。少聪惠口辩,身长八尺,容貌奇伟。年十八,本郡举为太学博士。吾贵先未多学,乃从郦诠受《礼》,牛天祐受《易》。诠、祐粗为开发,而吾贵览读一遍,便即别构户牖。世人竞归之。曾在夏学,聚徒千数而不讲《传》,生徒窃云张生之于《左氏》似不能说。吾贵闻之,谓其徒曰:“我今夏讲暂罢,后当说《传》,君等来日皆当持本。”生徒怪之而已。吾贵谓刘兰云:“君曾读《左氏》,为我一说。”兰遂为讲。三旬之中,吾贵兼读杜、服,隐括两家,异同悉举。诸生后集,便为讲之,义例无穷,皆多新异。兰乃伏听。学者以此益奇之。而以辩能饰非,好为诡说,由是业不久传,而气陵牧守,不屈王侯,竟不仕而终。
刘兰,武邑人。年三十余,始入小学,书《急就篇》。家人觉其聪敏,遂令从师,受《春秋》、《诗》、《礼》于中山王保安。家贫无以自资,且耕且学。三年之后,便白其兄:“兰欲讲书。”其兄笑而听之,为立黉舍,聚徒二百。兰读《左氏》,五日一遍,兼通《五经》。先是张吾贵以聪辨过人,其所解说,不本先儒之旨。唯兰推《经》、《传》之由,本注者之意,参以纬候及先儒旧事,甚为精悉。自后经义审博,皆由于兰。兰又明阴阳,博物多识,为儒者所宗。瀛州刺史裴植征兰讲书于州城南馆,植为学主,故生徒甚盛,海内称焉。又特为中山王英所重。英引在馆,令授其子熙、诱、略等。兰学徒前后数千,成业者众,而排毁《公羊》,又非董仲舒,由是见讥于世。永平中,为国子助教。延昌中,静坐读书,有人叩门,门人通焉,兰命引入。其人葛巾单衣,入与兰坐,谓兰曰:“君自是学士,何为每见毁辱,理义长短,竟知在谁,而过无礼见陵也。今欲相召,当与君正之。”言终而出。出后,兰告家人。少时而患卒。
孙惠蔚,字叔炳,武邑武遂人也,小字陀罗。自言六世祖道恭为晋长秋卿,自道恭至惠蔚世以儒学相传。惠蔚年十三,粗通《诗》、《书》及《孝经》、《论语》;十八,师董道季讲《易》;十九,师程玄读《礼经》及《春秋》三《传》。周流儒肆,有名于冀方。
太和初,郡举孝廉,对策于中书省。时中书监高闾宿闻惠蔚,称其英辩,因相谈,荐为中书博士。转皇宗博士。闾被敕理定雅乐,惠蔚参其事。及乐成,闾上疏请集朝贵于太乐,共研是非。秘书令李彪自以才辩,立难于其间,闾命惠蔚与彪抗论,彪不能屈。黄门侍郎张彝常与游处,每表疏论事,多参访焉。十七年,高祖南征,上议告类之礼。及太师冯熙薨,惠蔚监其丧礼,上书令熙未冠之子皆服成人之服。惠蔚与李彪以儒学相知,及彪位至尚书,惠蔚仍太庙令。高祖曾从容言曰:“道固既登龙门而孙蔚犹沉涓浍,朕常以为负矣。”虽久滞小官,深体通塞,无孜孜之望,儒者以是尚焉。
二十二年,侍读东宫。先是七庙以平文为太祖,高祖议定祖宗,以道武为太祖。祖宗虽定,然昭穆未改。及高祖崩,祔神主于庙,时侍中崔光兼太常卿,以太祖既改,昭穆以次而易。兼御史中尉、黄门侍郎邢峦以为太祖虽改,昭穆仍不应易,乃立弹草欲按奏光。光谓惠蔚曰:“此乃礼也,而执法欲见弹劾,思获助于硕学。”惠蔚曰:“此深得礼变。”寻为书以与光,赞明其事。光以惠蔚书呈宰辅,乃召惠蔚与峦庭议得失,尚书令王肃又助峦,而峦理终屈,弹事遂寝。
世宗即位之后,仍在左右敷训经典,自冗从仆射迁秘书丞、武邑郡中正。惠蔚既入东观,见典籍未周,乃上疏曰:“臣闻圣皇之御世也,必幽赞人经,参天二地,宪章典故,述遵鸿猷。故《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则《六经》、百氏,图书秘籍,乃承天之正术,治人之贞范。是以温柔疏远,《诗书》之教;恭俭易良,《礼乐》之道。爻彖以精微为神,《春秋》以属辞为化。故大训炳于东序,艺文光于麟阁。斯实太平之枢宗,胜残之要道,有国之灵基,帝王之盛业。安上靖民,敦风美俗,其在兹乎?及秦弃学术,《礼经》泯绝。减兴求访,典文载举,先王遗训,粲然复存。暨光武拨乱,日不暇给,而入洛之书二千余两。魏晋之世,尤重典坟,收亡集逸,九流咸备。观其鸠阅史篇,访购经论,纸竹所载,略尽无遗。臣学阙通儒,思不及远,徒循章句,片义无立,而兹造曲覃,厕班秘省,忝官承乏,唯书是司。而观、阁旧典,先无定目,新故杂糅,首尾不全。有者累帙数十,无者旷年不写。或篇第褫落,始末沦残;或文坏字误,谬烂相属。篇目虽多,全定者少。臣今依前丞臣卢昶所撰《甲乙》新录,欲裨残补阙,损并有无,校练句读,以为定本,次第均写永为常式。其省先无本者,广加推寻,搜求令足。然经记浩博,诸子纷纶,部帙既多,章篇纰缪,当非一二校书,岁月可了。今求令四门博士及在京儒生四十人,在秘书省专精校考,参定字义。如蒙听许,则典文允正,群书大集。”诏许之。
又兼黄门侍郎,迁中散大夫,仍兼黄门。久之,正黄门侍郎,代崔光为著作郎,才非文史,无所撰著,唯自披其传注数行而已。迁国子祭酒、秘书监,仍知史事。延昌二年,追赏侍讲之劳,封枣强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肃宗初,出为平东将军、济州刺史。还京,除光禄大夫。魏初已来,儒生寒官,惠蔚最为显达。先单名蔚,正始中,侍讲禁内,夜论佛经,有惬帝旨,诏使加“惠”,号惠蔚法师焉。神龟元年卒于官,时年六十七。赐帛五百匹,赠大将军、瀛州刺史,谥曰戴。
子伯礼,袭封。伯礼善隶书。拜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宁朔将军、步兵校尉、国子博士。卒,赠辅国将军、巴州刺史。子产同,袭。少有才学,早亡,时人惜之。
徐遵明,字子判,华阴人也。身长八尺,幼孤好学。年十七,随乡人毛灵和等诣山东求学。至上党,乃师屯留王聪,受《毛诗》、《尚书》、《礼记》。一年,便辞聪诣燕赵,师事张吾贵。吾贵门徒甚盛,遵明伏膺数月,乃私谓其友人曰:“张生名高而义无检格,凡所讲说,不惬吾心,请更从师。”遂与平原田猛略就范阳孙买德受业。一年,复欲去之。猛略谓遵明曰:“君年少从师,每不终业,千里负帙,何去就之甚。如此用意,终恐无成。”遵明曰:’吾今始知真师所在。”猛略曰:“何在?”遵明乃指心曰:“正在于此。”乃诣平原唐迁,纳之,居于蚕舍。读《孝经》、《论语》、《毛诗》、《尚书》、《三礼》,不出门院,凡经六年,时弹筝吹笛以自娱慰。又知阳平馆陶赵世业家有服氏春秋,是晋世永嘉旧本,遵明乃往读之。复经数载,因手撰《春秋义章》,为三十卷。
是后教授,门徒盖寡,久之乃盛。遵明每临讲坐,必持经执疏,然后敷陈,其学徒至今浸以成俗。遵明讲学于外二十余年,海内莫不宗仰。颇好聚敛,有损儒者之风。
后广平王怀闻而征焉。至而寻退,不好京辇。孝昌末,南渡河,客于任城。以兗州有旧,因徒居焉。永安初,东道大使元罗表荐之,竟无礼辟。二年,元颢入洛,任城太守李湛将举义兵,遵明同其事。夜至民间,为乱兵所害,时年五十五。
永熙二年,遵明弟子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表曰:“臣闻行道树德,非求利于当年;服义履仁,岂邀恩于没世。但天爵所存,果致式闾之礼;民望攸属,终有祠墓之荣。伏见故处士兗州徐遵明生在衡泌,弗因世族之基;长于原野,匪乘雕镂之地。而讬心渊旷,置情恬雅,处静无闷,居约不忧。故能垂帘自精,下帷独得,钻经纬之微言,研圣贤之妙旨。莫不入其门户,践其堂奥,信以称大儒于海内,擅明师于日下矣。是故眇眇四方,知音之类,延首慕德,跂踵依风。每精庐暂辟,杖策不远千里;束脩受业,编录将逾万人。固已企盛烈于西河,拟高踪于北海。若慕奇好士,爱客尊贤,罢吏游梁,纷而成列。遵明以硕德重名,首蒙礼命,曳裾雅步,眷同置体。黄门李郁具所知明,方申荐奏之恩,处心守壑之志,潜居乐道,遂往不归。故北海王入洛之初,率土风靡,遵明确然守志,忠洁不渝,遂与太守李湛将诛叛逆。时有邂逅,受毙凶险。至诚高节,堙没无闻,朝野人士,相与嗟悼。伏惟陛下远应龙序,俯执天衷,每端听而忘昃,常坐思而候晓。虽微功小善,片言一行,莫不衣裳加室,玉帛在门。况遵明冠盖一时,师表当世,溘焉冥没,旌纪寂寥。逝者长辞,无论荣价,文明叙物,敦厉斯在。臣讬迹诸生,亲承顾眄,惟伏膺之义,感在三之重,是以越分陈愚,上喧幄座。特乞加以显谥,追以好爵,仰申朝廷尚德之风,下示学徒稽古之利。若宸鉴昭回,曲垂矜采,则荒坟千载,式贵生平。”卒无赠谥。
董徵,字文发,顿丘卫国人也。祖英,高平太守。父虬,郡功曹。徵身长七尺二寸,好古,学尚雅素。年十七,师清河监伯阳,受《论语》、《毛诗》、《春秋》、《周易》,就河内高望崇受《周官》,后于博陵刘献之遍受诸经。数年之中,大义精练,讲授生徒。太和末,为四门小学博士。后世宗诏徵入璇华宫,令孙惠蔚问以《六经》,仍诏征教授京兆、清河、广平、汝南四王,后特除员外散骑侍郎。清河王怿之为司空、司徒,引征为长流参军。怿迁太尉,征为仓曹参军。出为氵市郡太守,加扬烈将军。入为太尉司马,俄加辅国将军。未几,以本将军除安州刺史。徵因述职,路次过家,置酒高会,大享邑老,乃言曰:“腰龟返国,昔人称荣;仗节还家,云胡不乐。”因诫二三子弟曰:“此之富贵,匪自天降,乃勤学所致耳。”时人荣之。入为司农少卿、光禄大夫。征出州入卿,匪唯学业所致,亦由汝南王悦以其师资之义。为之启请焉。永安初,加平东将军,寻以老解职。永熙二年卒。出帝以徵昔授父业,故优赠散骑常侍、都督相殷沧三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相州刺史,谥曰文烈。
子仲曜,武定末,仪同开府属。
刁冲,字文朗,渤海饶安人也,镇东将军雍之曾孙。十三而孤,孝慕过人。其祖母司空高允女,聪明妇人也,哀其早孤,抚养尢笃。冲免丧后便志学他方,高氏泣涕留之,冲终不止。虽家世贵达,乃从师于外,自同诸生。于时学制,诸生悉日直监厨,冲虽有仆隶,不令代己,身自炊爨。每师受之际,发情精专,不舍昼夜,殆忘寒暑。学通诸经,偏修郑说,阴阳、图纬、算数、天文、风气之书莫不关综,当世服其精博,刺史郭祚闻其盛名,访以疑义,冲应机解辩,无不祛其久惑。后太守范阳卢尚之、刺史河东裴植并征冲为功曹、主簿,非所好也,受署而已,不关事务。惟以讲学为心,四方学徒就其受业者岁有数百。
冲虽儒生,而执心壮烈,不畏强御。延昌中,世宗舅司徒高肇擅恣威权,冲乃抗表极言其事,辞旨恳直,文义忠愤。太傅、清河王怿览而叹息。
先是冲曾祖雍作《行孝论》以诫子孙,称:“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树,后世圣人易之棺椁。其有生则不能致养,死则厚葬过度。及于末世,至蘧蒢裹尸,倮而葬者。确而为论,并作折衷。既知二者之失,岂宜同之。当令所存者棺厚不过三寸,高不过三尺,弗用缯彩,敛以时服。轜车止用白布为幔,不加画饰,名为清素车。又去挽歌、方相,并盟器杂物。”及冲祖遵将卒,敕其子孙令奉雍遗旨。河南尹丞张普惠谓为太俭,贻书于冲叔整议其进退。整令与通学议之,冲及致书国学诸儒以论其事,学官竟不能答。
冲以嫡传祖爵东安侯。京兆王继为司空也,并以高选频辟记室参军。肃宗将亲释奠,于是国子助教韩神固与诸儒诣国子祭酒崔光、吏部尚书甄琛,举其才学,奏而征焉。及卒,国子博士高凉及范阳卢道侃、卢景裕等复上状陈冲业行,议奏谥曰安宪先生,祭以太牢。子钦,字志儒。早亡。
卢景裕,字仲儒,小字白头,范阳涿人也。章武伯同之兄子。少聪敏,专经为学。居拒马河,将一老婢作食,妻子不自随从。又避地大宁山,不营世事,居无所业,惟在注解。其叔父同职居显要,而景裕止于园舍,情均郊野,谦恭守道,贞素自得。由是世号居士。
前废帝初,除国子博士,参议正声,甚见亲遇,待以不臣之礼。永熙初,以例解。天平中,还乡里,与邢子才、魏季景、魏收、邢昕等同征赴鄴。景裕寓讬僧寺,讲听不已。未几,归本郡。
河间邢摩纳与景裕从兄仲礼据乡作逆,逼其同反,以应元宝炬。齐献武王命都督贺拔仁讨平之。闻景裕经明行著,驿马特征,既而舍之,使教诸子。在馆十日一归家,随以鼎食。景裕风仪言行,雅见嗟赏。先是景裕注《周易》、《尚书》、《孝经》、《礼记》、《老子》,其《毛诗》、《春秋左氏》未讫,齐文襄王入相,于第开讲,招延时隽,令景裕解所注《易》。景裕理义精微,吐发闲雅。时有问难,或相诋诃,大声厉色,言至不逊,而景裕神采俨然,风调如一,从容往复,无际可寻。由是士君子嗟美之。
元颢入洛,以为中书郎。普泰初,复除国子博士。进退其间,未曾有得失之色。性清静,淡于荣利,弊衣粗食,恬然自安,终日端严,如对宾客。兴和中,补齐王开府属,卒于晋阳,齐献武王悼惜之。
景裕虽不聚徒教授,所注《易》大行于世。又好释氏,通其大义。天竺胡沙门道悕每论诸经论,辄讬景裕为之序。景裕之败也,系晋阳狱,至心诵经,枷锁自脱。是时又有人负罪当死,梦沙门教讲经,觉时如所梦,默诵千遍,临刑刀折,主者以闻,赦之。此经遂行于世,号曰《高王观世音》。
李同轨,赵郡高邑人,阳夏太守义深之弟。体貌魁岸,腰带十围,学综诸经,多所治诵,兼读释氏,又好医术。年二十二,举秀才,射策,除奉朝请,领国子助教。转著作郎,典仪注,修国史,迁国子博士,加征虏将军。永熙二年,出帝幸平等寺,僧徒讲法,敕同轨论难,音韵闲朗,往复可观,出帝善之。三年春,释菜,诏延公卿学官于显阳殿,敕祭酒刘廞讲《孝经》,黄门李郁讲《礼记》,中书舍入卢景宣解《大戴礼夏小正篇》。时广招儒学,引令预听。同轨经义素优,辩析兼美,而不得执经,深为慨恨。天平中,转中书侍郎。兴和中,兼通直散骑常侍,使萧衍。衍深耽释学,遂集名僧于其爱敬、同泰二寺,讲《涅盘大品经》,引同轨预席。衍兼遣其朝臣并共观听。同轨论难久之,道俗咸以为善。卢景裕卒,齐献武王引同轨在馆教诸公子,甚加礼之。每旦入授,日暮始归。缁素请业者,同轨夜为说解,四时恆尔,不以为倦。武定四年夏卒,年四十七,时人伤惜之,齐献武王亦殊嗟悼,赠襚甚厚。赠骠骑大将军、瀛州刺史,谥曰康。
李业兴,上党长子人也。祖虬,父玄纪,并以儒学举孝廉。玄纪卒于金乡令。业兴少耿介。志学精力,负帙从师,不惮勤苦。耽思章句,好览异说。晚乃师事徐遵明于赵魏之间。时有渔阳鲜于灵馥亦聚徒教授,而遵明声誉未高,著录尚寡。业兴乃诣灵馥黉舍,类受业者。灵馥乃谓曰:“李生久遂羌博士,何所得也?”业兴默尔不言。及灵馥说《左传》,业兴问其大义数条,灵馥不能对。于是振衣而起曰:“羌弟子正如此耳!”遂便径还。自此灵馥生徒倾学而就遵明。遵明学徒大盛,业兴之为也。
后乃博涉百家,图纬、风角、天文、占候无不详练,尤长算历。虽在贫贱,常自矜负,若礼待不足,纵于权贵,不为之屈。后为王遵业门客。举孝廉,为校书郎。以世行赵匪历,节气后辰下算,延昌中,业兴乃为《戊子元历》上之。于时屯骑校尉张洪、荡寇将军张龙祥等九家各献新历,世宗诏令共为一历。洪等后遂共推业兴为主,成《戊子历》,正光三年奏行之。事在《律历志》,累迁奉朝请。临淮王彧征蛮,引为骑兵参军。后广陵王渊北征,复为外兵参军。业兴以殷历甲寅,黄帝辛卯,徒有积元,术数亡缺,业兴又修之,各为一卷,传于世。
建义初,敕典仪注,未几除著作佐郎。永安二年,以前造历之勋,赐爵长子伯。遭忧解任,寻起复本官。元晔之窃号也,除通直散骑侍郎。普泰元年,沙汰侍官,业兴仍在通直,加宁朔将军。又除征虏将军、中散大夫,仍在通直。太昌初,转散骑侍郎,仍以典仪之勤,特赏一阶,除平东将军、光禄大夫,寻加安西将军。后以出帝登极之初,预行礼事,封屯留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转中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永熙三年二月,出帝释奠,业兴与魏季景、温子升、窦瑗为摘句。后入为侍读。
迁鄴之始,起部郎中辛术奏曰:“今皇居徒御,百度创始,营构一兴,必宜中制。上则宪章前代,下则模写洛京。今鄴都虽旧,基址毁灭,又图记参差,事宜审定。臣虽曰职司,学不稽古,国家大事非敢专之。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硕学通儒,博闻多识,万门千户,所宜访询。今求就之披图案记,考定是非,参古杂今,折中为制,召画工并所须调度,具造新图,申奏取定。庶经始之日,执事无疑。”诏从之。天平二年,除镇南将军,寻为侍读。于时尚书右仆射、营构大将高隆之被诏缮治三署乐器、衣服及百戏之属,乃奏请业兴共参其事。
四年,与兼散骑常侍李谐、兼吏部郎卢元明使萧衍,衍散骑常侍朱异问业兴曰:“魏洛中委粟山是南郊邪?”业兴曰:“委粟是圆丘,非南郊。”异曰:“北间郊、丘异所,是用郑义。我此中用王义。”业兴曰:“然,洛京郊、丘之处专用郑解。”异曰:“若然,女子逆降傍亲亦从郑以不?”业兴曰:“此之一事,亦不专从。若卿此间用王义,除禫应用二十五月,何以王俭丧礼禫用二十七月也?”异遂不答。业兴曰:“我昨见明堂四柱方屋,都无五九之室,当是裴頠所制。明堂上圆下方,裴唯除室耳。今此上不圆何也?”异曰:“圆方之说,经典无文,何怪于方?”业兴曰:“圆方之言,出处甚明,卿自不见。见卿录梁主《孝经义》亦云上圆下方,卿言岂非自相矛盾!”异曰:“若然,圆方竟出何经?”业兴曰:“出《孝经援神契》。”异曰:“纬候之书,何用信也!”业兴曰:“卿若不信,灵威仰、叶光纪之类经典亦无出者,卿复信不?”异不答。
萧衍亲问业兴曰:“闻卿善于经义,儒、玄之中何所通达?”业兴曰:’少为书生,止读五典,至于深义,不辨通释。”衍问《诗周南》,王者之风,系之周公,《邵南》,仁贤之风,系之《邵公》。何名为系?”业兴对曰:“郑注《仪礼》云:“昔大王、王季居于岐阳,躬行《邵南》之教,以兴王业。及文王行今《周南》之教以受命。作邑于酆,分其故地,属之二公。名为系。”衍又问:“若是故地,应自统摄,何由分封二公?”业兴曰:“文王为诸侯之时所化之本国,今既登九五之尊,不可复守诸侯之地,故分封二公。”衍又问:“《干卦》初称‘潜龙’,二称‘见龙’。至五‘飞龙’。初可名为虎。”问意小乖。业兴对:“学识肤浅,不足仰酬。”衍又问:“《尚书》‘正月上日受终文祖’,此是何正?”业兴对:“此是夏正月。”衍言何以得知,业兴曰:“案《尚书中候运行篇》云‘日月营始’,故知夏正。”衍又问:“尧时以何月为正?”业兴对:’自尧以上,书典不载,实所不知。”衍又云:“‘寅宾出日’,即是正月。‘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即是二月。此出尧典,何得云尧时不知用何正也?”业兴对:’虽三正不同,言时节者皆据夏时正月。《周礼》,仲春二月会男女之无夫家者。虽自周书,月亦夏时,尧之日月,亦当如此。但所见不深,无以辨析明问。”衍又曰:“《礼》,原壤之母死,孔子助其沐椁。原壤叩木而歌曰:‘久矣不讬音。狸首之班然,执女手之卷然。’孔子圣人,而与原壤为友?”业兴对:“孔子即自解,言亲者不失其为亲,故者不失其为故。”又问:“原壤何处人?”业兴对曰:“郑注云:原壤,孔子幼少之旧。故是鲁人。”衍又问:“孔子圣人,所存必可法。原壤不孝,有逆人伦,何以存故旧之小节,废不孝之大罪?”业兴对曰:“原壤所行,事自彰著。幼少之交,非是今始,既无大故,何容弃之?孔子深敦故旧之义,于理无失。”衍又问:“孔子圣人,何以书原壤之事,垂法万代?”业兴对曰:“此是后人所录,非孔子自制。犹合葬于防,如此之类,《礼记》之中动有百数。”衍又问:“《易》曰太极,是有无?”业兴对:“所传太极是有,素不玄学,何敢辄酬。”
还,兼散骑常侍。加中军大将军。后罢议事省,诏右仆射高隆之及诸朝士与业兴等在尚书省议定五礼。兴和初,又为《甲子元历》,时见施用。复预议《麟趾新制》。武定元年,除国子祭酒,仍侍读。三年,出除太原太守。齐献武王每出征讨,时有顾访。五年,齐文襄王引为中外府谘议参军。后坐事禁止。业兴乃造《九宫行棋历》,以五百为章,四千四十为部,九百八十七为斗分,还以己未为元,始终相维,不复移转,与今历法术不同。至于气序交分,景度盈缩,不异也。七年,死于禁所,年六十六。
业兴爱好坟籍,鸠集不已,手自补治,躬加题帖,其家所有,垂将万卷。览读不息,多有异闻,诸儒服其渊博。性豪侠,重意气。人有急难,委之归命,便能容匿。与其好合,倾身无吝。若有相乖忤,便即疵毁,乃至声色,加以谤骂。性又躁隘,至于论难之际,高声攘振,无儒者之风。每语人云“但道我好,虽知妄言,故胜道恶。务进忌前,不顾后患,时人以此恶之。至于学术精微,当时莫及。
子崇祖,武定中,太尉外兵参军。崇祖弟遵祖,太昌中,业兴传其长子伯以授之。齐受禅,例降。
史臣曰:古语云:容体不足观,勇力不足恃,族姓不足道,先祖不足称,然而显闻四方,流声后裔者,其惟学乎。信哉斯言也。梁越之徒,笃志不倦,自求诸己,遂能闻道下风,称珍席上,或聚徒千百,或服冕乘轩,咸稽古之力也。
列传文苑第七十三
袁跃 裴敬宪 卢观 封肃 邢臧 裴伯茂 邢昕 温子升
夫文之为用,其来日久。自昔圣达之作,贤哲之书,莫不统理成章,蕴气标致 ,其流广变,诸非一贯,文质推移,与时俱化。淳于出齐,有雕龙之目;灵均逐楚,著嘉祸之章。汉之西京,马扬为首称;东都之下,班张为雄伯。曹植信魏世之英,陆机则晋朝之秀,虽同时并列,分途争远。永嘉之后,天下分崩,夷狄交驰,文章殄减。昭成、太祖之世,南收燕赵,网罗俊乂。逮高祖驭天,锐情文学,盖以颉颃汉彻,掩踔曹丕,气韵高艳,才藻独构。衣冠仰止,咸慕新风。肃宗历位,文雅大盛,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
袁跃,字景腾,陈郡人,尚书翻弟也。博学隽才,性不矫俗 ,笃于交友。翻每谓人曰:“跃可谓我家千里驹也。”释褐司空行参军,历位尚书都兵郎中,加员外散骑常侍。将立明堂,跃乃上议,当时称其博洽。蠕蠕主阿那环亡破来奔,翰廷矜之,送复其国。既而每使朝贡,辞旨颇不尽礼。跃为朝臣书与环,陈以祸福,言辞甚美。后迁军骑将军、太傅、清河王怿文学,雅为怿所爱赏。怿之文表多出于跃。卒,赠冠军将军、吏部郎中。所制文集行于世。无子,兄翻以子聿脩继。
聿修,字叔德,七岁遭丧,居处礼若成人。九岁,州辟主簿。性深沉 ,有鉴识,清靖寡欲,与物无竞。姨夫尚书崔休深所知赏。年十八,领本州中正,兼尚书度支郎中。齐受禅,除太子庶子,以本官行博陵太守。
裴敬宪,字孝虞,河东闻喜人也。益州刺史宣第二子。少有志行,学博才清,抚训诸弟 ,专以读诵为业。澹于荣利,风气俊远,郡征功曹不就,诸府辟命,先进其弟,世人叹美之。司州牧、高阳王雍举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性和雅,未尝失色于人。工隶草,解音律,五言之作,独擅于时。名声甚重,后进共宗慕之。中山阙将之部,朝贤送于河梁,赋诗言别,皆以敬宪为最。其文不能赡逸,而有清丽之美。少有气病,年三十三卒,人物甚悼之。敬宪世有仁义于乡里。孝昌中,蜀贼陈双炽所过残暴,至敬宪宅,辄相约束,不得焚烧。为物所伏如此。永兴三年,赠中书侍郎,谥曰文。
卢观,字伯举,范阳涿人也。少好学,有隽才,举秀才 ,射策甲科,除太学博士、著作佐郎。与太常少卿李神隽、光禄大夫王诵等在尚书上省撰定朝仪,拜尚书仪曹郎中。孝昌元年卒。
封肃,字元邕,渤海人,尚书回之兄子也。早有文思,博涉经史 ,太傅崔光见而赏焉。位太学博士,修《起居注》,兼廷尉监。为《还园赋》,其辞甚美。正光中,京兆王西征,引为大行台郎中,委以书记。还,除尚书左中兵郎中,卒。肃性恭俭,不妄交游,唯与崔励、励从兄鸿尤相亲善。所制文章多亡失,存者十余卷。
邢臧,字子良,河间人,光禄少卿虬长孙也。幼孤,早立操尚 ,博学有藻思。年二十一,神龟中,举秀才,问策五条,考上第,为太学博士。正光中,议立明堂,藏为裴頠一室之议,事虽不行,当时称其理博。出为本州中从事,雅为乡情所附。永安初,征为金部郎中,以疾不赴,转除东牟太守。时天下多事,在职少能廉白,臧独清慎奉法,吏民爱之。陇西李延实,庄帝之舅,以太传出除青州,启臧为属,领乐安内史,有惠政。后除濮阳太守,寻加安东将军。臧和雅信厚,有长者之风,为时人所爱敬。为特进甄琛《行状》,世称其工。与裴敬宪、卢观兄弟并结交分,曾共读《回文集》,臧独先通之。撰古来文章,并叙作者氏族,号曰《文谱》,未就,病卒,时贤悼惜之。其文笔凡百余篇。赠镇北将军、定州刺史,谥曰文。子恕,涉学有识悟。
裴伯茂,河东人,司空中郎叔义第二子。少有风望,学涉群书,文藻富赡。释褐奉朝请。大将军、京兆王继西讨 ,引为铠曹参军。南讨绛蜀陈双炽,为行台长孙承业行台郎中。承业还京师,留伯茂仍知行台事。以平薛凤贤等赏平阳伯。再迁散骑常侍,典起居注。太昌初,为中书侍郎。永熙中,出帝兄子广平王赞盛选宾僚,以伯茂为文学,后加中军大将军。
伯茂好饮酒,颇涉疏傲,久不徒官,曾为《豁情赋》,其序略曰:“余摄养舛和 ,服饵寡术,自春徂夏。三婴凑疾。虽桐君上药,有时致效;而草木下性,实萦衿抱。故复究览庄生,具体齐物,物我两忘,是非俱遗,斯人之达,吾所师焉。故作是赋,所以讬名豁情,寄之风谣矣。”天平初迁鄴,又为《迁都赋》,文多不载。
二年,因内宴,伯茂侮慢殿中尚书、章武王景哲,景哲遂申启,称:“伯茂弃其本列 ,与监同行;以梨击案,傍污冠服;禁庭之内,令人挈衣。”诏付所司,后竟无坐。伯茂先出后其伯仲规,与兄景融别居。景融贫窘,伯茂了无赈恤,殆同行路,世以此贬薄之。卒年三十九,知旧叹惜焉。
伯茂末年剧饮不已,乃至伤性,多有愆失。未亡前数日,忽云:“吾得密信,将被收掩。”乃与妇乘车西逃避。后因顾指壁中 ,言有官人追遂,其妻方知其病。卒后,殡于家园,友人常景、李浑、王元景、卢元明、魏季景、李骞等十许人于墓傍置酒设祭,哀哭涕泣,一饮一酹曰:“裴中书魂而有灵,知吾曹也。”乃各赋诗一篇。李骞以魏收亦与之友,寄以示收。收时在晋阳,乃同其作,论叙伯茂,其十字云:“临风想玄度,对酒思公荣。”时人以伯茂性侮傲,谓收诗颇得事实。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度支尚书、雍州刺史,重赠吏部尚书,谥曰文。伯茂曾撰《晋书》,竟未能成。无子,兄景融以第二子孝才继。
邢昕,字字明,河间人,尚书峦弟伟之子。幼孤,见爱于祖母李氏。好学 ,早有才情。萧宝夤以车骑大将军开府讨关中,以子明为东閤祭酒,委以文翰。在军解褐汤寇将军,累迁太尉记室参军。吏部尚书李神隽奏昕修起居注。太昌初,除中书侍郎,加平东将军、光禄大夫。时言冒窃官级,为中尉所劾,免官,乃为《述躬赋》。未几,受诏与秘书监常景典仪注事。出帝行释奠礼,昕与校书郎裴伯茂等俱为《录》义。永熙末,昕入为侍读,与温子升、魏收参掌文诏。迁鄴,乃归河间。天平初,与侍中从叔子才、魏季景、魏收同征赴都。寻还乡里。既而复征,时萧衍使兼散骑常侍刘孝仪等来朝贡,诏昕兼正员郎迎于境上。司徒孙腾引为中郎。寻除通直常侍,加中军将军。既有才藻,兼长几案。自孝昌之后,天下多务,世人竞以吏工取达,文学大衰。司州中从事宋游道以公断见知,时与昕嘲谑。昕谓之曰:“世事同知文学外。”游道有惭色。兴和中,以本官副李象使于萧衍。昕好忤物,人谓之牛。是行也,谈者谓之牛象斗于江南。齐文襄王摄选,拟昕为司徒右长史,未奏,遇疾卒,士友悲之。赠车骑将军、都官尚书、冀州刺史,谥曰文。所著文章,自有集录。
温子升,字鹏举,自云太原人,晋大将军峤之后也。世居江左。祖恭之,刘义隆彭城王义康户曹 ,避难归国,家于济阴冤句,因为其郡县人焉。家世寒素。父晖,兗州左将军府长史,行济阴郡事。
子升初受学于崔灵恩、刘兰,精勤,以夜继昼,昼夜不倦。长乃博览百家,文章清婉。为广阳王渊贱客 ,在马坊教诸奴子书。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见而善之,故诣渊谢之。景曰:“顷见温生。”渊怪问之,景曰:“温生是大才士。”渊由是稍知之。
熙平初,中尉、东平王匡博召辞人,以充御史,同时射策者八百余人,子升与卢仲宣、孙搴等二十四人为高第。于时预选者争相引决 ,匡使子升当之,皆受屈而云。搴谓人曰:“朝来靡旗乱辙者,皆子升逐北。”遂补御史,时年二十二。台中文笔皆子升为之。以忧去任,服阕,还为朝请。后李神隽行荆州事,引兼录事参军。被征赴省,神隽表留不遗。吏部郎中李奖退表不许,曰:“昔伯瑜之不应留,王郎所以发叹,宜速遣赴,无踵彦云前失。”于是还员。
正光末,广阳王渊为东北道行台,召为郎中,军国文翰皆出其手。于是才名转盛。黄门郎徐纥受四方表启,答之敏速 ,于渊独沉思曰:“彼有温郎中,才藻可畏。”高车破走,珍实盈满,子升取绢四十匹。及渊为葛荣所害,子升亦见羁执。荣下都督和洛兴与子升旧识,以数十骑潜送子升,得达冀州。还京,李楷执其手曰:“卿今得免,足使夷甫惭德。”自是无复官情,闭门读书,厉精不已。
建义初,为南主客郎中,修起居注。曾一日不直,上党王天穆时录尚书事,将加捶挞 ,子升遂逃遁。天穆甚怒,奏人代之。庄帝曰:“当世才子不过数人,岂容为此,便相放黜。”乃寝其奏。及天穆将讨邢杲,召子升同行,子升未敢应。天穆谓人曰:“吾欲收其才用,岂怀前忿也。今复不来,便须南走越,北走胡耳!”子升不得已而见之。加伏波将军,为行台郎中,天穆深加赏之。元颢入洛,天穆召子升问曰:“即欲向京师,为随我北渡?”对曰:“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狈。元颢新入,人情未安,今往讨之,必有征无战。王若克复京师,奉迎大驾,桓文之举也。舍此北渡,窃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遣子升还洛,颢以为中书舍人。庄帝还宫,为颢任使者多被废黜,而子升复为舍人。天穆每谓子升曰:“恨不用卿前计。”除正员郎,仍舍人。
及帝杀尔朱荣也,子升预谋,当时赦诏,子升词也。荣入内,遇子升 ,把诏书问是何文书,子升颜色不变,曰“敕”。荣不视之。尔朱兆入洛,子升惧祸逃匿。永熙中,为侍读兼舍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后领本州大中正。
萧衍使张皋写子升文笔,传于江外。衍称之曰:“曹植、陆机复生于北土。恨我辞人,数穷百六。”阳夏太守傅标使吐谷浑,见其国主床头有书数卷,乃是子升文也。济阴王晖业尝云:“江左文人 ,宋有颜延之、谢灵运,梁有沈约、任昉,我子升足以陵颜轹谢,含任吐沈。”杨遵彦作《文德论》,以为古今辞人皆负才遗行,浇薄险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温子升彬彬有德素。
齐文襄王引子升为大将军府谘议参军。子升前为中书郎,常诣萧衍客馆受国书,自以不修容止。谓人曰:“诗章易作,逋峭难为。”文襄馆客元仅曰:“诸大当贺。”推子升合陈辞。子升久忸怩,乃推陆操焉。及元仅、刘思逸、荀济等作乱 ,文襄疑子升知其谋。方使之作献武王碑文,既成,乃饿诸晋阳狱,食弊襦而死,弃尸路隅,没其家口。太尉长史宋游道收葬之,又为集其文笔为三十五卷。子升外恬静,与物无竞,言有准的,不妄毁誉,而内深险。事故之际,好预其间,所以终致祸败。又撰《永安记》三卷。无子。
史臣曰:古之人所贵名不朽者,盖重言之尚存,又加之以才名,其为贵显,固其宜也。自余或位下人微 ,居堂亦何能自达。及其灵蛇可握,天网俱顿,并编缃素,咸贯儒林,虽其位可下,其身可杀,千载之后,贵贱一焉。非此道也,孰云能致。凡百士子,可不务乎!
列传孝感第七十四
赵琰 长孙虑 乞伏保 孙益德 董洛生 杨引 阎元明 吴悉达
王续生 李显达 张升 仓跋 王崇 郭文恭
《经》云“孝,德之本”,“孝悌之至,通于神明”。此盖生人之大者。淳风既远,世情虽薄,孔门有以责衣锦,诗人所以思素冠。且生尽色养之天,终极哀思之地,若乃诚达泉鱼,感通鸟兽,事匪常伦,期盖希矣。至如温床扇席,灌树负土,时或加人,咸为度俗,今书赵琰等以《孝感》为目焉。
赵琰,字叔起,天水人。父温为杨难当司马。初,苻氏乱,琰为乳母携奔寿春,年十四乃归。孝心色养,饪熟之节,必亲调之。皇兴中,京师俭,婢简粟粜之,琰遇见切责,敕留轻粃。尝送子应冀州娉室,从者于路偶得一羊,行三十里而琰知之,令送于本处。又过路傍,主人设羊羹,琰访知盗杀,卒辞不食。遣人买耜刃,得剩六耜,即令送还刃主。刃主高之,义而不受,琰命委之而去。初为兗州司马,转团城镇副将。还京,为淮南王他府长史。时禁制甚严,不听越关葬于旧兆。琰积三十余年,不得葬二亲。及蒸尝拜献,未曾不婴慕卒事。每于时节,不受子孙庆贺。年余耳顺,而孝思弥笃。慨岁月推移,迁窆无期,乃绝盐粟,断诸滋味,食麦而已。年八十卒。迁都洛阳,子应等乃还乡葬焉。
应弟煦,字宾育。好音律,以善歌闻于世。位秦州刺史。
长孙虑,代人也。母因饮酒,其父真呵叱之,误以杖击,便即致死。真为县囚执,处以重坐。虑列辞尚书云“父母忿争,本无余恶。直以谬误,一朝横祸。今母丧未殡,父命旦夕。虑兄弟五人,并各幼稚。虑身居长,今年十五,有一女弟,始向四岁,更相鞠养,不能保全。父若就刑,交坠沟壑,乞以身代老父命,使婴弱众孤得蒙存立。”尚书奏云:“虑于父为孝子,于弟为仁兄。寻究情状,特可矜感。”高祖诏特恕其父死罪,以从远流。
乞伏保,高车部人也。父居,显祖时为散骑常侍,领牧曹尚书,赐爵宁国侯。以忠谨慎密,常在左右,出内诏命。赐宫人河南宗氏,亡后,赐以宫人申氏,宋太子左率申坦兄女也。岁余,居卒,申抚养伏保。性严肃,捶骂切至,而伏保奉事孝谨,初无恨色。袭父侯爵,例降为伯。稍迁左中郎将。每请禄赐,在外公私尺丈所用,无不白知。出为无善镇将。申年余八十,伏保手制马舆,亲自扶接,申欣然随之。申亡,伏保解官,奉丧还洛。复为长,兼南中郎将,卒。
孙益德,乐安人也。其母为人所害,益德童幼为母复仇。还家,哭于殡以待县官。高祖、文明太后以其幼而孝决,又不逃罪,特免之。
董洛生,代人也。居父丧过礼,诏遣秘书中散温绍伯奉玺书慰之,令自抑割以全孝道。又诏其宗亲,使相喻奖,勿令有灭性之讥。
杨引,乡郡襄垣人也。三岁丧父,为叔所养。母年九十三卒,引年七十五,哀毁过礼。三年服毕,恨不识父,追服斩衰,食粥粗服,誓终身命。终十三年,哀慕不改,为郡县乡闾三百余人上状称美。有司奏宜旌赏,复其一门,树其纯孝。诏别敕集书标杨引至行,又可假以散员之名。
阎元明,河东安邑人也。少而至孝,行著乡闾。太和五年,除北随郡太守。元明以违离亲养,兴言悲慕,母亦慈念,泣泪丧明。元明悲号上诉,许归奉养。一见其母,母目便开。刺史吕寿恩列状上闻,诏下州郡,表为孝门,复其租调兵役,令终母年。母亡,服终,心丧积载,每忌日悲恸傍邻。昆弟雍和,尊卑谐穆,安贫乐道,白首同归。
又猗氏县人令狐仕,兄弟四人,早丧父,泣慕十载,奉养其母,孝著乡邑。而力田积粟,博施不已。
又河东郡人杨风等七百五十人,列称乐户皇甫奴兄弟,虽沉屈兵伍而操尚弥高,奉养继亲甚著恭孝之称。
又东郡小黄县人董吐浑、兄养,事亲至孝,三世同居,闺门有礼。景明初,畿内大使王凝奏请标异,诏从之。
吴悉达,河东闻喜人也。弟兄三人,年并幼小,父母为人所杀,四时号慕,悲感乡邻。及长报仇,避地永安。昆弟同居四十余载,闺门和睦,让逸竞劳。虽于俭年糊饘不继,宾客经过,必倾所有。每守宰殡丧,私办车牛,送终葬所。邻人孤贫窘困者,莫不解衣辍粮以相赈恤。乡闾五百余人诣州称颂焉。刺史以悉达兄弟行著乡里,板赠悉达父渤海太守。悉达后欲改葬,亡失坟墓,推寻弗获,号哭之声昼夜不止,叫诉神礻氏。忽于悉达足下地陷,得父铭记。因迁葬曾祖已下三世九丧,倾尽资业,不假于人,哀感毁悴,有过初丧。有司奏闻,标闾复役,以彰孝义。
时有齐州人崔承宗,其父于宋世仕汉中,母丧,因殡彼。后青徐归国,遂为隔绝。承宗性至孝,万里投险,偷路负丧还京师。黄门侍郎孙惠蔚闻之曰:“吾于斯人见廉范之情矣。”于是吊赠尽礼,如旧相识。
王续生,荥阳京县人也。遭继母忧,居丧杖而后起。及终礼制,鬓发尽落。有司奏闻,世宗诏标旌门闾,甄其徭役。
李显达,颍川阳翟人也。父丧,水浆不入口七日,鬓发堕落,形体枯悴。六年庐于墓侧,哭不绝声,殆于灭性。州牧、高阳王雍以状奏,灵太后诏表其门闾。
张升,荥阳人。居父母丧,鬓发坠落,水浆不入口,吐血数升。诏表门闾。
仓跋,荥阳京县人也。丧母,水浆不入口五日,吐血数升,居忧毁瘠,见称州里。有司奏闻,出帝诏标门闾。
王崇,字乾邕,阳夏雍丘人也。兄弟并以孝称。身勤稼穑,以养二亲。仕梁州镇南府主簿。母亡,杖而后起,鬓发坠落。未及葬,权殡宅西。崇庐于殡所,昼夜哭泣,鸠鸽群至。有一小鸟,素质墨眸,形大如雀,栖于崇庐,朝夕不去,母丧始阕,复丁父忧,哀毁过礼。是年,阳夏风雹,所过之处,禽兽暴死,草木摧折。至崇田畔,风雹便止,禾麦十顷,竟无损落,及过崇地,风雹如初。咸称至行所感。崇虽除服,仍居墓侧。于其室前生草一根,茎叶甚茂,人莫能识。至冬中,复有鸟巢于崇屋,乳养三子,毛羽成长,驯而不惊。守令闻之,亲自临视。州以闻奏,标其门闾。
郭文恭,太原平遥人也。仕为太平县令。年逾七十,父母丧亡。文恭孝慕罔极,乃居祖父墓次,晨夕拜跪。跣足负土,培祖父二墓,寒暑竭力,积年不已,见者莫不哀叹。尚书闻奏,标其门闾。
史臣曰:“塞天地而横四海者,唯孝而已矣。然则始敦孝敬之方,终极哀思之道,厥亦多绪,其心一焉。盖上智禀自然之质,中庸有企及之义,及其成名,其美一也。赵琰等或出公卿之绪,籍礼教以资;或出茅檐之下,非奖劝所得。乃有负土成坟,致毁灭性,虽乖先王之典制,亦观过而知仁矣。
列传节义第七十五
于什门 段进 石文德 汲固 王玄威 娄提 刘渴侯 朱长生 于提马八龙
门文爱 晁清 刘侯仁 石祖兴 邵洪哲 王荣世 胡小虎 孙道登
李几 张安祖 王闾
大义重于至闻自日人。慕之者盖希,行之者实寡。至于轻生蹈节,临难如归,杀身成仁,死而无悔,自非耿介苦心之人,郁怏激气之士,亦何能若斯。佥列之传,名《节义》云。
于简,字什门,代人也。太宗时为谒者,使喻冯跋。及至和龙,住外舍不入,使人谓跋曰:“大魏皇帝有诏,须冯主出受,然后敢入。”跋使人牵逼令入,见跋不拜,跋令人按其项。什门曰:“冯主拜受诏,吾自以宾主致敬,何须苦见逼也!”与跋往复,声气厉然,初不挠屈。既而跋止什门。什门于群众之中,回身背跋,被袴后裆以辱之。既见拘留,随身衣裳败壤略尽,虮虱被体。跋遗以衣服,什门拒而不受。和龙人皆叹曰:“虽古烈士,无以过也!”历二十四年,后冯文通上表称臣,乃送什门归。拜治书侍御史。世祖下诏曰:“什门奉使和龙,值狂竖肆虐,勇志壮厉,不为屈节,虽昔苏武何以加之。”赐羊千口、帛千匹,进为上大夫,策告宗庙,颁示天下,咸使闻也。
段进,不知何许人也。世祖初,为白道守将。蠕蠕大檀入塞,围之,力屈被执。进抗声大骂,遂为贼杀。世祖愍之,追赠安北将军,赐爵显美侯,谥曰庄。
石文德,河中蒲坂人也,有行义。真君初,县令黄宣在任丧亡,宣单贫无期亲,文德祖父苗以家财殡葬,持服三年,奉养宣妻二十余载。及亡,又衰绖敛祔,率礼无阙。自苗逮文德,刺史守令卒官者,制服送之。五世同居,闺门雍睦。
又梁州上言天水白石县人赵令安、孟兰强等,四世同居,行著州里。诏并标榜门闾。
汲固,东郡梁城人也。为兗州从事。刺史李式坐事被收,吏民皆送至河上。时式子宪生始满月,式大言于众曰:’程婴、杵臼何如人也!”固曰:“今古岂殊。”遂便潜还,不复回顾,径来入城,于式妇闺抱宪归藏之。及捕者收宪,属有一婢产男,母以婢兒授之。事寻泄,固乃携宪逃遁,遇赦始归。宪即为固长育至十余岁,恆呼固夫妇为郎婆。后高祐为兗州刺史,嘉固节义,以为主簿。
王玄威,恆农北陕人也。显祖崩,玄威立草庐于州城门外,衰裳疏粥,哭踊无时。刺史苟颓以事表闻。诏令问状,玄威称:“先帝统御万国,慈泽被于苍生,含气之类莫不仰赖,玄威不胜悲慕,中心知此,不知礼式。”诏问玄威欲有所诉,听为表列。玄威云:“闻讳悲号,窃谡臣子同例,无所求谒。”及至百日,乃自竭家财,设四百人齐会,忌日,又设百僧供。至大除日,诏送白裤褶一具,与玄威释服,下州令表异焉。
娄提,代人也。显祖时为内三郎。显祖暴崩,提谓人曰:“圣主升遐,安用活为!”遂引佩刀自刺,几至于死。文明太后诏赐帛二百匹。
时有敕勒部人蛭拔寅兄地于,坐盗食官马,依制命死。拔寅自诬己杀,兄又云实非弟杀,兄弟争死,辞不能定。高祖诏原之。
刘渴侯,不知何许人也。禀性刚烈。太和中,为徐州后军,以力死战,众寡不敌,遂禽。瞋目大骂,终不降屈。为贼所杀。高祖赠立忠将军、平州刺史、上庸侯,赐绢千匹、谷千斛。
有严季者,亦为军校尉,与渴侯同殿,势穷被执,终水降屈,后得逃还。除立节将军,赐爵五等男。
朱长生及于提,并代人也。高祖时,以长生为员外散骑常侍,与提俱使高车。至其庭,高车主阿伏至罗责长生等拜,长生拒之曰:“我天子使,安肯拜下土诸侯!”阿伏至罗乃不以礼待。长生以金银宝器奉之,至罗既受献,长生曰:“为臣内附,宜尽臣礼,何得口云再拜而实不拜!”呼出帐,命众中拜。阿伏至罗惭其臣下,大怒曰:“帐中何不教我拜,而辱我于大众!”夺长生等献物,囚之丛石之中,兵胁之曰:“汝能为我臣则活,如其不降,杀汝!”长生与于提瞋目厉声责之曰:“岂有天子使人拜汝夷,我宁为魏鬼,不为汝臣!”至罗弥怒,绝其饮食。从行者三十人皆降,至罗乃给以肉酪,惟长生与提不从,乃各分徙之。积三岁,乃得还。高祖以长生等守节远同苏武,甚嘉之,拜长生河内太守,于提陇西太守,并赐爵五等男。从者皆为令长。
马八龙,武邑武强人也。轻财重义。友人武遂县尹灵哲在军丧亡,八龙闻即奔赴,负尸而归,以家财殡葬,为制缌服。抚其孤遗,恩如所生。州郡表列,诏表门闾。
门文爱,汲郡山阳人也。早孤,供养伯父母以孝谨闻。伯父亡,服未终,伯母又亡。文爱居丧,持服六年,哀毁骨立。乡人魏中贤等相与标其孝义。
晁清,辽东人也。祖晖,济州刺史、颍川公。清袭祖爵,例降为伯。为梁城戍将。萧衍攻围,粮尽城陷,清抗节不屈,为贼所杀。世宗褒美,赠乐陵太守,谥曰忠。子荣宾袭。
刘侯仁,豫州人也。城人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据城南叛。悦息朏,走投侯仁。贼虽重加购募,又严其捶挞,侯仁终无漏泄,朏遂免祸。事宁,有司奏其操行,请免府籍,叙一小县,诏可。
石祖兴,常山九门人也。太守田文彪、县令和真等丧亡,祖兴自出家绢二百余匹,营护丧事。州郡表列,高祖嘉之,赐爵二级,为上造。后拜宁陵令,卒。吏部尚书李韶奏其节义,请加赠谥,以奖来者,灵太后令如所奏。有司谥曰恭。
邵洪哲,上谷沮阳人也。县令范道荣先自眴城归款以除县令,道荣乡人徐孔明,妄经公府,讼道荣非勋,道荣坐除名。羁旅孤贫,不能自理。洪哲不胜义愤,遂代道荣诣京师,明申曲直。经历寒暑,不惮劬劳,道荣卒得复雪。又北镇反乱,道荣孤单,无所归附。洪哲兄伯川复率乡人来相迎接,送达幽州。道荣感其诚节,诉省申闻。诏下州郡,标其里闾。
王荣世,阳平馆陶人也。为三城戍主、方城县子。萧衍攻围,力穷知不可全,乃先焚府库,后杀妻妾。及贼陷城,与戍副邓元兴等俱以不屈被害。肃宗下诏褒美忠节,进荣世爵为伯,赠齐州刺史;元兴开国子,赠洛州刺史。
胡小虎,河南河阴人也。少有武气。正光末,为统军于晋寿。孝昌中,萧衍将樊文炽等寇边,益州刺史邴虬遣长史和安固守小剑,文炽围之。虬命小虎与统军崔珍宝同往防拒。文职掩袭小虎、珍宝,并擒之。文炽攻小剑未陷,乃将珍宝至城下,使谓和安曰:“南军强盛,北救不来,岂若归款,取其富贵。”和安命射之,乃退。复逼小虎与和安交言,小虎乃慷慨谓安曰:“我栅不防,为贼所虏。观其兵士,势不足言,努力坚守。魏行台梁州遣将已至。”贼以刀殴击,言不得终,遂害之。三军无不叹其壮节,哀其死亡。贼寻奔败,禽其次将萧世澄、陈文绪等一十一人。行台魏子建壮其气概,启以世澄购其尸柩,乃获骸骨归葬。
孙道登,彭城吕县人也。永安初,为萧衍将韦休等所虏,而缚临刃,巡远村坞,令其招降乡曲。道登厉声唱呼:“但当努力,贼无所能。”贼遂屠戮之。又荆州被围,行台宗灵恩遣使宗女等四人入城晓喻,为贼将所获,执女等巡城,令其改辞。女等大言:“天军垂至,坚守莫降。”贼忿,各刳其腹,然后斩首。二州表其节义,道登等并赐五品郡、五等子爵,听子弟承袭。遣使诣所在吊祭。
李几,博陵安平人也。七世共居同财,家有二十二房,一百九十八口,长幼济济,风礼著闻,至于作役,卑幼竞进。乡里嗟美,标其门闾。
张安祖,河阳人也。袭世爵山北侯。时有元承贵,曾为何阳令,家贫,且赴尚书求选,逢天寒甚,遂冻死路侧。一子年幼,停尸门巷,棺敛无托。安祖悲哭尽礼,买木为棺,手自营作,敛殡周给。朝野嘉叹。尚书闻奏,标其门闾。
王闾,北海密人也。数世同居,有百口。又太山刘业兴四世同居,鲁郡盖隽六世同居,并共财产,家门雍睦。乡里敬异。有司申奏,皆标门闾。
史臣曰:于什门等或临危不挠,视死如归;或赴险如夷,惟义所在。其大则光国隆家,其小则损己利物。故其盛烈所著,与河海而争流;峻节所标,其松柏而俱茂。并蹈履之所致,身殁名立,岂徒然哉。
列传良吏第七十六
张恂 鹿生 张应 宋世景 路邕 阎庆胤
明亮 杜纂 裴佗 窦瑗羊敦 苏淑
罢侯置守,历年永久,统以方牧,仍世相循,所以宽猛为用,庇民调俗。但廉平常迹,声问难高;适时应务,招响必速。是故搏击为侯,起不旋踵;儒弱贻咎,录用无时。此则已然于前世矣。后之为吏,与世沉浮。季叔浇漓,奸巧多绪,所以蒲、密无为之化,难见其人。有魏初拓中州,兼并疆域,河南、关右,遗黎未纯,拥节分符,多出丰氵市。政术治风,未能咸允,虽动贻大戮,而贪虐未悛,亦由网漏吞舟,时挂一目。高祖肃明网纪,赏罚必行,肇革旧轨,时多奉法。世宗优游而治,宽政遂往,太和之风,颇以陵替。肃宗驭运,天下淆然,其于移风革俗之美,浮虎还珠之政,九州百郡,无所闻焉。且书其为时所称者,以著良吏云尔。
张恂,字洪让,上谷沮阳人也。随兄兗归国,参代王军事。恂言于太祖曰:“金运失御,刘石纷纭,暮容窃号山东,苻姚盗器秦陇,遂使三灵乏响,九域旷君。大王树基玄朔,重明积圣,自北而南,化被燕赵。今中土遗民,望云冀润。宜因斯会,以建大业。”太祖深器异,厚加礼焉。皇始初,拜中书侍郎,帏幄密谋,颇预参议。从将军奚牧略地晋川,拜镇远将军,赐爵平皋子。出为广平太守。恂招集离散,劝课农桑,民归之者千户。迁常山太守。恂开建学校,优显儒士。吏民歌咏之。于时丧乱之后,罕能克厉,惟恂当官清白,仁恕临下,百姓亲爱之,其治为当时第一。太祖闻而嘉叹。太宗即位,赐帛三百匹,征拜太中大夫。神瑞三年卒,年六十九。恂性清俭,不营产业,身死之日,家无余财。太宗悼惜之,赠征虏将军、并州刺史、平皋侯,谥曰宣。
子纯,字道尚,袭爵。镇远将军、平皋子。坐事爵除。
纯弟代,字定燕。陈留、北平二郡太守。卒,赠冠军将军、营州刺史,谥曰惠侯。代所历著清称,有父之遗风。代子长年,中书博士。出为宁远将军、汝南太守。有郡民刘崇之兄弟分析,家贫惟有一牛,争之不决,讼于郡庭。长年见之,凄然曰:“汝曹当以一牛,故致此竞,脱有二牛,各应得一,岂有讼理。”即以家牛一头赐之。于是郡境之中各相诫约,咸敦敬让。太和初,卒于家。
子琛,字宝贵,少有孝行。历武骑常侍、羽林监、太子翊军校尉。卒。
子略,武定中,左光禄大夫。
鹿生,济阴乘氏人。父寿兴,沮渠牧犍库部郎。生再为济南太守,有治称。显祖嘉其能,特征赴季秋马射,赐以聪马,加以青服,彰其廉洁。前后在任十年。时三齐始附,人怀苟且,,蒲博终朝,颇废农业。生立制断之,闻者嗟善。后历徐州任城王澄、广陵侯元衍征东、安南二府长史,带淮阳太守、郯城镇将。年七十四,正始中卒。追赠龙骧将军、兗州刺史。
张应,不知何许人。延兴中,为鲁郡太守。应履行贞素,声绩著闻。妻子樵采以自供。高祖深嘉其能,迁京兆太守。所在清白,得吏民之忻心焉。
宋世景,广平人,河南尹翻之第三弟也。少自修立,事亲以孝闻。与弟道玙下帷诵读,博览群言,尤精经义。族兄弁甚重之。举秀才,对策上第,拜国子助教,迁彭城王勰开府法曹行参军。勰爱其才学,雅相器敬。高祖亦嘉之。迁司徒法曹行参军。
世景明刑理,著律令,裁决疑狱,剖判如流。转尚书祠部郎。彭城王勰每称之曰:“宋世景精识,尚书仆射才也。”台中疑事,右仆射高肇常以委之。世景既才长从政,加之夙勤不怠,兼领数曹,深著称绩。频为左仆射源怀引为行台郎。巡察州镇十有余所,黜陟赏罚莫不咸允。迁徒七镇,别置诸戍,明设亭候,以备北虏。怀大相委重。还而荐之于世宗曰:’宋世景文武才略,当今寡俦,清平忠直,亦少其比。陛下若任之以机要,终不减李冲也。”世宗曰:“朕亦闻之。”尚书令、广阳王嘉,右仆射高肇,吏部尚书、中山王英共荐世景为国子博士,寻荐为尚书右丞。王显与宋弁有隙,毁之于世宗,故事寝不报。
寻加伏波将军。行荥阳太守。郑氏豪横,号为难治。济州刺史郑尚弟远庆先为苑陵令,多所受纳,百姓患之。世景下车,召而谓之曰:“与卿亲,宜假借。吾未至之前,一不相问,今日之后,终不相舍。”而远庆行意自若。世景绳之以法,远庆惧,弃官亡走。于是僚属畏威,莫不改肃。终日坐于事,未尝寝息。县史、三正及诸细民,至即见之,无早晚之节。来者无不尽其情抱,皆假之恩颜,屏人密语。民间之事,巨细必知,发奸摘伏,有若神明。尝有一吏,休满还郡,食人鸡豚;又有一干,受人一帽,又食二鸡。世景叱之曰:汝何敢食甲乙鸡豚,取丙丁之帽!吏干叩头伏罪。于是上下震悚,莫敢犯禁。坐弟道玙事除名。
世景友于之性,过绝于人,及道玙死。哭之哀切,酸感行路,形容毁悴,见者莫不叹愍。岁余,母丧,遂不胜哀而卒。世景尝撰《晋书》,竟未得就。
子季儒,遗腹生。弱冠,太守崔楷辟为功曹,起家太学博士、明威将军。曾至谯宋之间,为文吊嵇康,甚有理致。后夜寝,室坏压殒,年二十五,时人咸伤惜之。
路邕,阳平清渊人。世宗时,积功劳,除齐州东魏郡太守,有惠政。灵太后诏曰:“邕莅政清勤,善绥民俗。比经年俭,郡内饥馑,群庶嗷嗷,将就沟壑,而邕自出家粟,赈赐贫窘,民以获济。虽古之良守,何以尚兹。宜见沾锡,以垂奖劝。可赐龙厩马一匹、衣一袭、被褥一具。班宣州镇,咸使闻知。”邕以善治民,稍迁至南青州刺史而卒。
阎庆胤,不知何许人。为东秦州数城太守。在政五年,清勤厉俗。频年饥馑,庆胤岁常以家粟千石赈恤贫穷,民赖以济。其部民杨宝龙等一千余人,申讼美政。有司奏曰:“案庆胤自莅此郡,惠政有闻,又能自以己粟赡恤饥馑,乃有子爱百姓之义。如不少加优赉,无以厉彼贪残。又案齐州东魏郡太守路邕,在郡治能与之相埒,语其分赡又亦不殊,而圣旨优隆赐以衣马,求情即理,谓合同赏。”灵太后卒无褒赏焉。
明亮,字文德,平原人。性方厚,有识干,自给事中历员外常侍,延昌中,世宗临朝堂,亲自黜陟,授亮勇武将军。亮进曰:“臣本官常侍,是第三清。今授臣勇武,其号至浊。且文武又殊,请更改授。”世宗曰:“今依劳行赏,不论清浊,卿何得乃复以清浊为辞!”亮曰:“圣明在上,清浊故分。臣既属圣明,是以敢启。”世宗曰:“九流之内,人咸君子,虽文武号殊,佐治一也。卿何得独欲乖众,妄相清浊。所请未可,但依前授。”亮曰:“今江左未宾,书轨宜一。方为陛下授命前驱,拓定吴会。官爵陛下之所轻,贱命微臣之所重,陛下方收所重,何惜所轻。”世宗笑曰:“卿欲为朕拓定江表,揃平萧衍,揃平拓定,非勇武莫可。今之所授,是副卿言。辞勇及武,自相矛盾。”亮曰:“臣欲仰禀圣规,运筹而定,何假勇武,方乃成功。”世宗曰:“谋勇二事,体本相须。若勇而无谋,则勇不独举;若谋而无勇,则谋不孤行。必须兼两,乃能制胜,何得云偏须运筹而不复假勇乎?”亮曰:“请改授平远将军。”世宗曰:“运筹用武,然后远人始平,卿但用武平之,何患不行平远也。”亮乃陈谢而退。
后除阳平太守,清白爱民,甚有惠政,声绩之美,显著当时。朝廷嘉其风化。转汲郡太守,为治如前,誉宣远近。二郡民吏,迄今追思之。卒孝昌初,赠左将军、南青州刺史。
初,亮之在阳平,属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讨元叉。时并州刺史城阳王徽亦遣使诣亮,密同熙谋。熙败,亮诡其使辞,由是徽音获免。二年,诏追前效,重赠平东将军、济州刺史,拜其子希远奉朝请。
亮从弟远,仪同开府从事中郎。
杜纂,字荣孙,常山九门人也。少以清苦自立。时县令齐罗丧亡,无亲属收痤,纂以私财殡葬。由是郡县标其门闾,后居父丧尽礼。郡举孝廉,补豫州司士。
稍除积弩将军。领众诣淮,迎降民杨箱等。修立楚镇,招纳山峦李天保等五百户。从征新野,除骑都尉。又从驾寿春,敕纂缘淮慰劳。豫州刺史田益宗率户归国,使纂诣广陵安尉初附,赈给田廪。从征新野,及南阳平,以功赐爵井陉男,赏帛五百匹。数日之中,散之知友。时人称之。又诣赭阳、武阴二郡,课种公田,随供军费。除南秦州武都太守。正始中,迁汉阳太守,并以清白为名。又随都督杨椿等诣南秦军前,招慰逆氏。还,除虎贲中郎将,领太仓令。遭母忧去职。久之,除伏波将军,复为太仓令。寻除宁远将军、阴陵戍主。延昌中,京师俭,敕纂监京仓赈给民廪。肃宗初,拜征虏将军、清河内史。性俭约,尤爱贫老,至能问民疾苦,对之泣涕。劝督农桑,亲自检视,勤者赏以物帛,惰者加以罪谴。吊死问生,甚有恩纪。还,以本将军除东益州刺史。无御边威略,群氏反叛。以失民和征还。迁太府少卿,除平阳太守、后将军、太中大夫。
正光末,清河入房通等三百人颂纂德政,乞重临郡。诏许之。孝昌中,为葛荣围逼,纂以郡降荣。荣令纂入信都慰喻,都督李瑾欲斩,刺史元孚德纂,还。出,又劝荣以水灌城,荣遂以纂为常山太守。至郡未几,荣灭。定州刺史薛昙尚以纂老旧,令护博陵、钜鹿二郡,纂以疾辞。少时卒于家。
纂所历任,好行小惠,蔬食弊衣,多涉诬矫,而轻财洁己,终无受纳,为百姓所思,号为良守。永熙中,赠平北将军、殷州刺史。天平四年,重赠本将军、定州刺史。
裴佗,字元化,河东闻喜人。其先因晋乱避地凉州。苻坚平河西,东归桑梓,因居解县焉。父景,惠州别驾。
佗容貌魁伟,隤然有器望。少治《春秋杜氏》、《毛诗》、《周易》,并举其宗致。举秀才,以高第除中书博士,转司徒参军、司空记室、扬州任城王澄开府仓曹参军。入为尚书仓部郎中,行河东郡事。所在有称绩。还,拜尚书考功郎中、河东邑中正。世宗亲临朝堂,拜员外散骑常侍,中正如故。转司州治中,以风闻为御史所弹,寻会赦免。转征虏将军、中散大夫。为赵郡太守,为治有方,威惠甚著,猾吏奸民莫不改肃。所得俸禄,分恤贫穷。转前将军、东荆州刺史,郡民恋仰,倾境饯送,至今追思之。寻加平南将军。蛮酋田盘石、田敬宗等部落万余家,恃众阻险,不宾王命,前后牧守虽屡征讨,未能降款。佗至州,单使宣慰,示以祸福。敬宗等闻佗宿德,相率归附。于是阖境清晏,寇盗寝息,边民怀之,襁负而至者千余家。寻加抚军将军,又迁中军将军。在州数载,以疾乞还。永安二年卒。遗令不听请赠,不受赙襚。诸子皆遵行之。
佗性刚直,不好俗人交游,其投分者必当时名胜。清白任真,不事家产,宅不过三十步,又无田园。暑不张盖,寒不衣裘,其贞俭若此。六子。
让之,字士礼。武定末,中书侍郎。让之弟诹之,字士正,早有才学。司徒记室参军。天平末,入于关西。
窦瑗,字世珍,辽西辽阳人。自言本扶风平陵人,汉大将军窦武之曾孙崇为辽西太守,子孙遂家焉。曾祖堪,暮容氏渔阳太守。祖表,冯文通成周太守,入国。父冏,举秀才,早卒。普泰初,瑗启以身阶级为父请赠,诏赠征虏将军、平州刺史。
瑗年十七,便荷帙从师。游学十载,始为御史。转奉朝请、兼太常博士,拜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官,因是为荣所知,遂表留瑗为北道大行台左丞。以军功赐爵阳洛男,除员外散骑常侍。瑗以拜荣官,赏新昌男。因从荣东讨葛荣,事平,封容城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后除征虏将军、通直散骑常侍,仍左丞。瑗乞以容城伯让兄叔珍,诏听以新昌男转授之,叔珍由是位至太山太守。
尔朱世隆等立长广王晔为主,南赴洛阳。至东郭外,世隆等遣瑗奏废之。瑷执鞭独人禁内,奏曰:“天人之望,皆在广陵,愿行尧舜之事。”晔遂禅焉。由是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敷奏侃然,前废帝甚重之。出帝时,为廷尉卿。及释奠开讲,瑗与散骑常侍温子升、给事黄门侍郎魏季景、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并为摘句。天平中,除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寻除广宗太守,治有清白之称。广宗民情凶戾,前后累政咸见告讼。惟瑗一人,终始全洁。转中山太守,加征东将军。声誉甚美,为吏民所怀。及齐献武王班书州郡,诫约牧守令长,称瑗政绩,以为劝厉焉。后授使持节、本将军、平州刺史。在州政如治郡。又为齐献武王丞相府右长史。瑗无军府断割之才,不甚称职。又行晋州事。
既还京师,上表曰:
臣在平州之日,蒙班《麟趾新制》,即依朝命宣示,所部士庶忻仰有若三章。臣闻法象巍巍,乃大舜之事;政道郁郁,亦隆周之轨。故元道股肱,可否相济。声教之闻,于此为证。伏惟陛下应图临宇,握纪承天,克构洪基,会昌宝历,式张琴瑟,且调宫羽,去甚删泰,革弊迁浇,俾高祖之德不坠于地。画一既歌,万国欢跃。
臣伏读至三公曹第六十六条,母杀其父,子不得告,告者死。再三返覆之,未得其门。何者?案律,子孙告父母、祖父母者死。又汉宣云“子匿父母,孙匿大父母,皆勿论。盖谓父母、祖父母,小者攘羊,甚者杀害之类,恩须相隐,律抑不言。法理如是,足见其直。未必指母杀父止子不言也。若父杀母,乃是夫杀妻,母卑于父,此子不告是也。而母杀父,不听子告,臣诚下愚,辄以为惑。昔楚康王欲杀令尹子南,其子弃疾为王御士而上告焉。对曰:“泄命重刑,臣不为也。”王遂杀子南,其徒曰:“行乎?”“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曰:“臣乎?”曰:“杀父事仇,吾不忍。”乃缢而死。注云:“弃疾自谓不告父为与杀,谓王为仇,皆非礼,《春秋》讥焉。斯盖门外之治,以义断恩,知君杀父而子不告,是也。母之于父,同在门内,恩无可掩,义无断割。知母将杀理应告父;如其已杀,宜听告官。今母杀父而子不告,便是知母而不知父。识比野人,义近禽兽。且母之于父,作合移天,既杀己之天,复杀子之天,二天顿毁,岂容顿默!此母之罪,义在不赦,下手之日,母恩即离,仍以母道不告,鄙臣所以致惑。
今圣化淳洽,穆如韶夏,食椹怀音,枭镜犹变,况承风禀教,识善知恶之民哉。脱下愚不移,事在言外,如或有之,可临时议罪,何用豫制斯条,用为训诫。诚恐千载之下,谈者喧哗,以明明大朝,有尊母卑父之论。以臣管见,实所不取。如在淳风厚俗必欲行之。且君、父一也。父者子之天,被杀事重,宜附“父谋反大逆子得告”之条。父一而已,至情可见。窃惟圣主有作,明贤赞成,光国宁民,厥用为大,非下走顽蔽所能上测。但受恩深重,辄献瞽言,傥蒙收察,乞付评议。
诏付尚书,三公郎封君义立判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我劳悴,续莫大焉。子于父母,同气异息,终天靡报,在情一也。今忽欲论其尊卑,辨其优劣,推心未忍,访古无据。母杀其父,子复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杀。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此子将欲何之!案《春秋》,庄公元年,不称即位,文姜出故。服虔注云:‘文姜通兄齐襄,与杀公而不反。父杀母出,隐痛深讳。期而中练,思慕少杀,念至于母。故《经》书:三月夫人逊于齐。’既有念母深讳之文,明无仇疾告列之理。且圣人设法,所以防淫禁暴,极言善恶,使知而避之。若临事议刑,则陷罪多矣。恶之甚者,杀父害君,著之律令,百王罔革。此制何嫌,独求削去。既于法无违,于事非害,宣布有年,谓不宜改。”瑗复难云:
寻局判云:“子于父母,同气异息,终天靡报,在情一也。今欲论其尊卑,辨其优劣,推心未忍,访古无据。”瑗以为《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又曰:“乾天也,故称父;坤地也,故称母。”又曰:乾为天,为父;坤为地,为母。《礼丧服经》曰“为父斩衰三年,为母齐衰期。尊卑优劣,显在典章,何言访古无据?
局判云:“母杀其父,子复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杀。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此子将欲何之!”瑗案典律,未闻母杀其父而子有隐母之义。既不告母,便是与杀父,天下岂有无父之国,此子独得有所之乎!
局判又云:“案《春秋》,庄公元年,不称即位,文姜出故。服虔注云:‘文姜通于兄齐襄,与杀公而不反。父杀母出,隐痛深讳,期而中练,思慕少杀,念至于母。故《经》书:三月夫人逊乎齐。’既有念母深讳之文,明无仇疾告列之理。”瑗寻注义。隐痛深讳者,以父为齐所杀,而母与之。隐痛父死,深讳母出,故不称即位,非为讳母与杀也。是以下文以义绝,其罪不为与杀明矣。《公羊传》曰:“君杀,子不言即位,隐之也。”期而中练,父忧少衰,始念于母,略书“夫人逊乎齐”。是内讳出奔,犹为罪文。传曰:“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注云:“夫人有与杀桓之罪,绝不为亲,得尊父子义。善庄公思大义,绝有罪,故曰礼也。”以大义绝有罪,得礼之衷,明有仇疾告列之理。但《春秋桓》、庄之际,齐为大国,通于文姜,鲁公谪之。文姜以告齐襄,使公子彭生杀之。鲁既弱小而惧于齐。是时天子衰微,又无贤霸,故不敢仇之,又不敢告列,惟得告于齐曰:“无所归咎,恶于诸侯,讲以公子彭生除之。”齐人杀公子彭生。案郎此断,虽有援引,即以情推理,尚未遣惑。
事遂停寝。
除大宗正卿,寻加卫将军。宗室以其寒士,相与轻之。瑗案法推治,无所顾避,甚见仇疾。官虽通显,贫窘如初,清尚之操,为时所重。领本州大中正,以本官兼廷尉卿,卒官。赠本将军、太仆卿、济州刺史,谥曰明。
羊敦,字元礼,太山钜平人,梁州刺史祉弟子也。性尚闲素,学涉书史,以父灵引死王事,除给事中。出为本州别驾。公平正直,见有非法,敦终不判署。后为尚书左侍郎、徐州扶军长史。永安中,转廷尉司直,不拜。拜洛阳令。后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太府少卿,转卫将军、广平太守。治有能名,奸吏跼蹐,秋毫无犯。雅性清俭,属岁饥馑,家馈未至,使人外寻陂泽,采藕根而食之。遇有疾苦,家人解衣质米以供之。然其为治,亦尚威严。朝廷以其清白,赐谷一千斛、绢一百匹。兴和初卒,年五十二。吏民奔哭,莫不悲恸。赠都督徐兗二州诸军事、卫大将军、吏部尚书、兗州刺史,谥曰贞。
武定初,齐献武王以敦及中山太守苏淑在官奉法,清约自居,宜见追褒,以厉天下,乃上言请加旌录。诏曰:“昔五袴兴谣,两歧致咏,皆由仁覃千里,化洽一邦。故广平太守羊敦、故中山太守苏淑,并器业和隐,干用贞济,善政闻国,清誉在民。方藉良才,遂登高秩,先后凋亡,朝野伤悼。追旌清德,盖惟旧章,可各赏帛一百匹、谷五百斛,班下郡国,咸使闻知。”
子隐,武定末,开府行参军。
苏淑,字仲和,武邑人也。立性敦谨,颇涉经传。兄寿兴,坐事为阉官。寿兴后为河间太守。赐爵晋阳男。及寿兴将卒,遂冒养淑为子。淑,熙平中袭其爵,除司空士曹参军。寻转太学博士、厉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转奉车都尉,领殿中侍御史。因使于冀州,会高干邕执刺史元嶷据城起义,淑赞成其事。干邕以淑行武邑郡。未几,尔朱汝归疑率兵将至,淑于郡逃还京师。后除左将军、太中大夫、行河阴令。出除乐陵内史。淑在郡绥抚,其有民誉。始迳二周,谢病乞解,有诏听之,民吏老幼诉乞淑者甚众。后历荥阳太守,亦有能名。加中军将军、司徒从事中郎。兴和二年,拜中山太守。三年,卒于郡。淑清心爱下,所历三郡,皆为吏民所思,当时称为良二千石。武定初,赠卫大将军、都官尚书、瀛州刺史,谥曰懿。齐献武王追美清操,与羊敦同见优赏。
子子且,袭。武定中,齐献武王庙丞。
史臣曰阙 。
列传酷吏第七十七
于洛侯 胡泥 李洪之 高遵张赦提 羊祉 崔暹 郦道元 谷楷
淳风既丧,奸黠萌生;法令滋章,弄禁多设。为吏罕仁恕之诚,当官以威猛为济。魏氏以戎马定王业,武功平海内 ,治任刑罚,肃厉为本,猛酷之伦,所以列之今史。
于洛侯,代人也。以劳旧为秦州刺史,而贪酷安忍。州人富炽夺民吕胜胫缠一具,洛侯辄鞭富炽一百,截其右腕。百姓王陇客刺杀民王羌奴、王愈二人 ,依律罪死而已,洛侯生拔陇客舌,刺其本,并刺胸腹二十余疮。陇客不堪苦痛,随刀战动。乃立四柱磔其手足,命将绝,始斩其首,支解四体,分悬道路。见之者无不伤楚,阖州惊震,人怀怨愤。百姓王元寿等一时反叛。有司纠劾。高祖诏使者于州刑人处宣告兵民,然后斩洛侯以谢百姓。
胡泥,代人也。历官至司卫监,赐爵永城侯。泥率勒禁中,不惮豪贵。殿中尚书叔孙侯头应内直而阙于一时,泥以法绳之。侯头恃宠 ,遂与口诤。高祖闻而嘉焉,赐泥衣服一袭。出为幽州刺史,假范阳公。以此平阳尼硕学,遂表荐之。迁平东将军、定州刺史。以暴虐,刑罚酷滥,受纳货贿,征还戮之。将就法也,高祖临太华殿引见,遣侍臣宣诏责之,遂就家赐自尽。
李洪之,本名文通,恆农人。少为沙门,晚乃还俗。真君中,为狄道护军 ,赐爵安阳男。会永昌王仁随世祖南征,得元后姊妹二人。洪之以宗人潜相饷遗,结为兄弟,遂便如亲。颇得元后在南兄弟名字,乃改名洪之。及仁坐事诛,元后入宫,得幸于高宗,生显祖。元后临崩,昭太后问其亲,因言洪之为兄。与相诀经日,具条列南方诸兄珍之等,手以付洪之。遂号为显祖亲舅。太安中,珍之等兄弟至都,与洪之相见,叙元后平生故事,计长幼为昆季。
以外戚为河内太守,进爵任城侯,威仪一同刺史。河内北连上党,南接武牢,地险人悍 ,数为劫害,长吏不能禁。洪之至郡,严设科防,募斩贼者便加重赏,劝农务本,盗贼止息。诛锄奸党,过为酷虐。
后为怀州刺史,封汲郡公,征拜内都大官。河西羌胡领部落反叛,显祖亲征,命洪之与侍中、东郡王陆定总统诸军。舆驾至并州 ,诏洪之为河西都将讨山胡。皆保险拒战。洪之筑垒于石楼南白鸡原以对之。诸将悉欲进攻,洪之乃开以大信,听其复业,胡人遂降。显祖嘉之,迁拜尚书外都大官。
后为使持节、安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至治,设禁奸之制,有带刃行者,罪与劫同,轻重品格 ,各有条章。于是大飨州中豪杰长老,示之法制。乃夜密遣骑分部覆诸要路,有犯禁者,辄捉送州,宣告斩决。其中枉见杀害者百数。赤葩渴郎羌深居山谷,虽相羁縻,王人罕到。洪之芟山为道,广十余步,示以军行之势,乃兴军临其境。山人惊骇。洪之将数十骑至其里闾,抚其妻子,问所疾苦,因资遗之。众羌喜悦,求编课调,所入十倍于常。洪之善御戎夷,颇有威惠,而刻害之声闻于朝野。
初,洪之微时,妻张氏助洪之经营资产,自贫至贵,多所补益 ,有男女几十人。洪之后得刘氏,刘芳从妹。洪之钦重,而疏薄张氏,为两宅别居,偏厚刘室。由是二妻妒竞,互相讼诅,两宅母子,往来如仇。及莅西州,以刘自随。
洪之素非廉清,每多受纳。时高祖始建禄制,法禁严峻,司察所闻,无不穷纠。遂锁洪之赴京。高祖临大华 ,庭集群官,有司奏洪之受赃狼藉,又以酷暴。高祖亲临数之,以其大臣,听在家自裁。洪之志性慷慨,多所堪忍,疹疾灸疗,艾炷围将二寸,首足十余处,一时俱下,而言笑自若,接宾不辍。及临自尽,沐浴换衣。防卒扶持,将出却入,遍绕家庭,如是再三,泣叹良久,乃卧而引药。
始洪之托为元后兄,公私自同外戚。至此罪后,高祖乃稍对百官辨其诬假,而诸李犹善相视,恩纪如亲。洪之始见元后 ,计年为兄。及珍之等至,洪之以元后素定长幼,其呼拜坐皆如家人。暮年数延携之宴饮,醉酣之后,携之时或言及本末,洪之则起而加敬,笑语自若。富贵赫弈,当舅戚之家,遂弃宗专附珍之等。等颇存振本属,而犹不显然。刘氏四子,长子神自有传。
高遵,字世礼,勃海蓚人。父济,沧水太守。遵贱出,兄矫等常欺侮之。及父亡 ,不令在丧位。遵遂驰赴平城,归从祖兄中书令允。允乃为遵父举哀,以遵为丧主,京邑无不吊集,朝贵咸识之。徐归奔赴。免丧,允为营宦路,得补乐浪王侍郎,遵感成益之恩,事允如诸父。
涉历文史,颇有笔札,进中书侍郎。诣长安,刊《燕宣王庙碑》,进爵安昌子。及新制衣冠 ,高祖恭荐宗庙,遵形貌庄洁,音气雄暢,常兼太祝令,跪赞礼事,为俯仰之节,粗合仪矩。由是高祖识待之。后与游明根、高闾、李冲入议律令,亲对御坐,时有陈奏。以积年之劳,赐粟帛牛马。出为立忠将军、齐州刺史。建节历本州,宗乡改观,而矫等弥妒毁之。
遵性不廉清,在中书时,每假归山东,必借备骡马,将从百余。屯逼民家求丝缣 ,不满意则诟骂不去,强相征求。旬月之间,缣布千数。邦邑苦之。遵既临州,本意未弭,选召僚吏,多所取纳。又其妻明氏家在齐州,母弟舅甥共相凭属,争求货利,严暴非理,杀害甚多。贪酷之响,帝颇闻之。及车驾幸鄴,遵自州来朝,会有赦宥。遵临还州,请辞,帝于行宫,引见诮让之。遵自陈无负,帝厉声曰:“若无迁都赦,必无高遵矣!又卿非惟贪婪,又虐于刑法,谓何如济阴王,犹不免于法。卿何人,而为此行!自今宜自谨约。”还州,仍不悛革。齐州入孟僧振至洛讼遵。诏廷尉少卿刘述穷鞫,皆如所诉。先是,沙门道登过遵,遵以道登荷宠于高祖,多奉以货,深托仗之。道登屡因言次申启救遵,帝不省纳,遂诏述赐遵死。时遵子元荣诣洛论冤,犹恃道登,不时还赴。道登知事决,方乃遣之。遵恨其妻,不与诀,别处沐浴,引椒而死。
元荣,学尚有文才,长于几案。位兼尚书右丞,为西道行台,至高平镇 ,遇城翻被害。
遵弟次文,虽无位官而赀产巨万。遵每责其财,又结憾于遵,吉凶不相往反。时论责之。
张赦提,中山安喜人也。性雄武,有规画。初为虎贲中郎。时京畿盗魁自称豹子、虎子,并善弓马,遂领逃连及诸畜牧者,各为部帅,于灵丘、雁门间聚为劫害。至乃斩人首,射其口,刺人脐,引肠绕树而共射之,以为戏笑。其为暴酷如此。军骑掩扌素,久弗能获,行者患焉。赦提设防遏追穷之计,宰司善之,以赦提为逐贼军将。乃求骁勇追之,未几而获虎子、豹子及其党与。尽送京师,斩于阙下,自是清静。其灵丘罗思祖宗门豪溢,家处隘险,多止亡命,与之为劫。显祖怒之,孥戮其家。而思祖家党,相率寇盗。赦提应募求捕逐,乃以赦提为游徼军将,前后禽获,杀之略尽。因而滥有屠害,尤为忍酷。既资前称,又藉此功,除冠军将军、幽州刺史,假安喜侯。
赦提克己厉约,遂有清称。后颇纵妻段氏,多有受纳,令僧尼因事通请,贪虐流闻。中散李真香出使幽州,采访牧守政绩。真香验案其罪,赦提惧死欲逃。其妻姑为太尉、东阳王丕妻,恃丕亲贵,自许诣丕申诉求助,谓赦提曰:“当为诉理,幸得申雪,愿且宽忧,不为异计。”赦提以此差自解慰。段乃陈列真香昔尝因假而过幽州,知赦提有好牛,从索不果。今台使心协前事,故威逼部下,拷楚过极,横以无辜,证成诬罪。执事恐有不尽,使驾部令赵秦州重往究讯。事伏如前,处赦提大辟。高祖诏赐死于第。将就尽,召妻而责之曰:“贪浊秽吾者卿也,又安吾而不得免祸,九泉之下当为仇雠矣。”
又有华山太守赵霸,酷暴非理。大使崔光奏霸云:“不遵宪度,威虐任情,至乃手击吏人,僚属奔走。不可以君人字下,纳之轨物,辄禁止在州。”诏免所居官。
羊祉,字灵祐,太山钜平人,晋太仆卿琇之六世孙也。父规之,宋任城令。世祖南讨至邹山,规之与鲁郡太守崔邪利及其属县徐通、爱猛之等俱降,赐爵钜平子,拜雁门太守。
祉性刚愎,好刑名,为司空令辅国长史,袭爵钜平子。侵盗公资,私营居宅,有司案之抵死,高祖特恕还徙。后还。景明初,为将作都将,加左军将军。四年,持节为梁州军司,讨叛氐。正始二年,王师伐蜀,以祉假节、龙骧将军、益州刺史,出剑阁而还。又以本将军为秦梁二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天性酷忍,又不清洁。坐掠入为奴婢,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高肇南征,祉复被起为光禄大夫、假平南将军,持节领步骑三万先驱趣涪。未至,世宗崩,班师。夜中引军,山有二径,军人迷而失路。祉便斩队副杨明达,枭首路侧。为中尉元昭所劾,会赦免。后加平北将军,未拜而卒。赠安东将军、兗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刘台龙议谥曰:“祉志存埋轮,不避强御。及赞戎律,熊武斯裁,仗节抚籓,边夷识德,化沾殊类,襁负怀仁。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宜谥为景。”侍中侯刚、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等驳曰:“臣闻惟名与器,弗可妄假,定谥准行,必当其迹。案祉志性急酷,所在过威,布德罕闻,暴声屡发。而礼官虚述,谥之为‘景’,非直失于一人,实毁朝则。衣还付外准行,更量虚实。”灵太后令曰:“依驳更议。”元端、台龙上言:“窃惟谥者行之迹,状者迹之称。然尚书铨衡是司,厘品庶物,若状与迹乖,应抑而不受,录其实状,然后下寺,依谥法准状科上。岂有舍其行迹,外有所求,去状去称,将何所准?橙祉以母老辞籓,乃降手诏云:‘卿绥抚有年,声实兼著,安边宁境,实称朝望。’及其殁也,又加显赠,言祉诚著累朝,效彰内外,作牧岷区,字萌之绩骤闻。诏册褒美,无替伦望。然君子使人器之义,无求备德。有数德优劣不同,刚而能克,亦为德焉。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谓前议为允。”司徒右长史张烈、主簿李易刺称:“案祉历宦累朝,当官之称。季捍西南,边隅靖遏。准行易名,奖诫攸在。窃谓无亏体例。”尚书李韶又述奏以府寺为允,灵太后可其奏。
祉自当官,不惮强御,朝廷以为刚断,时有检覆,每令出使。好慕名利,颇为深文,所经之处,人号天狗下。及出将临州,并无恩润,兵民患其严虐焉。
崔暹,字元钦,本云清河东武城人也。世家子荥阳、颍川之间。性猛酷,少仁恕,奸猾好利,能事势家。初以秀才累迁南兗州刺史,盗用官瓦,盗用官瓦,赃污狼藉,为御史中尉李平所纠,免官。后行豫州事,寻即真。坐遣子析户,分隶三县,广占田宅,藏匿官奴,障吝陂苇,侵盗公私,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官。后累迁平北将军、瀛州刺史。贪暴安忍,民庶患之。尝出猎州北,单骑至于民村。井有汲水妇人,暹令饮马,因问曰:“崔瀛州何如?”妇人不知其暹也,答曰:“百姓何罪,得如此癞兒刺史!”暹默然而去。以不称职被解还京。武川镇反,诏暹为都督,隶大都督李同崇讨之。违崇节度,为贼所败,单骑潜还。禁于廷尉。以女妓园田货元义,获免。建义初遇害于河阴。赠司徒公、冀州刺史,追封武津县公。
子瓚,字绍珍。位兼尚书左丞,卒。瓚妻,庄帝妹也,后封襄城长公主,故特赠瓚冀州刺史。子茂,字祖昂,袭祖爵。
郦道元,字善长,范阳人也。青州刺史范之子。太和中,为尚书主客郎。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秉法清勤,引为治书侍御史。累迁辅国将军、东荆州刺史。威猛为治,蛮民诣阙讼其刻峻,坐免官。久之,行河南尹,寻即真。肃宗以沃野、怀朔、薄骨律、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御夷诸镇并改为州,其郡县戍名令准古城邑。诏道元持节兼黄门侍郎,与都督李崇筹宜置立,裁减去留,储兵积粟,以为边备。未几,除安南将军、御史中尉。
道元素有严猛之称。司州牧、汝南王悦嬖近左右丘念,常与卧起。及选州官,多由于念。念匿于悦第,时还其家,道元收念付狱。悦启灵太后请全之,敕赦之。道元遂尽其命,因以劾悦。是时雍州刺史萧宝夤反状稍露,悦等讽朝廷遣为关右大使,遂为宝夤所害,死于阴盘驿亭。
道元好学,历览奇书。撰注《水经》四十卷、《本志》十三篇,又为《七聘》及诸文,皆行于世。然兄弟不能笃穆,又多嫌忌,时论薄之。
谷楷,昌黎人,濮阳公浑曾孙。稍迁奉车都尉。时沙门法庆反于冀州,虽大军讨破,而妖帅尚未枭除。诏楷诣冀州追捕,皆擒获之。楷眇一目而性甚严忍,前后奉使皆以酷暴为名。时人号曰“瞎虎”。寻为城门校尉,卒。
史臣曰:士之立名,其途不一,或以循良进,或以严酷显。故宽猛相资,德刑互设,然不严而化,君子所先。于洛侯等为恶不同,同归于酷。肆其毒螫,多行残忍。贱人肌肤,同诸木石;轻人性命,甚于刍狗。长恶不悛,鲜有不及。故或身婴罪戮,或忧恚值陨,异途皆毙,各其宜焉。凡百君子,以为有天道矣。
列传逸士第七十八 眭夸 冯亮 李谧 郑修
盖兼济独善,显晦之殊,其事不同,由来久矣。昔夷齐获全于周武,华矞和不容于太公 ,何哉?求其心者,许以激贪之用;督其迹者,以为束教之风。而肥遁不反,代有人矣。夷情得丧,忘怀累有。比夫迈德弘道,匡俗庇民,可得而小,不可得而忽也。自叔世浇浮,淳风殆尽,锥刀之末,竞入成群,而能冥心物表,介然离俗,望古独适,求友千龄,亦异人矣。何必御霞乘云而追日月,穷极天地,始为超远哉。今录眭夸等为《逸士传》。
眭夸,一名昶,赵郡高邑人也。祖迈,晋东海王越军谋掾,后没石勒为徐州刺史。父邃 ,字怀道,慕容宝中书令。夸少有大度,不拘小节,耽志书传,未曾以世务经心。好饮酒,浩然物表。年二十遭父丧,须鬓致白,每一悲哭,闻者为之流涕。高尚不仕,寄情丘壑。同郡李顺愿与之交,夸拒而不许。邦国少长莫不惮之。
少与崔浩为莫逆之交。浩为司徒,奏征为其中郎,辞疾不赴。州郡逼遣,不得已,入京都。与浩相见 ,延留数日,惟饮酒谈叙平生,不及世利。浩每欲论屈之,竟不能发言。其见敬惮如此。浩后遂投诏书于夸怀,亦不开口。夸曰:“桃简,卿已为司徒,何足以此劳国士也。吾便于此将别。”桃简,浩小名也。浩虑夸即还。时乘一骡,更无兼骑,浩乃以夸骡内之厩中,冀相维絷。夸遂托乡人输租者,谬为御车,乃得出关。浩知而叹曰:“眭夸独行士,本不应以小职辱之。又使其人仗策复路,吾当何辞以谢也。”时朝法甚峻,夸既私还,将有私归之咎。浩仍相左右,始得无坐。经年,送夸本骡,兼遗以所乘马,为书谢之。夸更不受其骡马,亦不复书。及浩诛,为之素服,受乡人吊唁,经一时乃止。叹曰:“崔公既死,谁能更容眭夸!”遂作《朋友篇》,辞义为时人所称。
妇父钜鹿魏攀,当时名达之士。未尝备婿之尝,情同朋好。或人谓夸曰:“吾闻有大才者必居贵仕,子何独在桑榆乎?”遂著《知命论》以释之。年七十五卒。葬日,赴会者如市。无子。
冯亮,字灵通,南阳人,萧衍平北将军蔡道恭之甥也。少傅览诸书,又笃好佛理。随道恭至义阳,会中山王英平义阳而获焉。英素闻其名,以礼待接。亮性清净,至洛,隐居崧高,感英之德,以时展勤。及英亡,亮奔赴,尽其哀恸。
世宗尝召以为羽林监,领中书舍人,将令侍讲《十地》诸经,因辞不拜。又欲使衣帻入见,亮苦求以幅巾就朝,遂不强逼。还山数年,与僧徒礼诵为业,蔬食饮水,有终焉之志。会逆人王敞事发,连山中沙门,而亮被执赴尚书省,十余日,诏特免雪。亮不敢还山,遂寓居景明寺。敕给衣食及其从者数人。后思其旧居,复还山室。亮既雅爱山水,又兼巧思,结架岩林,甚得栖游之适,颇以此闻。世宗给其工力,令与沙门统僧暹、河南尹甄琛等,周视崧高形胜之处,遂造闲居佛寺。林泉既奇,营制又美,曲尽山居之妙。亮时出京师。延昌二年冬,因遇笃疾,世宗敕以马舆送令还山,居崧高道场寺。数日而卒。诏赠帛二百匹,以供凶事。遗诫兄子综,敛以衣幍,左手持板,右手执《孝经》一卷,置尸盘石上,去人数里外。积十余日,乃焚于山。以灰烬处,起佛塔经藏。
初,亮以盛冬丧,时连日骤雪,穷山荒润,鸟兽饥窘,僵尸山野,无所防护。时寿春道人惠需,每旦往看其尸,拂去尘霰。禽虫之迹,交横左右,而初无侵毁,衣服如本,惟风吹幍巾。又以亮识旧南方法师信大栗十枚,言期之将来十地果报,开亮手以置把中。经宿,乃为虫鸟盗食,皮壳在地,而亦不伤肌体。焚燎之日,有素雾蓊郁,回绕其傍,自地属天,弥朝不绝。山中道俗营助者百余人,莫不异焉。
李谧,字永和,赵涿人,相州刺史安世之子。少好学,博通诸经,周览百氏。初师事小学博士孔璠。数年后,璠还就谧请业。同门生为之语曰:“青成蓝,蓝谢青,师何常,在明经。”谧以公子征拜著作佐郎,辞以授弟郁,诏许之。州再举秀才,公府二辟,并不就。惟以琴书为业,有绝世之心。览《考工记》、《大戴礼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论》曰:
余谓论事辨物,当取正于经典之真文;援证定疑,必有验于周孔之遗训。然后可以称准的矣。今礼文残缺,圣言靡存,明堂之制,谁使正之。是以后人纷纠,竞兴异论,五九之说,各信其习。是非无淮,得失相半。故历代纷纭,靡所取正。乃使裴頠云:“今群儒纷纠,互相掎摭,就令其象可得而图,其所以居用之礼莫能通也,为设虚器耳,况汉氏所作,四维之个,复不能令各处其辰。愚以为尊祖配天,其仪明著;庙宇之制,理据未分。直可为殿屋以崇严父之祀,其余杂碎一皆除之。”斯岂不以群儒舛互,并乖其实,据义求衷,莫适可从哉?但恨典文残灭,求之靡据而已矣。乃复遂去室牖诸制。施之于教,未知其所隆政;求之于情,未可喻其所以必须。惜哉言乎!仲尼有言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余以为隆政必须其礼,岂彼一羊哉!推此而论,则圣人之于礼,殷勤而重之,裴頠之于礼,任意而忽之。是则頠贤于仲尼矣。以斯观之,裴氏之子以不达而失礼之旨也。余窃不自量,颇有鄙意,据理寻义,以求其真,贵合雅衷,不苟偏信。乃藉之以《礼传》,考之以训注,博采先贤之言,广搜通儒之说,量其当否,参其同异,弃其所短,收其所长,推义察图,以折厥衷,岂敢必善,聊亦合其言志矣。
凡论明堂之制者虽众,然校其大略,则二途而已。言五室者,则据《周礼考工》之记以为本,是康成之徒所执;言九室者,则案《大戴盛德》之篇以为源,是伯喈之论所持。此之二书,虽非圣言,然是先贤之中博见洽通者也。但名记所闻,未能全正,可谓既尽美矣,未尽善也。而先儒不能考其当否,便各是所习,卒相非毁,岂达士之确论哉?小戴氏传礼事四十九篇,号曰《礼记》,虽未能全当,然多得其衷,方之前贤,亦无愧矣。而《月令》、《玉藻》、《明堂》三篇,颇有明堂之义,余故扌采掇二家,参之《月令》,以为明堂五室,古今通则。其室居中者谓之太庙,太庙之东者谓之青阳,当太室之西南者谓之明堂,当太室之者谓之总章,当太室之北西者谓之玄堂;四面之室,各有夹房,谓之左右个,三十六户七十二牖矣。室个之形,今之殿前,是其遗像耳。个者,即寝之房也。但明堂与寝施用既殊,故房、个之名亦随事而迁耳。今粗书其像,以见鄙意,案图察义,略可验矣。故检之五室,则义明于《考工》;校之户牖,则数协于《盛德》;考之施用,则事著于《月令》;求之闰也,合《周礼》与《玉藻》。既同夏殷,又符周秦,虽乖众儒,傥或在斯矣。
《考工记》曰:“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余谓《记》得之于五室,而谬于堂之修广。何者?当以理推之,令惬古今之情也。夫明堂者,盖所以告月朔、布时令、宗文王、祀五帝者也。然营构之范,自当因宜创制耳。故五室者合于五帝各居一室之义。且四时之祀,皆据其方之正。又听朔布令,咸得其月之辰。可请施政及记,二三俱允,求之古义,窃为当矣。
郑康成汉末之通儒,后学所宗正,释五室之位,谓土居中,木火金水各居四维。然四维之室既乖其正,施令听朔各失厥衷。左右之个,弃而不顾,乃反文之以美说,饰之以巧辞,言水木用事交于东北,木火用事交于东南,火土用事交于西南,金水用事交于西北。既依五行,当从其,用事之交,出何经典?可谓攻于异端,言非而博,疑误后学,非所望于先儒也!《礼记玉藻》曰,天子“听朔于南门之外,闰月则阖门左扉,立于其中”。郑玄注曰:“天子之庙及路寝,皆如明堂制。明堂在国之阳,每月就其时之堂而听朔焉。卒事,反宿路寝亦如之。闰月非常月,听其朔于明堂门下,还处路寝门终月也。”而《考工记》“周人明堂”,玄注曰:“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其同制之言皆出郑注。然则明堂与寝不得异矣。而《尚书顾命篇》曰:“迎子钊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此之翼室,即路寝矣。其下曰“大贝贲鼓在西房”,“重之竹矢在东房”,此则路寝有左右房见于经史者也。《礼记》《丧大记》曰,“君夫人卒于路寝”,小敛,“妇人髽带麻于房中。”郑玄注曰:“此盖诸侯礼,带麻于房中,则西南。”天子诸侯左右房见于注者也。论路寝则明其左右房,言明堂则阙其左右个,同制之说还相矛盾,通儒之注,何其然乎?使九室之徒奋笔而争锋者,岂不由处室之不当哉?
《记》云:东西九筵,南北七筵,五室凡室二筵。置五室于斯堂,虽便班、倕构思,王尔营度,则不能令三室不居其南北也。然则三室之间,便居六筵之地,而室壁之外裁有四尺五寸之堂焉。岂有天子布政施令之所,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堂,周公负扆以朝诸侯之处,而室户之外仅余四尺而已哉?假在俭矣,为陋过约。论其堂宇则偏而非制,求之道理则未惬人情,其不然一也。
余恐为郑学者,苟求必胜,竞生异端以相訾抑。云二筵者,乃室之东西耳,南北则狭焉。余故备论之曰:“若东西二筵,则室户之外为丈三尺五寸矣。南北外复如此,则三室之中南北裁各丈二尺耳。《记》云:“四房两夹窗。”若为三尺之户,二尺之窗,窗户之间,裁盈一尺。绳枢甕牖之室,华门圭窦之堂,尚不然矣。假令复欲小广之,则四面之外阔狭不齐,东西既深,南北更浅,屋宇之制,不为通矣。验之众涂,略无算焉。且凡室二筵,丈八地耳,然则户牖之间不逾二尺也。《礼记明堂》:“天子负斧扆南向而立。”郑玄注曰:“设斧于户牖之间。而郑氏《礼图》说扆制曰:“纵广八尺,画斧文于其上,今之屏风也。”以八尺扆置二尺之间,此之叵通,不待智者,较然可见矣。且若二筵之室为四尺之户,则户之两颊裁各七尺耳,全以置之,犹自不容,矧复户牖之间哉?其不然二也。
又复以世代检之,即虞夏尚朴,殷周稍文,制造之差,每加崇饰。而夏后世室,堂修二七,周人之制,反更促狭,岂是夏禹卑宫之意,周监郁郁之美哉?以斯察之,其不然三也。又云“堂崇一筵”,便基高九尺,而壁户之外裁四尺五寸,于营制之法自不相称。其不然四也。又云“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而复云“凡室二筵”,而不以几。还自相违,其不然五也。以此验之,记者之谬,抑可见矣。
《盛德篇》云:“明堂凡九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上员下方,东西九仞,南北七筵,堂高三尺也。”余谓《盛德篇》得之于户牖,失之于九室。何者?五室之制,傍有夹房,面各有户,户有两牖。此乃因事立则,非拘异术,户牖之数,固自然矣。九室者,论之五帝,事既不合,施之时令,又失其辰。左右之个,重置一隅,两辰同处,参差出入,斯乃义无所据,未足称也。且又堂之修广,裁六十三尺耳。假使四尺五寸为外之其,其中五十四尺便是五室之地。计其一室之中,仅可一丈,置其户牖,则于何容之哉?若必小而为之,以容其数,则令帝王侧身而入,斯为怪矣。此匪直不合典制,抑亦可哂之甚也。余谓其九室之言,诚亦有由。然窃以为戴氏闻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弗见其制,靡知所置,便谓一室有四户之窗,计其户牖之数,即以为九室耳。或未之思也。蔡伯喈汉末之时学士,而见重于当时,即识其修广之不当,而必未思其九室之为谬,更修而广之,假其法像。可谓因伪饰辞,顺非而泽,谅可叹矣。
余今省被众家,委心从善,庶探其衷,不为苟异。但是古非今,俗间之常情;爱远恶近,世中之恆事。而千载之下,独论古制,惊俗之谈,固延多诮。脱有深赏君子者,览而揣之,傥或存焉。
谧不饮酒,好音律,爱乐山水,高尚之情,长而弥固,一遇其赏,悠尔忘归。乃作《神士赋》,歌曰:“周孔重儒教,庄老贵无为。二途虽如异,一是买声兒。生乎意不惬,死名用何施。可心聊自乐,终不为人移。脱寻余志者,陶然正若斯。”延昌四年卒,年三十二,遐迩悼惜之。
其年,四门小学博士孔璠等学官四十五人上书曰:“窃见故处士赵郡李谧:十岁丧父,哀号罢邻人之相;幼事兄瑒,恭顺尽友于之诚。十三通《孝经》、《论语》、《毛诗》、《尚书》。历数之术尤尽其长,州闾乡党有神童之号。年十八,诣学受业,时博士即孔璠也。览始要终,论端究绪,授者无不欣其言矣。于是鸠集诸经,广校同异,比三《传》事例,名《春秋丛林》,十有二卷。为璠等判析隐伏,垂盈百条。滞无常滞,纤毫必举;通不长通,有枉斯屈。不苟言以违经,弗饰辞而背理。辞气磊落,观者忘疲。每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绝迹下帏,杜门却扫,弃产营书,手自删削。卷无重复者四千有余矣。犹括次专家,搜比谠议,隆冬达曙,盛暑通宵。虽仲舒不窥园,君伯之闭户,高氏之遗漂,张生之忘食,方之斯人,未足为喻。谧尝诣故太常卿刘芳推问音义,语及中代兴废之由,芳乃叹曰:‘君若遇高祖,侍中、太常非仆有也。’前河南尹、黄门侍郎甄琛内赞近机,朝野倾目,于时亲识求官者,答云:‘赵郡李谧,耽学守道,不闷于时,常欲致言,但未有次耳。诸君何为轻自媒衒?’谓其子曰:‘昔郑玄、卢植不远数千里诣扶风马融,今汝明师甚迩,何不就业也?’又谓朝士曰:‘甄琛行不愧时。但未荐李谧,以此负朝廷耳。’又结宇依岩,凭崖凿室,方欲训彼青衿,宣扬坟典,冀西河之教重兴、北海之风不坠。而祐善空闻,暴疾而卒。邦国衔殄悴之哀,儒生结摧梁之慕。况璠等或服议下风,或亲承音旨,师儒之义,其可默乎!”事奏,诏曰:“谧屡辞征辟,志守冲素,儒隐之操,深可嘉美。可远傍惠、康,近准玄晏,谥曰贞静处士,并表其门闾,以旌高节。”遣谒者奉册,于是表其门曰文德,里曰孝义云。
郑修,北海人也。少隐于岐南几谷中,依岩结宇,独处淡然,屏迹人事,不交世俗,耕食水饮,皮冠草服,雅好经史,专意玄门。前后州将,每征不至。岐州刺史魏兰根频遣致命,修不得已,暂出见兰根,寻还山舍。兰根申表荐修,肃宗昭付雍州刺史萧宝夤访实以闻。会宝夤作逆,事不行。
史臣曰:古之所谓隐逸者,非伏其身而不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智而不发也。盖以恬淡为心,不皦不昧,安时处顺,与物无私者也。眭夸辈忘怀缨冕,毕志丘园。或隐不违亲,贞不绝俗;或不教而劝,虚往实归。非有自然纯德,其孰能至于此哉?
列传术艺第七十九
晁崇 张渊 殷绍 王早 耿玄 刘灵助 江式
周澹 李修 徐謇 王显 崔彧 蒋少游
盖小道必有可观,况往圣标历数之术,先王垂卜筮之典,论察有法,占候相传,触类长之,其流遂广。工艺纷纶,理非抑止,今列于篇,亦所以广闻见也。
晁崇,字子业,辽东襄平人也。家世史官,崇善天文述数,知名于时。为慕容垂太史郎。从慕容宝败于参合,获崇,后乃赦之。太祖爱其伎术,甚见亲待。从平中原,拜太史令,诏崇造浑仪,历象日月星辰。迁中书侍郎,令如故。天兴五年,月晕,左角蚀将尽,崇奏曰:“占为角虫将死。”时太祖既克姚平于柴壁,以崇言之征,遂命诸军焚车而反。牛果大疫,舆驾所乘巨犗数百头亦同日毙于路侧,自余首尾相继。是岁,天下之牛死者十七八,麋鹿亦多死。
崇弟懿,明辩而才不及崇也。以善比人语内侍左右,为黄门侍郎,兄弟并显。懿好矜容仪,被服僭度,言音类太祖。左右每闻其声,莫不惊竦。太祖知而恶之。后其家奴告崇与懿叛,又与阙臣王次多潜通,招引姚兴,太祖衔之。及兴寇平阳,车驾击破之。太祖以奴言为实,还次晋阳,执崇兄弟并赐死。
崇兄子晖。太祖时给事诸曹,稍迁给事中,赐爵长平侯。征虏将军、济州刺史,假宁东将军、颍川公。刘骏镇东平郡,徙戍近境,晖上表求击之,高宗不许。晖乃为书以大义责之。卒。
子林,袭爵。林卒,子清袭。事在《节义传》。
晖从弟继,太祖时稍迁中书侍郎、给事中、中坚将军,赐爵襄平子。除魏郡太守。卒。
子世宗,袭爵。卒,子元和袭。卒。
张渊,不知何许人。明占候,晓内外星分。自云尝事苻坚,坚欲南征司马昌明,渊劝不行,坚不从,果败。又仕姚兴父子,为灵台令。姚泓灭,入赫连昌,昌复以渊及徐辩对为太史令。世祖平统万,渊与辩俱见获。世祖以渊为太史令,数见访问。神二年,世祖将讨蠕蠕,渊与徐辩皆谓不宜行,与崔浩争于世祖前,语在《浩传》。渊专守常占,而不能钩深致远,故不及浩。后为骠骑军谋祭酒,尝著《观象赋》曰:
《易曰》:开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又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则三极虽殊,妙本同一;显昧虽遐,契齐影响。寻其应感之符,测乎冥通之数,天人之际,可见明矣。夫机象冥缅,至理幽玄,岂伊管智所能究暢。然歌咏之来,偶同风人,目阅群宿,能不歌吟?是时也,岁次析木之津,日在翼星之分,阊阖晨鼓而萧瑟,流火夕以摧颓,游气眇其高搴,辰宿焕焉华布。睹时逝怀川上之感,步秋林同宋生之戚,叹巨艰之未终,抱殷忧而不寐,遂彷徨于穷谷之里,仗策陟神岩之侧。乃仰观太虚,纵目远览,吟啸之顷,懔然增怀。不览至理,拔自近情。常韵发于宵夜,不任咏歌之末,前援管而为赋。其辞曰:
陟秀峰以遐眺,望灵象于九霄。陟,升。遐,远。九霄,九天也。 睹紫宫之环周,嘉帝坐之独标。紫宫垣十五在北斗北,天皇大帝大一星在紫宫中,天帝位尊,故言独标也。 瞻华盖之廕蔼,何虚中之迢迢。华盖七星,杠九星,合十六星,在大帝上。迢迢,高远之貌。 观阁道之穹隆,想灵驾之电飘。阁道六星在王良东北,天帝之所乘蹑,灵驾之所由从。电飘,疾也。 尔乃纵目远览,傍极四维,北鉴机衡,南睹太微,四维,四方之维。机衡,谓北斗星。太微宫十星在翼轸北。三台皦瑗以双列,皇座冏冏以垂晖,三台凡六星,两两而居,起文昌,极太微。皇座一星在太微星中。皦瑗、冏冏,皆星光明之貌也。 虎贲执锐于前阶,常陈屯聚于后闱。三台谓之太阶,虎贲一星在下台南,故言前阶。常陈七星,如毕状,在皇座北,皆宿卫天帝前后,备非常。闱门,宫中之门也。 遂回情旋首,次目文昌,文昌七星,在北斗魁前,别一宫之名,皆相位次也。 仰见造父,爰及王良。造父五星在传舍河中。造父,周穆王御,死,精上为星。王良五星在奎北。王良者,晋大夫,善御,九方湮之子。良一名邮无正,为赵简子御。死,精托于星,为天帝之驭宫。 傅说登天而乘尾,奚仲托精于津阳。傅说一星在尾后。傅说,殷时隐于岩中,殷王武丁梦得贤人,图画其象,求而得之,即立为相。死,精上为星。乘尾,在龙驷之间。奚仲四星在天津北,近河傍。太古时造车舆者,死而精上为星。水北曰阳,在河北,故曰津阳也。 织女朗列于河湄,牵牛焕然而舒光。织女三星在纪星东端,牵牛六星在河鼓南。世人复以河鼓为牵牛。 五车亭柱于毕阴,两河侠井而相望。五车三柱,都十四星,在毕东北。在宿北,故谓之阴。两河,南河、北河。六星侠东井,东西遥相对,故曰相望也。 灼灼群位,落落幽纪,设官分职,罔不悉置。灼灼、落落,皆星光明希疏之貌。群位,谓天设三公九卿之官,皇后嫔御之位。分,谓分其所司,而各有所典。罔,无。悉,尽。言无不尽备,官职亦有之也。 储贰副天,庭延三吏。储贰,谓太子一星,在帝座北。三吏,三公星,在太微宫中也。论道纳言,各有攸司。 论道,谓三公坐而论道。纳言,谓尚书献可替否。 将相次序以卫守,九卿珠连而内侍。太微宫十星皆有上将、上相、次将、次相之位。九卿三星在太微庭中,行列似珠之相连而内侍。 天街分中外之境,四七列九士之异。天街二星,昂毕间,近月星,阴阳之所分,中国之境界。天街以西属外国,旄头氈褐,引弓之民皆属焉。天街以东属中国,缙绅之士,冠带之伦皆属焉。四七二十八宿,角、亢,郑国兗州;氐、房、心,陈国豫州;尾、箕,燕国幽州;斗、牛,吴国扬州;女、虚、危,齐国青州;营室、东壁,卫国并州;奎、娄,鲁国徐州;骨、昂、毕,赵国冀州;觜、参,魏国益州;井、鬼,秦国雍州;柳、星、张,周国洛阳、三河;翼、轸,楚国荆州。天有十二次,日月之所经历;地有十二州,王侯之所国。方土所出之物,各有殊异不同者。
左则天纪、枪、棓、摄提、大角,二咸防奢,七公理狱。天纪九星在贯索东,天枪三星在北斗杓东,天音五星在女床东北。摄提六星侠大角,大角一星在摄提间。二咸:东咸四星在房东北,西咸四星在房西北,此星主防奢淫谄佞之事。七公七星,在招摇东,接近贯索。贯索为天狱。刑狱失中,则七公评议,理其冤枉。 库楼炯炯以灼明,骑官腾骧而奋足。库楼十星在大角南。骑官二十七星在氐南。骑官典乘,故曰腾骧也。 天市建肆于房、心,帝座磥落而电烛。天市二十四星在房、心北,帝座一星在天市中心。 于前则老人、天社,清庙所居。老人一星在弧南,常以春秋分候之。天社六星亦在弧南。清庙十四星在张南。 明堂配帝,灵台考符。明堂三星在太微西南角外,灵台三星在明堂西。 丈人极阳而慌忽,子、孙嘒嘒于参嵎。丈人二星在军市西南。星在南方,故称极阳。慌忽,谓星细小,远邈难见。《老子》曰:“忽兮慌兮,其中有象;慌兮忽兮,其中有物。”子二星,在丈人东。嘒,小貌。孙二星,在子东。《诗》云:嘒彼小星,三五在东。”此之谓乎? 天狗接狼以吠守,野鸡伺晨于参墟。天狗七星在狼北,野鸡一星在参东南。天市中街主警怖,故曰吠守。鸡能候时。鸡能候时,故曰伺晨。 右则少微、轩辕,皇后之位,嫔御相次,尊卑有秩。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南北列,白衣处士之位。轩辕十七星在七星北,有皇后嫔御之位,尊卑相次,皆秩序之也。 御宫典仪,女史执笔。御宫四星在钩陈左傍,此星主典司礼仪、威容步趋之事。女史一星在柱下史北。女史记识昼夜昏明,节漏省时,在勾陈右傍。 内平秉礼以伺邪,天牢禁愆而察失。内平四星在中宫南,有邪媚之事,以礼正之。天牢六星在北斗魁下,有过失则惩其愆也。 于后则有车府、传舍,匏瓜、天津,车府七星在天津东,传舍五星在华盖上,匏瓜五星在丽珠北,天津九星在匏瓜北。 扶匡照曜,丽珠佩珍。扶匡七星在天津东,丽珠五星在须女北。丽桂、衣珠、佩珍,后夫人之盛饰。其星主皇后之服也。 人星丽玄以闲逸,哭、泣连属而趋坟。人星五星在车府南。丽,附;玄,天。言人星近于闲逸。《易》曰:“日月星辰丽于天。”《石氏经》曰:“人星优游,人乃安宁。”哭二星在虚南,泣三星在哭东。坟墓四星在危南。哭、泣星行列趣向坟墓,故曰连属。 河鼓震协以訇磕,腾蛇蟠萦而轮菌。河鼓十二星在南斗北,此星昏中南方而震雷。《易》曰:“鼓之以雷霆。此之谓也。此星主声音,故曰訇磕。腾蛇二十二星在营室北,形状似蛇,故曰轮菌。 于是周章高眄,还旋辰极。辰极,北极。 既觌钩陈中禁,复睹天帝休息,钩陈六星在紫宫中,天皇大帝之所居。诸宫别馆及天床星,皆是休息寝卧而游也。 渐台可升,离宫可即。渐台、离宫皆天宫台之名。渐台四星在织女东足下,离宫六星与营室相连。言天帝或升渐台而观,或就离宫而游。即,就也,《礼记》曰“即宫于宗周”也。 酒旗建醇醪之旌,女床列窈窕之色。酒旗三星在轩辕左角,天设置酒官为饮燕之事,故建牙旗为标。女床二星在纪星东北端,奉侍天王之女。侍卫天王,必有《关睢》窈窕之美,无妒忌之心,乃可侍卫天王左右,故言列窈窕之色也。 辇道屈曲以微焕,附路立于去阁之侧。辇道五星在织女西足,屈曲而细小,故言微焕也。附路一星在阁道傍,言天帝出入由阁道附路。豫防败伤,故言立于云阁之侧。 其列星之表,五车之间,乃有咸池、鸿沼、玉井、天渊、建树、百果、竹林在焉。列宿之外谓之表。咸池三星在天潢东,鸿沼二十三星在须女北,玉井四星在参左足下,天渊十星在龟星东南,建树、百果星在胃南,竹林二十五星在园西南。 江河炳著于上穹,素气霏霏其带天。江,天江星。天江四星在尾北,言天江星乃炳然著见于天上。素气者,天河白气。素,白。霏霏然,带著于天也。
神龟曜甲于清冷,龙鱼摛光以映连。神龟,龟星也,有五星在尾南,龟知来事,故称神在河中,故言清冷。鱼龙,谓鱼一星,在尾,后河中尾为应宿,故言龙鱼,此星在河中,以鱼星之映,水有光曜也。 又有南门、鼓吹,器府之官,奏彼丝竹,为帝娱欢。南门、鼓吹二星在库楼南,翼西南。器府三十二星在轸南。器府典掌丝竹之事,以娱乐天帝也。 熊、罴绵络于天际,虎、豹倏煜而晖烂。虎、豹、熊、罴四星在狼星傍。 弧精引弓以持满,狼星摇动于霄端。狼一星在参东南,弧九星在狼东南。《星传》云:“天下兵起,则弧弓张天。” 其外则有燕、秦、齐、赵,列国之名。外,谓列宿之外,复有诸国之名。齐一星在九坎东,赵二星在齐北,郑一星在赵北,越一星在郑北,周二星在越东,秦二星在周东,代二星在秦南,晋一星在代南,韩一星在晋西,魏一星在韩北,楚一星在韩西,燕一星在楚南。诸列国之名,凡有十二星也。 雷电霹雳,雨落云征。征,行也。雷电六星在营室南,霹雳五星在土公西南,云雨四星在霹雳南。 陈车策驾于氐南,天驷骋步于太清。陈车三星在氐南。房星一名天驷。 园、苑周回以曲列,仓、廪区别而殊形。天园十四星在苑南,天苑十六星在昂、毕南,天仓六星在娄南,天廪四星在昂南,言形象殊别不同也。 内则尚书、大理、太一、天一之宫,尚书五星在紫微宫门内东南维。大理二星在紫微宫中。太一、天一各一星,相近,在紫宫门南。
柱下著术,传过无穷。柱下史一星,在北极东。 六甲候大帝之所须,内厨进御膳于皇躬。六甲在华盖下,内厨二星在紫宫西南角外。 天船横汉以普济,积水候灾于其中。天船九星在大陵北,积水一星在天船中。 阴德播洪施以恤不足,四辅翼皇极而阐玄风。阴德二星在尚书西,四辅四星侠北极。播,布;洪,大,玄,天也。阴德之官必有阳报。夫阴施阳报,自然之常数;贫穷困死,生民之极艰。以至困乏阙死,遭阴德之终。故穷者不希周恤而惠与自至,施者无求于报而酬答自来。斯乃冥中之理,大象岂虚构其曜哉?四辅星既翼佐北极之枢,又能阐扬天帝之风教,故言阐玄风也。 恢恢太虚,寥寥帝庭。恢恢、寥寥,皆广大清虚之貌。老子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帝谓太微宫也。 五座并设,爰集神灵。五座,谓太微宫中五帝座也。黄帝灵威仰位东方,赤帝赤熛怒位南方,白帝白招矩位西方,黑帝汁光纪位北方,黄帝含枢纽位中央。五帝各异,并集诸神之宫,与之谋国事。《孝经》《援神契》曰:“并设神灵集谋。”此之谓也。 乃命荧惑,伺彼骄盈。荧惑常以十月、十一月入太微,受制伺无道之国,故曰伺彼骄盈也。执法刺举于南端,五侯议疑于水衡。太微南门,谓之执法。刺举者,刺奸恶,举有功。五侯五星在东北。东井为水衡,辨疑狱,五侯议而评之也。 金、火时出以成纬,七宿匡卫而为经。金、火,荧惑、太白也。太宿,谓阙 方七宿。天文谓五星为纬,二十八宿为经,故举金火七宿为言,则五星二十八宿可知也。言五星出入,伏见有时,不常出也。 暐晔昱其并曜,粲若三春之荣。言星辰布曜,若春日之荣华也。
睹夫天官之罗布,故作则于华京。言天官罗布于上,王者法效于下。《论语》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也。 及其灾异之兴,出无常所。言灾异出无常宿,随其善恶而处之。假使郑国有事,则变见角、亢也。 归邪缤纷,飞流电举。如星,非星如云。非云,谓之归邪,夹以微气,故称缤纷。飞飞星也,流流星也。星与流星各异,飞星焱去而迹绝,流星迹存而不灭。电举者,似焱电长。 妖星起则殃及晋平,蛇乘龙则祸连周楚。《春秋》鲁襄公十年春正月戊子,妖星出于婺女,见于申维。婺女属齐,申为晋分。梓慎见妖星出,知晋侯以戊子日死。蛇乘龙,谓襄公二十八年,岁星次天津,于玄枵十五度,在虚下。岁星主木,位在东,体合房、心,故名龙。虚在坎,坎子位,次玄枵,龟蛇之类。岁星失次,行虚之外,出其下,故曰蛇乘龙。龙位寿星,宋郑之分。梓慎见蛇乘龙,知饥在宋郑。然裨灶以为周王及楚子皆死。二人推变不同,所见各异。梓慎、裨灶,古之良史也。 或取证于逢公,或推变于冲午。逢公,齐邑,姜之先。言逢公死时,亦有此星见,梓慎推星,以此方之,知晋平公将死。冲午,谓虚宿对午。午为张、翼,张、翼周楚之分,裨灶占知周王、楚子死,故言推变于冲午。 乃有钦明光被,填逆水府。昔尧遭洪水,填星逆行入水府。《书》曰:“钦明文思,光被万邦。” 洪波滔天,功隆大禹。言洪水既出,尧命鮌治之而功不成,乃复命禹治而平之,禹有济世之难,治水之功。《书》曰:“洪水滔天。”又曰:“禹锡玄圭,告厥成功。” 此则冥数之大运,非治网之失绪。言尧遭洪水,致填星逆行之异,非不德所致,此乃运数应尔也。 盖象外之妙,不可以粗理寻,重玄之内,难以荧燎睹。言玄理微妙,不可知见也。 至于精灵所感,迅逾骇向。荆轲慕丹,则白虹贯日而不彻;昔荆轲慕燕太子丹之义,入秦为刺客。虽王精感上,而事意不捷。 卫生画策,则太白食昴而擒朗。昔卫先生为秦画策于长平,昭王疑而不信,太白有食昂之变。鲁阳指麾,而曜灵为之回驾;鲁阳,古之贤人,以手麾日,能再回也。 严陵来游,而客气著于乾象。昔光武为白衣时,与严陵相厚善。及登帝位,陵来入见,太史奏曰:“客星犯帝座。”光武诏曰:“乃严子陵,非客。” 斯皆至感动于神祗,诚应效于既往。尔乃四气鳞次,斗建辰移。虽无声言,三光是知。言四时代谢不常,每月斗移建一辰,天无声言语,止以星辰见变谴以示人也。 星中定于昏明,影度以之不差。测水旱于未然,占言来之安危。孟春正月,昏参中,旦尾中;仲春之月,昏弧中,旦建星中;季春之月,昏七星中旦牵牛中;孟夏之月,昏翼中,旦婺女中;仲夏之月,昏亢中。旦危中;季夏之月,昏心中,旦奎中;孟秋之月,昏建星中,旦毕中;仲秋之月,昏牵牛中,旦觜觿中;季秋之月,昏虚中,旦柳中;孟冬之月,昏危中,旦七星中;仲冬之月,昏东壁中,旦轸中;季冬之月,昏娄中,旦氐中。冬至之日。建八尺之标,影长一丈三尺五寸也,夏至之日影长一尺六寸也。影长为水,影短为旱也。 阴精乘箕,则大飙暮鼓;西南入毕,则淫雨滂沲。阴精,月也。东北失道入箕,则多风。移而西南,失道入毕,则多雨。雨三日为淫雨。《诗》云:“月丽于毕,俾滂沲矣。”《书》曰:“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此之谓也。 譬犹晋钟之应铜山,风云之从班螭。言云从龙,风从虎,同气相求,同类相应,蜀山崩而晋钟鸣也。 若夫冥车潜驾,时乘六虬。大仪回运,万象俱流,六虬,六龙。《易》曰:“时乘六龙以御天。”此皆是天回运转。 北斗俄其西倾,群星忽以匿幽。幽,暗也。 望舒纵辔以骋度,灵轮浃旦而过周。望舒,月也。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周天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一日一夜运转过周一度。浃,匝也,至旦晓而过匝,故日浃旦而过周也。
尔乃凝神远瞩,矖目八荒。察之无象,视之眇茫。状若浑元之未判别,又似浮海而睹沧浪。幽遐迥以希夷,寸眸焉能究其傍。凝神,精不动也。言极远傍视,茫然若造化之始,元气未分,似浮海远望而不见其边。论语》曰:“乘桴浮于海。”老子曰:“听之不闻其声,名曰希;视之不见其形,名曰夷。 于是乎夜对山水,栖心高镜。远寻终古,攸然独咏。美景星之继昼,大唐尧之德盛。《瑞应图》曰:“景星大如半月,生于晦朔,且月光明。”当尧之时,有此星见,故美尧之德能致之也。 嘉音黄星之靡锋,明虞舜之不竞。昔舜将受禅于尧,先有星见,圆而无锋芒。言舜当用土德王天下。星见而无芒角者,示揖让而受,不以兵事争竞也。
畴吕尚之宵梦,善登辅而翼圣。昔太公未遇文王时,钓鱼于磻溪,夜梦得北斗辅星神告尚以伐纣之意。事见《尚书中候篇》也。 钦管仲之察微,见虚危而知命。昔管仲与鲍叔牙商贾于南阳,见三星聚虚、危之分,知齐将有霸主,遂共戮力,来投齐地也。 叹荧惑之舍心,高宋景之守政。当春秋时,荧惑守心,景公不从史韦之言,荧惑退舍,而延二十年。 壮汉祖之入秦,奇五纬之聚映。昔汉神入秦,五星聚于东井,秦之分。 尔乃历象既周,相佯岩际。相佯,倘佯也。《尚书》曰:“历象日月星辰。” 寻图籍之所记,著星变乎书契。览前代之将沦,咸谴告于昏世。言先代之君将沦亡,天必告灾异之征也。 桀斩谏以星勃,纣酖荒而致彗。夫景星见则太平应,彗、勃作而祸乱兴,天之常也。昔夏桀无道,斩关龙逢而极恶,勃星见,汤伐之,放于鸣条之野。殷纣设砲烙之形,彗星出,武王悬之白旗也。 恆不见以周衰,枉蛇行而秦灭。昔鲁庄公十年夏四月,恆星不见,自是以后周室衰微。枉矢出,蛇行而无尾,自昔项羽入关,有此变。见《汉书》。
谅人事之有由,岂妖灾之虚设。言天以冥应,玄象为变,要由人事,岂妖灾而已。 诚庸主之难悛,故明君之所察。言庸君暗主,玄象谴告,不能改行自新以答天变;贤君明主则不然,见天灾异,惧则修德也。 尧无为犹观象,而况德非乎先哲。夫唐尧至治,犹历象璇玑,窥七政,况德不及古,而不观之乎。
先是太祖、太宗时太史令王亮、苏坦,世祖后破和龙,得冯文通太史令闵盛,高祖时太史令赵樊生,并知天文。后太史赵胜、赵翼、赵洪庆、胡世荣、胡法通等二族,世业天官者。又有容城令徐路善占候。世宗时坐事系冀州狱,虽驾崔隆宗就禁慰问,路曰:“昨夜驿马星流,计赦即时应至。”隆宗先信之,遂遣人试出城候焉。俄而赦至。时人重之。永安中,诏以恆州民高崇祖善天文,每占吉凶有验,特除中散大夫。永熙中,诏通直散骑常侍孙僧化与太史令胡世荣、张龙、赵洪庆及中书舍人孙子良等,在门下外省校比天文书。集甘、石二家《星经》及汉魏以来二十三家经占,集为五十五卷。后集诸家撮要,前后所上杂占,以类相从,日月五星、二十八宿、中外官图,合为七十五卷。
僧化者,东莞人。识星分,案天占以言灾异,时有所中。普秦中,尔朱世隆恶其多言,遂系于廷尉,免官。永熙中,出帝召僧化与中散大夫孙安都共撰兵法,未就而帝入关,遂罢。元象中死于晋阳。
时有河间信都芳,字王琳,好学善天文算数,甚为安丰王延明所知。延明家有群书,欲抄集《五经》算事为《五经宗》及古今乐事为《乐书》;又聚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诸巧事,并图画为《器准》。并令芳算之。会延明南奔,芳乃自撰注。后隐于并州乐平之东山。太守慕容保乐闻而召之,芳不得已而见焉。于是保乐弟绍宗荐之于齐献武王,以为中外府田曹参军。芳性清俭质朴,不与物和。绍宗给其骡马,不肯乘骑;夜遣婢侍以试之,芳忿呼殴击,不听近己。狷介自守,无求于物。后主料注重差勾股,复撰《史宗》,仍自注之,合数十卷。武定中卒。
殷绍,长乐人也。少聪敏,好阴阳术数,游学诸方,达《九章》、《七曜》。世祖时为算生博士给事东宫西曹,以艺术为恭宗所知。太安西年夏,上《四序堪舆》,表曰:“臣以姚氏之世,行学伊川,时遇游遁大儒成公兴,从求《九章》要术。兴字广明,自云胶东人也。山居隐迹,希在人间。兴时将臣南到阳翟九崖岩沙门释昙影间。兴即北还,臣独留住,依止影所,求请《九章》。影复将臣向长广东山见道人法穆。法穆时共影为臣开述《九章》数家杂要,披释章次意况大旨。又演隐审五藏六府心髓血脉,商功大算端部,变化玄象,土圭、《周髀》。练精锐思,蕴习四年,从穆所闻,粗皆仿佛。穆等仁矜,特垂忧闵,复以先师和公所注黄帝《四序经》文三十六卷,合有三百二十四章,专说天地阴阳之本。其第一《孟序》,九卷八十一章阴阳配合之原;第二《仲序》,九卷八十一章,解四时气王休杀吉凶’第三《叔序》,九卷八十一章,明日月辰宿交会相生为表裹;第四《季序》,九卷八十一章,具释六甲刑祸福德:以此等文传授于臣。山神禁严,不得赍出,寻究经年,粗举网要。山居险难,无以自供,不堪窘迫,心生懈怠。以甲寅之年,日维鹑火,月吕林钟,景气郁盛,感物怀归,奉辞影等。自尔至今,四十五载。历观时俗堪舆八会,迳世已久,传写谬误,吉凶禁忌,不能备悉。或考良日而值恶会,举吉用凶,多逢殃咎。又史迁、郝振,中吉大儒,亦各撰注,流行于世。配会大小,序述阴阳,依如本经,犹有所阙。臣前在东宫,以状奏闻,奉被景穆皇帝圣诏,敕臣撰录,集其要最。仰奉明旨,谨审先所见《四序经》文,抄撮要略,当世所须吉凶举动,集成一卷。上至天子,下及庶人,又贵贱阶级、尊卑差别、吉凶所用,罔不毕备。未及内呈,先帝晏驾。臣时狼狈,几至不测。停废以来,迳由八载,思欲上闻,莫能自彻。加年夕齿颓,余龄旦暮,每惧殂殒,填仆沟壑,先帝遗志,不得宣行。夙夜悲愤,理难违匿,依先撰录奏,谨以上闻。请付中秘通儒达士,定其得失。事若可施,乞即班用。”其《四序堪舆》遂大行于世。
王早,勃海南皮人也。明阴阳九宫及兵法,尤善风角。太宗时,丧乱之后,多相杀害。有人诣早求问胜术,早为设法,令各无咎。由是州里称之。时有东莞郑氏,因为同县赵氏所杀。其后郑氏执得仇人赵氏,又克明晨会宗族,当就墓所刑之。赵氏求救于早,早为占候,并授以一符,曰:“君今且还,选壮士七人,令一人为主者,佩此符,于鸡鸣时伏在仇家宅东南二里许。平旦,当有十人相随,向西北行,中有二人乘黑牛,一黑牛最在前,一黑牛应第七。但捉取第七者将还,事必无他。”赵氏从之,果如其言,乃是郑氏五男父也。诸子并为其族所宗敬,故和解二家,赵氏竟免。
后早与客清晨立于门内,遇有卒风振树。早语客曰:“依法当有千里外急使。日中,将有两匹马,一白一赤,从西南来。至即取我,逼我,不听与妻子别。”语讫便入,召家人邻里辞别。语讫,浴,带书囊,日中出门候使。如期,果有二马,一白一赤,从凉州而至,即捉早上马,遂诣行宫。时世祖围凉州未拔,故许彦荐之。早,彦师也。及至,诏问何时当得此城。早对曰:“陛下但移据西北角,三日内必克。”世祖从之,如期而克。舆驾还都,时久不雨。世祖问早曰:“何时当雨?”早曰:“今日申时必大雨。”比至未时,犹无片云,世祖召早诘之。早曰:“愿更少时。”至申时,云气四合,遂大雨滂沲。世祖甚善之,而早苦以疾辞,乞归乡里,诏许之。遂终于家。或言许彦以其术胜,恐终妨己,故谲令归耳。
耿玄,钜鹿宋子人也。善卜占。坐于室内,有客扣门,玄已知其姓字并所赍持及来问之意。其所卜筮,十中八九。别有林占,世或传之。而性不和俗,时有王公欲求其筮者,玄则拒而不许,每云:“今既贵矣,更何所求而复卜也,欲望意外乎?”代京法禁严切,王公闻之,莫不惊悚而退。故玄多见憎忿,不为贵胜所亲。官至钜鹿太守。
显祖、高祖时有勃海高道埏、清河赵法逞并有名于世。世宗、肃宗时奉车都尉清河魏道虔、奉车都尉周恃、魏君太守章武高月光、月光弟明月、任玄智、雍州人潘捺,并长于阴阳卜筮。故玄于日者之中,最为优洽。冠军将军,濮阳贾元绍、章武吕肫济、北六道安河内冯怀、海东郡李文殊并工于法术,而道虔、月光、文殊为优,其余不及。浮阳孟刚、馓安王领郡善铨录风角,章武颜恶头善卜筮,亦用耿玄林占,当时最知名。范阳人刘弁亦有名于世。
刘灵助,燕郡人。师事刘弁,好阴阳占卜,而粗疏无赖,常去来燕恆之界,或时负贩,或复劫盗,卖术于市。后自代至秀容,因事尔朱荣。荣性信卜筮,灵助所占屡中,遂被亲待,为荣府功曹参军。
建义初,荣于河阴王公卿士悉见屠害。时奉车都尉卢道虔兄弟亦相率朝于行宫,灵助以其州里,卫护之,由是朝士与诸卢相随免害者数十人。荣入京师,超拜光禄大夫,封长子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寻进爵为公,增邑通前千户。后从荣讨擒葛荣,特除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幽州刺史。又从大将军、上党王天穆讨邢杲。时幽州流民卢城人最为凶捍,遂令灵助兼尚书,军前慰劳之。事平而元颢入洛,天穆渡河。灵助先会尔朱荣于太行。及将攻河内,禽灵助筮之。灵助曰:“未时必克。”时已向中,士众疲怠,灵助曰:“时至矣。”荣鼓之,将士腾跃,即使克陷。及至北中,荣攻城不获,以时盛暑,议欲且还,以待秋凉。庄帝诏灵助筮之。灵助曰:“必当破贼。”诏曰:“何日?”灵助曰:“十八、十九间。”果如其言。车驾还宫,领幽州大中正,寻加征东将军,增邑五百户,进爵为燕郡公,诏赠其父僧安为幽州刺史。寻兼尚书左仆射,慰劳幽州流民于濮阳、顿丘,因率民北还。与都督侯渊等讨葛荣余党韩娄,灭之于蓟。仍厘州务,加车骑将军,又为幽、平、营、安四州行台。
及尔朱荣死,庄帝幽崩。灵助本寒微,一朝至此,自谓方术堪能动众。又以尔朱有诛灭之兆,灵助遂自号燕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为庄帝举义兵。灵助驯养大鸟,称为己瑞,妄说图谶,言刘氏当王,又云“欲知避世入鸟村”。遂刻氈为人象,画桃木为符书,作诡道厌祝之法。民多信之。于时河西人纥豆陵步籓举兵逼晋阳,尔朱兆频战不利,故灵助唱言:“尔朱自然当灭,不须我兵。”由是幽、瀛、沧、冀之民悉从之。从之者夜悉举火为号,不举火者诸村共屠之。以普泰元年三月,率众至博陵之安国城,与叱列延庆、侯渊、尔朱羽生等战,战败被擒,斩于定州,传首洛阳,支分其体。初,灵助每云:“三月末,我必入定州,尔朱亦必灭。”及将战,灵助自筮之,封成不吉,以手折蓍,弃之于地,云“此何知也。”寻见擒,果以三月入定州,而齐献武王以明年闰二月破四胡于韩陵山,遂灭兆等。永熙二年,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幽瀛冀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幽州刺史,谥曰恭。
子宗辉,袭,兴和中开府,属齐受禅,例降。
江式,字法安,陈留济阳人。六世祖琼,字孟琚,晋冯翊太守,善虫篆、诂训。永嘉大乱,琼弃官西投张轨,子孙因居凉土,世传家业。祖强,字文威,太延五年,凉州平,内徙代京。上书三十余法,各有体例,又献经史诸子千余卷,由是擢拜中书博士。卒,赠敦煌太守。父绍兴,高允奏为秘书郎,掌国史二十余年,以谨厚称。卒于赵郡太守。
式少专家学。数年之中,常梦两人时相教授,乃寤,每有记识。初拜司徒长兼行参军、检校御史,寻除殄冠将军、符节令。以书文昭太后尊号谥册,特除奉朝请,仍符节令。式篆体尤工,洛京宫殿诸门板题,皆式书也。
延昌三年三月,式上表曰:
臣闻庖义氏作而八卦列其画,轩辕氏兴而龟策彰其彩。古史仓颉览二象之爻,观鸟兽之迹,别创文字,以代结绳,用书契以维事。宣之王庭,则百工以叙;载之方册,则万品以明。迄于三代,厥体颇异,虽依类取制,未能悉殊仓氏矣。故《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以六书: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形声,四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假借。盖是史颉之遗法也。及宣王太史史籀著大篆十五篇,与古文或同或异,时人即谓之《籀书》。至孔子定《六经》,左丘明述《春秋》,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
其后七国殊轨,文字乖别,暨秦兼天下,承相李斯乃奏蠲罢不合秦文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母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于是秦烧经书、涤除旧典,官狱繁多,以趣约易,始用隶书。古文由此息矣。隶书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矣。隶书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早殳书,八曰隶书。
汉兴,有尉律学,复教以籀书,又习八体,试之课最,以为尚书史。吏民上书,省字不正,辄举劾焉。又有草书,莫知谁始,考其书形,虽无厥谊,亦是一时之变通也。孝宣时,召通《仓颉》读者,独张敞从之受。凉州刺史杜鄴、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时,征礼等百余人说文字于未央宫中,以礼为小学元士。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及亡新居摄,自以应运制作,使大司空甄丰校文字之部,颇改定古文。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三曰篆书,云小篆也;四曰佐书,秦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所以幡信也。壁中书者,鲁恭王坏孔子宅而得《礼》、《尚书》、《春秋》、《论语》、《孝经》也。又北平侯张仓献《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氏相类,即前代之古文矣。
后汉郎中扶风曹喜号曰工篆,小异斯法,而甚精巧,自是后学皆其法也。又诏侍中贾逵修理旧文。殊艺异术,王教一端,苟有可以加于国者,靡不悉集。逵即汝南许慎古文学之师也。后慎嗟时人之好奇,叹儒俗之穿凿,惋文毁于誉,痛字败于訾,更诡任情,变乱于世,故撰《说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终亥,各有部属,包括六艺群书之诂,评释百氏诸子之训,天地、山川、草木、鸟兽、昆虫、杂物、奇怪珍异、王制礼仪、世间人事莫不毕载。可谡类聚群分,杂而不越,文质彬彬,最可得而论也。左中郎将陈留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为古今杂形,诏于太学立石碑,刊载《五经》,题书楷法,多是邕书也。后开鸿都,书画奇能莫不云集,于时诸方献篆无出邕者。
魏初博士清河张揖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究诸《埤》、《广》,缀拾遗漏,增长事类,抑亦于文为益者。然其《字诂》,方之许慎篇,古今体用,或得或失矣。陈留邯郸淳亦与揖同时,博古开艺,特善《仓》、《雅》,许氏字指,八体六书精究闲理,有名于揖,以书教诸皇子。又建《三字石经》于汉碑之西,其文蔚炳,三体复宣。校之《说文》,篆隶大同,而古字少异。又有京兆韦诞、河东卫觊二家,并号能篆。当时台观榜题、宝器之铭,悉是诞书,咸传之子孙,世称其妙。
晋世义阳王典祠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趣,附托许慎《说文》,而案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意也。忱弟静别放故左校令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宫商角徵羽各为一篇,而文字与兄便是鲁卫,间读楚、夏,时有不同。
皇魏承百王之季,绍五运之绪,世易风移,文字改变,篆形谬错,隶体失真。俗学鄙习,复加虚巧,谈辩之士,又以意说,炫惑于时,难以厘改。故传曰,以众非,非行正。信哉得之于斯情矣。乃曰追来为归,巧言为辩,小兒为,神虫为蚕,如斯甚众,皆不合孔氏古书、史籀大篆、许氏《说文》、《石经》三字也。凡所关古,莫不惆怅焉。嗟夫!文字者六艺之宗,王教之始,前人所以垂今,今人所以识古,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又曰:“述而不作。”《书》曰:“予欲观古人之象。”皆言遵修旧史而不敢穿凿也。
臣六世祖琼家世陈留,往晋之初,与从父兄应元俱受学于卫觊,古篆之法,《仓》、《雅方言》、《说文》之谊,当时并收善誉,而祖官至太子洗马,出为冯翊郡,值洛阳之乱,避地河西,数世传习,斯业所以不坠也。世祖太延中,皇威西被,牧犍内附,臣亡祖文威杖策归国,奉献五世传掌之书,古篆八体之法,明蒙褒录,叙列于儒林,官班文省,家号世业。暨臣闇短,识学庸薄,渐渍家风,有忝无显。但逢时来,恩出愿外,每承泽云津,厕沾漏润,驱驰文阁,参预史官,题篆宫禁,猥同上哲。既竭愚短,欲罢不能,是以敢藉六世之资,奉遵祖考之训,窃慕古人之轨,企践儒门之辙,辄求撰集古来文字,以许慎《说文》为主,爰采孔氏《尚书》、《五经》音注、《籀篇》、《尔雅》、《三仓》、《凡将》、《方言》、《通俗文》、《祖文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三字石经》、《字林》、《韵集》、诸赋文字有六书之谊者,皆以次类编联,文无复重,纠为一部。其古籀、奇惑、俗隶诸体,咸使班于篆下,各有区别。诂训假借之谊,佥随文而解;音读楚、夏之声,并逐字而注。其所不知者则阙如也。脱蒙遂许,冀省百氏之观,而同文官之域,典书秘书。所须之书,乞垂敕给;并学士五人尝习文字者,助臣披览;书生五人专令抄写。侍中、黄门、国子祭酒一月一监,评议疑隐,庶无纰缪。所撰名目,伏听明旨。
诏曰:“可如所请,并就太常,冀兼教八书史也。其有所须,依请给之。外目待书成重闻。”
式于是撰集字书,号曰《古今文字》,凡四十卷,大体依许氏《说文》为本,上篆下隶。又除宣威将军、符玺郎,寻加轻车将军。正光中,除骁骑将军、兼著作佐郎,正史中字疑。四年卒,赠右将军、巴州刺史。其书竟未能成。
式兄子征虏将军顺和,亦工篆书。先是太和中,兗州人沈法会能隶书,世宗之在东宫,敕法会侍书。已后隶迹见知于闾里者甚众,未有如崔浩之妙。
周澹,京兆鄠人也。为人多方术,尤善医药,为太医令。太宗尝苦风头眩,澹治得愈,由此见宠,位至特进,赐爵成德侯。神瑞二年,京师饥,朝议将迁都于鄴。澹与博士祭酒崔浩进计,论不可之意,太宗大然之,曰:“唯此二人,与朕意同也。”诏赐澹、浩妾各一人,御衣、袭,绢五十匹、绵五十斤。泰常四年卒,谥曰恭。时有河南人阴贞,家世为医,与澹并受封爵。清河李酒亦以善钅咸见知。
子驴驹,袭,传术。延兴中,位至散令。
李修,字思祖,本阳平馆陶人。父亮,少学医术,未能精究。世祖时,奔刘义隆于彭城,又就沙门僧坦研习众方,略尽其术,针灸授药,莫不有效。徐兗之间,多所救恤,四方疾苦,不远千里,竟往从之。亮大为事以舍病人,停车舆于下,时有死者,则就而棺殡,亲往吊视。其仁厚若此。累迁府参军,督护本郡,士门宿官,咸相交昵,车马金帛,酬赍无赀。修兄元孙随毕众敬赴平城,亦遵父业而不及。以功赐爵义平子,拜奉朝请。
修略与兄同。晚入代京,历位中散令,以功赐爵下蔡子,迁给事中。太和中,常在禁内。高祖、文明太后时有不豫,修侍钅咸药,治多有效。赏赐累加,车服第宅,号为鲜丽。集诸学士及工书者百余人,在东宫撰诸药方百余卷,皆行于世。先是咸阳公高允虽年且百岁,而气力尚康,高祖、文明太后时令修诊视之。一旦奏言,允脉竭气微,大命无远。未几果亡。迁洛,为前军将军,领太医令。后数年,卒,赠威远将军、青州刺史。
子天授,袭。汶阳令。医术又不逮父。
徐謇,字成伯,丹阳人。家本东莞,与兄文伯等皆医药。謇因至青州,慕容白曜平东阳,获之,表送京师。显祖欲验其所能,乃置诸病人于幕中,使謇隔而脉之,深得病形,兼知色候。遂被宠遇。为中散,稍迁内侍长。文阳太后时问治方,而不及李脩之见任用也。謇合和药剂,攻救之验,精妙于脩,而性甚秘忌,承奉不得意者,虽贵为王公,不为措疗也。高祖后知其能,及迁洛,稍加眷幸。体小不平,及所宠冯昭仪有疾,皆令处治。又除中散大夫,转右军将军、侍御师。謇欲为高祖合金丹,致延年之法。乃入居崧高,采营其物,历岁无所成,遂罢。
二十二年,高祖幸悬瓠,其疾大渐,乃驰驿召謇,令水路赴行所,一日一夜行数百里。至,诊省下治,果有大验。高祖体少瘳,内外称庆。九月,车驾发豫州,次于汝滨。乃大为謇设太官珍膳,因集百官,特坐謇于上席,遍陈肴觞于前,命左右宣謇救摄危笃振济之功,宜加酬赍。乃下诏曰;“夫神出无方,形禀有疑,忧喜乖适,理必伤生。朕览万机,长钟革运,思芒芒而无怠,身忽忽以兴劳。仲秋动彖,心容顿竭,气体羸瘠,玉几在虑。侍御师、右军将军徐成伯驰轮太室,进疗汝蕃,方穷丹英,药尽芝石,诚术两输,忠妙俱至,乃令沉劳胜愈,笃瘵克痊,论勤语效,实宜褒录。昔晋武暴疾,程和应增封;辛疚数朝,钱爵大坠。况疾深于曩辰,业难于畴日,得不重加陟赏乎?宜顺群望,锡以山河。且其旧迳高秩,中暂解退,比虽铨用,犹未阙阙 ,准旧量今,事合显进。可鸿胪卿,金乡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赐钱一万贯。又诏曰:“钱府未充,须以杂物:绢二千匹、杂物一百匹,四十匹出御府;谷二千斛;奴婢十口;马十匹,一匹出骅骝;牛十头。”所赐杂物、奴婢、牛马皆经内呈。诸亲王咸阳王禧等各有别赍,并至千匹。从行至鄴,高祖犹自发动,謇日夕左右。明年,从诣马圈,高祖疾势遂甚,戚戚不怡,每加切诮,又欲加之鞭捶,幸而获免。高祖崩,謇随梓宫还洛。
謇常有药饵及吞服道符,年垂八十,鬓发不白,力未多衰。正始元年,以老为光禄大夫,加平北将军,卒。延昌初,赠安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靖。
子践字景升,小名灵宝,袭爵。历官兗州平东府长史、右中郎将、建兴太守。践弟知远,给事中。
成伯孙之才,孝昌初,为萧衍豫章五萧综北府主簿,从综镇彭城。综降,其下僚属并奔散,之才因入国。武定中,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昌安县开国侯。
王显,字世荣,阳平乐平人,自言本东海郯人,王朗之后也。祖父延和中南奔,居于鲁郊,又居彭城。伯父安上,刘义隆时板行馆陶县。世祖南讨,安上弃县归命,与父母俱徙平城,例叙阳都子,除广宁太守。显父安道,少与李亮同师,俱学医药,粗究其术,而不及亮也。安上还家乐平,颇参士流。
显少历本州从事,虽以医术自通,而明敏有决断才用。初文昭皇太后之怀世宗也,梦为日所逐,化而为龙而绕后,后寤而惊悸,遂成心疾。文明太后敕召徐謇及显等为后诊及脉,謇云是微风入藏,宜进汤加针。显云:“案三部脉非有心疾,将是怀孕生男之象。”果如显言。久之,召补侍御师、尚书仪曹郎,号称干事。世宗自幼有微疾,久未差愈,显摄疗有效,因是稍蒙眄识。
又罢六辅之初,显为领军于烈问通规策,颇有密功。累迁游击将军,拜廷尉少卿,仍在侍御,营进御药,出入禁内。乞临本州,世宗曾许之,积年未授,因是声问传于远近。显每语人,言时旨已决,必为刺史。遂除平北将军、相州刺史。寻诏驰驿还京,复掌药,又遣还州。元愉作逆,显讨之不利。入除太府卿、御史中尉。
显前后历职,所在著称,纠折庶狱,究其奸回,出内惜慎,忧国如家。及领宪台,多所弹劾,百僚肃然。又以中尉属官不悉称职,讽求更换。诏委改选,务尽才能,而显所举或有请属,未皆得人,于是众口喧哗,声望致损。后世宗诏显撰药方三十五卷,班布天下,以疗诸疾。东宫既建,以为太子詹事,委任甚厚。世宗每幸东宫,显常迎侍。出入禁中,仍奉医药。赏赐累加,为立馆宇,宠振当时。延昌二年秋,以营疗之功,封卫南伯。
四年正月,世宗夜崩,肃宗践祚。显参奉玺策,随从临哭,微为忧惧。显既蒙任遇,兼为法官,恃势使威,为时所疾。朝宰托以侍疗无效,执之禁中,诏削爵位。临执呼冤,直阖以刀镮撞其腋下,伤中吐血,至右卫府一宿死。始显布衣为诸生,有沙门相显后当富贵,诫其勿为吏官,吏官必败。由是世宗时或欲令其遂摄吏部,每殷勤避之。及世宗崩,肃宗夜即位,受玺册,于仪须兼太尉及吏部,仓卒百官不具,以显兼吏部行事矣。
崔彧,字文若,清河东武城人。父勋之,字宁国,位大司马外兵郎,赠通直郎。彧与兄相如俱自南入国。相如以才学知名,早卒。彧少尝诣青州,逢隐逸沙门,教以《素问》九卷及《甲乙》,遂善医术。中山王英子略曾病,王显等不能疗,彧针之,抽外即愈。后位冀州别驾,累迁宁远将军。性仁恕,见疾苦,好与治之。广教门生,令多救疗。其弟子清河赵约、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
彧子景哲,豪率,亦以医术知名。为太中大夫、司徒长史。
蒋少游,乐安博昌人也。慕容白曜之平东阳,见俘入于平城,充平齐户,后配云中为兵。性机巧,颇能画刻。有文思,吟咏之际,时有短篇。遂留寄平城,以佣写书为业,而名犹在镇。
后被召为中书写书生,与高聪俱依高允。允爱其文用,遂并荐之,与聪俱补中书博士。自在中书,恆庇李冲兄弟子侄之门。始北方不悉青州蒋族;或谓少游本非人士,又少游微因工艺自达,是以公私人望不至相重。唯高允、高冲曲为体练,由少游舅氏崔光与李冲从叔衍对门婚姻也。高祖、文明太后常因密宴,谓百官曰:“本谓少游作师耳,高允老公乃言其人士。”眷识如此。然犹骤被引命,屑屑禁闼,以规矩刻缋为务,因此大蒙恩锡,超等备位,而亦不迁陟也。
及诏尚书李冲与冯诞、游明根、高闾等议定衣冠于禁中,少游巧思,令主其事,亦访于刘昶。二意相乖,时致诤竞,积六载乃成,始班赐百官。冠服之成,少游有效焉。后于平城将营太庙。太极殿,遣少游乘传诣洛,量准魏晋基趾。后为散骑侍郎,副李彪使江南。高祖修船乘,以其多有思力,除都水使者,迁前将军、兼将作大匠,仍领水池湖泛戏舟楫之具。及华林殿、沼修旧增新,改作金墉门楼,皆所措意,号为妍美。
虽有文藻,而不得伸其才用,恆以剞劂绳尺,碎剧匆匆,徙倚园湖城殿之侧,识者为之叹慨。而乃坦尔为己任,不告疲耻。又兼太常少卿,都水如故。景明二年卒,赠龙骧将军、青州刺史,谥曰质。有《文集》十卷余。少游又为太极立模范,与董尔、王遇等参建之,皆未成而卒。
初,高宗时,郭善明甚机巧,北京宫殿,多其制作。高祖时,青州刺史侯文和亦以巧闻,为要舟,水中立射。滑稽多智,辞说无端,尤善浅俗委巷之语,至可玩笑。位乐陵、济南二郡太守。
世宗、肃宗时,豫州人柳俭、殿中将军关文备、郭安兴并机巧。洛中制永宁寺九层佛图,字兴为匠也。
高祖时,有范宁兒者善围棋。曾与李彪使萧赜,赜令江南上品王抗与宁兒。制胜而还。又有浮阳高光宗善樗蒲。赵国李幼序、洛阳丘何奴并工握槊。此盖胡戏,近入中国,云胡王有弟一人遇罪,将杀之,弟从狱中为此戏以上之,意言孤则易死也。世宗以后,大盛于时。
史臣曰:阴阳卜祝之事,圣哲之教存焉。虽不可以专,亦不可得而废也。徇于是者不能无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诗书礼乐,所失也鲜,故先王重其德;方术伎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轻其艺。夫能通方术而不诡于俗,习伎巧而必蹈于礼者,几于大雅君子。故昔之通贤,所以戒乎妄作。晁崇、张渊、王早、殷绍、耿玄、刘灵助皆术艺之士也。观其占候卜筮,推步盈虚,通幽洞微,近知鬼神之情状。周澹、李脩、徐謇、王显、崔彧方药特妙,各一时之美也。蒋少游以剞劂见知,没其学思,艺成为下,其近是乎?
列传列女第八十
崔览妻封氏 封卓妻刘氏 魏溥妻房氏 胡长命妻张氏
平原女子孙氏房爱亲妻崔氏 泾州贞女兕先氏 姚氏妇杨氏 张洪初妻刘氏
董景起妻张氏 阳尼妻高氏 史映周妻耿氏 任城国太妃孟氏 苟金龙妻刘氏
卢元礼妻李氏 河东孝女姚氏 刁思遵妻鲁氏
夫妇人之事,存于织纴组紃、酒浆醯醢而已。至如嫫训轩宫,娥成舜业,涂山三母,克昌二邦,殆非匹妇之谓也。若乃明识列操,文辩兼该,声自闺庭,号显列国,子政集之于前,元凯编之于后,随时缀录,代不乏人。今书魏世可知者为《列女传》。
中书侍郎清河崔览妻封氏,勃海人,散骑常侍恺女也。有才识,聪辩强记,多所究知,于时妇人莫能及。李敷、公孙文叔虽已贵重,近世故事有所不达,皆就而谘请焉。
勃海封卓妻,彭城刘氏女也。成婚一夕,卓官于京师,后以事伏法。刘氏在家,忽然梦想,知卓已死,哀泣不辍。诸嫂喻之不止,经旬,凶问果至,遂愤叹而死。时人比之秦嘉妻。中书令高允念其义高而名不著,为之诗曰:“两仪正位,人伦肇甄。爰制夫妇,统业承先。虽曰异族,气犹自然。生则同室,终契黄泉。其一封生令达,卓为时彦。内协黄中,外兼三变。谁能作配,克应其选。实有华宗,挺生淑媛。其二京野势殊,山川乖互。乃奉王命,载驰在路。公务既弘,私义获著。因媒致币,遘止一暮。其三率我初冠,眷彼弱笄。形由礼比,情以趣谐。忻愿难常,影迹易乖。悠悠言迈,戚戚长怀。其四时值险屯,横离尘网。伏锧就刑,身分土壤。千里虽遐,应如影响。良嫔洞感,发于梦想。其五仰惟亲命,俯寻嘉好,谁谓会浅,义深情到。毕志守穷,誓不二醮。何以验之?殒身是效。其六人之处世,孰不厚生。必存于义,所重则轻。结忿钟心,甘就幽冥。永捐堂宇,长辞母兄。其七茫茫中野,翳翳孤丘。葛{藟糸}冥蒙,荆棘四周。理苟不昧,神必俱游。异哉贞妇,旷世靡畴。其八”
钜鹿魏溥妻,常山房氏女也。父堪,慕容垂贵乡太守。房氏婉顺高明,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遇病且卒,顾谓之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死不足恨,但夙心往志。不闻于没世矣。良痛母老家贫,供奉无寄;赤子矇眇,血祀孤危。所以抱怨于黄墟耳。”房垂泣而对曰:“幸承先人余训,出事君子,义在自毕。有志不从,命也。夫人在堂,稚子襁褓,顾当以身少,相感长往之恨。”俄而溥卒。及大敛,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然,助丧者咸皆哀惧。姑刘氏辍哭而谓曰:“新子何至于此!”房对曰:“新妇少年不幸,实虑父母未量至情,觊持此自誓耳。”闻知者莫不感怆。于时子缉生未十旬,鞠育于后房之内,未曾出门。遂终身不听丝竹,不预座席。缉年十二,房父母仍存,于是归宁。父兄尚有异议,缉窃闻之,以启母。房命驾绐云他行,因而遂归,其家弗知之也。行数十里方觉。兄弟来追,房哀叹而不反。其执意如此。,训导一子,有母仪法度。缉所交游有名胜者,则身具酒饭;有不及己者,辄屏卧不餐,须其悔谢乃食。善诱严训,类皆如是。年六十五而终。缉事在《序传》。缉子悦为济阴太守,吏民立碑颂德。金紫光禄大夫高闾为其文,序云:“祖母房年在弱笄,艰贞守志,秉恭妻之操,著自毁之诚。”又颂曰:“爰及处士,遘疾夙凋。伉俪秉志,识茂行高。残形显操,誓敦久要。诞兹令胤,幽咸乃昭。”溥未仕而卒,故云处士焉。
乐部郎胡长命妻张氏,事故王氏甚谨。太安中,京师禁酒,张以姑老且患,私为醖之,为有司所纠。王氏诣曹自告曰:“老病须酒,在家私酿,王所为也。”张氏曰:“姑老抱患,张主家事,姑不知酿,其罪在张。”主司疑其罪,不知所处。平原王陆丽以状奏,高宗义而赦之。
平原鄃县女子孙氏男玉者,夫为灵县民所杀。追执仇人,男玉欲自杀之,其弟止而不听。男玉曰:“女人出适,以夫为天,当亲自复雪,云何假人之手!”遂以杖殴杀之。有司处死以闻。显祖诏曰:“男玉重节轻身,以义犯法,缘清定罪,理在可原,其特恕之。”
清河房爱亲妻崔氏者,同郡崔元孙之女。性严明高尚,历览书传,多所闻知。子景伯、景光,崔氏亲授经义,学行修明,并为当世名士。景伯为清河太守,每有疑狱,常先请焉。贝丘民列子不孝,吏欲案之。景伯为之悲伤,入白其母。母曰:“吾闻闻不如见,山民未见礼教,何足责哉?但呼其母来,吾与之同居。其子置汝左右,令其见汝事吾,或应自改。”景伯遂召其母,崔氏处之于榻,与之共食。景伯之温清,其子侍立堂下。未及旬日,悔过求还。崔氏曰:“此虽颜惭,未知心愧,且可置之。”凡经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血,其母涕泣乞还,然后听之,终以孝闻。其识度厉物如此,竟以寿终。
泾州贞女兕先氏,许嫁彭老生为妻,娉币既毕,未及成礼。兕先率行贞淑,居贫常自春汲,以养父母。老生辄往逼之,女曰:“与君礼命虽毕,二门多故,未及相见。何由不禀父母,擅见陵辱!若苟行非礼,正可身死耳。”遂不肯从。老生怒而刺杀之,取其衣服。女尚能言,临死谓老生曰:“生身何罪,与君相遇。我所以执节自固者,宁更有所邀?正欲奉给君耳。今反为君所杀,若魂灵有知,自当相报。”言终而绝。老生持女珠璎至其叔宅,以告叔。督曰:“此是汝妇,奈何杀之,天不祐汝!”遂执送官。太和七年,有司劾以死罪。诏曰:“老生不仁,侵陵贞淑,原其强暴,便可戮之。而女守礼履节,没身不改,虽处草莱,行合古迹,宜赐美名,以显风操。其标墓旌善,号曰:‘贞女’。”
姚氏妇杨氏者,阉人苻承祖姨也。家贫无产业,及承祖为文明太后所宠贵,亲姻皆求利润,唯杨独不欲。常谓其姊曰:“姊虽有一时之荣,不若妹有无忧之乐。”姊每遗其衣服,多不受,强与之,则云:“我夫家世贫,好衣美服,则使人不安。”与之奴婢,则云:“我家无食,不能供给。”终不肯受。常著破衣,自执劳事。时受其衣服,多不著,密埋之,设有著者,污之而后服。承祖每见其寒悴,深恨其母,谓不供给之。乃启其母曰:“今承祖一身何所乏少,而使姨如是?”母具以语之。承祖乃遣人乘车往迎之,则厉志不起,遣人强舁于车上,则大哭,言:“尔欲杀我也!”由是苻家内外皆号为痴姨。及承祖败,有司执其二姨至殿庭。一姨致法,以姚氏妇衣掌弊陋,特免其罪。其识机虽吕嬃亦不过也。
荥阳京县人张洪初妻刘氏,年十七,夫亡,遗腹生子,三岁又没。其舅姑年老,朝夕奉养,率礼无违。兄矜其少寡,欲夺而嫁之。刘氏自誓弗许,以终其身。
陈留董景起妻张氏。景起早亡,张时年十六,痛夫少丧,哀伤过礼。形容毁顿,永不沐浴,蔬食长斋。又无兒息,独守贞操,期以阖棺,乡曲高之,终见标异。
渔阳太守阳尼妻高氏,勃海人。学识有文才,高祖敕令入侍后宫。幽后表启,悉其辞也。
荥阳史映周妻同郡耿氏女,年十七,适于映周。太和二十三年,映周卒。耿氏恐父母夺其志,因葬映周,哀哭而殡。见者莫不悲叹。属大使观风,以状具上,诏标榜门闾。
任城国太妃孟氏,钜鹿人,尚书令、任城王澄之母。澄为扬州之日,率众出讨。于后贼帅姜庆真阴结逆党,袭陷罗城。长史韦缵仓卒失图,计无所出。孟乃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厉文武,安慰新旧,劝以赏罚,喻之逆顺,于是咸有奋志。亲自巡守,不避矢石。贼不能克,卒以全城。澄以状表闻,属世宗崩,事寝。灵太后后令曰:“鸿功盛美,实宜垂之永年。”乃敕有司树碑旌美。
苟金龙妻刘氏,平原人也。廷尉少卿刘叔宗之姊。世宗时,金龙为梓潼太守,郡带关城戍主,萧衍遣众攻围,值金龙疾病,不堪部分,众甚危惧。刘遂率厉城民,修理战具,一夜悉成。拒战百有余日,兵士死伤过半。戍副高景阴图叛逆,刘斩之,及其党与数十人。自余将士,分衣灭食,劳逸必同,莫不畏而怀之。井在外城,寻为贼陷,城中绝水,渴死者多。刘乃集诸长幼,喻以忠节,遂相率告诉于天,俱时号叫,俄而澍雨。刘命出公私布绢及至衣服,县之城中,绞而取水,所有杂器悉储之。于是人心益固。会益州刺史傅竖眼将至,贼乃退散。竖眼叹异,具状奏闻,世宗嘉之。正光中,赏平昌县开国子,邑二百户,授子庆珍,又得二子出身。庆珍卒,子纯陀袭。齐受禅,爵例降。庆珍弟孚,武定末,仪同开府司马。
贞孝女宗者,赵郡栢人,赵郡太守李叔胤之女,范阳卢元礼之妻。性至孝,闻于州里。父卒,号恸几绝者数四,赖母崔氏慰勉之,得全。三年之中,形骸销瘠,非人扶不起,及归夫氏,与母分隔,便饮食日损,涕泣不绝,日就羸笃。卢氏合家慰喻,不解,乃遣归宁。还家乃复故,如此者八九焉。后元礼卒,李追亡抚存,礼无违者,事姑以孝谨著。母崔,以神龟元年终于洛阳,凶问初到,举声恸绝,一宿乃苏,水浆不入口者六日。其姑虑其不济,亲送奔丧。而气力危殆,自范阳向洛,八旬方达,攀衬号踊,遂卒。有司以状闻。诏曰:“孔子称毁不灭性,盖为其废养绝类也。李既非嫡子,而孝不胜哀,虽乖俯就,而志厉义远,若不加旌异,则无以劝引浇浮。可追号曰:‘贞孝女宗’,易其里为孝德里,标李卢二门,以惇风俗。”
河东姚氏女,字女胜,少丧父,无兄弟,母怜而守养。年六七岁,便有孝性,人言其父者,闻辄垂泣。邻伍异之。正光中,母死,女胜年十五,哭泣不绝声,水浆不入口者数日,不胜哀,遂死。太守崔游申请为营墓立碑,自为制文,表其门闾,比之曹娥,改其里曰上虞里。墓在郡城东六里大道北,至今名为孝女冢。
荥阳刁思遵妻,鲁氏女也。始笄,为思遵所娉,未逾月而思遵亡。其家矜其少寡,许嫁已定,鲁闻之,以死自誓。父母不达其志,遂经郡诉,称刁氏吝护寡女,不使归宁。鲁乃与老姑徒步诣司徒府,自告情状。普泰初,有司闻奏,废帝诏曰:“贞夫节妇,古今同尚,可令本司依式标榜。”
史臣曰。阙
列传恩幸第八十一
王叡 王仲兴 寇猛 赵修 茹皓 赵邕 侯刚 郑俨 徐纥
夫令色巧言,辞情饰貌,邀眄睐之利,射咳唾之私,此盖苟进之常也。故甚者刑身沦子 ,其次舐痔尝痈,况乃散金秦货,输钱汉爵,又何怪哉?若夫地穷尊贵,嗜欲所攻,圣达其犹病诸,中庸固不能免。男女性态,其揆斯一,二代之亡,皆是物也。据天下之图,持海内之命,顾指如意,高下在心,此乃夏桀、殷纣丧二邦,秦母、吕雉秽两国也。魏世,王叡幸太和之初,郑俨宠孝昌之季,主幼于前,君稚于后,乘间宣淫,殆无忌畏,树列朋党,蔽塞天聪。高祖明圣外彰,人神系仰,御之有术,宗社弗坠。肃宗不言垂拱,潜济罕方,六合淆然,至于陨覆。且承颜色,窃光宠,势等秋风,气同夏日,亦何世而不有哉?此周旦所以诫其朋,诗人是为疾群小也。太宗时,王、车之徒,虽云幸念,皆宣力夷险,诚效兼存,未加赵脩等出于近习趋走之地,坐擅威刑,势倾都鄙,得之非道,君子所以贱之。书其变态,备祸福之由焉。
王叡,字洛诚,自云太原晋阳人也。六世祖横,张轨参军。晋乱,子孙因居于武威姑臧。父桥 ,字法生,解天文卜筮。凉州平,入京,家贫,以术自给。历仕终于侍御中散。天安初卒,赠平远将军、凉州刺史、显美侯,谥曰敬。
叡少传父业,而姿貌伟丽。恭宗之在东宫,见而奇之。兴安初,擢为太卜中散,稍迁为令 ,领太史。承明元年,文明太后临朝,叡因缘见幸,超迁给事中。俄而为散骑常侍、侍中、吏部尚书,赐爵太原公。于是内参机密,外豫政事,爱宠日隆,朝士慑惮焉。太和二年,高祖及文明太后,率百僚与诸方客临虎圈,有逸虎登门阁道,几至御座。左右侍御皆惊靡,叡独执戟御之,虎乃退去,故亲任转重。三年春,诏叡与东阳王丕同入八议,永受复除。四年,迁尚书令,封爵中山王,加镇东大将军。置王官二十二人,中书侍郎郑羲为傅,郎中令以下皆当时名士。又拜叡妻丁氏为妃。及沙门法秀谋逆,事发,多所牵引。叡曰:“与其杀不辜,宁赦有罪。宜枭斩首恶,余从疑赦,不亦善乎?”高祖从之,得免者千余人。
叡出入帷幄,太后密赐珍玩赠彩,人莫能知,率常以夜帷车载往,阉官防致 ,前后巨万,不可胜数,加以田园、奴婢、牛马、杂畜,并尽良美。大臣及左右因是以受赍锡,外示不私,所费又以万计。及疾病,高祖、太后每亲视疾,侍官省问,相望于道。及疾笃,上疏曰:
臣闻忠于事君者,节义著于临终;孝于奉亲者,淳诚表于垂没。故孔明卒军,不忘全蜀之计;曾参疾甚,情存善言之益。虽则庸昧 ,敢忘景行。臣荷天地覆载之恩,蒙大造生成之德,渐风训于华年,服道教于弱冠。濯缨清朝,垂周三纪,受先帝非分之眷,叨陛下殊常之宠。遂乃齐迹功旧,内侍帏幄,爵列诸王,位班上等,从容闻道,与知国政。诚思竭尽力命,以报所受,不谓事与心违,忽婴重疾。每屈舆驾亲临问之,荣洽生平,惠流身后,犬马之诚,衔佩罔极。今所病遂笃,虑必不起,延首阙庭,鲠恋终日。仰恃皇造宿眷之隆,敢陈愚昧管窥之见。
臣闻为治之要,其略有五:一者慎刑罚,二者任贤能,三者亲忠信,四者远谗佞 ,五者行黜陟。夫刑罚明则奸宄息,贤能用则功绩,著亲忠信则视听审,远谗佞则疑间绝,黜陟行则贪叨改。是以钦恤惟刑,载在《唐典》;知人则哲,唯帝所难。《周书》垂好德之文,汉史列防奸之论,考省幽明,先王大典。又八表既广,远近事殊,抚荒裔宜待之以宽信,绥华甸宜惠之以明简。哀恤孤独,赈施困穷,录功旧,赦小罪,轻徭役,薄赋敛,修福业,禁淫祀。愿听政余暇,赐垂览察。使子囊之诚,重申于当世;将坠之志,获用于明时。
寻薨,时年四十八。高祖、文明太后亲临哀恸,赐温明秘器,宕昌公王遇监护丧事。赠卫大将军、太宰、并州牧,谥曰宣王。内侍长董丑奴营坟墓 ,将葬于城东,高祖登城楼以望之。京都文士为作哀诗及诔者百余人。乃诏为叡立祀于都南二十里大道右,起庙以时祭荐,并立碑铭,置守祀五家。又诏褒叡,图其捍虎状于诸殿,命高允为之赞。京都士女謟称叡美,造新声而弦歌之,名曰《中山王乐》。诏班乐府,合乐奏之。
初叡女妻李冲兄子延宾,次子又适赵国李恢之华。女之将行也,先入宫中,其礼略如公主、王女之仪。太后亲御太华殿,寝其女于别帐 ,叡与张祐侍坐,叡所亲及两李家丈夫妇人列于东西廊下。及车引,太后送过中路。时人窃谓天子、太后嫁女。叡之葬也,假亲姻义旧,衰绖缟冠送丧者千余人,皆举声恸泣以要荣利,时谓之义孝。叡既贵,乃言家本太原晋阳,遂移属焉,故其兄弟封爵移以并州郡县。薨后,重赠叡父桥侍中、征西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武威王,谥曰定,追策叡母贾氏为妃,立碑于墓左。父子并葬城东,相去里余,迁洛后,更徙葬太原晋阳。
子袭,字元孙。年十四,以父任擢为中散,仍总中部。叡薨,高祖诏袭代领都曹 ,为尚书令,领吏部曹、中部,如其品职,依典承袭。文明太后令曰:“都曹尚书曹百僚之首,民所具瞻。袭年少,智思未周,其都曹尚书令可权记,使闲习政事,后用不晚。”终太后世,宠念如初。袭王爵,例降为公。太后崩后,袭仍在高祖左右,然礼遇稍薄,不复关与时事。久之,出为镇西将军、秦州刺史,又转并州刺史。十七年,舆驾诣洛,路幸其治,供帐粗办,境内清静,高祖颇嘉之。而民庶多为立铭,置于大路,虚相称美,或曰袭所教也。高祖闻而问之,对不以实,因是面被责让,尚书奏免其官,诏唯降号二等。二十年,以事为中尉所纠,会赦免,语在《常景传》。景明二年卒,赠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质。
子忻,袭爵,为太尉、汝南王悦记室参军。建义初,河阴遇害,赠散骑常侍、安北将军、肆州刺史 ,谥曰穆。
子子暄,袭爵。武定末,齐州骠骑府功曹参军。齐受禅,例降。
忻弟诞,字永安。龙骧将军、正平太守。亦于河阴遇害,赠抚军将军、并州刺史。
子希云,举季才,早亡。
诞弟殖,字永兴。司空城局参军。
子祖干,司徒行参军,并州刺史。
殖弟永业,司空参军事。
袭弟椿,字元寿。少以父任拜秘书中散,寻以父忧去职。后除羽林监、谒者仆射,母丧解任。正始初,拜中散,出为太原太守,加镇远将军,坐事免。椿僮仆千余,园宅华广,声妓自适,无乏于时。或有劝椿仕者,椿笑而不答。雅有巧思,凡所营制,可为后法。由是正光中,元叉将营明堂、辟雍,欲征椿为将作大匠,椿闻而以疾固辞。
孝昌中,尔朱荣既据并肆,以汾州胡逆,表加椿征虏将军、都督,慰劳汾胡。汾胡与椿比州,服其声望,所在降下。事宁,授右将军、太原太守。以预立庄帝之劳,封辽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寻转封真定县开国侯,食邑七百户。除持节、本将军、华州刺史。寻转使持节、散骑常侍、殷州刺史。元晔立,除都官尚书,固辞不拜。永熙中,行冀州事。寻除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将军、瀛州刺史。
时有风雹之变,诏书广访谠言,椿乃上疏曰:“伏奉诏书,以风雹厉威,上动天睠,访谠辞于百辟,诏舆诵于四海。宸衷恳切,备在丝纶,祗承兢感,心焉靡厝。伏惟陛下启箓应期,驭育万物,承缀旒之艰运。纂纤丝之危绪,忘餐日昃,求衣未明,俾上帝下临,愍兹荼蓼,永济沟壑。而沧浪降戾,作害中秋。上帝照临,义不虚变。窃惟风为号令,皇天所以示威;雹者气激,阴阳有所交诤。殆行令殊节,舒急脸中之所致也。昔澍雨千里,实缘教祀之诚;炎精三舍,宁非善言之力。谴不空发,征岂谬应,谁谓盖高,实符人事。伏愿陛下留心曲览,垂神远察,礼贤登士,博举审官,擢申滞怨,振穷省役。使夫滋水没川之彦,毕居朝右;仪表丹青之位,未或虚加。圜土绝五毒之民,揆日息千门之费。岩岩廊署,无不遇之士;忪忪茕独,荷酒帛之恩。则物见昭苏,人如休泰,徐奏《薰风》之曲,无论《鸿雁》之歌,岂不天人幸甚,鬼神咸抃?”
椿性严察,下不容奸,所在吏民,畏之重足。天平末,更满还乡。初椿于宅构起事,极为高壮。时人忽云:“此乃太原王宅,岂是王太原宅。”椿往为本郡,世皆呼为王太原。未几,尔朱荣居椿之宅,荣封太原王焉。至于齐献武王之居晋阳,霸明所在,人士辐凑。椿礼敬亲知,多所拯接。后以老病,遂辞疾客居赵郡之西鲤鲁祠山。兴和二年春卒,时年六十二。赠使持节、都督冀瀛二州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太尉公、冀州刺史,谥曰文恭。及葬,齐献武王亲自吊送。
椿妻钜鹿魏悦之次女,明达有远操,多识往行前言。随夫在华州,兄子建在洛遇患,闻而星夜驰赴。肤容亏损,亲类叹尚之。尔朱荣妻北乡郡长公主深所礼敬。永安中,诏以为南和县君。内足于财,不以华饰为意。抚兄子收情同己子,存拯亲类,所在周洽。椿名位终始,魏有力焉。元象中座,赠钜鹿郡君。椿无子,以兄孙叔明为后。叔明,太尉参军事、仪同开府祭酒。死于晋阳,无子,以弟子暄为后。
叡弟谌,字厚诚。为给事中、安南将军、祠部尚书,赐爵上党公。加散骑常侍,领太史事。例降为侯。迁太常卿。出为持节、安东将军、兗州刺史。还,除光禄大夫,卒于官。赠帛五十匹。
子翔,字元凤。少以聪敏循良,诏充内侍。自太和初,与李冲等奏决庶事,迄于十六年,赏赐前后累千万。是时政事多决于文明太后,后好细察,而翔恭谨慎密,甚被知任。迁洛,兼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左丞。袭爵,迁辅国将军、太府少卿。出为济州刺史,卒,赠大将军、肆州刺史。
子超,袭。超,字和善。奉朝请、并州治中。超爱好人物,轻财重义。性豪华,能自奉养,每食必穷水陆之味。年三十四卒。
子景览,袭。武定中,卫将军、右光禄大夫。齐受禅,列降。
景览弟景招,开府集曹参军。
超弟穆,字思泰。元象中,上党太守。卒。
穆弟绰,字思和,员外散骑侍郎。上党王天穆以为北道行台郎中。尔朱荣代天穆为大行台,仍为吏部郎。以预奉庄帝之勋,封猗氏县开国侯,邑五百户。永安末,除征西将军、豳州刺史,不之任。元晔立,转除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兴和中卒。
绰弟爽,司徒中兵参军。
谌弟魏诚,为东宫学生,拜给事中,赐爵中都侯,加龙骧将军。卒,赠安南将军、冀州刺史,谥曰恭。
子静,字元安,少有公干。拜中散,袭爵,例降为伯。除员外郎、羽林监、兼尚书郎。以明法除廷尉评。转游击将军,加冠军将军、岐州刺史。赵郡王谧虐害,城民怨叛,诏静以驿慰喻,咸即降下。以奉使称旨,赐帛五百匹。除赵郡太守,以母老固辞不拜。又授征虏将军、廷尉少卿,有当官之称。坐公事左迁中散大夫,以母忧去职。孝昌初,诏兼廷尉卿,寻行定州事,并固辞不起。二年夏,除长兼廷尉卿,寻行定州事。至冬病卒,年五十七。赠抚军将军、并州刺史,谥曰贞。无子,以从子伯豫为后。伯豫,袭爵。武定中,冀州开府录事参军。齐受禅,列降。
魏诚弟亮,字平诚。承明初,擢为中散。告沙门法秀反,迁冠军将军,赐爵永守侯,加给事中。出为安西将军、泰州刺史。后转陕州刺史,坐事免。卒于家。亮子洪寿,早卒。
子元景,正光中许复先爵,降为伯。卒,无子。
洪寿弟嶷,宇安寿。除奉朝请,稍迁中散大夫。以疾归乡里,前移居上党。年七十一卒。
子夷,字景预。有文才,少工诗咏,知名于世。未官而卒。
叡叔隆保,冠军将军、姑臧侯。卒,追赠安东将军、并州刺史,钜鹿公,谥曰靖。
王仲兴,赵郡南栾人也。父天德,起自细微,至殿中尚书。仲兴幼而端谨,以父任早给事左右。太和中,殿内侍御中散、武骑侍郎、给事中。出入禁内十余年,转冗从仆射,犹参密近,为齐帅。从驾征新野有功,除折冲将军、屯骑校尉。又命率千余骑破贼于邓城。除振威将军、越骑校尉,赐帛千匹。
高祖于马圈,自不豫、大渐迄于崩,仲兴颇预侍护。达鲁阳,世宗即位,转左中郎将,仍齐帅。及帝亲政,与赵修并见宠任,迁光禄大夫,领武卫将军。仲兴虽与脩并,面畏慎自退,不若脩之倨傲无礼。咸阳王禧之出奔也,当时上下微为骇震。世宗于乾脯山追仲兴驰入金墉城安慰。后与领军于劲共参机要,因自理马圈侍疾及入金墉之功,乞同元赏,遂封上党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自拜武卫及受封之日,加驾每临飨其宅。世宗游幸,仲兴常侍从,不离左右,外事得径以闻,百僚亦耸体而承望焉。兄可久,以仲兴故自散爵为徐州征虏府长史,带彭城太守。仲兴世居赵郡,自以寒微,云旧出京兆霸城,故为雍州大中正。
尚书后以仲兴开国公,赏报过优。北海王详尝面启奏请降减,事久不决。可久在徐州,恃仲兴宠势,轻侮司马、梁郡太守李长寿,遂至忿诤。彭城诸沙门共相和解,未几,复有所竞。可久乃令僮仆邀殴长寿,遂折其胁。州以表闻。北海王详因百僚朝集,厉色大言曰:“徐州名籓,先帝所重,朝廷云何简用上佐,遂令致此纷纭,以彻荒外,岂不为国丑辱也!”众亦莫有应者。仲兴是后渐疏,不得径入左右。世宗乃下诏夺其封邑,出除平北将军、并州刺史。卒,赠安东将军、青州刺史。
寇猛,上谷人也。祖父平城。猛少以姿干弃虎贲,稍迁羽林中郎。从高祖征南阳,以击贼不进免官。世宗践位,复叙用,爱其膂力,置之左右,为千牛备身,历转遂至武卫将军。出入禁中,无所拘忌。自以上谷寇氏,得补燕州大中正,而不能甄别士庶也。家渐富侈,宅宇高华,妾隶充溢。微荣弟侄,然不及茹皓、仲兴也。卒,赠平北将军、燕州刺史。
赵修,字景业,赵郡房子人。父惠安,后名谧,都曹史,积劳补阳武令。修贵,追赠威烈将军、本郡太守,及葬,复赠龙骧将军、定州刺史。修本给事东宫,为白衣左右,颇有膂力。世宗践阼,仍充禁侍,爱遇日隆。然天性暗塞,不闲书疏,是故不参文墨。世宗亲政,旬月之间,频有转授,历员外通直散骑常侍、镇东将军、光禄卿。每受除设宴,世宗亲幸其宅,诸王公卿士百僚悉从,世宗亲见其母。修能剧饮,至于逼劝觞爵,虽北海王详、广阳王嘉等皆亦不免,必致困乱。每适郊庙。修常骖陪。出入华林,恆乘马至于禁内。咸阳王禧诛,其家财货多赐高肇及修。
修之葬父也,百僚自王公以下无不吊祭,酒犊祭奠之具,填塞门街。于京师为制碑铭,石兽、石柱皆发民车牛,传致本县。财用之费,悉自公家。凶吉车乘将百两,道路供给,亦皆出官。时将马射,世宗留修过之。帝如射宫,修又骖乘,略辂旒竿触东门而折。修恐不逮葬日,驿赴窆期,左右求从及特遣者数十人。修道路嬉戏,殆无戚容,或与宾客奸掠妇女裸观,从者噂沓喧哗,诟詈无节,莫不畏而恶之。是年,又为修广增宅舍,多所并兼,洞门高堂,房庑周博,崇丽拟于诸王。其四面邻居,赂入其地者侯天盛兄弟,越次出补长史、大郡。
修起自贱伍,暴致富贵,奢傲无礼,物情所疾。因其在外,左右或讽纠其罪。自其葬父还也,旧宠小薄。初,王显祗附于修,后因忿阋,密伺其过,规陷戮之,而修过短,都不悛防。显积前后愆咎,列修葬父时路中淫乱不轨,女云与长安人赵僧扌剽谋匿玉印事。高肇、甄琛等构成其罪,乃密以闻。始琛及李冯等曲事于修,无所不至,惧相连及,争共纠摘,助攻治之。遂乃诏曰:“小人难育、朽棘不雕,长恶不悛,岂容抚养。散骑常侍、镇东将军、领扈左右赵修,昔在东朝,选充台皁,幼所经见,长难遗之。故纂业之初,仍引西禁。虽地微器陋,非所宜采;然识早念生,遂升名级。自蒙洗濯,凶昏日甚,骤佞荐憍,恩加轻慢。不识人伦之体,不悟深浅之方,陵猎王侯,轻触卿相,门宾巷士,拜叩不接,嚣气豪心,仍怀鄙塞。比听葬父,侈暴继闻。居京造宅,残虐徒旅。又张形势,妄生矫托,与雍州人赵僧檦等阴相传纳,许受玉印。不轨不物,日月滋甚。朕犹愍其宿隶,每加覆护,而擅威弄势,侏张不已。法家耳目,并求宪网,虽欲舍之,辟实难爽。然楚履既坠,江君俳徊;钟牛一声,东向改衅。修虽小人,承侍在昔,极辟之奏,欲加未忍。可鞭之一百,徙敦煌为兵。其家宅作徒即仰停罢。所亲在内者悉令出禁,朕昧于处物,育兹豺虎,顾寻往谬,有愧臣民,便可时敕申没,以谢朝野。”
是日修诣领军于劲第,与之樗蒲,筹未及毕,而羽林数人相续而至,称诏呼之。修惊起随出,路中执引修马诣领军府。琛与显监决其罚,先具问事有力者五人更迭鞭之,占令必死。旨决百鞭,其实三百。修素肥壮,腰背博硕,堪忍楚毒,了不转动。鞭讫,即召驿马,促之令发。出城西门,不自胜举,缚置鞍中,急驱驰之。其母妻追随,不得与语。行八十里乃死。初于后之入,修之力也。修死后,领军于劲犹追感旧意,经恤其家,自余朝士昔相宗承者,悉弃绝之,示己之疏远焉。
茹皓,字禽奇,旧吴人也。父让之,本名要,随刘骏巴陵王休若为将,至彭城。是时南土饥乱,遂寓居淮阳上党。皓年十五六,为县金曹吏,有姿貌,谨惠。南徐州刺史沈陵见而善之,自随入洛阳,举充高祖白衣左右。
世宗践祚,皓侍直禁中,稍被宠接。世宗尝拜山陵,路中欲引与同车,皓奋衣将升,黄门侍郎元匡切谏乃止。及世宗亲政,皓眷赉日隆。又以马圈之劳,当拟补员外将军。时赵修亦被幸,妒害之,求出皓为外守。皓亦虑见危祸,不乐内官,遂超授濮阳太守,加厉威将军。其父因皓讼理旧勋,先除兗州阳平太守,赐以子爵。父子剖符名邦,郡境相接,皓忻然于去内,不以疏外为戚。及赵修等败,竟获全免。虽起微细,为守乃清简寡事。世宗幸鄴讲武,皓启求朝趋,解郡,授左中郎将,领直阁。宠待如前。皓既宦达,自云本出雁门,雁门人谄附者乃因荐皓于司徒,请为肆州大中正。府、省以闻,诏特依许。迁骠骑将军,领华林诸作。皓性微工巧,多所兴立。为山于天渊池西,采掘北邙及南山佳石。徙竹汝颍,罗莳其间;经构楼馆,列于上下。树草栽木,颇有野致。世宗心悦之,以时临幸。迁冠军将军、仍骁骑将军。
皓贵宠日升,关与政事。太傅、北海王详以下咸祗惮附之。皓弟年尚二十,擢补员外郎。皓娶仆射高肇从妹,于世宗为从母。迎纳之日,详亲诣之,礼以马物。皓又为弟聘安丰王延明妹,延明耻非旧流,不许。详劝强之云:“欲觅官职,如何不与茹皓婚姻也?”延明乃从焉。皓颇敏慧,折节下人。而潜自经营,阴有纳受,货产盈积。起宅宫西,朝贵弗之及也。是时世宗虽亲万务,皓率常居内,留宿不还,传可门下奏事。未几,转光禄少卿,意殊不已,方欲陈马圈从先帝之劳,更希进举。
初,脩、皓之宠,北海王详皆附纳之。又直阖将军刘胄本为详所荐,常感详恩,密相承望,并共来往。高肇素疾诸王,常规陷害,既知详与皓等交关相昵,乃构之世宗,云皓等将有异谋。世宗乃如中尉崔亮令奏皓、胄、常季贤、陈扫静四人擅势纳贿及私乱诸事,即日执皓等皆诣南台。翌日,奏处罪,其晚就家杀之。皓妻被发出堂,哭而迎皓。皓径入哭别,食椒而死。
皓子怀朗,仕至南青州刺史。兴和初,以罪赐死,子侄徙边。
胄,字元孙,河间人。始为北海王详所举。六辅时,出守本郡,与皓俱赴鄴宫讲武,亦自乞留。至洛,久不叙用。详又为启,晚乃拜将军直阖。
季贤起于主马,世守初好骑乘,因是获宠。位至殿中将军、司药丞,仍主厩闲。与茹皓通知庶事,势望渐隆。引其兄为朝请、直寝,娶武昌王鉴妹。季贤又将娶洛州刺史元拔女,并结托帝戚以为荣援云。
扫静、徐义恭,并彭城旧营人。扫静能为世宗典栉梳,义恭善执衣服,并以巧便,旦夕居中,爱幸相侔,官叙不异。扫静妻,义恭姊也,情相遗薄,室家不谐。义恭恆忿恨之,亲经世宗,诉其欺侮。世宗以其左右,两护之。二人皆承奉茹皓,亦并加接眷,而扫静偏为亲密,与皓常在左右,略不归休。皓败,扫静亦死于家。义恭小心谨慎,谦退少语。皓等死后,弥见幸信,长侍左右,典掌秘密。世宗不豫,义恭昼夜扶侍,崩子怀中。灵太后临政,义恭谄附元叉,又有淫宴,多在其宅。为尝药次御,出为东秦州刺史。建义后,历内外显职。武定初,卒于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
赵邕,字令和,自云南阳人。洁白明髭眉,晓了恭敏。司空李冲之贵宠也,邕以少年端谨,出入其家,颇给按磨奔走之役。冲亦深加接念,令与诸子游处。人有束带谒于冲者,时托之以自通。高祖太和中,给事左右,至殿中监。世宗即位及亲政,犹居本任。微与赵脩结为宗援,然亦不甚相附也。邕稍迁至殿中将军,犹带监职。
邕父怡,太和中历郢州刺史,停家久之,以邕宠召拜太常少卿。寻为荆州大中正,出除征虏将军、荆州刺史。怡乃致其母丧,葬于宛城之南,赵氏旧墟。以老乞解州任,迁拜光禄大夫,转金紫光禄。卒,赠镇东将军、相州刺史。
世宗每出入郊庙,脩恆以常侍、侍中陪乘,而邕兼奉车都尉,执辔同载。时人窃论,号为“二赵”。以赵出南阳,徙属荆,邕转给事中、南阳中正,以父为荆州大中正,乃罢。转长兼散骑侍郎、领左右、直长,出入禁中。复为荆州大中正。邕弟尚,中书舍人,出除南阳太守。怡辞荆州也,尚求解郡,与父俱还。未至于京师,逆除步兵校尉。邕祖岳旧葬代京,丧自平城民还葬南阳,赠平远将军、青州刺史。
世宗崩,邕兼给事黄门,俄转太府卿。出除平北将军、幽州刺史。在州贪纵。与范阳卢氏为婚,女父早亡,其叔许之,而母不从。母北平阳氏携女至家藏避规免。邕乃拷掠阳叔,遂至于死。阳氏诉冤,台遣中散大夫孙景安研检事状,邕坐处死,会赦得免,犹当除名。自理经年,临淮王彧时为廷尉,久不断决。孝昌初卒。
侯刚,字乾之,河南洛阳人,其先代人也。本出寒微,少以善于鼎俎,进饪出入。久之,拜中散,累迁冗从仆射、尝食典御。世宗以其质直,赐名刚焉。稍迁奉车都尉、右中郎将、领刀剑左右,加游击将军、城门校尉。迁武卫将军,仍领典御,又加通直散骑常侍。诏曰:“太和之季,蚁寇侵疆,先皇于不豫之中,命师出讨。抚戎暴露,触御乖和,朕属当监国,弗获随侍,而左右服事,唯藉忠勤。刚于违和之中,辛勤行饪。追远录诚,宜先推叙。其以刚为右卫大将军。”后领太子中庶子。
世宗崩,刚与侍中崔光迎肃宗于东宫。寻除卫尉卿,封武阳县开国侯,邑千二百户。俄为侍中、抚军将军、恆州大中正。迁卫将军,表让侍中,诏不许。进爵为公,以给侍之劳,加赏散伯。熙平初,除左卫将军,余官如故。侍中游肇出为相州。刚言于灵太后曰:“昔高氏擅权,游肇抗衡不屈,先帝所知,四海同见,而出牧一籓,未尽其美,宜还引入,以辅圣主。”太后善之。刚宠任既隆,江阳王继、尚书长孙徐皆以女妻其子。司空、任城王澄以其起田膳,宰颇窃侮之,云:“此近为我举食。”然公坐对集,敬遇不亏。
后刚坐掠杀试射羽林,为御史中尉元匡所弹,廷尉处刚大辟。尚书令、任城王澄为之言于灵太后,侯刚历仕前朝,事有可取,纤芥之疵,未宜便致于法。灵太后乃引见廷尉卿裴延俊、少卿袁翻于宣光殿,问曰:“刚因公事掠人,邂逅致死,律文不坐。卿处其大辟,竟何所依?”鄱对曰:“案律邂逅不坐者,谓情理已露,而隐避不引,必须棰挞,取其款言,谓挝挞以理之类。至于此人,问则具首。正宜依犯结案,不应横加棰朴。兼刚口唱打杀,挝筑非理,本有杀心,事非邂逅。处之大辟,未乖宪典。”太后曰:“卿等且还,当别有判。”于是令曰:“廷尉执处侯刚,于法如猛。刚既意在为公,未宜便依所执。但轻剿民命,理无全舍,可削封三百户,解尝衣典御。”刚于是颇为失意。刚自太和进食,遂为典御,历两都、三帝、二太后,将三十年,至此始解。未几,加散骑常侍。御史中尉元匡之废也,太后访代匡者,刚为太傅、清河王怿所举,遂除车骑将军,领御史中尉,常侍、卫尉如故。
及领军元叉执政擅权,树结亲党,刚长子,叉之妹夫,乃引刚为侍中、左卫将军,还领尚食典御,以为枝援。俄加车骑大将军、领左右,复前削之封。寻加仪同,复领御史中尉。刚启军旅稍兴,国用不足,求以封邑俸粟赈给征人,肃宗许之。孝昌元年,除领军,余官如故。初元叉之解领军也,灵太后以叉腹心尚多,恐难卒制,故权以刚代之,示安其意。寻出为散骑常侍、冀州刺史、将军、仪同三司,刚行在道,诏曰:“刚因缘时会,恩隆自久。擢于凡品,越升显爵。往以微勤,赏同利建,宠灵之极,超绝夷等。曾无犬马识主之诚,方怀枭镜返噬之志。与权臣元叉婚姻朋党,亏违典制,长直禁中,一出一入,迭为奸防。又与刘腾共为心膂,间隔二宫,逼胁内外。且位居绳宪,纠察是司,宜立格言,势同鹰隼。方严楚挞,枉服贞良,专任凶威,以直为曲。不忠不道,深暴民听;附下罔上,事彰幽显。莫大之罪,难从宥原,封爵之科,理宜贬夺。可征虏将军,余悉削黜。刚终于家。永安中,赠司徒公。
刚长子详,自奉朝请,稍迁通直散骑侍郎、冠军将军、主衣都统。刚以上谷先有侯氏,于是始家焉。正光中,又请以详为燕州刺史,将军如故,欲为家世之基。寻进后将军。五年,拜司徒左长史,领尝药典御、燕州大中正。兴和中,骠骑将军、殷州刺史。还朝,久而卒。
郑俨,字季然,荥阳人。容貌壮丽。初为司徒胡国珍行参军,因缘为灵太后所幸,时人未之知也。迁员外散骑侍郎、直后。灵太后废,萧宝夤西征,以俨为开府属。孝昌初,太后反政,俨请使还朝,复见宠待。拜谏议大夫、中书舍人,领尝食典御。昼夜禁中,宠爱尤甚。俨每休沐,太后常遣阉童随侍,俨见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与徐纥俱为舍人。俨以纥有智数,仗为谋主;纥以俨宠幸既盛,倾身承接。共相表里,势动内外。城阳王徽微与之合,当时政令归于俨等。迁通直郎、散骑常侍、平东将军、武卫将军、华林都将、右卫将军、散骑常侍、中军将军、中书令、车骑将军,舍人、常侍如故。肃宗崩,事出仓卒,天下咸言俨计也。尔朱荣举兵向洛,以俨、纥为辞。荣副京师,俨走归乡里。俨从兄仲明先为荥阳太守,至是,俨与仲明欲据郡起众。寻为其部下所杀,与仲明俱传首洛阳。子文宽,从出帝殁关西。
徐纥,字武伯,乐安博昌人也。家也寒微。纥少好学,有名理,颇以文词见称。察孝廉,对策上第,高祖拔为主书。世宗初,除中书舍人。谄附赵脩,迁通直散骑侍郎。及脩诛,坐党徙枹罕。虽在徒役,志气不挠。故事,捉逃役流兵五人,流者听免,纥以此得还。久之,复除中书舍人。太傅、清河王怿又以文翰侍之。及领军元叉之害怿也,出为雁门太守。纥称母老,解郡还乡。至家未几,寻入洛,饰貌事叉,大得叉意。及叉父继西镇潼豢,以纥为从事中郎。寻以母忧归乡里。
灵太后反政,以纥曾为怿所顾待,复起为中书舍人。纥又曲事郑俨,是以特被信任,俄迁给事黄门侍郎,仍领舍人,总摄中书门下之事,军国诏命,莫不由之。时有急速,令数友执笔,或行或卧,人别占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虽无雅裁,亦可通情。时黄门侍郎太原王遵业、琅雅王诵并称文学,亦不免为纥秉笔,求其指授。寻加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黄门、舍人如故。
纥机辩有智数。当公断决,终日不以为劳。长直禁中,略无休息。时复与沙门讲论,或分宵达曙,而心力无怠,道俗叹服之。然性浮动,慕权利,外似謇正,内实谄谀。时豪胜己,必相陵驾;书生贫士,矫意礼之。其诡态若此,有识鄙薄焉。
纥既处腹心,参断机密,势倾一时,远近填凑。与郑俨、李神轨宠任相亚,时称徐郑焉。然无经国大体,好行小数,说灵太后以铁券间尔朱荣左右,荣知,深以为憾,启求诛之。荣将入洛,既克河梁,纥矫诏夜开殿门,取骅骝御马十匹,东走兗州。纥弟献伯为北海太守,献伯弟季彦先为青州长史,纥使人告之,亦将家南走。羊侃时为太山太守,纥往投之,说侃令举兵。侃从之,遂聚兵反,共纥围兗州。孝庄初,遣侍中于晖为行台,与齐献武王督诸军讨之。纥虑不免,说侃请乞师于萧衍。侃信之,遂奔衍。文笔驳论数十卷,多人遗落,时或存于世焉。
史臣曰。阙
列传阉官第八十二
宗爱 仇洛齐 段霸 王琚 赵黑 孙小 张宗之 剧鹏 张祐 抱嶷王遇
苻承祖 王质 李坚 田秦松 白整 刘腾 贾粲 杨范 成轨 王温
孟鸾 平季 封津 刘思逸
夫宫腐之族,置于阍寺,取则天象,事历百王。身乖全品,任事宫掖,亲由亵狎,恩生趋走,便僻俯仰,当宠擅权。斯则伊戾、竖刁因而祸两国,石显、张让所以翦二京也。岂非形质既亏,生命易忽,譬之胥靡,不惧登高。此亦苟且之事,由变不已也。王者殷鉴,宜改往辙,而后庭婉娈游宴之地,椒壶留运,终见任使。巧佞由之而自达,权幸俄然而复归。斯盖其由来远矣,非一朝一世也。
魏氏则宗爱杀帝害王,刘腾废后戮相,其间窃官爵,盗财贿,乘势使气为朝野之患者,何可胜举。今谨录其尤显焉。
宗爱,不知其所由来,以罪为阉人,历碎职至中常侍。正平元年正月,世祖大会于江上,班赏群臣,以爱为秦郡公。
恭宗之监国也,每事精察。爱天性险暴,行多非法,恭宗每衔之。给事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等任事东宫,微为权势,世祖颇闻之。二人与爱并不睦。为惧道盛等案其事,遂构告其罪。诏斩道盛等于都街。时世祖震怒,恭宗遂以忧薨。
是后,世祖追悼恭宗,爱惧诛,遂谋逆。二年春,世祖暴崩,爱所为也。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吴兴公和疋、侍中太原公薛提等秘不发丧。延、疋二人议以高宗冲幼,欲立长子,征秦王翰置之秘室。提以高宗有世嫡之重,不可废所宜立而更求君。延等犹豫未决。爱知其谋。始爱负罪于东宫,而与吴王余素协,乃密迎余自中宫便门入,矫皇后令征延等。延等以爱素贱,弗之疑,皆随之入。爱先使阉竖三十人持仗于宫内,及延等入,以次收缚,斩于殿堂。执秦王翰,杀之于永巷而立余。余以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秘书,封冯翊王。
爱既立余,位居元辅,录三省,兼总戎禁,坐召公卿,权恣日甚,内外惮之。群情咸以为爱必有赵高、阎乐之祸,余疑之,遂谋夺其权。爱愤怒,使小黄门贾周等夜杀余,事在《余传》。高宗立,诛爱、周等,皆具五刑,夷三族。
仇洛齐,中山人,本姓侯氏。外祖父仇款,始出冯翊重泉。款,石虎末徙鄴南枋头,仕慕容暐为乌丸护军、长水校尉。生二子,长曰嵩,小曰腾。嵩仕慕容垂,迁居中山,位殿中侍御史。嵩有二子,长曰广,小曰盆。洛齐生而非男,嵩养为子,因为之姓仇。
初嵩长女有姿色,充冉闵宫闱,闵破,入慕容俊,又转赐卢豚。生子鲁元,有宠于世祖,而知外祖嵩已死,唯有三舅,每言于世祖,世祖为访其舅。是时东方罕有仕者,广、盆皆不乐入平城,洛齐独请行,曰:“我养子,兼人道不全,当为兄弟试祸福也。”乃乘驴赴京。鲁元候知将至,结从者百余骑,迎于桑乾河,见而下拜,从者亦同致敬。入言于世祖,世祖问其才用所宜,将授之以官。鲁元曰:“臣舅不幸生为阉人,唯合与陛下守宫闱耳。”而不言其养子。世祖矜焉,赐以奴马,引见。寻拜武卫将军,俄而赐爵文安子,稍迁给事黄门侍郎。
魏初禁网疏阔,民户隐匿漏脱者多。东州既平,绫罗户民乐葵因是请采漏户,供为纶绵。自后逃户占为细茧罗谷者非一。于是杂、营户帅遍于天下,不属守宰,发赋轻易,民多私附,户口错乱。不可检括。洛齐奏议罢之,一属郡县。
从平凉州,以功超迁散骑常侍,又加中书令、宁南将军、进爵零陵公。拜侍中、平远将军、冀州刺史,为内都大官。兴安二年卒,谥曰康。
养子俨,袭。柔和敦敏,有长者风。太和中,为虎牢镇将。初洛齐贵盛之后,广、盆坐他事诛,世祖以其非仇氏子,不与焉。还取侯家近属,以俨为子。后欲还本。而广有女孙配南安王桢,生章武王彬,即中山王英弟也。仇妃闻而请俨曰:“由我仇家富贵至此,奈何一旦孤背恩养也!”桢时在内都主司品臣,俨隶于桢,畏惮之,遂不敢。九年卒,谥曰静。子振,袭。稍迁至中坚将军、长水校尉。广、盆并善营产业,家于中山,号为巨富,子孙仕进至州主簿。腾曾孙俊,位至龙骧将军、骁骑将军、乐平男。
段霸,雁门原平人。父乾,慕容垂广武令。太祖初遣骑略地至雁门,霸年幼见执,因被宫刑。乾寻率乡部归化云中。
霸少以谨敏见知,稍迁至中常侍、中护军将军、殿中尚书,领寿安少府,赐爵武陵公。出为安东将军、定州刺史。世祖亲考内外,朋明黜陟。前定州治中张浑屯告霸前在定州浊货贪秽,便道致财,归之乡里。召霸定对,霸不首引。世祖以霸近臣而不尽实,由此益怒,欲斩之。恭宗进请,遂免霸为庶人。
霸从弟,雍州别驾。兄弟诸从遂世居广武城,修饰有士风。
王琚,高平人,自云本太原人。高祖始,晋豫州刺史。琚以泰常中被刑入宫禁,小心守节,久乃见叙用。稍迁为礼部尚书,赐爵广平公,加宁南将军。高祖以琚历奉先朝,志在公正,授散骑常侍。后为侍中、征南将军、冀州刺史,假广平王。征还,进为征南将军,进爵高平王,侍中如故,遣还冀州。高祖、文明太后东巡冀州,亲幸其家,存问周至。还京,以其年老,拜散骑常侍,养老于家。前后赐以车马衣服杂物不可称计。后降爵为公,扶老自平城从迁洛邑。高祖以其朝旧,遣左右劳问之。琚附表自陈初至家多乏,蒙赐帛二百匹。常饮牛乳,色如处子。太和二十年冬卒,时年九十。赠征南将军、冀州刺史,谥曰靖。
养子寄生,未袭而亡。子盖海,袭祖琚爵。初琚年七十余,赐得世祖时宫人郭氏,本钟离人,明严有母德,内外妇孙百口,奉之肃若严君,家内以治。盖海官至青州乐陵太守。
赵黑,字文静,初名海,本凉州隶户。自云其先河内温人也,五世祖术,晋末为平远将军、西夷校尉,因居酒泉安弥县。
海生而凉州平,没入为阉人,因改名为黑。有容貌,恭谨小心。世祖使进御膳,出入承奉,初无过行。迁侍御,典监藏,拜安远将军,赐爵睢阳侯。转选部尚书,能自谨厉,当官任举,颇得其人。加侍中,进爵河内公。
显祖将传位京兆王子推,访诸群臣,百官唯唯,莫敢先言者,唯源贺等词义正直,不肯奉诏。显祖怒,变色,复以问黑。黑曰:“臣愚无识,信情率意。伏惟陛下春秋始富,如日方中,天下说其盛明,万物怀其光景,元元之心,愿终万岁。若圣性渊远,欲颐神味道者,臣黑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显祖默然良久,遂传祚于高祖。
黑得幸两宫,禄赐优厚。是时尚书李亦有宠于显祖,与黑对绾选部。奏中书侍郎崔鉴为东徐州,北部主书郎公孙处显为荆州,选部监公孙蘧为幽州,皆曰有能也,实有私焉。黑疾其亏乱选体,遂争于殿庭曰:“以功授官,因爵与禄,国之常典。中书侍郎、尚书主书郎、诸曹监,勋能俱立,不过列郡,今皆用为方州,臣实为惑。”显祖疑之,曰:“公孙蘧且止。”蘧最为厚,于是黑与遂为深隙。竟列黑为监藏时多所截没。先是法禁宽缓,百司所典,与官并食,故多所损折。遂黜为门士。黑自以为诉所陷,叹恨终日,废寝忘食,规报前怨。逾年,还入为侍御、散骑常侍、侍中、尚书左仆射,复兼选部如昔。黑告专恣,遂出为徐州。及其将获罪也,黑构成以诛之。然后食甘寝安,志在于职事。
出为假节、镇南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进爵为王。克己清俭,忧济公私。时有人欲行私赂,黑曰:“高官禄厚,足以自给,卖公营私,本非情愿。”终无所纳。高祖、文明太后幸中山,闻之,赐帛五百匹、谷一千五百石。转冀州刺史。”太和六年秋薨于官。诏赐绢四百五十匹、谷一千斛、车牛二十乘,致柩至都。追赠司空公,谥曰康。黑养族弟赵奴第四子炽为后。
炽,字贵乐。初为中散,袭黑爵,后降为公。官至扬州安南府长史,加平远将军。元嵩之死寿春也,炽处分安辑,微有声称。神龟中卒,赠光州刺史。黑为定州,与炽纳钜鹿魏干女,有二子。
长子揆,字景则。袭父侯爵,官至乐陵太守。卒,赠左将军、沧州刺史。揆弟俊之,字仲彦,轻薄无行。为给事中,转谒者仆射,为刘腾养息。犹以阉官余资,赂遗权门,频历显官而卒。
孙小,字茂翘,咸阳石安人。父瓚,姚泓安定护军。为赫连屈丐所侵,人怀危惧,亡奔者相属,瓚独率众拒守,见杀。小没入宫刑。会魏平统万,遂徙平城,内侍东宫。以聪识有智略称。
未几,转西台中散,每从征伐,屡有战功,多获赏赐。世祖幸瓜步,虑有北寇之虞,乃加小左卫将军,赐爵泥阳子,除留台将军。车驾还都,迁给事中,绾太仆曹。乃请父瓚赠谥,求更改葬,诏赠振威将军、秦州刺史、石安县子,谥曰戴。转小领驾部,课理有方,畜牧蕃息。出为冠军将军、并州刺史,进爵中都侯,州内四郡百余人诣阙颂其政化。后迁冀州刺史,声称微少于前。然所有清约,当时牧伯无能及也。性颇忍酷,所养子息。驱驰鞭挞,视如仇雠。小之为并州,以郭祚为主簿,重祚门才,兼任之以书记,时人多之。
张宗之,字益宗,河南巩人,家世寒微。父孟舒,刘裕西征,假洛阳令。及宗之贵幸,高宗赠孟舒平南将军、洛州刺史、巩县侯,谥曰贞。
初缑氏宗文邕聚党于伊阙谋反,逼胁孟舒等。文邕败,孟舒走免,宗之被执入京,充腐刑。以忠厚谨慎,擢为侍御中散,赐爵巩县侯,遂历右将军,中常侍,仪曹、库部二曹尚书,领中秘书,进爵彭城公。出为散骑常侍、宁西将军、东雍州刺史。以在官有称,入为内都大官。出除散骑常侍、镇东将军、冀州刺史。又例降为侯。太和二十年卒,年六十九,赠建节将军、怀州刺史,谥曰敬。
宗之兄鸾旗,中书侍郎、东宫中庶子,兼宿卫给事。加宁远将军,赐爵洛阳男。转殿中给事。出为散骑常侍、冠军将军、泾州刺史,进爵为侯。复为殿中给事、中常侍。卒,赠洛州刺史,谥曰靖。
始宗之纳南来殷孝祖妻萧氏,刘义隆仪同三司思话弟思度女也,多悉妇入仪饰故事。太和中,初制六宫服章,萧被命在内预见访采,数蒙赐赉。萧兄子超业,后名彦,幼随姑入国。娶李洪之女,赖其给赡以自济。历位太尉长史、武卫将军、齐州刺史、散骑常侍、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彦时来往萧宝夤,致敬称名,呼之为尊。彦于河阴遇害,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徐州刺史。
子百年,西河太守。
宗之养兄子袭绍爵。袭,字子业。高祖初,除主文中散,稍迁员外郎,京兆王大农。久之,除义阳太守,为司空刘腾谘议参军、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光禄大夫。太昌初卒,年七十七。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
子颢,邵郡太守。卒,赠荆州刺史。颢弟璟,中散大夫。璟弟玮,武定中,豫州征西府长史。诸中官皆世衰,唯赵黑及宗之后,家僮数百,通于士流。
剧鹏,高阳人。粗览经史,闲晓吏事。与王质等俱充宦官,性通率,不以阍阉为耻。文明太后时,亦见眷遇,为给事中。高祖迁洛,常为宫官,事幽后。后之惑萨菩萨也,鹏密谏止之,不从,遂发愤而卒。
兄买奴,亦为宦者。历位幽州刺史。才志远不及鹏。
是时有李丰之徒数人,皆被眷宠,出入禁闱,并致名位,积赀巨万,第宅华壮。文明太后崩后,乃渐衰矣。
张祐,字安福,安定石唐人。父成,扶风太守。世祖末,坐事诛,祐充腐刑。积劳至曹监、中给事,赐爵黎阳男。稍迁散骑常侍,都绾内藏曹。时文明太后临朝,中官用事。祐以左右供承合旨,宠幸冠诸阉官,特迁为尚书,加安南将军,进爵陇东公,仍绾内藏曹。未几,监都曹,加侍中,与王叡等俱入八议。太后嘉其忠诚,为造甲宅。宅成,高祖,太后亲率文武往燕会焉。拜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尚书左仆射,进爵新平王,受职于太华庭,备威仪于宫城之南,观者以为荣。高祖、太后亲幸其宅,飨会百官。祐性恭密,出入机禁二十余年,未曾有过。则是特被恩宠,岁月赏赐,家累巨万。与王质等十七人俱赐金券,许以不死。太和十年薨,时牟四十九。高祖亲临之,诏鸿胪典护丧事。赐帛千匹,赠征南大将军、司空公,谥曰恭。葬日,车驾亲送出郊。
祐养子显明,后名庆,少历内职。有姿貌,江阳王继以女妻之。袭爵,降为陇东公,又降为侯。迁洛,废替二十余年,虚爵而已。
熙平初,为员外常侍、兼卫尉少卿。以元叉姊婿,故越次而授焉。神龟二年冬,灵太后为肃宗采名家女,庆女入充世妇,未几为嫔,即叉甥也。正光三年,正少卿,寻出为将军、高平镇将。卒,子迥洛袭。
抱嶷,字道德,安定石唐人,居于直谷。自言其先姓杞,汉灵帝时杞匡为安定太守,董卓时,惧诛,由是易氏,即家焉。无得而知也。幼时,陇东人张乾王反叛,家染其逆。及乾王败,父睹生逃逸得免,嶷独与母没内京都,毅力为宦人。小心慎密,恭以奉上,沉迹冗,经十九年。后以忠谨被擢,累迁为中常侍、安西将军、中曹侍御、尚书,赐爵安定公。
自总纳言,职当机近,诸所奏议,必致抗直。高祖、文明太后嘉之,以为殿中侍御,尚书领中曹如故,以统宿卫。俄加散骑常侍。高祖、太后每出游幸,嶷多骖乘,入则后宫导引。太后既宠之,乃征其父睹生,拜太中大夫,赏赐衣马。睹生将还,见于皇信堂。高祖执手谓之曰:“老人归途,几日可达,好慎行路。”太和十二年,迁都曹,加侍中、祭酒,尚书领中曹、侍御。后降爵为侯。睹生卒,赠秦州刺史,谥曰靖。赐黄金八十斤、缯彩及绢八百匹,以供丧用,并别使劳慰。加嶷大长秋卿。嶷老疾,请乞外禄,乃以为镇西将军、泾州刺史,特加右光禄大夫。将之州,高祖饯于西郊乐阳殿,以御白羽扇赐之。十九年,被诏赴洛,以刺史从驾南征,常参侍左右。以嶷耆旧,每见劳问,数追称嶷之正直。命乘马出入行禁之间,与司徒冯诞同例。军回还州。
自以故老前宦,为政多守往法,不能遵用新制。侮慢旧族,简于接礼。天性酷薄,虽弟侄甥婿,略无存润。后数年,卒于州。先以从弟老寿为后,又养太师冯熙子次兴。嶷死后,二人争立。嶷妻张氏致讼经年,得以熙子为后。老寿亦仍陈诉,终获绍爵。次与还于本族,给奴婢三十口。嶷前后赐赏奴婢牛马盖数百千,他物称是。
老寿凡薄,酒色肆情。御史中尉王显奏言:“风闻前洛州刺史阴平子石荣、积射将军抱老寿恣荡非轨,易室而奸,臊声布于朝野,丑音被于行路,即摄鞫问,皆与风闻无差,犯礼伤化,老寿等即主。谨案:石荣籍贯兵伍,对隔宦流,处世无入朝之期,在生绝冠冕之望。遭时之运,逢非次之擢,以犬马延慈,簪履恩念,自微至贵,位阶方岳。不能怀恩感德,上酬天施,乃咎彰遐迩,向秽京墟。老寿种类无闻,氏姓莫纪,丐乞刑余之家,覆养阉人之室。蒙国殊泽,预班爵序,正宜治家假内,疑教诚闺庭。方恣其淫奸,换妻易妾。荣前在洛州,远迎老寿妻常氏,兵人千里,疲于道路。老寿同敝笱之在梁,若其原疑之无别,男女三人,莫知谁子。人事所未闻,鸟兽之不若。请以见事,免官付廷尉理罪,鸿胪削爵。”诏可。老寿妻常氏,万敌弟女也。老寿死后,收纪家业,稍复其旧,奴婢尚六七百人。三女并嫔贵室。为老寿祖父皆造碑铭,自洛就乡而建之。西方云,直谷出二贵人。
石荣者,从主书稍进为州。自被劾后,遂便废顿。子长宣,武定中,南兗州刺史,与侯景反,伏法。
王遇,字庆时,本名他恶,冯翊李润镇羌也。与雷、党、不蒙俱为羌中强族。自云其先姓王,后改氏钳耳,世宗时复改为王焉。自晋世已来,恆为渠长。父守贵,为郡功曹,卒。遇既贵,追赠安西将军、秦州刺史、澄城公。
遇坐事腐刑,为中散,迁内行令、中曹给事中,加员外散骑常侍、右将军,赐爵富平子。迁散骑常侍、安西将军,进爵宕昌公。拜尚书,转吏部尚书,仍常侍。例降为侯。出为安西将军、华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幽后之前废也,遇颇言其过。及后进幸,高祖对李冲等申后无咎,而称遇谤议之罪。冲言:“果尔,遇合死也。”高祖曰:“遇旧人,未忍尽之,当止黜废耳。”遂遣御史驰驿免遇官,夺其爵,收衣冠,以民还私第。世宗初,兼将作大匠。未几,拜光禄大夫,复夺爵。
废后冯氏之为尼也,公私罕相供恤。遇自以常更奉接,往来祗谒,不替旧敬,衣食杂物,每有荐奉。后皆受而不让。又至其馆,遇夫妻迎送谒伏,侍立执臣妾之礼。
遇性巧,强于部分。北都方山灵泉道俗居宇及文明太后陵庙,洛京东郊马射坛殿,修广文昭太后墓园,太极殿及东西两堂、内外诸门制度,皆遇监作。虽年在耆老,朝夕不倦,跨鞍驱驰,与少壮者均其劳逸。又长于人事,留意酒食之间,每逢僚旧,具设肴果,觞膳精丰。然竞于荣利,趋求势门。赵脩之宠也,遇往还宗承,受敕为之监作第宅,增于本旨,笞击作人,莫不嗟怒。卒于官。初,遇之疾也,太傅、北海王与太妃俱往临问,视其危惙,为之泣下。其善奉诸贵,致相悲悼如此。赠使持节、镇西将军、雍州刺史,侯如故。
始遇与抱嶷并为文明太后所宠,前后赐以奴婢数百人,马牛羊他物称是,二人俱号富室。
遇养弟子厉,本郡太守。稍迁至右军将军,袭爵宕昌侯。产业有于遇时。
苻承祖,略阳氐人也。因事为阉人,为文明太后所宠,自御厩令迁中部给事中、散骑常侍、辅国将军,赐爵略阳侯,兼典选部事,中部如故。转吏部尚书,仍领中部。高祖为造甲第,数临幸之。进爵略阳公,安南将军,加侍中,知都曹事。初太后以承祖居腹心之任,许以不死之诏。后承祖坐赃应死,高祖原之,削职禁锢在家,授悖义将军、佞浊子,月余遂死。
王质,字绍奴,高阳易人也。其家坐事,幼下蚕室,颇解书学。为中曹吏、内典监。稍迁秘书中散,加宁朔将军,赐爵永昌子,领监御。迁为侍御给事,又领选部、监御二曹事,复特加前将军,进爵魏昌侯。转选部尚书,加员外散骑常侍。
出为镇远将军、瀛州刺史。质在州十年,风化粗行,察奸纠慝,究其情状,民庶畏服之。而刑政刻峻,多所笞戮,号为威酷。高祖颇念其忠勤宿旧,每行留大故,冯司徒亡,废冯后,陆叡、穆泰等事,皆赐质以玺书,手笔莫不委至,同之戚贵。质皆宝掌以为荣。入为大长秋卿,未几而卒。
李坚,字次寿,高阳易人也。高宗初,因事为阉人。文明太后临朝,稍迁至中给事中,赐爵魏昌伯。小心谨慎,常在左右,虽不及王遇、王质等,而亦见任用。高祖迁洛,转被委授,为太仆卿,检课牧产,多有滋息。世宗初,出为安东将军、瀛州刺史,本州之荣,同于王质。所在受纳,家产巨万。值京兆王愉反于冀州,坚勒众征愉,为愉所破。代还,遇风疾,拜光禄大夫,数年卒。赠抚军将军、相州刺史,赗帛五百匹。以弟子昙景为后,袭爵魏昌伯,为羽林监、直后。
秦松,不知其所由。太和末,为中尹,迁长秋卿,赐爵高都子。有罪免。世宗复其爵,起为光禄大夫,领中常侍。迁平北将军,领长秋卿。出为散骑常侍、安北将军、并州刺史。卒,赠大将军、肆州刺史,谥曰定。
白整者,亦因事腐刑。少掌宫掖碎职,以恭敏著称,稍迁至中常侍。
太和末,为长秋卿,赐爵云阳男。世宗封其妻王氏为云阳县君。卒,赠平北将军、并州刺史。
刘腾,字青龙,本平原城民,徙属南兗州之谯郡。幼时坐事受刑,补小黄门,转中黄门。高祖之在悬瓠,腾使诣行所。高祖问其中事,腾具言幽后私隐,与陈留公主所告符协,由是进冗从仆射,仍中黄门。
后与茹皓使徐兗,采召民女。及还,迁中给事,稍迁中尹、中常侍,特加龙骧将军。后为大长秋卿、金紫光禄大夫、太府卿。
肃宗践极之始,以腾预在宫卫,封开国子,食邑三百户。是年,灵太后临朝,以与于忠保护之勋,除崇训太仆,加中侍中,改封长乐县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拜其妻时为钜鹿郡君,每引入内,受赏赍亚于诸主外戚。所养二子,为郡守、尚书郎。腾曾疾笃,灵太后虑或不救,迁卫将军、仪同三司,余官仍旧。后疾瘳。腾之拜命,肃宗当为临轩,会其日大风寒甚而罢,乃遣使持节授之。腾幼充宫役,手不解书,裁知署名而已。奸谋有余,善射人意。灵太后临朝,特蒙进宠,多所干托,内外碎密,栖栖不倦。洛北永桥,太上公、太上君及城东三寺,皆主修营。
吏部尝望腾意,奏其弟为郡带戍,人资乖越,清河王怿抑而不与。腾以为恨,遂与领军元叉害怿。废灵太后于宣光殿,宫门昼夜长闭,内外继绝。腾自执管钥,肃宗亦不得见,裁听传食而已。太后服膳俱废,不免饥寒。又使中常侍贾粲假言侍肃宗书,密令防察。叉以腾为司空公,表里擅权,共相树置。叉为外御,腾为内防,迭直禁闼,共裁刑赏。腾遂与崔光同受诏乘步挽出入殿门。四年之中,生杀之威,决于叉、腾之手。八坐、九卿,旦造腾宅,参其颜色,然后方赴省府,亦有历日不能见者。公私属请,唯在财货。舟车之利,水陆无遗;山泽之饶,所在固护;剥削六镇,交通互市。岁入利息以巨万计。又颇役嫔御,时有征求;妇女器物,公然受纳。逼夺邻居,广开室宇。天下咸患苦之。
正光四年三月,薨于位,年六十。赗帛七百匹、钱四十万、蜡二百斤。鸿胪少卿护丧事。中官为义息,衰绖者四十余人。
腾之初治宅也,奉车都尉周特为之筮,不吉,深谏止之,腾怒而不用。特告人曰:“必困于三月、四月之交。”至是果死,事甫成,陈尸其下。追赠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大尉公、冀州刺史。腾之葬日,阉官为义服,杖绖衰缟者以百数,朝贵皆从,轩盖填塞,相属郊野。魏初以来,权阉存亡之盛莫及焉。
灵太后反政,追夺爵位,发其冢散露骸骨,没入财产。后腾所养一子叛入肃衍,太后大怒,因徙腾余养于北裔,寻遣密使追杀之于汲郡。
贾粲,字季宣,酒泉人也。太和中,坐事腐刑。颇涉书记。世宗末,渐被知识,得充内侍。自崇训丞为长兼中给事中、中尝药典御,转长兼中常侍。迁光禄少卿、光禄大夫。
灵太后之废,粲与元叉、刘腾等伺帝动静。右卫奚康生之谋杀叉也,灵太后、肃宗同升于宣光殿,左右侍臣俱立西阶下。康生既被囚执,粲绐太后曰:“侍官怀恐不安,陛下宜亲安慰。”太后信之,适下殿,粲便扶肃宗于东序,前御显阳,还闭太后于宣光殿。粲既叉党,威福亦震于京邑。自云本出武威,魏太尉文和之后,遂移家属焉。时武威太守韦景承粲意,以其兄绪为功曹。绪时年向七十。未几,又以绪为西平太守,比景代下,已转武威太守。
灵太后反政,欲诛粲,以叉、腾党与不一,恐惊动内外乃止。出粲为济州刺史,未几,遣武卫将军刁宣驰驿杀之,资财没于县官。
杨范,字法僧,长乐广宗人也。高宗时,坐宗人劫贼被诛,范宫刑,为王琚所养,恩若父子,往来出入其家。范为为谒者,转黄门、中谒者仆射、中给事中、射声校尉,加宁远将军,为中尹。世宗崩,高阳王雍总政,出为白水太守,中龙骧将军。
灵太后临朝,征为常侍、崇训太仆卿,领中尝药典御,赐爵华阴子。为平西将军、华州刺史。中官侍贵者,灵太后皆许其方岳,以范年长,拜跪为难,所司非要,故得早遂其请。父子纳货,劳役兵民,为御史所纠。子遂逃窜,范事得散。赴京师,遂废于家。
后灵太后念范勤旧。乃以范为中侍中、安南将军,寻进镇南将军、崇训太仆、华州大中正。卒,赠征西将军、秦州刺史。
成轨,字洪义,上谷居庸人。少以罪刑,入事宫掖,以谨厚称。除中谒者仆射。高祖意有所欲,轨瞻候容色,时有奏发,辄合帝心。从驾南征,专进御食。于时高祖不豫,常居禁中,昼夜无懈。车驾还,赐帛百匹。
景明中,尝食典御丞,仆射如故。转中给事中、步兵校尉,敕侍东宫。延昌末,迁中常侍、中尝食典御、光禄大夫,赐始平伯,统京染都将,转崇训太仆少卿。遭母忧,诏遣主书常显景吊慰。又起为本官,进安东将军、崇训卫尉卿。久之,超迁中侍中、抚军将军,典御、崇训如故。寻除中军将军、燕州大中正。孝昌二年,以勤旧封始平县开国伯,食邑三百户。肃宗所幸潘嫔,以轨为假父,颇为中官之所敬惮。建义初轨迎于河阴,诏令安慰宫内,进爵为侯,增户三百,并前六百户,迁卫将军。其年八月卒,赠车骑大将军、雍州刺史,谥曰孝惠。
养弟子仲庆,袭。历位镇军将军、光禄大夫。卒。子朏,袭。齐受禅,例降。
王温,字桃汤,赵郡栾城人。父冀,高邑令,坐事被诛。温与兄继叔俱充宦者。高祖以其谨慎,补中谒者、小黄门,转中黄门、钩盾令。稍迁中尝食典御、中给事中,给事东宫,加左中郎将。
世宗之崩,群官迎肃宗于东宫。温于卧中起肃宗,与保母扶抱肃宗,入践帝位。商阳王雍既居冢宰,虑中人朋党,出为钜鹿太守,加龙骧将军。
灵太后临朝,征还为中常侍、光禄大夫,赐爵栾城伯,安东将军,领崇训太仆少卿。特除使持节、散骑常侍、抚军将军、瀛州刺史。还,除中侍中,进号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光禄勋卿,侍中如故。孝昌二年,封栾城县开国食,邑六百户。温后自陈本阳平武阳人,于是改封武阳县开国侯,邑如故。建义初,于河阴遇害,年六十六。永安初,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养子冏哲,袭。齐受禅,例降。
孟鸾,字龙兒,不知何许人。坐事充阉人。文明太后时,王遇有宠,鸾以谨敏为遇左右,往来方山,营诸寺舍。由是渐见眷职。
灵太后临朝,为左中郎将、中给事中。素被病,面常黯黑,于九龙殿下暴疾,半身不摄,扶载归家,其夜亡。鸾初出,灵太后闻之,曰:“鸾必不济,我为之忧。”及奏其死,为之下泪,曰:“其事我如此,不见我一日忻乐时也。”遂赐帛三百匹、黄绢十匹以供丧用。七日,灵太后为设二百僧斋,赐助施五十匹。同类荣焉。
平季,字稚穆,燕国蓟人。祖济,武威太守。父雅,州秀才,与沙门法秀谋反,伏诛。季坐腐刑,入事宫掖。久之,除小黄门,以忤旨出为潞县令,不拜。仍除奉朝请。灵太后反政,授宁朔将军、长水校尉,领黄门令。转前军将军、中给事中。时四方多事,太后每令季出使于外。
后慰劳西军,还至潼关,华州羌人舜明等据险作逆,都督姜道明不能进讨。会舜明遣十余人诈降入道明军。阙遂散。
出为新兴太守。肃宗崩,与尔朱荣等议立庄帝。庄帝即位,起拜平北将军、肆州刺史。寻除抚军将军、中侍中。以参谋之勋,封元城县开国侯,食邑七百户。仍加金紫光禄大夫、幽州大中正,寻摄燕、安、平、营中正。前废帝以为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中侍中如故。永熙中,加骠骑将军。季遇疾,诏遣使存问。三年九月卒。天平初,赠使持节、都督幽燕安平四州诸军事、仪同三司、幽州刺史,中侍中、将军、侯如故。初季以兄叔良为。袭季爵。卒。子世胄,袭。齐受禅,例降。
封津,字丑汉,勃海蓚人也。祖羽,真君中为薄骨律镇副将,以贪污赐死。父令德,娶党宝女。宝伏诛,令德以连坐从法。津受刑,给事宫掖。
积官久之,除中谒者仆谢,迁奉车都尉。肃宗初,冀州大乘贼起,诏津慰劳。津世不居桑梓,故不为州乡所归。灵太后令津侍肃宗书。迁常山太守。孝昌初,除中侍中,加征虏将军,仍除崇训太仆,领宫室都将,冀州大中正。超拜金紫光禄大夫。二年,封东光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镇南将军,兼中关右慰劳大传。出为散骑常侍、征东将军、济州刺史。永安初,中侍中、卫将军,寻转大长秋、右光禄大夫。太昌初,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津少长宫闱。给事左右,善候时情,号为机悟。
天平初,除开府仪同三司、本将军、怀州刺史。元象初,复为中侍中、大长秋卿,仍开府仪同。夏薨,年六十二。赠都督冀瀛幽安四州诸军事、本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谥曰孝惠。
养兄子长业,袭爵。齐受禅,例降。
津兄凭,字元寄,当时逃窜,后会赦免。太和中,奉朝请,冀州赵郡王干田曹参军、定州彭城王勰水曹参军、给人事中、越骑校尉。以讨大乘功,除左中郎将,迁龙骧将军、中散大夫。孝昌中,历恆农、武邑二郡太守。寻除征虏将军、光这州刺史。还,为平东将军、光禄大夫,转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除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初津被敕营出帝父广平王陵。永熙中,以营陵功,封津城卫县开国子,邑三百户。津自有封,乃启转于凭。后除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兴和三年夏卒,年六十七。凭无他才伎,始终资历,皆由于津。津卒之后,凭亦无赠。
子灵素,袭。齐受禅,例降。
津从兄答,光禄大夫。
子宗显,司徒掾。
刘思逸,平原人。父直,武邑太守。与元愉又于信都,伏诛。思逸少充腐刑。初为中小史,转寺人。久之,除小黄门,拜奉朝请,坐事免。后除东莞太守。思逸虽身在阉寺,而性颇豪率,轻薄无行,好结朋游。又除左将军、大长秋卿,迁中侍中、平东将军。武定中,与元瑾等谋反,伏诛。
又有张景嵩、毛暢者,咸以阍寺在肃宗左右,而并黠了,甚见知遇。俱为小黄门,每承间陈元义之恶于肃宗。元义之出,景嵩、暢颇有力焉。灵太后反政,未即戮义。时内外喧喧,云“义还入知政事。”暢等恐祸及己,及启肃宗,欲诏右卫将军杨津密往杀义。诏书已成,未及出。义妻知之,告太后云:“景嵩、暢与清河王息邵欲废太后。”太后信之,责暢,暢出诏书草,以呈太后。太后读之,知无废己状,意为小解。然义妻构之不已,遂致疑惑。未几,出暢为顿丘太守。后复出景嵩为鲁君太守。乃密令御史掩暢,暢走免,寻捕杀之。景嵩因入都,太后数其与暢同计之事,大致嫌责。后为阳城、荥阳二郡太守。孝静时,位至中侍中,坐事死。
史臣曰。阙
列传第八十三
匈奴刘聪 羯胡石勒 铁弗刘虎 徒何慕容廆
临渭氐苻健 羌姚苌 略阳氐吕光
夫帝皇者,配德两仪,家有四海,所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者也。三代以往,守在海外,秦吞列国,汉并天下。逮桓灵失败,九州瓦裂,曹武削平寇难,魏文奄有中原,于有伪孙假命于江吴,僭刘盗名于岷蜀。何则?戎方椎髻之帅,夷俗断发之魁,世崇凶德,罕闻王道,扇以跋扈,忻从放命。加以中州避地,华土违雠,思托号令之声,念邀风尘之际。因虞候隙,仍相君长,偷名窃位,胁息一隅。至乃指言井络,假上帝之祉;妄说黄旗,云人君之气。论土不出江汉,语地仅接褒斜,而谓握皇符,秉帝籍,三公鼎立,比踪王者。溺人必笑,其在兹乎?若是鳖灵可拟于周王,夫差容比于汉祖,尉他定黄屋之尊,子阳成绾玺之贵,岂其然哉?及钟会一将之威,士治偏师之势,而使骡车西至,侯盖北首,天人弗许,断可知焉。
晋年不永,时逢丧乱,异类群飞,奸凶角逐,内难兴于戚属,外祸结于籓维。刘渊一唱,石勒继响,二帝沉沦,两都倾覆。徒何仍衅,氐羌袭梗,夷楚喧聒于江淮,胡虏叛换于瓜凉,兼有张赫山河之间,顾恃辽海之曲。各言应历数,人谓迁图鼎。或更相吞噬,迭为驱除;或狼戾未驯,俟我斧钺。
太神奋风霜于参合,鼓雷电于中山,黄河以北,靡然归顺矣。世祖叡略潜举,灵武独断,以夫僭伪未夷,九域尚阻,慨然有混一之志。既而戎车岁驾,神兵四出,全国克敌,伐罪吊民,遂使专制令、擅威福者,西自流沙,东极沧海,莫不授馆于东门,悬首于北阙矣。唯夫穷发遗虏,未拔根株;徼垂残狡,尚余栽蘖。而北逾翰漠,折其肩髀;南极江湖,抽其肠胃。虽骸骨仅存,脂膏咸尽;视息才举,魂魄久游。高祖圣敬时乘,迁居改作,日转云移,风行电扫。辫发之渠,非逃则附;卉服之长,琛赆继入。犹以侍子不至,取乱乘机,五牛一指,六师骋路,馘其武臣骁帅,倾其汤池石城。向使时无谷塘之祸,民无鼎湖之思;北可焚穹庐,收服匿,削引弓之左衽,苑龙荒以牧马;南则罺{圭黾}黾暴鲸鲵,变水处之文身,化为言于人俗矣。寻以寿春内款,华阳稽服,蕞彼江阴,忧于系颈。肃宗以冲年践祚,俄则母后当阳,务崇宽政,取和朝野,置荒遐于度外,譬蛮夷于鸡肋。面黠狄沦胥,种落离贰,虏帅飘然,穷而归我,矜其眼目,愍厥颠亡,反之于故庭,复之以保塞。
魏道将亏,祸出权幸,事僻于中,民惊于外,疆埸崩腾,籓篱倾骇,阴朔委命之伦,云蒸务合。上失其道,下极其难,政乱如风草,师亡犹弹丸,十数年间,中区殄悴。而江湄巨狡,窥觎上国,蛇虺肆毒,窃我边鄙。氈裘相率,马首南向,白山、氵垒水,狐鼠群游。魏德虽衰天命未改,援坠扶危,齐武电发,屈身宰世,大济横流。和戎略远,用谋急病,輶轩四指,喻以德音。尔乃舟车接次,驼驴衔尾,烽柝不警,尉候空设。而水乡大猾,好利忘信,纳我逋叛,共为举斧,遂有寒山之战,涡阳。阙二字 纠合伧楚,覆其巢穴,衍以喂卒,网实鸩死。獯虏那环,寻亦歼殪。
自二百许年,僭盗多矣,天道人事,卒有归焉,犹众星环于斗极,百川之赴溟海。今总其僭伪,列于国籍,俾后之好事,智僭盗之终始焉。
匈奴刘聪,字玄明,一名载,冒顿之后也。汉高祖以宗女妻冒顿,故其子孙以母姓为氏。祖豹,为左贤王。及魏分匈奴之众为五部,以豹为左部帅。豹虽分属五部,然皆家于晋阳汾涧之滨。
父渊,形容伟壮,膂力过人。晋初为任子,在洛阳。豹卒,渊代之。后改帅为都尉,以渊为北部都尉。杨骏辅政,以渊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封汉光乡侯。后坐部民叛出塞,免官,永宁初,成都王颍表渊行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
及齐王冏、长沙王乂与颍等自相诛灭,北部都督刘宣等窃议反叛,谋推渊为大单于。时渊在鄴,乃使呼延攸以此谋告之。渊请归会葬,颍不许。颍为皇太弟,以渊为太弟屯骑校尉。晋惠帝之伐颍也,以渊为辅国将军、都督北城守事。及惠帝败,以渊为冠军将军,封卢奴伯。既而并州刺史司马腾、幽州刺史王浚,起兵伐颍,颍师战败。渊谓颍曰:“今二镇跋扈,众逾十万,恐非宿卫及近郡士民所能御之。渊当为殿下还说五部,鸠合义众,以赴国难。”颍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
渊至左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众便五万,都于离石。渊谓宣等曰:“帝王岂有常哉,当上为汉高,下为魏武。然晋人未必同我,汉有天下世长,恩德结于民心,吾又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今且可称汉,追尊后主,以怀民望。”乃迁左国城,自称汉王,置百官,年号元熙,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攻击郡县。
桓帝十一年,晋并州刺史司马腾来乞师,桓帝亲率万骑救腾,斩渊将綦母豚,渊南走蒲子。语在《序纪》。
晋光熙元年,渊进据河东,克平阳、蒲坂,遂都平阳。晋永嘉二年,渊称帝,年号永凤。后汾水中得玉玺,文曰:“有新保之”,盖王莽之玺也。得者因增“渊海光”三字而献之,渊以为己瑞,号年为河瑞。以聪为大司马、大单于、录尚书事,置单环境台于平阳西。渊死,子和僭立。聪即和第四弟也,杀和而自立。
聪猿臂善射,弯弓三百斤。晋新兴太守郭颐辟为主簿,任以郡事。举良将,为骁骑别部司马。齐王冏以为国中尉。出为左部司马,寻迁右部尉。太宰、河间王颙表为赤沙中郎将。以渊在鄴,惧为成都王颍所害,亡奔颍,颍甚悦,拜右积弩将军,参前锋战事。随还左国。渊称大号,拜大司马,封楚王。及僭位,年号光兴。聪遣王弥、刘曜攻陷洛阳,执晋怀帝,改年为嘉平。
聪于是骄奢淫暴,杀戮无已,诛翦公卿,旬日相继。纳其太保刘殷二女为左右贵嫔,又纳殷孙女四人为贵人,六刘之宠,倾于后宫。聪希复出外,事皆中黄门纳奏,左贵嫔决之。其都水使者襄陵王摅以鱼蟹不供,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以营作迟晚,并斩于东市。聪游猎无度,晨出暮归,观鱼于汾,以烛继昼。其弟乂及子粲舆榇切谏,聪怒曰:“吾岂桀纣幽厉乎,而汝等生来哭人也!”
先是,刘琨来告难,穆帝亲率大众,令长子六修击粲等,大破之。语在《序纪》。
聪与群臣饮宴,逼晋帝行酒。晋光禄大夫庾珉等谋以平阳应刘琨,于是害晋帝,诛珉等。改嘉平为建元。平阳地震,聪崇明观陷为池,水赤如血,赤气至天,有赤龙奋迅而去。流星起于牵牛,入紫微,龙形委蛇,其光照地,落于平阳北十里。视之则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臭达于平阳。肉帝常有哭声,昼夜不止。聪恶之。刘后产一蛇一虎,各害人而走,寻之不得,须之见在陨肉之旁。
聪遣刘曜攻陷长安,执晋愍帝,改建元为麟嘉。其武库陷,入地一丈五尺。聪自去冬至是,遂不受朝贺,立市于后庭,与宫人宴戏,积日不醒。立上皇后樊氏,樊氏是聪张后之侍婢也。时称后者四人,佩皇后玺绶者七人。阿谀日进,货贿公行,后宫赏赐,动至千万。有豕著进贤冠,犬冠武弁带绶,并升聪座,俄而斗死,宿卫之人无见入者。平文二年,聪死。
子粲,袭位,号年汉昌。粲荒耽酒色,游荡后庭,军国之事,决于大将军靳准。准勒兵诛粲,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杀之。准自号汉王,置百官。寻为靳明所杀,众降渊族子曜。
曜,字永明。少孤,见养于渊。颇知书计,志性不恆。拳勇有膂力,铁厚一寸,射而洞之。坐事当诛,亡匿朝鲜,客为县卒,会赦得还。聪之末年,位至相国,镇长安。靳准之诛粲也,曜来赴之,次于赤壁。遂僭尊号,改年光初。靳明既降于曜,曜还都长安,自称大赵。
曜西通张骏,南服仇池,穷兵极武,无复宁岁。又发六百万功,营其父及妻二冢,下洞三泉,上崇百尺,积石为基,周回二里,发掘古冢以千百数,迫督役徒,继以脂烛,百姓嗥哭,盈于道路。又更增九十尺。冢前石人有声言“慎”。封其子胤为南阳王,以汉阳十三郡为国。立单于台于渭城,置左右贤王已下,皆以杂种为之。曜得黑兔,改年为太和。
石虎伐曜,曜击破之,遂攻石生于洛阳。曜不抚士众,专与嬖臣饮博,左右或谏,曜怒斩之。石勒进据石门,曜甫知之,解金墉之围,陈于洛西,将与勒战。至西阳门,麾军就,平师遂大溃。曜坠于冰,为石勒将石堪所擒,勒囚之襄国,寻杀之烈帝。元年,曜子毗率百官弃长安西走秦州。寻为石勒所灭。
羯胡石勒,字世龙,小字匐勒。其先匈奴别部,分散居于上党武乡羯室,因号羯胡。祖邪弈于,父周曷朱,一字乞翼加,并为部落小帅。周曷朱性凶粗,不为群胡所附。勒壮健,有胆略,好骑射,周曷朱每使代己督摄部胡,部胡爱信之。
并州刺史司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两胡一枷,勒亦在中。至平原,卖与师氏为奴。师家邻于马牧,勒与牧帅汲桑往来相托,遂招集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姚豹、逮明、郭敖、刘征、刘实、张噎、乎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等,东如赤龙、騄骥诸苑,乘苑马还掠缯宝以赂汲桑。成都王颍之废也,颍故将阳平人公师籓等自称将军,起兵赵魏,众至数万,勒与汲桑率牧人,乘苑马数百骑以赴之。于是桑始命勒以石为姓,以勒为名。籓拜为前队督。籓战败身死,勒与汲桑亡潜苑中。颍之将如河北也,汲桑以勒为伏夜牙门,率牧人劫掠郡县系囚,合军以应之,屯于平石。桑自号大将军,进军攻鄴,以勒为前锋都尉。攻鄴,克之。寻为晋将苟晞所败。
勒往从刘渊,拜为辅汉将军、平晋王。刘聪立,以勒为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汲郡公。刘粲攻洛阳,勒留长史刁膺统步卒九万,徙辎重于重门,率轻骑二万会粲于太阳,大败晋监军裴邈于渑池,遂至洛川。勒出成皋,围晋陈留太守王赞于仓垣,为赞所败。屯文石津,将北攻晋幽州刺史王浚。会浚将王甲始率辽西鲜卑万余骑败刘聪安北大将军赵固于津北,勒乃烧船弃营,引军向柏门,迎重门辎重,合于石门而济。南攻晋豫州刺史冯嵩于陈郡,不克,进攻襄城太守崔广于繁昌,斩之。
先是,雍州流民王如、侯脱、严嶷等,起兵江淮间,受刘渊官位。闻勒之来也,惧,遣众一万拒于襄城,勒击败之,尽俘其众。勒至南阳,屯于宛之北山。王如遣使通好。勒进攻宛,克之,斩侯脱,降严嶷,尽并其众。南至襄阳,攻克江西三十余垒,有据江汉之志。勒右长史张宾以为不可,引军而北。
晋太傅、东海王越率洛阳之众二十余万讨勒。越薨于军,军人推太尉王衍为主,率众而东。勒追击,破之于苦县。勒分骑围而射之,相登如山,杀王衍及晋襄阳王范等十余万人。越世子毗闻越薨,出自洛阳,从者倾城。勒逆毗于洧仓,破之,执毗及晋宗室二十六王并诸卿士,皆杀之。与王弥、刘曜攻陷洛阳,归功弥曜。遂出不辕,执晋大将军苟晞于蒙城,以为左司马。刘聪授勒镇军大将军、幽州牧,领并州刺史。用张宾之计,自当南葛陂北都襄国。袭幽州,擒王浚,杀之。刘聪加勒陕东伯,得专征伐,封拜刺史、将军、守宰、列侯,岁尽集上。
及刘粲为勒准所杀,勒率众赴平阳。曜称尊号,授勒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并前十三郡,进为赵公。勒至平阳,靳明出与勒战,勒大破之,遣兼左长史王修、主簿刘茂献捷于曜。明率平阳之众奔曜,曜西如粟邑。勒焚平阳宫室,置戍而归,徙浑仪乐器于襄国。曜遣使授勒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增封七郡,并前二十郡;出入警跸,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如魏武辅汉故事。王修舍人曹平乐留仕曜朝,言于曜曰:“大司马遣修等来,外表至虔,内觇强弱。”曜实残弊,惧修宣之,大怒,追还策命而斩王修。刘茂逃归,言修死状。勒大怒,诛曹平乐父兄,夷其三族。又知追亭太宰、赵王之授,怒曰:“帝王之起,复何常也?赵王、赵帝,孤自取之,名号大小,岂尔所节乎!”勒乃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赵王,以二十四郡为赵国,号为赵元克年,平文三年也。
勒遣使求和,请为兄弟,斩其使以绝之。自是朝会,常僭天子礼乐,以飨群臣。烈帝元年,勒又遣使求和,帝许之。
二年,勒僭称皇帝,置百官,年号建平。虽都襄国,又营鄴宫,作者数十万从,兼以昼夜。五年,勒死,子大雅僭立。
大雅,名犯显祖庙讳。大雅立,号年延熙。石虎废大雅为海阳王而僭立,寻杀之。
虎,字季龙,勒之从子也。祖曰匐邪,父曰寇觅。寇觅有七子,虎第四。勒父幼而子之,故或谓之为勒弟也。晋永兴中,与勒相失。永嘉五年,刘琨送勒母王氏及虎于葛陂,时年十七矣。性残忍,游猎无度,能左右射,好以弹弹人,军中甚患之。勒白母曰:“此兒凶暴无赖,使军人杀之,声名可惜,宜自除也。”王曰:“快牛为犊子时,多能破车。为复小忍,勿却之。”至年十八,身长七尺五寸,弓马迅捷,勇冠当时。将佐亲戚,莫不敬惮,勒深嘉之。而酷害过差,军中有壮健与己齐者,因猎戏谑,辄杀之。至于降城陷垒,不复断别善恶,坑斩士女,鲜有遗类。御众严整,莫敢犯者,指授攻讨,所向无前。故勒宠信弥隆,仗以专征之任。
刘聪以虎为魏郡太守,镇鄴三台;又封繁阳侯,食邑三千户。勒为赵王,以虎为车骑将军,加侍中、开府,进封中山公。勒称尊号,为太尉、守尚书令,封中山王,食邑万户。
勒死,虎擅诛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遣子邃率兵入大雅宫,直卫文武皆奔散。大雅大惧,自陈弱劣,让位于虎。虎曰:“若其不堪,天下自当有大义,何足豫论。”遂逼立之。虎自为丞相、魏王。虎以勒文武旧臣,皆补丞相闲任,其府僚旧昵,悉居台省禁要。改勒太子宫曰崇训宫,徙勒妻刘氏已下居之,简其美淑及车马服御,皆归虎第。刘氏谓其彭城王石堪曰:“丞相便相凌蹈,恐国祚之灭不复久矣。真可谓养虎自残者也。王将何以图之?”堪曰:“先帝旧臣,皆以斥外,众旅不复由人,宫殿之中,亡所厝计。臣请出奔兗州,据廪丘,扶南阳王恢为盟主,宣太后诏于诸牧守、征镇,令各率义兵财讨恶逆,蔑不济也。”刘氏然之。既而,堪计不果,虎灸而杀之,又杀刘氏。石生先镇长安,石朗镇洛阳,并起兵讨虎,为虎所灭。
虎遂自立为大赵王,号年建武,自襄国徙居于鄴。乃杀大雅及其母程氏,并大雅诸弟。初,虎衣衮冕,将祀南郊,照镜无首,大恐怖,不敢称皇帝,乃自贬为王。使其太子邃省可尚书奏事,唯选牧守、祀郊庙、征伐、刑断,乃亲览之。虎又改称大赵天王。邃以事呈之,恚曰:“此小事,何足呈也!”时有所问,复怒曰:“何以不呈!”诮责杖捶,月至再三。邃甚愠恨,私谓中庶子李颜等曰:“官家难称,吾欲行冒顿之事,卿从我乎?”颜等状不敢对。虎闻而大怒,杀邃及其男女二十六人,一棺埋之,诛其宫臣支党二百余人。立次子宣为太子。
虎于鄴起台四十余所,营长安、洛阳二宫,作者四十余万人。又欲自鄴起阁道,至于襄国。敕河南四州具南师之备,并、朔、秦、雍严西讨之资,青、冀、幽州三五发卒。诸州造甲者五十万人。扰役黎元,民庶失业,得农桑者十室而三。船夫十七万人,为水所没,为虎所害,三分而一。课责征士,五人车一乘、牛二头、米各十五斛、绢十匹。诸役调有不办者,皆以斩论。穷民率多鬻子以充军制,而犹不足者,乃自经于道路。死者相望,犹求发无己。太武殿成,图画忠臣、孝子、烈士、贞女,皆变为胡状,头缩入肩。虎大恶之。
遣司虞中郎将贾霸率工匠四千,于东平冈山造猎车千乘,辕长三丈,高一丈八尺,置高一丈七尺;格虎车四十乘,立行楼二层于其上。南至荥阳,东极阳都,使御史监司。其中禽兽,民有犯者罪至大辟。御史因之,擅作威福,民有美女、好牛马,求之不得,便诬以犯兽论,民死者相继,海岱、河济之间,民无宁志矣。又发民牛二万余头,配朔州牧官。增内官二十四等,东宫十二等,诸公侯七十余国,皆为置女官九等。先是,大发民女二十已下、十三已上三万余人,为三等之第,以分配之。郡县有希旨,务于美淑,夺人妇者九千余人。民妻有美色,豪势因而胁之,率多自杀。太子、诸公私令采发者,亦垂一万。
建国九年,虎遣使朝贡。
虎使其太子宣及宣弟秦公韬递日省可尚书奏事。宣恶韬侔己,谓嬖人杨柯、牟成等曰:“汝等杀韬,吾入西宫,当以韬之国邑分封汝等。韬既死,上必亲临,因行大事,亡不济矣。”柯等许诺,乃夜入韬第而杀之。虎将出临韬丧,其司空李农谏,乃止。翌日,有人告之,虎大怒,以铁钚穿宣颔而锁之,作数斗木槽,和以羹饭,以猪狗法食之。取害韬刀仗,舐其上血,号叫之声,震动宫殿。积柴城北,树标其上,标末置鹿卢,穿之以绳。送宣于标所,使韬所亲宦者郝雅、刘灵拔其发,抽其舌,以绳贯其颔,鹿绞上之。刘霸断其手足,斫眼溃腹,如韬之伤。四面纵火,烟焰际天,虎从昭仪已下数千人,登中台以观之。火灭,取灰分置诸门交道中。杀其妻子二十九人,诛其四率已下三百人,、宦者五十人,皆车裂、节解,弃之漳水。洿其东宫,以养猪牛。
十二年,虎自称皇帝,号年太宁。
虎死,少子世僭立。虎养孙闵杀世,以世兄遵为主。遵以闵为大将军辅政。遵立七日,大风、雷震、昼昏,火水俱下,灾其太武殿,延及宫内府库,至于阊阖门。火月余乃灭。
遵兄鉴,又杀遵而自立,号年青龙。鉴弟苞与胡张才、孙伏都等谋杀闵,不克而死。自凤阳门至琨华殿,积尸如丘,流血成池。闵知胡人不为己用,乃闭鄴城四门,尽杀诸胡,晋人貌似胡者多亦滥死。闵乃杀鉴而自立,尽灭石氏。闵本姓冉,乃复其姓自称大魏,号年永兴。寻为慕容俊所擒。
铁弗刘虎,南单于之苗裔,左贤王去卑之孙,北部帅刘猛之从子,居于新兴虑虒之北。北人谓胡父鲜卑母为“铁弗”,因以为号。猛死,子副仑来奔。虎父诰升爰代领部落。诰升爰一名训兜。诰升爰死,虎代焉。虎一名乌路孤。始臣附于国,自以众落稍多,举兵外叛。平文与晋并州刺史刘琨共讨之,虎走据朔方,归附刘聪,聪以虎宗室,拜安北将军、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复渡河侵西部,平文逆击,大破之,虎退走出塞。昭成初,虎又寇西部,帝遣军逆讨,又大破之。虎死,子务桓代领部落,遣使归顺。
务桓,一名豹子。招集种落,为诸部雄。潜通石虎,虎拜为平北将军、左贤王。
务桓死,弟阏陋头代立。密谋反叛,语在《序纪》。后务桓子悉勿祈逐阏陋头而自立。悉勿祈死,弟卫辰代立。
卫辰,务桓之第三子也。既立之后,遣子朝献,昭成以女妻卫辰。卫辰潜通苻坚,坚以为左贤王。遣使请坚,求田内地,春来秋云,坚许之。后掠坚边民五十余口为奴婢以献于坚,坚让归之。乃背坚,专心归国,举兵伐坚,坚遣其建节将军邓羌讨擒之。
坚自至朔方,以卫辰为夏阳公,统其部落。卫辰以坚还复其国,复附于坚,虽于国贡使不绝,而诚敬有乖。帝讨卫辰,大破之,收其部落十六七焉。卫辰奔苻坚,坚送还朔方,遣兵戍之。昭成末,卫辰导苻坚来寇南境,王师败绩。坚遂分国民为二部,自河以西属之卫辰,自河以东属之刘库仁。语在《燕凤传》。坚后以卫辰为西单于,督摄河西杂类,屯代来城。
慕容永之据长子,拜卫辰使持节、都督河西诸军事、大将军、朔州牧,居朔方。姚苌亦遣使结好,拜卫辰使持节、都督北朔杂夷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河西王、幽州牧。累为寇害。
登国中,卫辰遣子直力鞮寇南部,其众八九万,太祖军五六千人,为其所围。太子乃以车为方营,并战并前,大破之于铁岐山南,直力鞮单骑而走,获牛羊二十余万。乘胜追之,自五原金津南渡,迳入其国,居民骇乱,部落奔溃,遂至卫辰所居悦跋城。卫辰父子惊遁,乃分遣诸将轻骑追之。陈留公元虔南至白盐池,虏卫辰家属;将军伊谓至木根山,擒直力鞮,尽并其众。卫辰单骑遁走,为其部下所杀,传首行宫,获马牛羊四百余万头。先是,河水赤如血,卫辰恶之,及卫辰之亡,诛其族类,并投之于河。卫辰第三子屈孑,亡奔薛干部帅太悉伏。
屈孑,本名勃勃,太宗改其名曰屈孑,屈孑者,卑下也。太悉伏送之姚兴,兴高平公破多罗没弈于妻之以女。屈孑身长八尺五寸,兴见而奇之,拜骁骑将军,加奉军都尉,常参军国大议,宠遇逾于勋旧。兴弟济南公邕言于兴曰:“屈孑天性不仁,难以亲育,宠之太甚,臣窃惑之。”兴曰:“屈孑有济世之才,吾方收其艺用,与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乃以屈孑为安远将军,封阳川侯,使助没弈于镇高平,议以义城、朔方杂夷及卫辰部众三万配之,以候边隙。邕固谏以为不可,兴曰:“卿何以知其气性?”邕曰:“屈孑奉上慢,御众残,贪暴无亲,轻为去就,宠之逾分,终为边害。”兴乃止,以屈孑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二万余落,镇朔方。
太祖末,屈孑袭杀没弈于而并其众,僭称大夏天王,号年龙升,置百官。兴乃悔之。屈孑耻姓铁弗,遂改为赫连氏,自云徽赫与天连;又号其支庶为铁伐氏,云其宗族刚锐如铁,皆堪伐人。
刘裕攻长安,屈孑闻而喜曰:“姚泓岂能拒裕,裕必灭之。待裕去后,吾取之如拾遗耳。”于是秣马厉兵,休养士卒。及裕擒泓,留子义真守长安,屈孑伐之,大破义真,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遂僭称皇帝于灞上,号年为昌武,定都统万。勒铭城南,颂其功德。以长安为南都。
性骄虐,视民如草芥。蒸土以筑都城,铁锥刺入一寸,即杀作人而并筑之。所造兵器,匠呈必死,射甲不入即斩弓人,如其入也便斩铠匠,凡杀工匠数千人。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之。群臣忤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脣;谏者,谓之诽谤,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议废其长子璝,璝,自长安起兵攻屈孑,屈孑中子太原公昌破璝,。杀之。屈孑以昌为太子。始光二年,屈孑死,昌僭立。
昌,字还国,一名折,屈孑之第三子也。既僭位,改年永光。世祖闻屈孑死,诸子相攻,关中大乱,于是西伐。乃以轻骑一万八千济河袭昌。时冬至之日,昌方宴飨,王师奄到,上下惊扰。四驾次于黑水,去城三十余里,昌乃出战。世祖驰往击之,昌退走入城,未及闭门,军士乘胜入其西宫,焚其西门。夜宿城北。明日,分军四出,略居民,杀获数万,生口牛马十数万,徙万余家而还。
后昌遣弟定与司空奚斤相持于长安,世祖乘虚西伐,济君子津,轻骑三万,倍道兼行。群臣咸谏曰:“统万城坚,非十日可拔,今轻军讨之,进不可克,退无所资,不若步军攻具,一时俱往。”世祖曰:“夫用兵之术,攻城最下,不得已而用之。如其攻具一时俱往,贼必惧而坚守,若攻不时拔,则食尽兵疲,外无所掠,非上策也。朕以轻骑至其城下,彼先闻有步军而徒见骑至,必当心闲,朕且羸师以诱之,若得一战,擒之必矣。,所以然者,军士去家二千里,复有黄河之难,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以是决战则有余,攻城则不足。”遂行。次于黑水,分军伏于深谷,而以少众至其城下。
昌将狄子玉来降,说:“昌使人追其弟定,定曰:‘城既坚峻,未可攻拔,待擒斤等,然后徐往,内外击之,何有不济。’昌以为然。”世祖恶之,退军城北,示昌以弱。遣永昌王健及娥清等分骑五千,西掠居民。会军士负罪,亡入昌城,言官军粮尽,士卒食菜,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击之为便。昌信其言,引众出城,步骑三万。司徒长孙翰等言:“昌步陈难陷,宜避其锋,且纵步兵,一时奋击。”世祖曰:“不然。远来求贼,恐其不出,今避而不击,彼奋我弱,非计也。”遂收军伪北,引而疲之。昌以为退,鼓噪而前,舒陈为翼。行五六里,世祖冲之,贼陈不动,稍复前行。会有风起,方术宦者赵倪劝世祖更待后日,崔浩叱之。世祖乃分骑为左右以掎之。世祖坠马,贼已逼接,世祖腾马,刺杀其尚书斛黎,又杀骑贼十人,流矢中掌,奋击不辍。昌军大溃,不及入城,奔于上邽,遂克其城。
初,屈孑性奢,好治宫室。城高十仞,其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五仞,其坚可以砺刀斧。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饰以丹青,穷极文采。世祖顾谓左右曰:“蕞尔小国,而用民如此,虽欲不亡,其中得乎?”
后侍御史安颉擒昌,世祖使侍中古弼迎昌至京师,舍之西宫门内,给以乘舆之副,又诏昌尚始平公主,假常忠将军、会稽公,封为秦王。坐谋反,伏诛。
昌弟定,小字直獖。屈孑之第五子,凶暴无赖。昌败,定奔于平凉,自称尊号改年胜光。定登阴槃山,望其本国,泣曰:“先帝以朕承大业者,岂有今日之事乎!使天假朕年,当与诸卿建季兴之业。”俄而有群狐百数鸣于其侧,定命射之,无所获。定恶之,曰:“此亦大不臧,咄咄天道,复何言哉!”与刘义隆连和,遥分河北,自恆山以东属义隆,恆山以西属定。遣其将寇麟城,始平公隗归讨破之。定又将数万人东击归。世祖亲率轻骑袭平凉,定救平凉,方陈自固。世祖四面围之,断其水草。定不得水,引众下原。诏武卫将军丘眷击之,众溃。定被创,单骑遁走,收其余众,乃西保上邽。神四年,为吐谷浑慕璝,所袭,擒定,送京师,伏诛。
徒何慕容廆,字弈洛环,其本出于昌黎。曾祖莫护跋,魏初率诸部落入居辽西,从司马宣王讨平公孙渊,拜率义王,始建国于棘城之北。祖木延,从毋丘俭征高丽有功,加号左贤王。父涉归,以勋进拜鲜卑单于,迁邑辽东。涉归死,廆代领部落。以辽东僻远,徙于徒何之青山。穆帝之世,颇为东部之患,左贤王普根击走之,乃脩和亲。晋愍帝拜廆镇军将军,昌黎、辽东二国公。平文之末,廆复侵东部,击破之。王浚称制,以廆为散骑常待、冠军将军、前锋大都督、大单于。廆以非王命所授,拒之”廆死,子元真代立。
元真,小字万年,名犯恭宗庙讳。元真既袭,弟仁叛于辽东之平郭,与元真相攻,元真讨斩之。乃号年为元年,自称燕王,置官如魏武辅汉故事。石虎率众伐元真,元真击走之。建国二年,帝纳元真女为后。元真袭石虎,至于高阳,掠徙幽冀二州三万户而还。四年,元真遣使朝贡,城加龙城而都焉。元真征高丽,大破之,遂入丸都,掘高丽王钊父利墓,载其尸,并其母妻、珍宝,掠男女五万余口,焚其宫室,毁丸都而归。钊单马遁走,后称臣于元真,乃归其父尸。又大破宇文,闼地千里,徙其部民五万余家于昌黎。元真死,子俊统任。
俊,字宣英。既袭位,号年为元年。闻石氏乱,乃砺甲严兵,将为进取之计。凿山除道,入自卢龙,克蓟城而都之。进克中山、常山,大破冉闵于魏昌廉台,擒之。闵太子叡固守鄴城,进师攻鄴,克之。建国十五年,俊僭称皇帝,置百官,号年元玺,国称大燕,郊祀天地。十六年,遣使朝贡。俊自蓟迁都于鄴,号年为光寿。俊死,子暐统任。
暐,字景茂,俊之第三子也。既僭立,号年建熙。暐政无纲纪,时人知其将灭。有神降于鄴,自称“湘女”,有声,与人相接,数日而去。僭晋将桓温率众伐暐。至于枋头,暐叔父垂击走之。垂有大功,暐不能赏,方欲杀之,垂怒,奔苻坚。坚遣将王猛伐鄴,擒暐,封新兴侯,后拜尚书。
太祖之七年,苻坚败于淮南,垂叛,攻苻丕于鄴。暐弟济北王泓,先为北地长史,闻垂攻鄴,亡奔关东,收诸马牧鲜卑,众至数千,还屯华阴。暐乃潜使诸弟及宗人起兵于外。坚遣将军张永步骑五千击之。为泓所败。泓众遂盛。,自称使持节、大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推垂为承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坚遣子钜鹿公叡伐泓。泓弟中山王冲,先为平阳太守,亦起兵河东,有众二万。泓大破叡军,斩叡。冲为坚将窦冲所破,弃其步众,率鲜卑骑八千奔于泓军。泓众至十余万。遣使谓坚曰:“秦为无道,灭我社稷。今天诱其衷,秦师倾败,将欲兴复大燕。吴王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乘舆并宗室功臣之家,泓当率关中燕人翼卫皇帝,还返鄴都。与秦以虎牢为界,分王天下,永为邻好,不复为秦之患也。”坚怒责暐曰:“卿虽曰破灭,其实若归,奈何因王师小败,猖悖若是!泓书如此,卿欲去者,朕当相资。”暐叩头流血,涕泣陈谢。坚久之曰:“此自三竖之罪,非卿之过。”复其位,待之如初。命暐以书招喻垂及泓、冲,使息兵还长安,恕其反叛之咎。而暐密遣使谓泓曰:“今秦数已终,社稷不轻,勉建大业。可以吴王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例即尊位。”泓于是进向长安,年号燕兴。
泓谋臣高盖、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后冲,且持法苛峻,乃杀泓,立冲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冲去长安二百里,坚遣子平原公晖拒之,冲大破晖军,进据阿房。初,坚之灭燕,冲姊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纳之,宠冠后庭。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幸之。姊弟专宠,宫人莫进,长安歌之曰:“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咸惧为乱。王猛切谏,坚乃出冲。及其母卒,葬之以燕后之礼。长安又谣曰:“凤皇,凤皇,止阿房。”坚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莳梧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凤皇之至。冲小字凤皇,至是终为坚贼,入止阿城焉。
暐入见坚,稽首谢曰:“弟冲不识义方,孤背国恩,臣罪应万死。陛下垂天地之容,臣蒙更生之惠。臣二子昨婚,明当三日,愚欲暂屈銮驾,幸臣私第。”坚许之。暐出,术士王嘉曰:“椎芦作蘧篨,不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言暐将杀坚而不果也。坚与群臣莫之能解。是夜大雨,晨不果出。初,暐之遣诸弟起兵于外也,谋欲伏兵请坚杀之。时鲜卑在城者犹有千余人,暐令其帅悉罗腾、屈突铁侯等潜告之曰:“官今使吾外镇,听旧人悉随。可于某日会集某处。”鲜卑信之。北部人突贤之妹,为坚左将军窦冲小妻,贤与妹别,妹请冲留其兄。冲驰入白坚,坚大惊,召腾问之,腾具首服。乃诛暐父子及其宗族,城内鲜卑无少长男女皆杀之。廆弟运,运孙永。
永,字叔明。暐既为苻坚所并,永徙于长安,家贫,夫妻常卖靴于市。及暐为坚所杀也,冲乃自称尊号,以永为小将。冲与左将军苟池大战于骊山,永力战有功,斩池等数千级。坚大怒,复遣领军将军杨定率左右精骑二千五百击冲,大败之,俘掠鲜卑万余而还,坚悉抗之。又败冲右仆射慕容宪于灞滻之间。定果勇善战,冲深惮之。纳永计,穿马埳以自固。迁永黄门郎。
冲毒暴关中,人民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及坚出如五将山,冲入长安,纵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计。初,坚之末乱也,关中土燃,无火而烟气大起,方数十里,月余不灭。坚每临听讼观,令民有怨者,举烟于城北,观而录之。长安为之语曰:“欲得必存,当举烟。”关中谣曰:“长鞘马鞭击左股,太岁南行当复虏。”西人呼徒何为白虏。冲果据长安,乐之忘归,且以慕容垂威名夙著,跨据山东,惮不敢进,课农筑室,为久安之计。众咸怨之。登国元年,冲左将军韩延因民之怨,杀冲,立冲将段随为燕王,改年昌平。冲之入长安,王嘉谓之曰:“凤皇,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
冲败,其左仆射慕容恆与永潜谋,袭杀段随,立宜都王子凯为燕王,号年建明,率鲜卑男女三十余万口,乘舆服御,礼乐器物去长安而东,以求为武卫将军。恆弟护军将军韬阴有贰志,诱觊杀之于临晋。恆怒,去之。永与武卫将军刁云率众攻韬,韬遣司马宿勤黎逆战,永执而戮之。韬惧,出奔恆营。恆立慕容冲子望为帝,号年建平。众悉去望奔永,永执望杀之,立慕容泓之子忠为帝,改年建武。忠以永为太尉,守尚书令,封河东公。至闻嘉,知慕容垂称尊号,托以农要弗集,筑燕熙城以自固。刁云等又杀忠,推永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雍秦梁凉四州牧、河东王,称籓于垂。永以苻丕至平阳,恐不能自固,乃遣使求丕假道还东。丕不许,率众讨永,永击走之,进据长子。永僭称帝,号年中兴。
垂攻丁零翟钊于滑台,钊请救于永,永谋于众。尚书郎勃海鲍遵曰:“徐观其弊,卞庄之举也。”中书侍郎太原张腾曰:“强弱势殊,何弊之有!不如救之,成鼎峙之势。可引兵趣中山,昼多疑兵,夜倍其火,彼必惧而还师。我冲其前,钊蹑其后,此天授之机,不可失也。”永不从。钊败降永,永以钊为车骑大将军、东郡王。岁余,谋杀永,永诛之。
垂遣其龙骧将军张崇攻永弟武乡公友于晋阳,永遣其尚书令刁云率众五万屯潞川。垂停鄴,月余不进,永乘诡道伐之,乃摄诸军还于太行轵关。垂进师,入自木井关,攻永从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于台壁。永遣其从兄太尉大逸豆归救次多等,垂将平规击破之。永率众五万与垂战于台壁南,为垂所败,奔还长子,婴城固守。大逸豆归部将潜为内应,垂勒兵密进,永奔北门,为前驱所获,垂数而戮之,并斩永公卿已下刁云、大逸豆归等三十余人。永所统新旧民户,及服御、图书、器乐、珍宝,垂尽获之。
垂,字道明,元真第五子也。甚见宠爱,常目而谓诸弟曰:“此兒阔达好奇,终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故名霸,字道业,恩遇逾于俊,故俊不能平之。及即王位,以垂坠马伤齿,改名为,外以慕却为名,内实恶之。寻以谶记之文,乃去乂,以垂为名焉。
年十三,为偏将,所在征伐,勇冠三军。俊平中原,垂为前锋,累战有大功。及僭尊号,拜黄门郎,出为安东、冀州牧,封吴王。以侍中、右禁将军。录留台事,镇龙城,大收东北之和。历位镇东、平州、征南大将军、荆兗二州牧、司隶校尉。以军骑大将军败桓温于枋头,威名大震。不容于暐,西奔苻坚。坚甚重之,拜冠军将军,封宾都侯。
坚败于淮南,入于垂军。子宝劝垂杀之,垂以坚遇之厚也,不听。行至洛阳,请求拜墓,许之,遂起兵。攻苻丕于鄴,乃引漳水以灌之,不没者尺余。丁零翟斌怨垂,使人夜往决堰,水溃,故鄴不拔。垂称燕王,置百官,年号燕元。引师去鄴,开苻丕西归之路。丕固守鄴城,请援于司马昌明。垂怒曰:“苻丕,吾纵之不能去,方引南贼规固鄴都,不可置也。”乃复进师。丕乃弃鄴奔并州。垂以兄子鲁阳王和为南中郎将,镇鄴。垂定都中山。登国元年,垂僭称大位,号年为建兴。建宗庙社稷于中山,尽有幽、冀、平州之地。
垂遣使朝贡。三年,太祖遣九原公仪使于垂,垂又遣使朝贡。四年,太祖遣陈留公虔使于垂,又遣使朝贡。五年,又遣秦王觚使于垂,垂留觚不遣,遂绝行人。
垂议讨慕容永,太史令靳安言于垂曰:“彗星经尾箕之分,燕当有野死之王,不出五年,其国必亡,岁在鹑火,必克长子。”垂乃止。安出而谓人曰:“此众既并,终不能久。”安意盖知太祖之兴也,而不敢言。
先是,丁零翟辽叛垂,后遣使谢罪,垂不许,辽怒,遂自号大魏天王,有众数万,屯于滑台,与垂相击。辽死,子钊代之,及垂征克滑台,钊奔长子。垂议征长子,诸将咸谏,以永国未有衅,连岁征役,士卒疲怠,请待他年。垂将从之。垂弟司徒、范阳王德固劝垂征。垂曰:“司徒议与吾同,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吾计决矣。且吾投老,叩囊底智足以克之,不复留逆贼以累子孙。”垂率步骑七万伐永,克之。
十年,垂遣其太子宝来寇。时太祖幸河南宫,乃进师临河,筑台告津,奋扬威武,连旌氵公河,东西千有余里。是时,陈留公虔五万骑在河东,要山截谷六百余里,以绝其左;太原公仪十万骑在河北,以承其后;略阳公遵七万骑塞其南路。太祖遣捕福宝中山行人,一二尽擒,马步无脱。宝乃引船列兵,亦欲南渡。中流,大风卒起,漂宝船数十艘泊南岸,擒其将士三百余人。太祖悉赐衣服遣还。始宝之来,垂已有疾,自到五原,太祖断其行路,父子问绝。太祖乃诡其行人之辞,令临河告之曰:“汝父已死,何不遽还!”兄弟闻之,忧怖,以为信然。于是士卒骇动,往往间言,皆欲为变。初,宝至幽州,其所乘车轴,无故自折,占工靳安以为大凶,固劝令还,宝怒不从。至是问安,安对曰:“今天变人事,咎征已集,速去可免。”宝逾大恐。安退而告人曰:“今皆将死于他乡,尸骸委于草野,为乌鸟蝼蚁所食,不复见家矣。”
冬十月,宝烧船夜遁。是时,河冰未成,宝谓太祖不能渡,故不设斥候。十一月,天暴风寒,冰合。太祖进军济河,留辎重,简精锐二万余骑急追之,晨夜兼行,暮至参合陂西。宝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靳安言于宝曰:“今日西北风劲,是追军将至之应,宜设警备,兼行速去,不然必危。”宝乃使人防后。先步抚循,军无节度,将士莫为尽心,行十余里,便皆解鞍寝卧,不觉大军在近。前驱斥候,见宝军营,还告。其夜,太祖部分众军相援,诸将罗落东西,为掎角之势。约勒士卒,束马口,衔枚无声。昧爽,众军齐进,日出登山,下临其营。宝众晨将东引,顾见军至,遂惊扰奔走。太祖纵骑腾蹑,大破之,有马者皆蹶倒冰上,自相镇压,伤者万数。宝乃诸父兄弟,单马迸散,仅以身免。于是宝军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羁矣。其遗迸去者不过千余人。生擒其王公文武将吏数千,获宝宠妻及宫人,器甲、辎重、军资杂财十余万计。
垂复欲来寇,太史曰:“太白夕没西方,数日后见东方,此为躁兵,先举者亡。”垂不从,凿山开道。至宝前败所,见积骸如丘,设祭吊之,死者父兄子弟遂皆嗥哭,声震山川。垂惭忿呕血,发病而还,死于上谷。宝僭立。
宝,字道祐,小字库勾,垂之第四子也。少而轻果,无志操,好人佞己。及为太子,砥砺自脩,朝士翕然称之,垂亦以为克保家业。垂妻段氏谓垂曰:“宝资质雍容,柔而不断,承平则为仁明之主,处难则非济世之雄。今托之以大业,未见克昌之美。辽西、高阳,兒之贤者,宜择一以树之。赵王麟,奸诈负气,常有轻宝之心,恐必难作。此自家事,宜深图之。”垂弗纳。宝闻之,深以为恨。宝既僭位,年号永康。遣麟逼其母段氏曰:“后常谓主上不能继守大统,今竟能不?宜早自裁,以全段氏。”段氏怒曰:“妆兄弟尚逼杀母,安能保社稷!吾岂惜死,念国灭不久耳。”遂自杀。宝议以后谏废嫡统,无母后之道,不宜成丧,群臣咸以为然。宝中书令眭邃执意抗言,宝从而止。
皇始元年,太祖南伐。及克信都,宝大惧。太祖军于栢肆,宝夜来犯营,太祖击破之。宝走还中山,率万余骑奔蓟。宝子清河王会,先守龙城,闻宝被围,率众赴难,逢宝于路。宝分夺其军,以授弟辽西王农等。会怒,袭农伤之。农弟高阳王隆,劝宝收会,不获。会勒兵攻宝,宝走龙城,会追围之。侍御郎高云袭败会,会奔中山。宝命云为子,封夕阳公。会至中山,为慕容普邻所杀。宝率众自龙城而南,将攻中山。众惮征,逃溃。宝还龙城,垂兰汗拒之,宝南走,奔蓟。汗遣使诱迎宝,宝杀之。将南奔叔父范阳王德,闻德称制,退潜辟阳。汗复遣迎宝。宝以汗垂之季舅,子盛又汗之婿也,必谓无二,乃还龙城。汗杀之,及子弟等百余人。汗自称大都督、大单于、昌黎王,号年青龙,以盛子婿,哀而宥之。
盛,字道运,宝之长子也。垂封为长乐公,历位散骑常侍、左将军。宝既僭立,进爵为王,拜征北大将军、司隶校尉、尚书左仆射。兰汗之杀宝也,以盛为侍中、左光禄大夫。盛乃间汗兄弟,使相疑害。李旱、卫双、刘志、张真等,皆盛之旧昵,汗太子穆并引为腹心。盛要结旱等,因汗、穆等酒醉,夜袭杀之。僭尊号,改年为建平,又号年为长乐,盛改称庶民大王。盛以宝暗而不断,遂峻极威刑,纤介嫌忌,莫不裁之于未萌,防之于未兆。于是上下震局,人不自安,虽忠诚亲戚,亦佥怀离贰。前将军段玑等,夜潜禁中,鼓噪攻盛。盛闻变起,率左右出战,众皆披溃。俄有一贼,暗中击盛,伤之。遂辇升殿,申约禁卫,召叔父河间公熙属之,未至而盛死。
熙,字道文,小字长生,垂之少子也。群臣与盛伯母丁氏议,以其家多难,宜立长君,遂废盛子定,迎熙而立之。熙立,杀定,年号光始。筑龙腾苑,广袤十余里,役徒二万人。起景云山于苑内,基广五百步,高十七丈。又起逍遥宫、甘露殿,连房数百,观阁相交。凿天河渠,引水入宫。又为妻苻氏凿曲光海、清凉池,季夏盛暑,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熙游于城南,止大柳树下,若有人呼曰:“大王且止。”熙恶之,伐其树,下有蛇长丈余。熙尽杀宝诸子,改年为建始。又为其妻起承华殿,负土于北门,土与谷同价。典军杜静,载棺诣阙,上书极谏。熙大怒,斩之。熙妻尝季夏思冻鱼鲙,仲冬须生地黄,皆下有司切责,不得,加之以大辟,其虐也如此。及苻氏死,熙拥其尸而抚之,曰:“体已就冷,命遂断矣。”于是僵仆绝息,久而乃苏,悲号擗踊,斩衰食粥。大敛之后,复启而交接。制百官哭临,沙门素服,令有司案检,有泪者为忠孝,无泪者罪之。于是群臣震惧,莫不含辛以为泪焉。及葬,熙被发徒跣步从。轜车高大,毁城门而出,长老相谓曰:’慕容氏自毁其门,将不入矣。”中卫将军冯跋兄弟闭门拒熙,执而杀之。立夕阳公云为主。
云,宝之养子。复姓高氏,年号正始。跋又杀云自立。云之立也,熙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以辽西归降,太祖以懿为征东将军、平州牧、昌黎王。后坐反,伏诛。元真少子德。
德,字玄明,雅为兄垂所重。桓温之至枋头也,德与垂击走之。苻坚灭暐,以德为张掖太守。垂称尊号,封为范阳王,拜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寻迁司徒。宝既即位,以德镇鄴,后拜丞相。宝既东走,群僚劝德称尊号,德不从。皇始二年,既拔中山,太祖遣卫王仪攻鄴。德率户四万南走滑台,自称燕王,号年为燕元,置百官。德冠军将军苻广叛于乞活垒,德留兄子和守滑台,率众攻广,斩之。而和长史李辩杀和,以城来降。
德无所据,乃谋于众。其给事黄门侍郎张华劝德取彭城而据之。其尚书潘聪曰:“青齐沃壤,号曰‘东秦’。土方二千里,户余十万,四塞之固,负海之饶,可谓用武之国。宜攻取据之,以为关中、河内也。”德从之,引师克薛城,徐兗之民尽附之。以其南海王法为兗州刺史,镇梁父。进克莒城,以潘聪为徐州刺史,镇莒城。北伐广固,司马德宗幽州刺史辟闾浑闻德将至,徙民八千余户入广固,遣司马崔诞率千余人戍薄荀固,平原太守张豁屯柳泉。诞、豁皆承檄遣子降德。浑惧,携妻子北走,德追骑斩之。浑少子道秀自归,请与父俱死。德曰:“浑虽不忠,而子能孝,其特赦之。”德入都广固,僭称尊号,号年建平。
女水竭,德闻而恶之,因而寝疾。兄子超请祈女水,德曰:“人君之命,岂女水所知。”超固请,终不许。立超为太子。德死,超僭立。
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纳之子也。既僭位,号年太上。超青州刺史、北地王钟,兗州刺史、南海王法等,起兵叛超,超悉平之。超南郊,柴燎焰起,而烟不出。灵台令张光告人曰:“今火盛而烟灭,国其亡乎?”天赐五年,司马德宗将刘裕伐超。超将公孙五楼劝超拒之于大岘,超曰:“但令度岘,我以铁骑践之,此成擒也。”太尉、桂林王镇曰:“若如圣旨,必须平原用马,便宜出岘逆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自贻寇逼。臣以为天时不如地利,拒之大岘,策之上也。”超不从。出而告人曰:“主上酷似刘璋。今年国灭,吾必死之。”超收镇下狱。裕入大岘,超拒之于临朐,乃赦镇而谢之。超战于临朐,为裕所败,退还广固。裕遂围之。广固鬼夜哭,有流星长十余丈,陨于广固。城溃,裕执超,送建康市斩之。
临渭氐苻健,字建业,本出略阳临渭。祖怀归,为部落小帅。父洪,字广世。洪之生也,陇右霖雨,百姓苦之。时有谣曰:“雨若不止,洪水必起。”故名之曰洪。年十二而父死,为部帅。群氐推以为盟主。刘曜拜洪为宁西将军、率义侯,徙之高陆,进为氐王。石虎平秦陇,表石勒拜冠军将军、泾阳伯,又徙之枋头。迁光烈将军,进爵为侯,稍迁冠军大将军,进封西平公。讨平梁犊,进位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略阳公。冉闵之乱,秦雍徙民西归,凭洪为主,众至十余万,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既而为其将麻秋所鸩,临死,谓健曰:“关中周汉旧都,形胜之国,进可以一同天下,退不失保全秦雍,吾死之后,便可鼓行而西。”健从之。
健,初名罴,字世建,又避石虎外祖张罴之名,故改焉。健便弓马,善于事人,石虎深爱之,历位翼军校尉、镇军将军。
时京兆杜洪窃据长安,关中雄俊皆应之。健密图关中,惧洪之知也,乃缮宫室于枋头,课民种麦,示无西意。既而自称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尽众西行。至盟津,起浮桥以济,遣弟辅国将军雄率步骑五千入自潼关,兄子扬武将军菁率众七千自轵关入河东。势菁手曰:“若事不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济讫,焚桥;自统大众,继雄而进。杜洪遣将军张光逆健于潼关,雄击破之。洪尽召关中之众以拒健,健闻而筮之,遇《泰》之《临》。健曰:“小往大来,吉亨。昔往东而小,今还西而大,吉孰大焉。诸君知不?此则汉祖屠秦之机也。”健长驱至长安,杜洪奔司竹,健遂入都。
建国十四年,乃僭称天王,号年皇始,国号大秦,置百官。健寻自称皇帝。桓温率众伐长安,次于灞上。健弟雄击温,破之,温乃引众东走。健遣其太子苌追温,比至潼关,九败之,苌亦为流矢所中死。关中大饥,蝗虫生于华泽,西至陇山,百草皆尽,牛马至相啖毛,虎狼食人,行路断绝。十八年,健死,子生僭立。
生,字长生,健之第三子也。幼而粗暴,昏酒无赖,祖洪甚恶之。生无一目,年七岁,洪戏之,问侍者曰:“吾闻瞎兒一泪,信乎?”侍者曰“然”。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泪也!”洪惊,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捶。”洪曰:“汝为尔不已,吾将以汝为奴。”生曰:“可不如石勒也。”洪惧,跣而掩其口。谓健曰:“此兒狂悖,宜早除之,不然,长大必破人家。”健将杀之,雄止之曰:“兒长成自当修改,何至使如此。”健乃止。及长,力举千钧,雄勇好杀,手格猛兽,走及奔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初,健之长子死,生母强氏意在少子柳,健以谶有“三羊五眼”之言,故立之。
生既僭立,号年寿光。虽在谅暗,游饮自若。弯弓露刃,以见朝臣,锤钳锯凿,备置左右。在位未几,后妃公卿,下至仆隶,杀五百余人。朝飨群臣,酣饮奏乐,生亲歌以和之。命其尚书令辛牢行酒,既而生怒曰:“何不强酒,犹有坐者!”引弓射牢而杀之。于是百僚大惧,无不引满,污服失冠,生以为乐。长安大风,或称贼至,宫门昼闭,五日乃止。生推告贼者,刳出心胃。生舅强平切谏,生凿其顶而杀之。虎狼大暴,从潼关至于长安,昼则断道,夜则发屋,不食六畜,专以害人。自其元年秋,至于二年夏,虎杀七百余人,民废农桑,内外忷惧。其官奏请禳灾,生曰:“野兽饥则食人,饱当自止,终不累年为患也。天将助吾行诛,以施刑教,但勿犯罪,何为怨天。”生如阿房,遇人共妹行者,逼令为淫,固执弗从,生怒杀之。其尚书仆射贾玄石,形貌美伟,生与妻楼上望见玄石在庭中,妻曰:“此何人也?”生曰:“汝欲得也。”乃诛玄石。生尝夜食枣过多,至旦病,使太医程延诊脉,延曰:“陛下食枣多,无他疾也。”生曰:“嘻,汝非圣人,焉知吾食枣?”乃杀之。常从舆上溲便,辇者谓之天雨。生既眇其目,所讳者不足、不具、少无缺伤残毁偏只之言,皆不得道,左右忤旨而死者,不可胜纪。太白犯东井,其臣奏曰:“东井,秦也,太白罚星,必有暴兵起于京师。”生曰:“星入井者,必将渴耳,何所怪乎?”初,生梦大鱼食蒲,又长安谣曰:“东海大鱼化为龙,男便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是月,生以谣梦之故,诛太师鱼遵父子一十八人。东海,苻坚封也,时为龙骧将军,宅在洛门之东。又谣曰:“百里望空城,郁郁何青青。瞎人不知法,仰不见天星。”于是悉坏诸空城以禳之。“法”,是苻法也。
生耽湎于酒,无复昼夜。其臣朝谒,漏尽请见,生曰:“日知尽乎?须待饮讫。”因醉问左右曰:“吾统天下已来,汝等何所闻乎?”或对曰:“圣明宰世,子育百姓,罚必有罪,赏必有功,天下唯歌太平,未闻有怨。”生曰:“汝媚吾也。”引而斩之。他日,又问,或对曰:’陛下刑罚微过。”生曰:“汝谤吾也。”亦杀之。使宫人与男女裸交于殿前,引群臣临而观之。或生剥牛羊驴马,活燅鸡豚鹅鸭,数十为群,放之殿下。剥人面皮,令其歌舞。勋旧亲戚,杀害略尽,王公在者以疾告归,得度一日如过十年。至于截胫刳胎、拉胁锯颈者,动有千数。生夜对侍婢曰:“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当除之。”旦而侍婢以告,法与弟坚率壮士数百人入云龙门,宿卫者皆舍仗归坚。废生为越王,俄而杀之。
坚,字永固,一字文玉,雄第二子也。既杀苻生,以位让其兄清河王法,法固以推坚。于是去皇帝之号,僭称天王,号年永兴。以法为丞相、东海公,寻以疑忌杀之。改年为甘露,时建国二十二年也。坚从弟晋公柳反于蒲坂,魏公庾反于陕,燕公武反于安定,坚弟赵公双反于上邽,皆讨平之。慕容垂奔于坚,王猛劝坚杀之,坚不从。
三十八年,改为建元。坚遣使牛恬朝贡。使尚书令王猛伐鄴,坚亲率大众以继之。克鄴,擒慕容暐。坚使其右将军杨安攻克汉中,仍平蜀;又遣其武卫将军苟苌西伐凉州,降张天锡;遣其子长乐公丕攻克襄阳。坚观其史书,见母苟氏通李威之事,惭怒,乃焚其书。
坚南伐司马昌明,戎卒六十万,骑二十七万,前后千里,旗鼓相望。坚至项城,凉州兵始达咸阳,蜀汉之军,顺流而下,幽冀之众,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漕万艘,自河入石门,达于汝颍。坚弟阳平公融攻寿春,克之。融驰使白坚曰:“贼少易俘,但惧越逸,宜速进军。”坚大悦,舍大军于项城,轻骑八千,兼道赴之。坚与融登城,望昌明将谢石军,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类人形,顾谓融曰:“此亦劲敌也,何谓少乎!”怃然有惧色。谢石欲战,苻融陈逼肥水,石遣使谓融曰:“君若小退师,令将士周旋,仆与君公缓辔而观之,不亦美也?”融于是麾军却陈,欲因其济,覆而取之。军遂奔退,制之不可止。融马倒见杀,军遂大败。谢石乘胜追击,至于青冈,死者相枕。坚单骑遁还淮北。初,谣言曰:“坚不出项。君臣劝坚停项,为六军声镇,坚不从。诸军悉溃,唯其冠军慕容垂一军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收集离散,比至洛阳,众十余万。
行未及关,垂有贰志,说坚请巡抚燕代,并求拜墓,许之。垂遂杀坚骁骑将军石越、镇军将军毛当,引丁零之众攻坚子长乐公丕于鄴。慕容泓、冲起兵华泽,坚遣子叡、晖前后击泓,为泓所败。长安鬼夜哭三旬。冲又击杀坚将姜宇于灞上,遂屯阿房,进逼长安。坚登城观之,叹曰:“此虏何从而出?其强若斯!”大言责冲曰:“尔辈群奴,正可牧牛羊,何为送死!”冲曰:“奴则奴矣,既厌奴苦,取尔见代。”坚遣使送锦袍一领遗冲,便者称有诏:“古人兵交,使在其间。卿远来草创,得无劳乎?今送一袍,以明本怀。朕于卿恩分如何,而于一朝忽为此变?”冲命詹事答之,亦称皇太弟有令:“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事,独美于前。”坚大怒曰:“朕不用王景略、阳平公之言,使白虏敢至于此!”
长安大饥,人民相食。姚苌叛于北地,与冲连和,合攻长安。有君乌数万,鸣于长安城上,其声甚悲,占者以为不终年,有甲兵入城之象。每夜有人周城大呼曰:“杨定健兒应属我,宫殿台观应坐我,父子同出不共汝。”旦遣寻求,不见人迹。先是,又谣曰:“坚入五将山长得。”坚大信之,告其太子永道曰:“天或导余,脱如谣言。留汝兼总戎政,勿与贼争利。吾当出陇收兵,运粮以给汝。天其或者正训予也。”遣其卫将军杨定击冲于城西,为冲所擒。坚弥惧,付永道以后事,率骑数百出如五将,宣告州郡,期救长安。月余,永道寻将母妻、宗室、男女数千骑出奔武都,遂假道入司马昌明。慕容冲入据长安。坚至五将山,姚苌遣其将吴忠围之。坚众奔散,独左右十数人,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进食。俄而兵至,执坚及其夫人张氏与少女宝锦,送诣姚苌。苌囚之,将害焉。坚自以平生遇苌厚,忿之,厉声大骂,谓张氏曰:“岂令羌奴辱吾兒!”于是杀宝锦。姚苌乃缢坚于新平佛寺。永道既奔昌明,处之江州,桓玄以为梁州刺史,后为刘裕所诛。永道名犯高祖庙讳。
坚子丕,字永叙。坚以为征东将军、冀州牧,封长乐公,镇鄴。为慕容垂围逼,丕乃去鄴,率男女六万余口进如潞川。坚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迎丕入据晋阳。坚既为姚苌所杀,太祖九年,丕乃僭称尊号,改年太安。先是,王猛子幽州刺史永亦率众赴之,丕以永为司徒、录尚书事,张蚝为司空,王腾为司隶,传檄远近,率多应之。
丕留王腾守晋阳,杨辅守壶关,率众四万,进据平阳,将讨姚苌。而慕容永请假道东归,丕弗许,怒曰:“永乃我之马将,首乱京畿,祸倾社稷,承凶继逆,方请逃归。是而可忍,孰不可恕!”使其丞相王永讨之,战于襄陵,永大败,死之。丕众离散,率骑数千南奔东垣。为司马昌明将冯该所杀。
丕族子登,字文高,粗险不修细行,故坚弗之奇也。长而折节,颇览书传。坚以为长安令,坐事黜为狄道长。
及关中起兵,奔于枹罕。群氐杀河州牧毛兴,推卫平为安西将军、河州刺史,平以登为长史。既而,枹罕诸氐以卫平年老,议欲废之,而惮其宗强,连日不决。氐有啖青者,谓诸将曰:“大事宜定,东讨姚苌,不可犹豫,一旦事发,返为人害。诸君但请卫公会集众将,青为诸君决之。”众咸以为然,因大飨。青抽剑而前曰:“卫公朽耄,不足以成大事。狄道长苻登,虽王室疏属,请共立之。”于是准登为使持节、都督陇右征羌诸军事、抚军大将军、雍河二州牧、略阳公,北众五万东下陇,据南安,驰使请命。丕以登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安王,余因其所称而授之。
后与姚苌战于胡奴阜,大破之。丕死,登国元年,登僭称尊号于陇东,号年太初,置百官。立坚神主于军中,载以辎軿,羽葆青盖,建黄旗,虎贲之士三百人以卫之,每战必告。缮甲治兵,引师而东,皆刻鉾铠为“死休”字,示以战死为志。每战,以长矛钩刃为方圆大陈,知有厚薄,从中分配,故人自为战,所向无前。登每围苌营,四面大哭,哀声动人,大呼曰:“杀君贼姚苌,出来!吾与尔决。何为枉害无辜!”苌惮而不应。
登进攻安定,苌袭其辎重,获登妻毛氏,将妻之,毛氏哭骂,苌杀之。登闻姚苌死,喜曰:“姚兴小兒,吾将折杖以笞之。”乃尽众而东,以趣废桥。与将尹纬据桥待之,争水不得,为纬所败,奔于平凉,入马毛山。姚兴攻之,登战死。
子崇,奔于湟中。僭称尊号,改年延初。寻为乞伏乾归所杀。
羌姚苌,字景茂,出于南安赤亭,烧当之后也。祖柯回,助魏将绊姜维于沓中,以功假绥戎校尉、西羌都督。父弋仲,晋永嘉之乱,东徙榆眉。刘曜以弋仲为平西将军、平襄公。烈帝之五年,弋仲率部众随石虎迁于清河之滠头,勒以弋仲为奋武将军,封襄平公。昭成时,弋仲死,子襄代,屯于谯城。慕容俊以襄为豫州刺史、丹阳公,进屯淮南,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为司马聃将桓温所败,奔于河东。后为苻眉所杀。
弋仲有子四十二人,苌第二十四,随兄襄征伐,襄甚奇之。襄之败也,苌率子弟降于苻坚。从坚征伐,频有战功,历宁、幽、兗三州刺史,封益都侯,邑五百户。苻坚伐司马昌明,以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事。谓苌曰:“朕本以龙骧建业,龙骧之号,初未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坚左将军窦冲进曰:“王者无戏言,此将不臧之征也,惟陛下察之。”坚默然。
及慕容泓起兵华泽,坚遣子卫大将军叡讨之,战败,为泓所杀。时苌为叡司马,惧罪奔马牧,聚众万余,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号年白雀,数月之间,众至十余万,与慕容冲连和,进屯北地。苻坚出至五将山,苌执而杀之。
登国元年,僭称皇帝,置百官,国号大秦,年曰建初,改长安曰常安。以其太子兴镇长安,自击苻登安定,败之。苌病,梦苻坚将天官使者、鬼兵数百,突入营中,苌惧走后宫,宫人迎苌刺鬼。误中苌阴。鬼相谓曰:“正中死处。”拔矛出血石余。寤而惊悸,遂患阴肿,医刺之,出血如梦。苌乃狂言,或称“臣”,或称“苌”,“杀陛下者兄襄,非臣之罪,愿不枉臣。”苌死,子兴袭位,秘不发丧。
兴,字子略,苌长子也。既灭苻登,乃发丧行服,僭称皇帝于槐里,号年皇初。天兴元年,兴去皇帝之号,降称天王,号年洪始。兴克洛阳,以其弟东平公绍镇之。三年,兴遣使朝贡,太祖遣谒者仆射张济使于兴。兴又大破乞伏乾归,遂入枹罕,获铠马六万匹,乾归降于兴。
太祖遣军袭兴高平公没弈于,于弃部众,率数千骑与赫连屈孑奔于秦州。追至于瓦亭,长安震惧。兴大议为寇,其臣咸以为不可,兴不从。天兴五年夏,兴遣其弟义阳公平率众四万侵平阳,攻乾壁六十余日,壁中众少失井,乃陷之。六月,太祖将讨平,遣毗陵王顺等三军六万骑为先锋。七月,车驾亲征;八月,次于永安。平募遣勇将,率精骑二百窥军,为太祖前锋将长孙肥所擒,匹马不返。平遂退走,太祖急追,及于柴壁。平因守固,太祖围之,兴乃悉举其众救平。
太祖闻兴将至,增筑重围,内以防平之出,外以拒兴之入。又截汾曲为南北浮桥,乘西岸筑围。太祖以步骑三万余人,渡蒙坑南四十里,逆击兴。兴晨行北引,未及安营,太祖军卒至,兴众怖忧。太祖诏毗陵王顺以精骑冲击,获兴甲骑数百,斩首千余级。兴退,南走四十余里,太祖引还。平竟不敢出,但使人烧围数百步而已。太祖知兴气挫,乃南绝蒙坑之口,东杜新坂之隘,守天渡,屯贾山,令平水陆路绝,将坐甲而擒之。太祖知兴气挫,乃南绝蒙坑之口,东杜新坂之隘,守天渡,屯贾山,令平水陆路绝,将坐甲而擒之。太祖又缘汾带冈树栅数十里,以卫刍牧者。九月,兴从汾西北下,凭壑为垒以自固。兴又将数千骑,乘西岸窥视太祖营,束柏材从汾上流下之,欲以毁桥,官军钩取以为薪蒸。兴还垒。太祖度其必攻西围,乃命修堑,增广之。至夜,兴果来攻,梯短不及,弃之堑中而还。又分其众,临汾为垒,叩逼水门,举平相望。太祖因截水中,兴内外隔绝,士众丧气。于是平粮尽窘急,夜悉众将突西南而出。兴列兵汾西,举烽鼓噪,为平接援。太祖简诸军精锐,屯汾西,固守南桥,绝塞水口。兴夜闻声,望平力战突免;平闻外鼓,望兴攻围引接。故但叫呼,虚相应和,莫敢逼围。平引不得出,穷迫,乃将二妾赴水而死。兴安远将军不蒙世、扬武将军雷重等将士四千余人,随平投水。太祖令泅水钩捕,无得免者。平众三万余人,皆敛手受执,擒兴尚书右仆射狄伯支,越骑校尉唐小方,积弩将军姚梁国,建忠将军雷星、康官,北中郎将康猥,兴从子伯禽已下四品将军已上,四十余人。兴远来赴救,自观其穷,力不能免,举军悲号,震动出谷,数日不止。频遣使请和,太祖不许,乃班师。
兴还长安。有雀数万头,斗于兴庙,毛羽折落,多有死者,月余乃止。识者曰:“今雀斗庙上,子孙当有争乱者乎?”又兴殿有声如牛吼。有二狐入长安,一登兴殿屋,走入宫,一入于市,求之不得。
先是,谯纵略有益宁之地,僭称尊号,遣使称蕃于兴,兴以纵为蜀王,加九赐。永兴三年,兴遣周宝朝贡。五年,兴遣使朝贡,并请进女,太宗许之。
兴中子广平公弼有宠,季之朝政。兴疾笃,长子泓侍疾于中,弼集党数千人,候兴死,欲杀泓自立。兴诸子侄外镇者,闻之,皆起兵讨弼。兴疾瘳,不忍诛弼,免官而已。神瑞元年,兴遣兼散骑常侍、尚书吏部郎严康朝贡。二年,兴遣散骑常侍东武侯姚敞、尚书姚泰奉其西平公主于太宗,帝以后礼纳之。兴复以弼为中军大将军,配兵三万,屯于渭北。兴又疾甚,弼遣其党姚武伯等率众攻端门。泓时侍疾,遣兵拒之,兴力疾临前殿,杀弼,弼党乃散。泰常元年,兴死,泓僭立。
泓,字元子,兴之长子也。既僭位,号年永和。赫连屈孑攻泓秦州,又克安定,遂据雍城。司马德宗将刘裕伐泓。裕遣将檀道济至洛阳,泓弟陈留公洸以城降。泓弟太原公懿反环境蒲坂,泓从弟齐公恢反于岭北,皆举兵伐长安。泓既有内难,裕遂长驱入关。泓战败,请降,送于建康市斩之。
略阳氐吕光,字世明,本出略隄。父婆楼,苻坚太尉。光年十岁,游戏好战陈之法,为诸兒所推。身长八尺四寸,肘有肉印。从王猛征讨,稍迁破虏将军。
坚以光为骁骑将军,率众七千讨西域,所经诸国,莫不降附。光至龟兹,王帛纯拒之,西域诸胡救帛纯者,七十余万人。光乃结陈为勾锁之法,战于城西,大破之,斩级万余,帛纯逃走,降者三十余国。光以驼二千余头,致外国珍宝及奇伎、异戏、殊禽、怪兽千有余品,骏马万余匹而还。苻坚凉州刺史梁熙遣兵拒之,光击破熙军,遂入姑臧。斩熙,自署护羌校尉、凉州刺史。
登国初,又自称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酒泉公。主簿尉祐,奸佞浅薄,光宠任之,谮诛姚皓、尹景等名士十余人。于是远近失望,人怀离贰。四年,光私称三河王,遣使朝贡。置官自丞郎已下,犹摄州事。号麟嘉元年。皇始初,光僭称天王,置百官,改号龙飞,立子绍为太子。遣使朝贡。光疾甚,立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光死,长子纂杀绍僭立。
纂,字永绪。既自立,号咸宁元年。纂弟大司马洪,名犯显祖讳,以猜忌不容,起兵攻纂,纂杀之,纵兵大掠。纂笑谓左右曰:“今日之战何如?”纂侍中房晷对曰:“先帝始崩,太子以幽逼致殂;山陵甫讫,大司马疑惧肆逆。京邑交兵,友交接刃。虽洪自取夷灭,亦由陆下无棠棣之义。且洪妻陛下弟妇也,洪女陛下之侄女也,奈何使小人污辱为婢妾。天地神明,岂忍见此!”因歔欷流涕。纂谢之,乃收洪妻子,
纂昏虐任情,游田无度,耽荒酒色,与左右因醉驰猎于坑涧之间,或有谏者,纂皆不纳。又性多猜忌,忍于杀戮。纂从弟超杀纂。纂弟纬单马入城,超杀之而立其兄隆。
隆,字永基,光弟宝之子也。初,超让位于隆,隆难之,超曰:“今犹乘龙上天,岂得中下!”乃僭位,改神鼎元年。超使纂妻杨氏及侍婢数人殡纂于城西,超虑杨持珍宝出,使人搜之。杨氏责超曰:’郎君兄弟手刃相图,新妇旦夕死人,用金宝何为!”超惭而退。杨氏国色,超将妻焉,谓其父桓曰:“后若自杀,祸及卿宗。”桓以告之,杨氏曰:“大人本卖女与氐,以图富贵,一之以甚,复可使女辱于二氐乎!”乃自杀。
沮渠蒙逊、秃发辱檀频来攻击,河西之民,不得农西,谷价涌贵,斗直钱五千文,人相食,饿死者千余口。姑臧城门昼闭,樵采路断,民请出城,乞为夷虏奴婢者,日有数百。隆恐沮动人情,尽坑之。于是积尸盈于衢路,户绝者十有九焉。屡为蒙逊攻逼,乃请迎于姚兴。遣齐难率众迎之,隆遂降焉。至长安,寻复为兴所诛。
史臣曰:夷狄不恭,作害中国,帝王之世,未曾无也。刘渊等假窃名目,狼戾为梗,污辱神器,毒螫黎元,丧乱鸿多,一至于此。怨积祸盈,旋倾巢穴。天意其俟大人乎?
列传第八十四 僭晋司马叡 賨李雄
僭晋司马叡,字景文,晋将牛金子也。初晋宣帝生大将军、琅邪武王伷,伷生冗从仆射、琅邪恭王觐。觐妃谯国夏侯氏,字铜环 ,与金奸通,遂生叡,因冒姓司马,仍为觐子。由是自言河内温人。初为王世子,又袭爵,拜散骑常侍,频迁射声、越骑校尉,左、右军将军。从晋惠帝幸临漳,其叔繇为成都王颍所杀,叡惧祸,遂走至洛,迎其母俱归陈国。
东海王越收兵下邳,假叡辅国将军。越谋迎惠帝于长安,复假叡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使镇下邳。寻加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假节,当镇寿阳 ,且留下邳。及越西迎惠帝,留叡镇后,平东府事。当迁镇江东,属陈敏作乱,叡以兵少因留下邳。永嘉元年春,敏死,秋,叡始到建业。五年,进镇东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以会稽户二万增封,加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六月,王弥、刘曜寇洛阳,怀帝幸平阳,晋司空荀蕃、司隶校尉荀组推叡为盟主。于是辄改易郡县,假置名号。江州刺史华轶、北中郎将裴宪并不从之。宪自称镇东将军、都督江北五郡军事,与轶连和。叡遣左将军王敦、将军甘卓、周访等击轶,斩之。宪奔于石勒。六年,叡檄四方,称与穆帝俱讨刘渊,大会平阳。
建兴元年,晋愍帝以叡为侍中、左丞相、大都督、陕东诸军事,持节、王如故。叡改建业为建康。七月,叡以晋室将灭,潜有他志 ,乃自大赦,为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又为丞相。叡号令不行,政刑淫虐,杀督运令史淳于伯,行刑者以刀拭柱,血流上柱二丈三尺,仅头流下四尺五寸,其直如弦。时人怨之。
平文帝初,叡自称晋王,改元建武,立宗庙、社稷,置百官 ,立子绍为太子。叡以晋王而祀南郊。其年,叡僭即大位,改为大兴元年。其朝廷之仪,都邑之制,皆准模王者,拟议中国。遂都于丹阳,因孙权之旧所,即禹贡扬州之地,去洛二千七百里。地多山水,阳为攸居,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下,所谓“岛夷卉服”者也。《周礼》,职方氏掌天下之地,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与其财用、九谷、六畜之数要,周知其利害。东南曰扬州,其山镇曰会稽,其薮泽曰具区,其川三江,其浸五湖,其利金锡竹箭,其民二男五女,其畜宜鸟兽,其谷宜稻。春秋时为吴越之地。吴越僭号称王,僻远一隅,不闻华士。楚申公巫臣窃妻以奔,教其军阵,然后乃知战伐。由是晚与中国交通。俗气轻急,不识礼教,盛饰子女以招游客,此其土风也。战国时则并于楚。故地远恃险,世乱则先叛,世治则后服。秦末,项羽起江南,故衡山王吴芮从百越之兵,越王无诸身率闽中之众以从,灭秦。汉初,封芮为长沙王,无诸为闽越王,又封吴王濞于朱方。逆乱相寻,亟见夷灭。汉末大乱,孙权遂与刘备分据吴蜀。权阻长江,殆天地所以限内外也。叡因扰乱,跨而有之。中原冠带呼江东之人,皆为貉子,若狐貉类云。巴、蜀、蛮、獠、溪、俚、楚、越,鸟声禽呼,言语不同,猴蛇鱼鳖,嗜欲皆异。江山辽阔将数千里,叡羁縻而已,未能制服其民。有水田,少陆种,以罟网为业。机巧趋利,恩义寡薄。家无藏蓄,常守饥寒,地既暑湿,多有肿泄之病,障气毒雾,射工、沙虱、蛇虺之害,无所不有。叡割有扬、荆、梁三州之土,因其故地,分置十数州及诸郡县,郡县户口至有不满百者。
遣使韩暢浮海来请通和。平文皇帝以其僭立江表,拒不纳之。
是时叡大将军王敦宗族擅势,权重于叡,迭为上下,了无君臣之分。叡侍中刘隗言于叡曰:“王氏强大,宜渐抑损。”敦闻而恶之。惠帝时,叡改年曰永昌。昌敦先镇武昌,乃表于叡曰:“刘隗前在门下,遂秉权宠。今辄进军,指讨奸孽,宜速斩隗首,以谢远近。朝枭隗首,诸军夕退。昔太甲不能遵明汤典,颠覆厥度,幸纳伊尹之训,殷道复昌,颇智故有先失后得者矣。”敦又移告州郡,以沈充为大都督,护东吴诸军。叡乃下书曰:“王孰恃宠,敢肆狂逆,方朕于太甲,欲见囚于桐宫。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今当亲帅六军,以诛大逆。”叡光禄勋王含率其子瑜以轻舟弃叡,归于武昌。叡以其司空王导为前锋大都督,尚书陆晔为军司;以广州刺史陶侃为江州,梁州刺史甘卓为荆州,使其率众掎蹑敦后;以太子右率周莚率中军三千人讨沈充。敦至洌州,表尚书令刁协党附,宜加诛戮。叡遣右将军周札戍于石头,札潜与敦书,许军至为应。敦使司马杨朗等入于石头,札见敦。朗等既据石头,叡征西将军戴渊、镇北将军刘隗率众攻之,戴渊亲率士,鼓众陵城。俄而鼓止息,朗等乘之,叡军败绩。隗、协入见叡,叡遣其避祸,二人泣而出。隗还淮阴,后奔石勒。协奔江乘,为敦追兵所害。叡师败。
敦自为丞相,武昌郡公,邑万户,朝事大小皆关谘之。敦收戴渊及叡尚书左仆射周顗,并斩于石头,皆叡朝之望也。于是改易百官及诸州镇,其余转徙黜免者过百数,或朝行暮改,或百日半年。敦所宠沈充、钱凤等所言必用,所谮必死。敦将还武昌,其长史谢鲲曰:“公不朝,惧天下私议。”敦曰:“君能保无变乎?”对曰:“鲲近入觐,主上侧席待公,迟得相见,宫省穆然,必然不虞之虑。公若入朝,鲲请侍从。”敦曰:“正复杀君等数百,何损朝廷!”遂不朝而去。敦召安南将军甘卓,转谯王承为军司,并不从。敦遣从母弟南蛮校尉魏乂率江夏太守李恆攻承于临湘,旬日城陷,执承送于武昌。敦从弟王廙使贼迎之,害于车中。先是,王敦表疏,言旨不逊,叡以示承曰:“敦言如此,岂有厌哉?”对曰:“陛下不早裁之,难将作矣。”敦恶之。襄阳太守周虑袭杀甘卓。
叡畏迫于敦,居常忧戚,发病而死。子绍僭立,改年日太宁。
王敦将纂,讽绍征己。乃为书曰:“孤子绍顿首。天下事大,绍以眇身,弗克负荷,哀忧孔疚,如临于谷,实赖冢宰,以济艰难。公迈德树勋,遐迩归怀,任社稷之托,居总己之统,然道里长远,江川阻深,动有介石之机,而回旋之间,固以有所丧矣。谓公宜入辅朝政,得旦夕詶谘,朝士亦佥以为然。以公高亮忠肃,至心忧国,苟其宜然,便当以至公处之,期于静国宁民,要之括囊无咎。伏想暗同此志,愿便速克近期,以副尧企之怀。”绍恭惮于敦若此。复使兼太常应詹拜敦承相、武昌郡公,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敦于是屯于芜湖。敦乃转王导为司徒,自领扬州刺史,以兄含子应为武卫将军,以自副贰。敦无子,养应为后。敦疾逾年,故召含还,欲属以后事。是时敦令绍宿卫之兵三番休二。绍密欲袭敦,微行察敦营垒。及敦疾,绍屡遣大臣讯问起居,迁含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敦疾甚,绍召其司徒王导、中书监庚亮、丹阳尹温峤、尚书卞壶密谋讨之。导、峤及右将军卞敦共据石头,光禄勋应詹都督朱雀桁南诸军事,尚书令郗鉴都督从驾诸军事,绍出次于中堂。敦闻兵起,怒,欲自将,困不能坐。召其党钱凤、邓岳、周抚等率众三万指造建业。含谓敦曰:“北事吾便当行。”于是以含为元帅。凤等问敦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为天子!便尽卿兵势,唯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初,绍谓敦已死,故敢发兵。及下诏数日,敦犹能与王导书,后自手笔曰:“太真别来几日,作如此事!”太真,温峤字也,绍朝见之,咸共骇惧。含等兵至,温峤辄烧朱雀桁以挫其锋。绍使中军司马曹浑、左卫参军陈嵩、段匹磾弟秃率壮士千人逆含等,战于江宁,斩其前锋将何康,杀数百人。敦闻康死,军不获济,怒曰:“我兄老婢耳!门户衰微,群从中才兼文武者皆早死,今年事去矣。”语参军吕宝曰:“我当力行。”因作势而起,困乏,乃复卧。使术士郭璞筮之,卦成,对曰:“不能佳。”敦既疑璞劝亮、峤等举事,又闻卦恶,于是杀璞。
敦疾转困,语其舅羊鉴及子应曰:“我亡后,应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营葬。”初敦败叡之后,梦白犬自天而下,噬之。及疾甚,见刁协、甘卓为崇,遂死。王应秘不发丧,裹尸以席,埋于斋中,与其将诸葛瑶等纵酒淫逸。沈充将万余人来会含等。充临行,顾谓其妻曰:“男兒不建豹尾,不能归也。”绍平西将军祖约率众至于淮南,逐敦所置淮南太守任台。绍将刘遐、苏峻济自满洲,含相率渡兵,应詹逆击,大破之。周抚斩钱凤,沈充将吴儒斩充。绍遣御史刘彝发敦瘗,斩尸,枭首朱雀桁。
绍死,子衍僭立,号年曰咸和。
衍历阳太守苏峻不顺于衍,衍护军庾亮曰:“苏峻豺狼,终为祸乱,晁错所谓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反速而祸小,不削反迟而祸大。”乃以大司农征之,令峻弟逸领峻部曲。征书至,峻怒曰:“庚亮专擅,欲诱杀我也。”阜陵令匡术、乐安人任让并为峻谋主,劝峻诛亮。乃使使推崇祖约,共讨亮,约大喜。于是约命兄逖子沛国内使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将兵会峻。峻使其党韩光,光名犯恭宗庙讳,入姑熟,杀于湖令陶馥,残掠而还。衍假庾亮节为征讨都督,使其右卫将军赵胤、右将军司马流率众次于慈湖。韩光晨袭流,杀之。衍以其骁骑将军钟雅为前锋监军,假节,率舟军拒峻。宣城内史桓彝统吏士次于芜湖,韩光败之,大掠宣城诸县而还。江州刺史温峤使督护王愆期、西阳太守邓岱、鄱阳太守纪睦等以舟军赴于建业。衍期,岱次直渎,峻督众二万济自横江,登牛渚山。愆期等邀击不制。峻至于蒋山,衍假领军卞壶节,率诸将陈兵。衍之将怯兵弱,为峻所败,卞壶及其二子、丹阳尹羊曼、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散骑侍郎任台等皆死,死者三千余人。庾亮兵败,与三弟奔于柴桑。峻遂焚衍宫,君贼突掠,百僚奔散,唯有米数石而已,无以自供。峻逼衍大赦,庾亮兄弟不在赦限。峻以祖约为太尉、尚书令,加侍中,自为骠骑将军、领军将军、录尚书事。于是建业荒毁,奔投吴会者十八九。
温峤闻之,移告征镇州郡。庾亮至盆口,峤分兵配给。又招衍荆州刺史陶侃欲共讨峻。侃不从,曰:“吾疆场外将,本非顾命大臣,今日之事,所不敢当。”时侃子为峻所害,峻复喻侃曰:“苏峻遂得志,四海虽广,公宁有容足地乎?贤子越骑酷没,天下为公痛心,况慈父之情哉!”侃乃许之。
苏峻屯于于湖。衍母庾氏忧怖而死。苏峻闻兵起,自姑孰还建业,屯于石头。使其党张瑾、管商率众拒诸军,逼迁衍于石头”衍哀泣升车,宫人尽哭,随从衍者,莫不流涕。峻以仓屋为宫,使乡人许方为司马,督将兵守卫。陶侃、庚亮、温峤率舟军二万至于石头,俄引还,次于蔡洲沙门浦。庾亮守白石垒,诘朝,峻将万余人攻之。亮等逆击,峻退。吴国内史庾冰率三吴之众骤战,不胜。瑾、商等破庾冰前军于无锡,焚掠肆意。韩光攻宣城内史桓彝,彝率吏民力战不胜,为光所杀。祖约为颍川人陈光率其属攻之,约乃奔于历阳。长乐人贾宁劝峻杀王导,尽诛诸大臣,峻不从,乃改计叛峻。王导使袁耽潜诱纳之,谋奉衍出奔温峤。
峤食尽,贷于陶侃。侃怒曰:“使君前云不忧无士众及粮食也,唯欲得老民为主耳。今比战皆北,良将安在?今若无食,民便欲西归。”先是峤虑侃不赴,故以甘言招侃。峤乃卑辞谢之,且曰:“今者,骑虎之势可得下乎?贼垂灭,愿公留思。”侃怒少止。其将李阳说曰:“今事若不捷,虽有粟,焉得而食之。公宜割见储,以卒大事。”乃以米五万石供军。
祖涣袭湓口,欲以沮温峤之兵。涣过皖,攻谯国内史桓云,不克,乃还。苏峻并兵攻大业,大业水竭,皆饮粪汁。诸将谋救之,虑不能当,且欲水陆攻峻。陶侃以舟师攻石头,温峤、庾亮陈于白石。峻子硕以数十骑出战,峻见硕骑,乃舍其众,自以四马北下突陈,陈坚乃还。军士彭世、李千投之以矛,峻坠马,遂枭首,脔割之,焚其骸骨。任让及诸贼帅复立峻弟逸,救峻尸弗获,乃发衍父母冢,剖棺焚尸。匡术率其徒据苑城以降,韩光、苏硕等率众攻苑,苑中饥,谷石四万。诸将攻石头。苏硕及章武王世子休率劲贼孔卢、张偏等数十人击李阳于且浦,退走,硕等追之,庾冰司马滕含以锐卒自后击之,硕、逸等震溃,奔于曲阿。含入抱衍,始得出奔温峤之舟。
是时,兵破之后,宫室灰烬,议欲迁移,王导不从乃止。衍改年咸康。
建国中,衍死。中书监庾冰废衍子千龄,立其弟岳,改年曰建元。初岳之立,当改元,庾冰立号,而晋初已有,改作,又如之,乃为建元。顷之,或告冰曰:“子作年号,乃不视谶也。谶云:‘建元之末丘山崩。’丘山,岳也。”冰瞿然,久而叹曰:“如有吉凶,岂改易所能救乎?”遂不复改。
岳死,庾冰欲立司马昱。骠骑将军何充立岳子聃,号年曰永和。聃安西将军桓温率所统七千余人伐蜀,拜表辄行。聃威力微弱,不能控制也。及石虎死,聃征北将军褚裒以舟军至下邳,西中郎将陈逵进据淮南。石遵闻裒至下邳,使其司空李农领万余骑逆围督护王龛于薛,执龛送于鄴,又杀李迈。龛,裒之骁将,三军丧气,乃引还。陈逵闻之,震惧,焚淮南而走。
桓温表废聃扬州刺史殷浩,聃惮温,乃除其名。温遂率所统诸军步骑四万自郢越关中至灞上。苻健与五十佘人守长安小城,是岁大俭温军。人悬磬,健深沟,坚壁清野,待温温军,食尽乃退。苻健遣子苌频击败之。初,温次灞上,其部将振武将军、顺阳太守薛珍劝温径进逼城,温弗从,珍以偏师独济,颇有所获。温退,珍乃还,放言于众,且矜其锐而咎温之持重。温惭忿,杀之。聃又改年曰升平。
聃死,无子,立衍子丕,号年隆和。时谣曰:“升平不满斗,隆和那得久。”改为兴宁,又谣曰:“虽复改兴宁,亦自无聊生。”丕死,弟弈立,号年曰太和。
桓温率众北讨慕容暐,至金乡,凿钜野三百余里以通舟军,自清水入河。慕容垂逆击破之,获其资仗。温之北引也,先命西中郎将袁真及赵悦开石门,而袁真等停于梁宋,石门不通,粮竭。温自枋头回军,垂以步骑数万追及襄邑,大败温军。
温遂归罪袁真,除名削爵,收节传。真子双之等杀梁国内史朱宪,真据寿阳以叛,真诸子兄弟阻兵自守,招诱陆城戍将陈郡太守朱辅数千人。遣参军爨亮通慕容暐,又遣使西降苻坚。真病死,辅立其嫡子瑾为使持节、建威将军、豫州刺史。瑾弟四五人皆领兵。暐令陈文报爨亮,且以观变。桓温遣督护竺瑶以军沂淮伐瑾,瑶次于肥口,屡战。慕容暐假瑾征南将军、扬州刺史、宣城公,瑾弟泓等皆郡守、四品将军,朱辅亦如之。温乃伐瑾,瑾等拒战,于是筑长围守之,城中震溃,遂平瑾。
初温任兼将相,其不臣之心,形于音气,曾卧对亲僚,抚枕而起曰:“为尔寂寂将为文、景所笑。”众莫敢对。后悉众北讨,冀成陵夺之势。及枋头奔败,知民望之去己,既平瑾,问中书郎郗超曰:“足以雪枋头之耻乎?”超曰:“此未厌有识之情也。公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勋,不足以镇惬民望。”因说温以废立之事。温既宿有此谋,深纳超言。温自广陵将旋镇姑孰。至于白石,乃言其主弈少同阉人之疾,初在东海、琅邪国,亲近嬖人相龙、朱灵宝等并侍卧内,而美人田氏、孟氏遂生三男。众致疑惑,然莫能审其虚实。至是,将建储立王,温因之以定废立之计。遂率百僚并还朝堂。温率众入,屯兵宫门,进坐殿庭,使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取奕玺绶。奕著白袷单衣,步下西堂,登犊车。君臣拜辞,皆殒涕。侍御史将百余人,送出神虎门,入东海第。于是迎司马昱而立之。
昱,叡子也。昱东向流涕,拜受玺绶。昱既僭立,改年曰咸安,以温依诸葛亮故事,甲仗入殿,进丞相,其大司马等皆如故,留镇建业。以奕为海西县公。
温常有大志,昱心不自安,谓中书郎郗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计,故当无复近日事邪?”超父愔为会稽太守,超假还东,昱谓之曰:“致意尊公,家国之事,遂至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卫,思患豫防,愧叹之深,言何能喻!”又诵庾阐诗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因泣下。昱疾,与温书曰:“吾遂委笃,足下便入,冀得相见,不谓疾患,遂至于此。今者惙然,势不复久,且虽有诏,岂复相及。慨恨兼深,如何可言!天下艰难,而昌明幼冲眇然,非阿衡辅导之训,当何以宁济也?国事家计,一托于公。”
昱死,子昌明僭立。徐州小吏卢悚与其妖众男女二百,向晨攻广莫门,诈言海西公还,由万春、云龙门入殿,略取三厢及武库甲仗。时门下军校并假兼,在直吏士骇愕不知所为。游击将军毛安之先入云龙门讨悚,中领军桓秘、将军殷康止车门入,会兵攻之,斩五十六级,捕获余党,死者数百人。前殿中监许龙与悚皆遣人至吴,诈迎奕,奕不从。
昌明改年曰宁康,征温入朝,又诏温无拜。尚书谢安等于新亭见温,皆敬。温拜昱墓,得病还姑孰。温自归寝疾,讽求备物九锡。谢安已令吏部郎袁彦伯撰策文,文成,字辄勾点,令更治改。既屡引日,乃谋于尚书仆射王彪之,彪之云:“闻彼病日增,亦当不复支久,自可小迟回其事。”安从之。温死。
苻坚遣苻雅率将王统、朱彤、杨安、姚苌步骑五万向骆谷,伐昌明秦州刺史杨纂。纂请救于梁州刺史杨亮。亮遣参军卜靖赴之,败走。朱彤至梁州,亮望风奔散,于是坚遂有梁益二州。昌明上下莫不忧怖。建国三十九年,昌明改年曰太元元年。太祖七年,苻坚大举讨昌明,令其国曰:“东南平定指日,当以司马昌明为尚书仆射,可速为起第。”坚前后擒张天锡等皆豫筑甲宅,至而居之。坚至淮南,大败奔退。
是时,昌明年长,嗜酒好内,而昌明弟会稽王道子任居宰相,昏[QBDM]尤甚,狎昵诌邪。于时尼娼构扇内外,风俗颓薄,人无廉耻。左仆射王珣兒婚,门客车数百乘,会闻王雅为太子少傅,回以诣雅者半焉。雅素有宠,人情去就若此。皇始元年,昌明死,子德宗僭立。
初,昌明耽于酒色,末年,殆为长夜之饮,醒治既少,外人罕得接见,故多居内殿,流连于樽俎之间。以嬖姬张氏为贵人,宠冠后宫,威行阃内。于时年几三十,昌明妙列妓乐,陪侍嫔少,乃笑而戏之云:“汝以年当废,吾已属诸姝少矣。”张氏潜怒,昌明不觉而戏逾甚。向夕,昌明稍醉,张氏乃多潜饮宦者内侍而分遣焉。至暮,昌明沉醉卧,张氏遂令其婢蒙之以被,既绝而惧,货左右云以魇死。时道子昏废,子元显专政,遂不穷张氏之罪。
德宗既立,改年为隆安。以道子为太傅、扬州牧、中书监,加殊礼,黄钺、羽葆、鼓吹,又增甲仗百人入殿。既而内外众事必先关于道子。尚书仆射王国宝轻薄无行,为道子所亲,权震建业,擅取东宫兵以配己府。道子以王绪为辅国将军、琅邪内史,又辄并石头之兵,屯于建业。绪犹领其从事中郎,居中用事,宠幸当政。
德宗兗州刺史王恭恶国宝、王绪之乱政也,乃要荆州刺史殷仲堪克期同举。王恭表德宗曰:“国宝身负莫大之罪,谨陈其状。前荆州刺史王悦,国宝同产弟也。受任西籓,不幸致丧。国宝求假奔彼,遂不即路,虑台纠察,惧于黜免,乃毁冠改服,变为妇人,与婢同载,入请相王。又先帝暴崩,莫不惊号,而国宝靦然,了无哀容,方犯阖叩扉,求行奸计,欲诈为遗诏,矫弄神器。彰暴于外,莫不闻知。谗疾二昆,过于仇敌;树立私党,遍于府朝。兵食资储,敛为私积;贩官鬻爵,威恣百城。收聚不逞,招集亡命。补国将军王绪,顽凶狂狡,人理不齿,同恶相成,共窃名器。自知祸恶已盈,怨集人鬼,规为大逆,荡复天下。昔赵鞅兴晋阳之甲,夷君侧之恶,臣虽驽劣,敢忘斯义。”恭表至,道子密欲讨恭,以元显为征虏将军,内外诸军潜加严备。而国宝惶惧,不知所为,乃遣数百人戍竹里,夜遇风雨,各散而归。绪劝国宝杀王珣,然后南征北伐,弗听,反问计于珣。”既而惧慑,遂上表解职。寻复悔惧,诈称德宗复其本官。道子既不能拒恭等之兵,亦欲因以委罪,乃收国宝付廷尉杀之,斩王绪于市,以悦恭等。司徒左长史王廞遭母丧居吴,恭板行吴国内史。廞乃征发吴兴诸郡兵。国宝既死,王恭使廞反于丧。廞谓因缘事际,可大得志,乃据吴郡,遣子弟率众击恭。以女为真烈将军,京置官属,领兵自卫。恭遣司马刘牢之讨平之。
德宗谯王尚之兄弟复说道子,以为籓伯强盛,宰相权弱,宜密树置,以自籓卫。道子然之,分遣腹心,跨据形要,由是内外骚动。王恭深虑祸难,复密要殷仲堪、西中郎将庾楷、广州刺史桓玄同会建业。玄等响应。恭抗表传檄,以江州刺史王愉、司马尚之为事端。仲堪遣龙骧将军、南郡相杨佺期舟师五千发江陵,桓玄借兵于仲堪,亦给五千人。于是德宗戒严,加道子黄钺遣右将军谢琰拒恭等元显为征讨都督,众军继进,前军王珣领中军府众次于北郊;以尚之为豫州刺史,率弟恢之、允之西讨楷等。皆执白虎幡居前。王恭遣刘牢之为前锋,次于竹里。初,道子之谋恭也,啖牢之以重赏,牢之斩恭别帅颜延、延弟强,送二级于谢琰。琰与牢之俱进袭恭,恭奔于曲阿,为湖浦尉所执,送建业。尚之与庾楷子鸿战于牛渚,斩鸿前锋将殷万,鸿遁还历阳。尚之犹不敢济。桓玄、佺期奄至横江,尚之等退,恢之所领外军皆没。玄等径造石头,仲堪继在芜湖,建业震骇。道子杀恭于倪塘。桓玄等于是走还寻阳。
是年冬,德宗遣使朝贡,并乞师请讨姚兴。二年夏,德宗又遣使朝贡。
以元显为扬州刺史,道子有疾,元显惧已弗得袭位,故矫以自授,而道子弗知。既瘳,乃大怒,以元显已拜,故弗复改,于是内外政事一决元显。道子少而耽酒,治日甚希,至是无是,俾昼作夜,时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西府千两辐凑,东第门设雀罗矣。元显年少,顿居权重,骄奢淫暴,于是远近讥之。
初,德宗新安太守孙泰以左道惑众被戮,其兄子恩窜于海屿,妖党从之,至是转众,攻上虞,希县令,众百许人径向山阴。会稽内史王凝之事五斗米道,恩之来也,弗先遣军,乃稽颡于道室,跪而咒说,指麾空中,若有处分者。官属劝其讨恩,凝之曰:“我已请大道出兵,凡诸津要各有数万人矣。”恩渐近,乃听遣军。比兵出,恩已至矣。战败,凝之奔走,再宿执之。旬日,恩众数万,自号平东将军,逼人士为官属。于是诸郡妖惑,并杀守令而应之,众皆云集。吴国内史桓谦出奔,吴兴太守谢邈被害。
自德宗以来,内外乖贰,石头以外,皆专之于荆、江,自江以西则受命于豫州,京口暨于江北皆兗州刺史刘牢之等所制,德宗政令所行,唯三吴而已。恩既作乱,八郡尽为贼场,及丹阳诸县处处蜂起,建业转成蹙弱。且妖惑之徒,多潜都邑,人情危惧,恆虑大兵窃发。于是众军戒严,刘牢之共卫将军谢琰讨之。贼等禁令不行,肆意杀戮,士庶死者不可胜计,或醢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肯者辄支解之,其虐如此。骠骑长史王平之死未葬,恩剖棺焚尸,以其头为秽器。牢之率军讨破之。琰将至吴兴,贼徒遁走,驱逼士庶,奔于山阴。诸妖乱之家,妇女尤甚,未得去者,皆盛饰婴兒投之于水而告之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寻复就汝也。”贼既走散,邑屋焚毁,郛郭之中,时见人迹,经月乃渐有归者。谢琰留屯乌程,遣其将高素助牢之。牢之率众军济江。初,孙恩闻八郡响应也,告诸官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而至建业。”既闻牢之临江,复曰:“我割据浙江,不失作勾践也。”寻知牢之已济,乃曰:“孤不耻走。”于是乃走。缘道多遗珍宝,牢之将士争取之,不得穷追。恩复入于海。初,三吴困于虐乱,皆企望牢之、高素等。既至,放肆抄暴,百姓咸怨毒失望焉。
孙恩在海,妖众转复从之。既破永嘉、临海,复入山阴。谢琰战殁。于是建业大震。遣冠军将军、东海太守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广陵相高雅之等东讨恩。吴兴太守庾恆虑妖党复发,大行诛戮,杀男女数千人。孙恩复破高雅之于余姚,雅之走还山阴。元显自为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十六州,本官悉如故;封子彦章为东海王,食吴兴四万余户,清选文学臣僚,吏兵一同宗国。孙恩浮海奄至京口,战士十万刘牢之隔在山阴,众军惧不敢旋,恩遂径向建业。德宗惶骇,遽召豫州刺史司马尚之。于时中外惊扰,而元显置酒高会,道子唯日祈于钟山。恩来渐近,百姓忷惧。尚之率精锐驰至,径屯积弩堂。恩时沂风,不得疾行,数日乃至白石。恩本以诸军分散,欲掩不备,知尚之尚在建业,复闻牢之不还,不敢上,乃走向郁洲。恩别帅卢循攻没广陵,虏掠而去。
桓玄闻孙恩之逼也,乃建牙戒严,表求征讨。时恩去未还,玄表复至,元显等大惧,急遣止玄。庾楷密使自结于元显,说玄大失人情,众不为用,若朝廷遣军。已当内应。元显得书大喜,遣张法顺谋于刘牢之,牢之同许焉。于是征兵装舰,将谋西讨。德宗改年曰地兴,以元显为大都督讨玄。玄军至,元显不战而败,父子并为玄所杀。后改年为大亨。
天兴六年十月,德宗遣使朝京师。德宗封桓玄为楚王,玄寻逼德宗手诏禅位。德宗出居永安宫。既受禅,封德宗为南康平固县王,居之寻阳。天赐元年,德宗在姑熟,二月,至寻阳。其彭城内史刘裕杀玄除州刺史桓脩,与刘毅等举兵讨玄。玄败走寻阳,携德宗兄弟至于江陵,又走荆州。荆州别驾王康产、南郡相王腾之迎德宗入南郡府。桓玄死。玄将桓振复袭江陵,斩王康产及腾之。将杀德宗,玄扬州刺史、新安王桓谦苦禁之,乃止。
时卢循执德宗广州刺史吴隐之,自号平南将军、广州刺史,令其党徐道覆据始兴,余郡皆以亲党居之。德宗复僭立于江陵,改章义熙。尚书陶夔迎德宗达于板桥,大风暴起,龙舟沉浚,死者十余人。德宗发江陵至寻阳,其益州刺史毛璩、参军谯纵反,攻涪城,克之,遂以益州叛德宗。德宗发姑孰,还建业。六月,太祖遣军攻德宗钜鹿太守贺申,申举城降。
永兴二年,卢循复起于岭南,杀德宗江州刺史何无忌于石城。咸欲以德宗北走,知循未下乃止。裕令抚军刘毅讨循,败于桑落洲,步走而还。裕党孟昶、诸葛长民等劝裕拥德宗过江,裕不从。
神瑞二年,德宗遣广武将军玄文、石齐朝贡。太宗初,刘裕征姚泓。二年,太宗遣长孙道生、娥清破其将朱超石于石河,擒骑将杨丰,斩首千七百余级。
三年,德宗死,弟德文僭立。四年,改年曰元熙五年,德文禅位于裕,裕封德文为零陵王。德文后河南褚氏,兄季之、弟淡之虽德文姻戚,而尽心于裕。德文每生男,辄令方便杀焉。惑诱内人,密加毒害,前后非一。及德文被废,囚于秣陵宫,常惧见祸,与褚氏共止一室,虑有鸩毒,自煮食于前。六年,刘裕将杀之,不欲遣人入内,令淡之兄弟视褚氏,褚氏出别宫,于是兵乃逾垣而入,进药于德文。德文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复人身。”乃以被掩杀之。
自叡之僭江南,至于德文之死,君弱臣强,不相羁制,赏罚号令,皆出权宠,危亡废夺,衅故相寻,所谓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
賨李雄,字仲俊,盖廪君之苗裔也。其先居于巴西宕渠。秦并天下,为黔中君,薄赋其民,口出钱三十,巴人谓赋为“賨”,因为名焉。后徙栎阳。祖慕,魏东羌猎将。慕有五子,辅、特、庠、流、骧。
晋惠时,关西扰乱,频岁大饥,特兄弟率流民数万家就谷汉中,遂入巴蜀。时晋益州刺史赵廞反叛,特兄弟起兵诛之,晋拜特宣威将军、长乐乡侯,流奋威将军、武阳侯。流民阎式等推特行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流行镇东将军。后与晋益州刺史罗尚相攻。昭帝七年,特自称大将军、大都督,号年建初。战败,为尚所杀,流代统兵事。流字玄通,自称大都督、大将军。流病将死,以后事属雄,雄,特少子也。
雄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十年,僭称成都王,号年建兴,置百官。时涪陵人范长生颇有术数,雄笃信之,劝雄即真。十二年,僭称皇帝,号大成,改年为晏平,拜长生为天地太师,领丞相,西山王。又改年为玉衡。雄以中原丧乱,乃频遣使朝贡,与穆请分天下。雄舍其子,而立兄荡第四子班为太子。
烈帝六年,雄死,班代统任。雄子期,杀班而自立。
期,字世运,雄第四子也。改年为玉恆。骧子寿自涪城袭克成都,废期为邛都公,期自杀。
寿,字武考。初为雄大将军,封建宁王,以南中十二郡为建宁国,至期,徙封汉王。既废期自立,改年为汉兴,又改号曰汉,时建国元年也。寿广汉太守李乾与大臣谋欲废寿,寿惧,令子广与大臣盟于殿前。寿闻鄴中殷实,宫观美丽,石虎以杀罚御下,控制邦域城镇,深用欣慕。吏民有小过,辄杀之以立威名。又以郊甸未实,城邑空虚,工匠器械,事用不足,乃徙民三丁已上于成都,兴尚方、御府,发州郡工巧以充之。广修宫室,引水入城,务于奢侈,百姓疲于使役,民多嗟怨,思乱者十室而九。其尚书左仆射蔡兴直言切谏,寿以为谤讪,诛之。其臣龚壮作诗七首,托言应璩以讽寿。寿报曰:“省诗知意。若今人所作,贤哲之话言;古人所作,死鬼之常辞耳。”动慕汉武、魏明政法,耻闻父兄时事。上书者不得言先世政化,自以胜之也。及寿疾病,见李期、蔡兴为崇,遂死。子势统任。
势,字子仁。既立,改年为太和。遣使朝贡。又改为嘉宁。势弟汉王广以势无子,请为太弟,势不许。广欲袭势,势使其太保李弈击广于涪城,克之,贬为临邛侯,广寻自杀。势既骄吝,荒于酒色,至杀人而取其妻,又纳李弈女为后。耽于淫乐,不恤国事,夷獠叛乱,境土减削,累年荒俭。性多忌害,诛残大臣,刑罚酷滥。斥外父祖旧臣,亲任近习,左右小人因行威福。修饰室宇,群臣谏诤,一无所纳。又常居内,少见公卿。史官屡陈灾谴,乃加相国董皎大都督,以名位优之,实望与分灾眚。建国十年,司马聃将桓温伐之,势降于温。先是频有怪异。成都北乡有人望见女子避入草中,往视,见物如人,有身形头目,无手足,能动摇,不能言。广汉马生角,各长寸半。有马驹,一头、二身、六耳、无目、二阴,一牝一牡。又有驴,无皮毛,饮食数日而死。江南雨血,地生毛。江源又生草,高七八尺,华叶皆赤,子青如牛角。涪陵民药氏妇头上生角,长三寸,凡三截之。李汉家舂米,米自臼中跳出,敛举箕中,又跳出,写置簟中。童谣曰:“江桥头,阙下市,成都北十八子。”又曰:“有客有客,来侵门陌,其气欲索。”谯周云:“我死后三十年,当有异人入蜀,由之而亡。”蜀亡之岁,去周亡三十二年。周又著谶曰:“广汉城北,有大贼,曰流特,攻难得,岁在玄宫自相克。”卒如其言。
史臣曰:司马叡之窜江表,窃魁帅之名,无君长之实,局天脊地,畏首畏尾,对之李雄,各一方小盗,其孙皓之不若矣。
列传第八十五 岛夷桓玄 海夷冯跋 岛夷刘裕
岛夷桓玄,字敬道,本谯国龙亢楚也。僭晋大司马温之子,温爱之,临终命以为后。年七岁 ,袭封南郡公。登国五年,为司马昌明太子洗马。玄志气不伦,欲以雄豪自许。朝议以温有陵虐之迹,故抑玄兄弟,出为义兴太守,不得志。少时去职。
皇始初,司马德宗立,其会稽王道子擅权,信任尚书仆射王国宝,为时所疾。玄说荆州刺史殷仲堪 ,令推德宗兗州刺史王恭为盟主,以讨国宝,仲堪从之。会恭使亦上,相逢于中路,约同大举,并抗表起兵。寻平王国宝等。天兴初,德宗以玄为使持节、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建威将军、一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后王恭复与德宗豫州刺史庾楷共起兵,以讨其江州刺史王愉、司马尚之兄弟。玄及龙骧将军扬佺期、荆州刺史殷仲堪等率军应恭。玄等造于石头。于时德宗征虏将军司马元显一军仍守石头,列舟舰断淮口。道子出军,将屯中堂,忽有马惊 ,军中扰乱,人马赴江者甚众,良久乃定。玄等不知建业危弱,且王恭寻败,玄甚惶惧,乃回军于蔡洲,王恭司马刘军之率北府军来次新亭,于是德宗以桓修为荆州,仲堪为广州,玄为江州,佺期为雍州,刺史郗恢为尚书。仲堪回师南旋,乃使人徇于玄等军曰:“若不各散归,大军至江陵,当悉戮余口。”仲堪偏将刘系先领兵二千隶于佺期,辄率众而归,玄等大惧,乃狼狈而走。庾楷亦弃众奔于南军。玄并趣轻舟追仲堪,至寻阳,而推率为盟主,镇于夏口。德宗加玄都督荆州四郡,以玄兄西昌公伟为辅国将军、南蛮校尉。宠玄兄弟,欲以侵削荆雍。
先是荆州大水,仲堪仓廪空竭,玄乘其虚而伐之,先遣军袭巴陵。梁州刺史郭铨当之镇,路逢玄 ,玄遣铨为前驱。玄发夏口,与仲堪书云:“今当入沔,讨除佺期,顿兵江口。若相与无贰,可杀杨广,若其不尔,便当率军入江。”别与桓伟书,今克期为内应,伟惶遽,以书示仲堪,仲堪慰喻遣归,夜乃执之。仲堪遣龙骧将军殷迈、振威将军刘山民等统众七千至西江口。玄闻迈至,复与其当苻永道领帐下击之,迈等败走。玄顿巴陵,收其兵而馆其谷,复破杨广于夏口。仲堪既失巴陵之积,又诸将皆败,江陵骇震,城内大饥,皆以胡麻为廪。初,仲堪之得玄书也,急召佺期,佺期曰:“江陵无食,何以待敌?可来见就,共守襄阳。”仲堪犹以全军,无缘弃城迸走,甚忧佺期弗来,乃绐之曰:“比来收集,已有储矣,可有数万人百日粮。”佺期信之,乃率步骑八千,既至,仲堪惟以饭饷其军。佺期大怒曰:“今兹败矣!”不过见仲堪,使人于舰上横射玄,玄军亦射之,佺期乃退。玄乃渡军于马头,命其诸军进,破杀仲堪,杀杨广、佺期、殷道护及仲堪参军罗企生等。
德宗以玄为持节、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江八州及扬豫并八郡诸军事、后将军、荆江二州刺史。玄大论功赏,以长史卞范之领南郡相,委以心膂之任。乃断上流,禁商旅。德二州刺史。玄大论功赏,以长史卞范之领南郡相 ,委以心膂之任。乃断上流,禁商旅。德宗下书曰:“竖子桓玄,故大司马不腆之息,少怀狡恶,长而不悛,遂与王恭协同奸谋,阻兵内侮,三方云集志在问鼎,窥拟神器。赖祖宗威灵。宰傅神略,忠义奋发,罪人斯殒。玄等猖狂失图,回舟鸟逝。便宜乘会,歼除奸源,于是同异之论,用惑庙策,遂使王宪废挠,宠授非所。犹冀玄当洗濯胸腑,小惩大诫,而狼心弗革,悖慢愈甚,割据江湘,擅威荆郢,矫命称制,与夺在手。又对侍中王谧放肆丑言,欲纵凶毒,陵陷上京。无君之心,形于音翰;不臣之迹,日月弥著。是可忍也,孰不可怀!宜明九伐,以宁西夏。尚书令、后将军元显可为征讨大都督、督十八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以刘牢之为前锋,行征西将军,权领江州;命司马尚之入沔水。
玄闻元显处分,甚骇惧,欲保江陵。长史卞范之说玄东下,玄甚狐疑,范之苦劝 ,玄乃留桓伟守江陵,率军东下。至夏口,乃建牙传檄曰:
案扬州刺史元显:凶暴之性,自幼加长;犯礼毁教,发蒙如备。居丧无一日之哀,衰绖为宵征之服,弦觞于殷忧之时 ,穷色于罔极之日,劫略王国宝妓妾一朝空房,比基恶之始,骇愕视听者矣。
相王有疾,情无悚惧,幸灾擅命,扬州篡授,遂乃父子同录 ,比肩连案。既专权重,双行险暴,恐相王知之,杜绝视听。恶声无闻,佞誉日至。万机之重,委之厮孽,国典朝政,纷纭淆乱。又讽旨尚书,使普敬录公。录公之位,非尽敬之所。苟自尊贵,遂悖朝礼。又妖贼陵纵,破军殄民之后,己为都督,亲则刺史,于宜降之日,辄加崇进。弱冠之年,古今莫比。宰相惩恶。,己独解录,推祸委罚,归之有在,自古僭逆未有若斯之甚者。
取妾之僭,殆同六礼,乃使尚书仆射为媒人,长史为迎宾,嬖媵饕餮 ,贺同长秋,所谓无君之心,触事而发。八日观佛,略人子女,至人家宿,唐突归妾。庆封迄今,甫见易室之饮;晋灵以来,忽有支解之刑。喜怒轻戮,人士割裂,治城之暴,一睡而斩。又以四岁孽子,兴东海之封。吴兴残暴之后,横复若斯之调。妖贼之兴,实由此竖。居丧极味,孙泰供其膳;在夜思游,亦孙泰延其驾。泰承其势,得行威福,虽加诛戮,所染既多。加之以苦发乐属,枉滥者众,驱逐徙拨,死叛殆尽。改号元兴,以为己瑞,莽之符命,于斯尤著。否极必亨,天盈其毒,不义不昵,势必崩丧,取乱侮亡,实在斯会。三军文武,愤踊即路。
玄亦失荆楚人情,而师出不顺,其兵虽强,虑弗为用,恆有回师之计。既过寻阳 ,不见东军,玄意乃定。于是遂鼓行而进,径至姑熟,又克历阳。刘牢之遣子敬宣诣玄请降,玄大喜,与敬宣置酒宴集。玄至新亭,元显弃船,退入国子堂,列陈宣阳门前。元显欲挟德宗出战,而军中相惊,言玄已及南桁,乃回军赴宫。既至中堂,一时崩散。元显奔东府,惟张法顺一骑随之。玄乃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承相、录尚书事、扬州牧、领徐州刺史,持节、荆江二州、公如故;假黄钺、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置左右长史,从事中郎四人;甲仗二百人入殿。于是收道子付廷尉,免为庶人,徙于安城郡;杀元显并其子,乃豫州刺史司马尚之、吏部郎袁遵、张法顺等。又灭庾楷于豫章。徙尚之弟丹杨尹恢之、辅国将军允之,及国宝、王绪诸子于交、广州。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将欲解其兵也。初,敬宣既降,随入东府,至是求归。玄冀牢之受命,乃遣之。敬宣既至,牢之知将不免,欲袭玄,众皆离散,乃于班渎北走,缢于新洲。传首建鄴。敬宣奔于江北。
玄白德宗,大赦,改年为大亨。玄让丞相、荆江除三州及录尚书事。乃改授太尉、都督中外、扬州牧、领平西将军、豫州刺史;绿綟绶,加兗冕之服,剑履之礼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增班剑六十人,甲仗二百人入殿。玄乃镇姑熟。既而大筑府第,田游无度,政令屡改,骄侈肆欲,朋党翕习,沮乱内外。朝政皆谘焉,小事则决于左仆射桓谦及丹阳尹卞范之。玄大赋三吴富室,以赈饥民,犹不能济也。东郡既由兵掠,因以饥馑,死者甚众。三吴户口减半,会稽则十三四,临海、永嘉死散殆尽。诸旧富室皆衣罗谷,佩金玉,相守闭门而死。
玄自封豫章郡公,食安成七千五百户;后来封桂阳郡公,邑二千王百户;本封南郡如故。既而鸩杀道子。玄削夺德宗供奉之具,务尽约陋,殆至饥寒。虽杀逆未至 ,君臣之体尽矣。进位大将军,加前后部羽葆鼓吹,奏事不名。又表请自率诸军,命诸蕃方扫平关洛,德宗不许之。玄本无资力,但好为大言,既不办行,乃云奉诏故止。玄既无他处分,先作征行服玩,并制装书画之具。或谏曰:“今日之行,必有征无战,辎重自足相运。不烦复有制造。”玄日:“书画服玩宜恆在左右,且兵凶战危,脱有意外,当使轻而易运。”众咸笑之。
玄所亲仗,惟桓伟而已,先欲征还,以自副贰。伟既死,玄甚恇惧。初 ,玄常以其父王业垂成,以己弱年,不昌前构,常怀恨愤。及昌明死,便有四方之计,既克建业,无复居下之心。及伟死,虑一己单危,益欲速成大业。卞范之之徒,既虑事变,悬殊幸其利,咸共催促,于是殷仲文等并已撰集策命矣。德宗加玄相国,总百揆,封南郡、南平、宜都、天门、零陵、桂阳、营阳、衡阳、义阳、建平十郡为楚王,备九锡之礼,扬州牧、领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如故。遣司徒王谧授相国印绶,光禄大夫武陵王司马遵授楚王玺策。德宗先遣百僚固请,又云当亲幸敦喻。十二月,德宗禅位于玄,大赦所部,称永始元年。初欲改年为建始,左丞王纳之曰:“建始者,晋赵王伦之号也。”于是易为永始,复同王莽始贵之年。
玄入建业宫,逆风迅激,旌旗、服章、仪饰一皆倾偃。是月酷寒,此日尤甚。多行苛政而时施小惠。迎温神主进于太庙。玄游行无度,至此不出。殿上施金额流苏绛帐 ,颇类轜车、王莽仙盖。太庙、郊斋皆二日而已。又其庙祭不及于祖,以玄曾祖已上名位不显,故不列序。且以王莽立九庙,见讥前史,遂以一庙矫之。又毁僭晋小庙,以崇台榭。其庶母蒸尝,未有定所。慢祖忘亲,时人知其不永。是月,玄出游水南,飘风飞其仪盖。又欲造大辇,使容三十人坐,以二百人舆之。玄骄逸荒纵,不恤时事,奏案停积,了不省览;或亲细事,手注直官,自用令史,制度乱出,主司奉签不暇。晨夜游猎,文武困乏。直侍之官,皆系马省中;休下之吏,留供土木之役。朝士劳瘁,百姓力尽,民之思乱,十室而八。
德宗彭城内史刘裕因是斩徐州刺史桓修环境京口,与沛国刘毅、东海何无忌收众济江。玄加桓谦征讨都督,召侍官皆入止省中。玄移还上宫,百僚步从。赦扬、豫、徐、兗、青、冀六州。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拒刘裕于江乘。裕斩甫之,进至罗落桥 ,又枭敷首。玄外粗猛,内恇怯,及闻二将已没,志虑荒窘,计无所出,日与巫术道士为厌胜之法。乃谓众曰:“朕其败乎?”黄门郎曹靖对曰:“神怒民怨,臣实忧惧。”玄曰:“民怨可然,神何为怒?”对曰:“移晋宗庙,飘泊无所;大楚之祭,不及于祖。此其所以怒也。”玄曰:“卿何不谏?”对曰:“辇上诸君子皆以为尧舜之世,臣何敢谏。”玄使桓谦、何澹之屯于东掖门,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又遣武卫庾赜之配以精卒利器,援助谦等。谦等大败,玄声云赴战,将子侄出南掖门,西至石头。先使殷仲文具船于津,遂相与南走。经日不得食,左右进以粗粥,咽不能下。玄子升五六岁,抱率胸而抚之,玄悲不自胜。玄挟德宗发寻阳,至江陵,西中郎将桓石康纳之。张幔屋,止城南,署置百官,以卞范之为尚书仆射,殷仲文为徐州,其余各显用。玄谓诸侍臣曰:“卿等并升清涂,翼从朕躬,都下窃位者方应谢罪军门,其见卿等入石头,无异云霄中人也。”玄以奔败之后,惧法令不肃,遂轻怒妄杀,逾甚暴虐。殷仲文谏之,玄大怒曰:“汉高、魏武凡遇败,但诸将失利耳。以天文恶,故还都旧楚,而群小愚惑,妄生是非,方当纠之以猛,未宜施之以恩也。”荆、江郡守,以玄播越,咸遣使通表,有匪宁之辞,玄悉不受,乃更令所在表贺迁都。玄在道自作《起居注》,叙其拒刘裕事,自谓算略无失,诸将违节度,以至于败。不暇谋议军事,惟诵述写传之。
刘裕遣其冠军将军刘毅发建鄴,追之。玄军屡败。玄常装轻舸于舫侧,故其兵人莫有斗志。玄乃弃众而走,余军以次崩散,遂与德宗还江陵。初 ,玄留德宗妻子巴陵,殷仲文与玄同舟,乃说玄求别舫收集散军,遂以德过妻归于建鄴。玄入江陵城,南平太守冯该劝玄更战。玄欲出汉中,投梁州刺史桓希,夜中处分将发,城内已乱,禁令不行,将亲近腹心百许人出城北。至城门,左右即于暗中斫玄面,前后相杀,交横盈路。玄仅得至船。德宗入南郡府。玄既下船,犹欲走汉中。玄屯骑校尉毛修之诱以入蜀,遂与石康等沂江而上。达枚回洲,为益州参军费恬而迎射之,箭如雨下。玄中流矢,子升辄拔之。益州督护冯迁抽刃而登玄舰,玄曰:“是何人也,敢杀天子!”迁曰:“我自欲杀天子之贼耳。”遂斩玄首并石康等,斩升于江陵市,传送玄首,枭于朱雀门。
玄既败,桓谦匿于沮中。桓振逃于华容之浦,阴聚党数千人,晨袭江陵,克之。桓谦亦聚众而出。振既至 ,问玄子升所在,知升已死,欲杀德宗,谦苦禁之。于是为玄举哀,谥为武悼皇帝。谦率群官复立德宗,振自为都督八州、镇军将军、荆州刺史,谦复本职,又加江豫二州刺史。后德宗益州刺史毛璩杀桓希于汉中。桓振寇江陵,为唐兴所斩。其余亲从,或当时擒获,或奔散外境,数年之间,并败灭之。
海夷冯跋,字文起,小名乞直伐,本出长乐信都。慕容永僭吨长子,以跋父安为将。永为垂所灭 ,安东徙昌黎,家于长谷。跋饮酒至一石不乱。母弟素弗,次丕,次洪,皆任侠放逸,不修行业,跋恭慎勤稼墙。既家昌黎,遂同夷俗。
后慕容熙僭号,以跋为殿中左监,稍迁卫中郎将。后坐事逃亡。既而熙政残虐,民不堪命,跋乃与从兄万泥等二十三人结谋 ,跋与二弟乘车,使妇人御,潜入龙城,匿于孙护之室以诛熙。乃立夕阳公高云为主,以跋为侍中、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武邑公,事皆决跋兄弟。太宗初,云为左右所杀,跋乃自立为燕王,置百官,号年太平,于晨永兴元年也。跋抚纳契丹等诸落,颇来附之。
太宗遣谒者于什门喻之,为跋所留,语在《什门传》。泰常三年,和龙城有赤气蔽日,自寅至申 ,跋太史令张穆以为兵气,言于跋曰:“大魏威制六合而聘使隔绝,自古邻国未有不通之理,违义致忿,取败之道,恐大军卒至,必致吞灭,宜还魏使,奉修职贡。”跋不从。太宗诏征东大将军长孙道生率众二万讨之,跋婴城固守,不克而还。
神二年,跋有疾。其长子永先死,立次子翼为世子,摄国事,勒兵以备非常。跋妾宋氏规立其子受居 ,深忌翼,谓之曰:“主上疾将瘳,奈何代父临国乎?”翼遂还。宋氏矫绝内外,遣掩人传问,翼及跋诸子、大臣并不得省疾,惟中给事胡福独得出入,专掌禁卫。跋疾甚,福虑宋氏将成其计,乃言于跋弟文通,勒兵而入。跋惊怖而死,文通袭位。翼勒兵出战,不利,遂死。跋有男百余人,悉为文通所杀。
文通,跋之少弟也,本名犯显祖庙讳。高云僭号,以为征东大将军,领中领军 ,封汲郡公。跋立,为尚书左仆射,改封中山,仍为领军,内掌禁卫,外总朝政,历位司徒。及自立,乃与刘义隆交通。
延和元年,世祖亲讨之,交通婴城固守。文通营丘、辽东、成周、乐浪、带方、玄菟六郡皆降,世祖徙其三万余户于幽州。文通尚书郭渊劝其归诚进女,乞为附庸 ,保守宗庙。文通曰:“负衅在前,忿形已露,降附取死,不如守志,更图所适也。”
先是,文通废其元妻王氏,黜世子崇,令镇肥如,以后妻慕容氏子王仁为世子。崇母弟广平公朗、乐陵公邈相谓曰:“大运有在 ,家国已亡,又慕容之谮,祸将至矣。”于是遂出奔辽西,劝崇来降,崇纳之。会世祖使给事中王德陈示成败,崇遣邈入朝。世祖遣兼鸿胪李继持节拜崇假节、侍中、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大将军、领护东夷校尉、幽平二州牧,封辽西王,录其国尚书事,食辽西十郡;承制,假授文官尚书、刺史,武官征虏已下。文通遣其将封羽率众围崇,世祖诏永昌王健督诸军救之。封羽又以凡城降,徙其三千余家而还。
文通遣其尚书高颙请罪,乞以季女充掖庭。世祖许之,征其子王仁入朝,文通不遣。其散骑常侍刘训言于文通曰:“虽结婚和通,而未遣侍子 ,魏若大举,将有危亡之虑。夫以重山之隘,刘禅衔璧;长江之难,孙皓归命。况魏强于晋氏,燕弱环境吴蜀,愿时遣世子,以恭大国之命。然后收离集散,厚布恩泽,分赈仓廪以济民乏,劝督农桑以邀秋稔,庶大业危而更安,社稷可以永保。”文通大怒,杀之。世祖又诏乐平王丕等讨之,日就蹙削,上下危惧。文通太常阳岷复劝文通请罪乞降,速令王仁入侍。文通曰:“吾未忍为此,若事不幸,且欲东次高丽,以图后举。”岷曰:“魏以天下之众周一隅之地,以臣愚见,势必土崩。且高丽夷狄,难以信期,始虽相亲,终恐为变。若不早裁,悔无及也。”文通不听,乃密求迎于高丽。太延二年,高丽遣将葛卢等率众迎之,入和龙城,脱其弊褐,取文通精仗以赋其众。文通乃拥其城内士女入于高丽。先是,其国有狼夜绕城群嗥,如是终岁;又有鼠集于城西,阗满数里,西行至水,则在前者衔马矢,迭相啮尾而渡;宿军地燃,一旬而灭触地生蛆,月余乃止;和龙城生白毛,长一尺二寸。
文通至辽东,高丽遣使劳之曰:“龙城王冯君爰适野次,士马劳乎?”文通惭怒,称制答让之,高丽乃处之于平郭 ,寻徙北丰。文通素侮高丽,政刑赏罚,犹如其国。高丽乃夺其侍人,质任王仁。文通忿怨之,谋将南奔。世祖又征文通于高丽,高丽乃杀之于北丰,子孙同时死者十余人。文通子朗、邈。朗子熙,在《外戚传》。
岛夷刘裕,字德舆,晋陵丹徒人也。其先不知所出,自云本彭城彭城人,或云本姓项 ,改为刘氏,然亦莫可寻也,故其与丛亭、安上诸刘了无宗次。裕家本寒微,住在京口,恆以卖履为业。意气楚刺,仅识文字,樗蒲倾产,为时贱薄。尝负骠骑谘议刁逵社钱三万,经时不还。逵以其无行,录而征责,骠骑长史王谧以钱代还,事方得了。落魄不修廉隅。
天兴二年,僭晋司马德宗遣其辅国将军刘牢之东讨孙恩,裕应募,始为牢之参军。恩北寇海盐,裕追胜之 ,以功稍迁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刘牢之讨桓玄,裕参其军事。牢之降,裕为玄从兄桓脩中兵参军。孙恩死,余众推恩妹夫卢循为主,玄遣裕征之,裕破循于东阳、永嘉,循浮海奔逸。加裕彭城内史。
及桓玄废德宗而自立,裕与弟道规、刘毅、何无忌潜谋举兵。桓修弟思祖镇广陵,道规刘毅先为之佐。天赐初,裕与何无忌等旦候城门开,率众斩玄徐州刺史桓脩于京口 ,其日,刘毅、道规等亦斩思祖,因收众济江。河内太守辛扈兴、恆农太守王元德、振威将军童厚之亦与裕克是日取玄。毅兄迈时在建业,毅遣周安要之,迈惧而告玄,玄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拒。裕率众宿于竹里,遇甫之于江乘,裕执长刀直入其陈,斩甫之,进至罗落桥,又斩敷首。玄使桓谦屯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西,裕又破之。玄大惧,乃携子侄浮江南走。裕入镇石头,以德宗司徒王谧为录尚书,领扬州刺史,立留台,总百官,裕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兗豫青冀幽并八州、镇军将军、徐州刺史,令道规等众追玄。裕因是相署名位,遣尚书王嘏等迎德宗,燔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寻杀尚书左仆射王愉及其子绥、纳等。裕以司马遵为大将军,承制,入居东宫,公卿以下莫不毕拜。乃大赦,惟玄等不在例。是夜,司徒王谧逃走。刘毅以其手解德宗玺绥,宜诛之。裕以其偿钱之惠,固请免之,乃遣丹杨尹孟昶迎焉。
无忌、道规至于桑落洲,破桓玄。诸将进据寻阳,加裕都督江州。刘毅复败桓玄于峥嵘洲,玄乃弃众单舸奔走,挟德宗奔于江陵。裕领青州刺史 ,甲仗百人入殿。毅等平巴陵,德宗复位于江陵,改年曰义熙。及还建业,裕进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饰让不受;加录尚书事,又诈不受。乃出镇丹徒,改授都督十六州,余如故,又领兗州,乃解青州。
卢循破广州,裕仍以循为广州刺史,其党琅邪人徐道覆为始兴相。裕又都督交广二州。又封裕豫章郡公,邑万户,绢三万匹。加侍中 ,进号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又进裕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居于东府。裕遣刘敬宣伐蜀,为谯道福所败,乃免敬宣官,裕自降为中军将军,开府如故。
永兴初,慕容超大掠淮北,执德宗阳平太守刘千载、济南太守赵元,驱掠千余家而归。裕乃伐超,遂屠广固 ,执超,斩其王公以下三千人,纳口万余、马二千匹,夷其城隍。送超于建业,斩之。
裕是行也,徐道覆劝卢循令乘虚而出,循从之,于是南康、庐陵、豫章诸郡守皆奔走。江州刺史何无忌率军至豫章,战殁。于时群议欲令德宗北徙渡江。循遂寇湘中 ,破刘道规于长沙,败刘毅于桑落洲。席卷而下。裕将孟昶、诸葛长民劝裕拥德宗过江,裕不从。昶谓事必不济,乃自杀。裕发居人治石头城。道覆等至,即欲于新亭白石渚焚舟而上。卢循曰:“大军未至,孟昶便逆自杀,以此而推,建业寻应有变,但按甲守之,不忧不济也。”乃屯军于蔡洲。循乃率众数万上南岸,至于丹阳郡,遂遣焚京口、金城、姑熟,寇掠涂中及江宁、芜湖。循以阮赐为豫州刺史,裕中军参军尚靖、宣城内史毛修之破赐于姑熟,犹其辎重,赐乃退。又加裕太尉、中书监、黄钺,裕受黄钺。卢循既不战,乃告道覆曰:“师老矣,可还据寻阳,并力取荆州,徐以三分有二之势与下流争衡,犹可以济也”乃自蔡洲南退。裕遣辅国将军王仲德等追之。裕又遣建威将军孙季高率众自海道袭番禺。裕自以舟师南伐。季高乘海兼行,奄至番禺。循不以海道为防,既至而觉,众乃大惊。季高悉力而上,四面攻之,仍屠其城。卢循父嘏及长史孙建之并以轻舟奔始兴。
循与道覆率众而下,裕众军击之,循等还寻阳。循欲遁于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裕诸军乘胜而击之,循单舸径还广州 ,道覆还始兴。裕还,为大将军、扬州牧、班剑二十人,本官如故。徐道覆至始兴,犹据山涧,刘蕃等攻之,道覆先鸩妻子,然后自杀。卢循至番禺,收众攻季高,刘蕃遣沈田子讨之,循奔走。余众从岭道袭合浦,克之。进攻交址,交州刺史杜惠度屡战克捷,循投水而死。
裕自为太尉、中书监。裕杀尚书左仆射谢混、兗州刺史刘蕃。裕既权重,便怀异志,以荆州刺史刘毅颇有勇略,又据上流之所,心畏恶之 ,遂自讨毅,遣参军王镇恶等袭江陵。镇恶至豫章口,焚毅舟舰。毅兵逆战不能抗,镇恶驰入外城。于时毅病,乃阻内城。镇恶焚诸门攻之,其徒乃溃。毅自北门出走,缢于道侧,斩尸于市,诛其子侄。裕至江陵,诛南蛮校尉郗僧施、卫军谘议谢邵等。裕本寒微,不参士伍,及擅时政,便肆意杀戮,以威惧下。初以刁逵缚之之怨,诛其兄弟;又以王愉、谢混、郗僧施之徒并皆时望,遂悉害之。分荆州为湘州,裕自总督。裕还于东府,召诸葛长民屏人闲语,密令壮士西旿等出自幔后,于座拉之,长民坠地,死于床侧,亦以才雄见忌也。
荆州刺史司马休之颇得众心,裕内怀忌惮,神二年,率众讨之,遣龙骧将军蒯恩等为前军。裕进领荆州刺史 ,加黄钺。雍州刺史鲁宗之率其子轨会休之于江陵。轨等军败,乃与休之俱奔襄阳。裕自领南蛮校尉。休之等奔姚兴。裕为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余如故。裕又领平北将军、徐兗二州刺史,增督南秦州,寻督中外诸军事。
裕志倾僭晋,若不外立功名,恐人望不许,乃西伐姚泓。自领征西将军、司豫二州刺史,寻领北雍州刺史 ,加前后部羽葆鼓吹,增班剑为四十人。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给鼓吹一部。右仆射刘穆之为左仆射,领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穆之谓龙骧将军王镇恶曰:“公今委卿以关中,卿其勉之。”镇恶曰:“吾今不克咸阳,誓不济江,而公九锡不至者,亦卿之责矣。”裕率众军至彭城,加镇北将军、徐州刺史。遣中兵参军沈林子自汴入河,冠军檀道济与王镇恶步出淮肥,裕将王仲德泛济入河。德宗封裕十郡为宋公,加相国、九锡,僭拟魏晋故事。王镇恶进至宜阳,独取潼关,沈林子自襄邑屯于陕城,姚泓诸将不能抗。始裕入河西上,太宗遣将军娥清、长孙嵩等屯于河畔。裕遣朱超石、刘荣祖等渡河,长孙道生破之,擒斩其将杨丰等。裕遣将军王仲德、赵伦之率沈田子等入伍关,屯军青泥。深林子由秦岭会田子于尧柳城。姚泓率众数万,不战而还。裕至关头。镇恶至渭桥,破泓军于横门。裕至长安,执姚泓以归,斩于建业市。裕以其子义真为雍州刺史,镇咸阳。进裕为宋王,增十郡,置百官,一拟旧制。裕还彭城。
赭连屈丐掠渭阳,义真遣沈田子率军讨之。田子退军陉上,镇恶往就田子议之,田子斩镇恶于幕下,又杀其兄弟群从七人。田子驰还 ,云“镇恶有异志”,义真长史王修执而斩之。义真与左右多为不法,王修每裁割之,左右咸怨,白义真曰:“王修以关中阻险,兵食又足,欲谋反叛,宜早图之。”义真遂遣左右杀修。裕闻之,以朱龄石为雍州刺史。义真发自长安,将走江东,诸将竞收财货,次于灞上。赫连昌率众追之,既至清泥,义真大败,蒯恩与安西司马毛修之并被擒获,参军段横,名犯高祖庙讳,单马负义真走归。朱龄石亦弃长安,奔就龙骧将军王敬先于曹公故垒,既而城陷,被执见杀。
德宗死,裕立德宗弟德文,裕又自增十郡。裕遣司马傅亮赴建业,令征己入辅。德文禅其位,遂自号为宋 ,改年为永初,时泰常五年也。裕既僭立,频请和通,太宗许之。六年,裕遣其中军将军沈范、索季孙等朝贡。七年五月裕死。
子义符僭立。太守以其礼敬不足,遣山阳公奚斤等率步骑二万于滑台渡河南讨。义符司州刺史毛德祖遣司马翟广领步骑三千来拒。司空奚斤以千余骑徇陈留,太守严棱率众降。仍攻滑台,其郡太守王景度奔走,斩其司马阳瓚。德祖又遣其将窦应明攻辎重于石济。奚斤于土楼大破广等 ,乘胜径至虎牢。义符遣其将杜垣等与徐州刺史王仲德次湖陆。太宗诏安平公叔孙建等军于泗渎口,义符兗州刺史徐琰委尹卯城奔退,于是泰山诸郡悉弃戍而走。太宗诏苍梧子公孙表等复攻虎牢,义符遣将檀道济率师赴救。八年,义符改年为景平。奚斤进攻金墉,义符河南太守王涓之出奔。太宗南巡至鄴。奚斤自金墉还围虎牢。太宗又诏安平公叔孙建等东击青州,其刺史竺夔守东阳城,济南太守垣苗自梁邹奔夔。奚斤分军攻颍川,太守李元德奔还项城。斤又遣骑破高平郡所统五县,略居人二千余家。叔孙以时暑班师。檀道济、王仲德向青州,遂不敢进。太宗至虎牢,因幸洛阳,乃北渡河。斤克虎牢,擒德祖及其荥阳太守翟广、广武将军窦霸等,义符豫州刺史刘粹屯项城,不敢进。斤遣步骑至许昌,颍川太守索元德奔项城,遂围汝阳,太守王公度突围而出,仍破邵陵,掠万余口而还。
始光初,义符司空徐羡之、尚书令傅亮、领军谢晦等专其朝政,收其庐陵王义真,徙于新安郡,杀之。义符昏暴失德 ,羡之等勒兵入殿,时义符在华林舟中,兵士竞进,杀其侍者,扶义符出东阖,废为营阳王。遂徙于吴郡,于金昌亭杀之。
亮等立义符弟荆州刺史义隆,号年元嘉。遣使赵道生朝贡。二年,徐羡之、傅亮等归政于义隆,不许。三年,义隆信其侍中王华之言 ,诛羡之、傅亮,遣其将檀道济等讨荆州刺史谢晦。晦率众东下,谋废义隆,以讨王华为辞,破义隆将到彦之。及闻道济将至,晦众崩散。晦走江陵,乃携其弟遁等北走,至安陆延头,为戍主光顺之所执,斩于建业。八月,义隆使其殿中将军吉恆朝贡。神二年,又遣殿中将军孙横之朝贡。三年,又遣殿中将军田奇朝贡。
寻遣其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兗州刺史竺灵秀舟师入河,骁骑将军段横寇虎牢;又遣其豫州刺史刘德武、后将军、长沙王义欣至彭城为后继。到彦之寇碻磝,分军向虎牢及洛阳。世祖诏河南诸军收众北渡以骄之。寻诏冠军将军安颉等率众自盟津渡,攻金墉,义隆建武将军杜骥出奔 ,遂乘胜进攻虎牢,陷之,斩其司州刺史尹冲。叔孙建大破竺灵秀,追至湖陆。四年,颉攻滑台,彦之与王仲德等焚舟弃甲,走归彭城。义隆又遣檀道济救滑台,叔孙建、长孙道生击之。道济至高梁山,颉等攻克滑台,擒其司徒从事中郎朱修之等,道济走奔历城,夜乃遁还。义隆青州刺史萧思话亦弃镇奔于平昌,其东阳积粟为百姓所焚。
延和元年五月,义隆又遣赵道生朝贡。二年二月,诏兼散骑常侍宋宣使于义隆,且为皇太子结亲。九月,义隆遣赵道生贡驯象一。太延二年三月 ,义隆遣使会元绍朝贡。义隆忌其司空檀道济,遂诛之。道济临死,脱帻投地曰:“乃复坏汝万里长城。”三年三月,义隆遣其散骑常侍刘熙伯朝贡,且论纳币。六月,义隆女死,不果为婚。五年十一月,义隆遣黄延年献驯象。真君初,义隆徙其弟大将军义康于豫章。二年,其龙骧参军巴东扶令育诣义隆理义康,义隆大怒,收育杀之。四月,义隆遣使黄延年朝贡。十二月,义隆又遣黄延年朝贡。
是岁,义隆梁州刺史刘真道将裴方明攻击杨难当,难当舍仇池,将妻子来奔。三年,世祖诏琅邪王司马楚之等讨之。西安将军古弼、平西将军元济等邀义隆秦州刺史胡崇之于浊水 ,破擒之,余众奔汉中。义隆立难当兄子文德为秦州刺史、武都王,戍茄芦,弼等讨平之。义隆遂杀真道、方明。
五年,义隆复遣使朝贡。六年,其员外散骑侍郎孔熙先以才学而不见用,太子詹事范晔以家门淫污,为世所薄 ,与熙先及外生谢综谋杀义隆,立其弟前大将军义康。丹阳尹徐湛之告之,乃诛晔等,徙义康于安成郡,御史监守。七年,诏诸军掠济阴、金乡等七县,并驱其青冀二州民户而还。北地人盖吴聚众反,义隆以吴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封北地公,规乱雍州,诏诸军讨平之。义隆好行小计,扇动边民,内起山苑,穷侈极丽,役使百姓,江南苦之。九年正月,义隆遣使献孔雀。
十一年二月,世祖欲猎于云梦,发使告义隆,勿相猜阻,义隆请奉诏。世祖南巡 ,义隆边城闭门拒守,世祖忿之,乃攻悬瓠。分遣使者安慰降民,其不服者诛戮之。义隆汝南、南顿、汝阳、颍川太守,并弃城奔走。义隆安北将军、武陵王骏遣参军刘泰之、臧肇之,殿中将军尹怀义、程天祚等以千余骑至汝阳,永昌王位击破之,斩泰之、肇之,执天祚等。
义隆又遣宁朔将军王玄谟率其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谘议参军申坦等入河,青冀二州刺史萧斌以骏水陆并进,太子左卫率臧质统骁骑将军王方回、安蛮司马刘康祖、右军参军梁坦造许、洛,右将军豫州刺史南平王铄。太尉江夏王义恭为诸军节度,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统辅国将军杨文德、宣威将军刘洪宗向汧陇 ,护军将军萧思话部龙骧将军杜坦、竟陵太守刘德愿向武关。义隆令王公妃主及其朝士牧守下逮富人通出私财,以助军费,士庶怨之。南兗及青、冀、兗、豫三吴简发,以配戎行;杨、南徐、兗、江州富民并四分之一。建威司马申元吉趣泗渎,萧斌至碻磝,王玄谟遣军主王宝惠政滑台,右军萧铄遣中兵参军梁坦等进军小索。世祖诏诸军援滑台,大败王宝惠等,王玄谟走还碻磝。萧斌遣申坦与梁坦、垣护之据两当城,斌退还历下。及车驾渡河,梁坦退走,弃甲山。车驾发滑台,过碻磝,义隆又遣雍州刺史、竟陵王诞率其将薛安都、柳元景等入卢氏,进攻弘农。诏洛州刺史张提率众度崤,蒲城镇将何难于风陵堆济河,秦州刺史杜道生至阌乡。元景退走。
十一月,车驾从东安山出下邳,义隆邹山戍主、鲁阳阳平二郡太守崔邪利降。楚王建、南康侯杜道俊进军清西,至留建成。义隆镇军刘骏参军马文恭至萧城,军主嵇玄敬至留城 ,并为觇候,见官军俱时退走。永昌王仁攻悬瓠,拔之,获义隆守将赵淮,过定项城,破尉武戍,执其戍主。进攻寿阳,屯兵于孙叔敖家,掠马头、钟离二郡。义隆遣左军将军刘康祖赴寿阳,与仁相遇,仁大破之,尽坑其众,斩康祖,传首示寿春,获其将胡盛之、王罗汉等。以所斩首使军士曳之,绕城三匝,积之城西,高与城齐。刘铄乃焚四郭庐舍,婴城固守。车驾至盱眙、淮、泗。义隆遣辅国将军臧质率师至盱眙,顿军城北。六军于上流济淮,质遣司马胡崇之等率所领于山上立营,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城前大浦。诏攻二军,斩崇之、熙祚等及佗首数千级,众悉赴水死。淮南之民皆诣军降。高梁王那出山阳,永昌王仁于寿阳出横江,凡所经过,莫不风靡。车驾登于瓜步,伐苇结筏,示欲渡江。义隆大惧,欲走吴会。建业士女咸荷担而立。义隆遣黄延年朝于行宫,献百牢,贡其方物,并请和,求进女于皇孙。世祖以师婚非礼,许和而不许婚。
初,义隆欲遣军侵境,其臣江湛、徐湛之赞成其事,而义隆太子劭与萧思话、沈庆之谓义隆曰:“昔檀道济、到彦之无利而反,今将帅士众不及于前 ,不可轻动兵甲。”时湛等在坐,义隆使与庆之诺议。庆之曰:“治国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问婢,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义隆大笑,遂不纳庆之言。至是,登石头城楼而望,甚有忧色,叹曰:“若檀道济在,岂应至此!”劭乃委罪于江、徐。义隆曰:“引自吾意,不关二人也。”
正平元年正月,世祖飨会于瓜步,既许和好,诏班师。其江北之民归隆者数十万计。凡克南兗、豫、徐、兗、青、冀六州,其军锋杀掠不可胜算。时义隆江北萧条 ,境内搔扰。义隆虑义康为乱,遣使杀之,葬以侯礼。义隆惭恚,归罪于下,降义恭为仪同三司,萧斌、王玄谟并免所居职。十月,义隆遣其将军孙盖等朝贡。
兴安九年,义隆遣抚军将军萧思话率其将张永等攻碻磝,诏诸军击破之,永等退走。思话遣建武将军垣护之至梁山逆军,尚书韩茂率骑逆击之 ,思话退还麋沟。义隆又遣雍州刺史臧质向崤陕,梁州刺史刘秀之、辅国将军杨文德出子午。豫州刺史长孙兰遣骑破之,季之等仅以身免。臧质、柳元景、薛安都等至关并相继败走。
是年,义隆太子劭及始兴王休明令女巫严道育咒诅义隆,事发,义隆愤愧自失,废于政事。乃议黜劭杀休明 ,屡召尚书仆射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侍中王僧绰等谋议。僧绰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惟愿以义割恩,略小不忍。不尔,便应坦怀如初,无烦疑论,不可使难生虑表,取笑千载。”义隆曰:“卿可谓能断大事,此不可不殷勤三思。义康始死,人谓我无复慈爱之道”僧绰又云:“臣恐千载之后,言陛下易于裁弟,难于废子。”义隆默然。
休明母潘有宠于义隆,义隆以废立之谋告之。潘请赦,弗许,遂告休明。休明驰报劭,劭知己当废 ,遂夜召左右队主陈、叔兒、詹齐帅张超之、任建之等总二千余人被甲自卫。又召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又呼左军长史萧斌。劭曰:“朝廷信谗,当见罪废,内省无过,不能受枉,明当入殿,卿等必不得异。”乃遍拜告哀。众皆惊,不得答。袁淑良久曰:“自古无此类,愿加善思。”劭怒变色,于是左右咸云伏听令旨。明晨斩淑。劭守万春门,乃告门者曰:“我受敕入,有所收,可助我督后队令速。”劭又诈义隆敕云:“鲁秀谋反,汝明可守关,将兵入讨也。”故士卒信之。超之等率十余人走入云龙门,拔刃径登含章殿。义隆夜与徐湛之屏人闲语,时犹未讫,门户并无侍卫。义隆迫急,以几自鄣,兵刃交下,五指俱落。超之斩义隆,徐湛之为乱兵所害。劭分遣掩江湛之,斩之。休明时在西州,来屯中堂。劭又使兵杀休明母。是日,劭登殿受玺绶,下书曰:“徐湛之、江湛杀逆无状,吾勒兵入殿,已无所及,号惋崩恤,心肝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卜世灵祚,永享无穷,思与亿兆覃兹更始,可大赦天下,改元嘉三十年为太初元年。”
劭弟骏,时为江州刺史。先以西阳蛮反,义隆令东宫步兵校尉沈庆之、襄阳太守柳元景、司空中兵参军宗悫并讨之。骏出次五洲,斩劭使于军门。司徒义宣、雍州刺史臧质、司州刺史鲁爽同举兵。骏以沈庆之、柳元景、宗悫为前军。骏谘议参军颜竣专主军谋。劭葬义隆,托疾不出。臧质子敦逃走 ,劭乃悉聚诸王及大臣徙入城内,移南岸百姓渡淮,贵贱皆被驱逼,建业淆乱。骏等发寻阳,檄至,劭乃移骏数子于侍中省,义宣诸男于大仓屋,以兵守之;使其将鲁秀、王罗汉等为水陆之备,休明乃萧斌为之谋主;焚除淮中船舫。骏至南洲,顿漂洲,令柳元景等击劭,劭众崩溃,奔走还宫。义恭单马奔骏,劝即位。劭大怒,遣休明就西省杀义恭子南丰王朗等十二人。
骏乃僭即大位于新亭。于是擒劭、休明,并枭首大桁,暴尸于市,经日坏烂,投之水中 ,男女妃妾一皆从戮。时人为之语曰:“遥望建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兴光元年,骏改年曰孝建。其中军府录事参军周殷启骏曰:“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异计,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产,八家而五。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饥寒不相恤,又疾谗害其间,不可称数。宜明其禁,以易其风。”俗弊如此,骏不能革。
臧质遣使说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曰:“有大才,负大功,挟震主威,自古鲜有全者。宜在人前,早有处分。”义宣使要豫州刺史鲁爽、兗州刺史徐遗宝、司州刺史鲁秀等 ,克秋起兵。爽时昏醉,即日便戴黄标,称建平元年,板义宣为天子,遣信至建业迎弟瑜。由是骏知爽反,惶惧,欲遣迎义宣,其竟陵王诞执议不许,乃遣左卫将军王玄谟率众讨爽,领军将军柳元景、镇军将军沈庆之讨义宣。臧质不戍大雷,驰报义宣,抗表以诛元景为名。遣军就质,使爽与质会于江上。玄谟屯兵梁山。义宣率众至寻阳,与质俱下。雍州刺史朱修之不从义宣。臧质进计曰:“今万人取南州,则梁山中绝;万人守梁山,玄谟必不敢动。下官浮舟外江,直向石头,此上策也。”义宣将从之,其谘议刘谌之曰:“质不求前驱,凶志难测,不如尽锐攻梁山,事克,然后长驱,万安之计也。”义宣乃止。义宣遣刘谌之就质,步攻东垒。义宣进自芜湖,赴梁山,屯兵西岸。玄谟拒质,骏将军护之、薛安都又摧破之。义宣众溃,因风放火,焚其舟舰。义宣闭船大泣,因而迸逸。走至江陵,荆州司马竺超民具仪服迎之,左右相率溃叛,超民送付刺奸。朱修之于狱杀之。
太安二年,骏改年为大明。骏于新亭造中兴佛寺,设斋,忽有一僧形貌有异,众皆愕然。问其名 ,答云名惠明,从天安寺来。言竟,倏然而灭,乃改为天安寺。至天安初而彭城归国。四年,骏遣其将殷孝祖寇济州,高宗遣清水公封敕文等击走之,又诏征西将军支豹子击孝祖于清东。五年,豹子还,遂掠地至高平,大获而还。
骏以其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诞得士庶之心,内畏忌之。诞不自安,乃治城多聚粮仗。骏大怒,贬诞爵为侯,遣兗州刺史垣阆、给事中戴明宝讨之。诞遣众出战 ,斩垣阆。诞表骏曰:“往年元凶祸逆,陛下入讨,臣背凶赴顺,可谓常节。及丞相构难,臧鲁协从,朝野忄兄忽,咸怀忧惧。陛下欲建百官羽仪星驰推奉,臣前后固执,末方赐从。社稷获全,是谁之力?陛下接遇殷勤,屡加崇庞,骠骑、扬州,旬月移授。恩秩频烦,复赐徐兗,仰屈皇舆,远相饯送。臣一遇之感,如何以忘,庶希偕老,永相娱慰。岂谓陛下信用谗言,遂令小人来相掩袭。不任枉酷,即加诛揃,雀鼠贪生,仰违诏敕。今亲勒部曲,镇扦徐兗。昔缘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罪,便成胡越。陵锋奋戈,万没岂顾,定荡之期,冀在旦夕。右军、宣简,爰及武昌,皆以无罪,并遇枉酷。臣有何过,复至于此?陛下宫闱之丑,岂可一二。临纸悲塞,不止所言。”骏以沈庆之前军讨之,亲劳军人,赐以金帛。庆之军败退,伤者十四五。骏大怒,将自往。久乃拔之,斩诞传首。诞母殷、妻徐并自杀。城内诛者数千人,或先鞭杀而行戮。并移首于石头南岸,以为京观,至于风晨雨夜,辄闻哀号之响。
骏淫乱无度,蒸其母路氏,秽污之声,布于欧越。东扬州刺史颜竣恃旧,每戏弄之 ,骏惭怒杀竣。和平元年七月,骏使其散骑常侍明僧皓朝贡。二年三月,又使其散骑常侍尹显朝贡。骏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谋将除骏,参军尹玄庆斩休茂。是岁,凡诸郡士族婚宦点杂者,悉黜为将吏,而人情惊怨,并不服役,逃窜山湖,聚为寇盗。侍中沈怀文苦谏不纳。三年三月,骏使其散骑常侍严灵护朝贡。以沈怀文数直谏,付廷尉杀之。骏宠姬殷死,赠贵妃,谥曰宣。及葬龙山,给銮辂、九旒、黄屋、左纛、羽葆、鼓吹、班剑、虎贲。龙轜之丽,功妙万端,山池云凤之属,皆装以众宝,绣帷珠带,重铃叠眊,仪服之盛,古今鲜有。骏自殷死,常怀悲恻,神情罔罔,废弃政事。或亲至殷灵床,酌奠酒饮之,既而恸哭流连,不能自反。其耽昏若此。四年,猎于乌江之傍口,又游湖县之满山,并与母同行,宣淫肆意。五年,三吴大饥,人食草木皮叶,亲属互相贩鬻,劫掠蜂起,死者不可胜数。是年骏死。
子子业立,性尤凶悖。其母疾笃,遣呼子业,子业曰:“病人间多鬼,那可往?”其母怒 ,语待者曰:“将刀来破我腹,那得生如馨兒!”六年,改为永光。以奄人华愿兒为散骑常侍,游止必同。越骑校尉戴法兴屡相裁割,愿兒深以为隙。或谓法兴为真天子,子业为赝天子,愿兒具以闻,子业乃杀法兴。骠骑将军柳元景、尚书左仆射颜师伯欲废子业,立太宰义恭,以告沈庆之,庆之告子业。子业出兵诛义恭,遂刳剔支体,抽裂心藏,挑其眼睛,投之蜜中,谓之鬼目粽。又杀柳元景、颜师伯,并诸子及弟侄。乃改年为景和。子业除去丧礼,服锦縠之衣。以石头城为长乐宫,东城为未央宫,北邸为建章宫,南宅为长杨宫。子业自以昔在东宫,不为骏所爱,及即位,常欲毁其墓。乃遣发骏所宠殷氏冢。殷死,骏为之造新安寺,于是坏之,复欲诛诸远近尼僧。遣使杀其新安王子鸾,临死叹曰:“惟愿后身不复生天王家!”义恭既诛,徐州刺史义阳王昶大惧,遣典签蘧法生启求还建业。子业谓法生曰:“义阳谋反,我正欲诛之。”法生惧祸,走还彭城。子业遣沈庆之率师伐昶。法生至彭城,昶便缮甲,诸郡不从,昶知事不捷,遂来奔。
子业淫其姑,称为谢氏,为贵嫔、夫人,加以殊礼,虎贲剑戟 ,出警入跸,銮辂龙旗,在贵妃之上,即义隆第十女,其新蔡长公主也。子业矫云主丧,空设丧事,而实纳之。时其姊山险主大见爱狎,淫恣过度,谓子业曰:“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百数,而妾惟一驸马,事不均平,乃可如此。”子业为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进爵会稽郡长公主,秩同郡王,食汤沐邑二千户,给鼓吹一部,加班剑二十人,每出游,与群臣陪乘。吏部褚渊以有风貌,子业使渊侍主。子业皆令庙别画其祖父形像,曾入裕庙,指裕像曰:“此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次入义隆庙,指义隆像曰:“此渠亦不恶,但暮年中不免兒斫去头。”次入其父骏庙,指骏像曰:“此渠大好色,不择尊卑。”顾谓左右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之?”即令画工齄骏像鼻。其父子淫悖,书契所无也。子业又杀沈庆之、抚军谘议参军何迈,即其新蔡主婿。
其湘东王彧及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祐常被猜忌,并欲诛之。休仁每以调谑悦之,故得推迁不死。彧、休祐形体肥大,遂以笼盛称之,彧尤肥 ,号曰“猪王”。廷尉刘矇妾怀孕,子业迎入宫,冀其生男,立为太子,及其生子,遂为大赦。子业召其南平王铄妃江氏偶诸左右,江不从。子业曰:“若不从,当杀汝三子。”江犹不从,乃鞭一百,杀其子敬猷等。巫觋云“湘州有天子气”,子业将南行以厌之,未行前,欲悉诛诸叔。时彧被拘秘书省,与子业左右阮佃夫等谋废子业。子业出华林园,共巫竹林堂前射鬼。佃夫时为内监,乃以告外监典事朱幼、主衣寿寂之、细铠主姜产之等,寂之抽刃而前,产之继进。子业引弓射寂之,不中,寂之乃斩其首。
彧既诛子业,忧遽不知所为。休仁推立彧。彧时失履,徒跣登西堂,备天子仪服,呼诸大臣入见 ,事无巨细,称令施行。彧以豫章王子尚及山阴主为子业所狎,杀之。十二月,僭即帝位,改年为泰始。
先是,子业敕其弟子勋曰:“闻汝与何迈谋共废我,汝自量体气何如孝武?寻当遣使送药与汝。”子勋长史邓琬与录事参军陶亮等起兵,遣其党俞伯奇出顿大电,巴东太守孙仲之至于平石 ,与陶亮并统前军。始彧未知子勋起兵,加子勋车骑将军、仪同三司。符至寻阳,邓琬乃投于地,攘袂而起曰:“殿下当开端门,何黄阖之有!”与陶亮等征兵驰檄,建牙于桑厄。时雍州刺史袁顗便劝子勋即位,琬乃立宗庙,设坛场,造乘舆法服,立子勋为天子,即位江州,号义嘉元年。子勋以袁顗为尚书左仆射,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左司马张悦为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州郡并加爵号。彧乃遣领军将军王玄谟讨之,复遣其将沈攸之、刘灵出据虎槛。初彧闻四方反乱,忧遽不知所为,休仁请前锋决胜,于是始有防御之军。攸之军至江州,斩子勋。彧虑子勋弟松滋侯子房等年大终不相服,休仁遂劝除之,因诛骏舅子路休之等,以陷子房兄弟。于是杀骏子安陆王子绥及子房、临海王子瑱、永嘉王子仕、始安王子真、邵陵王子元、淮南王子孟、临贺王子产、晋熙王子舆及子起、子期、子悦、子顿。初,骏二十八男,其余先早夭,及子业杀子鸾等,至是尽殪之矣,其骨肉相残若此之甚。
彧南新蔡太守常珍奇奉启请降,显祖诏遣西河公元石、京兆侯张穷奇率军援之。皇兴元年正月,彧遣其散骑常侍贝思、散骑侍郎崔小白朝贡。初,彧遣其镇军张永、领军沈攸之以大众迎其徐州刺史薛安都。安都闻永将发,乃遣信请降。显祖诏博陵公尉元、城阳公孔伯恭率骑二万救之。永等。前后奋击 ,斩首冻没死者不可胜数。又其兗州刺史毕众敬亦来降款,至是,徐兗及淮西诸郡、青齐二州相寻归附。彧又遣其中领军沈攸之、太子左卫率刘勔寇彭城,兗州刺史申纂守无盐。时薛安都略有广平、顺阳、义成、扶风诸郡。深攸之至下邳,与元等战败而走。初,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并请归顺,诏遣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率众援之”文秀等复叛归彧。白曜进军围城。二年,克历城,获道固。彧遣其员外散骑常侍李丰朝贡。彧遣沈文秀弟文静海道救青州,文静至东莱之不期城,白曜遣军克之。寻获东阳城。彧遣其员外散骑常侍王希涓朝贡。四年六月,彧又遣员外散骑常侍刘航朝贡。
延兴元年,彧于岩山射雉,休祐从在后,与其左右相失。彧遣寿寂之率诸壮士追蹑休祐,蹴令坠马 ,拉而杀之,乃扬声曰:“骠骑堕马死。”召司徒休仁宿尚书下省,鸩而杀之。
自彧立之后,民庶凋弊,而宫殿器服多更兴造。初其即位,军人多被超越,或有不与戎勤 ,寄名受赏。阮佃夫等并被信委,凡所谈笑,言无不行,抽进阿党,咸受不次之位。故佃夫左右,乃有四军、五校、羽林、给事等官,皆市井佣贩之人,谄附而获。至网纪不立,风政颓弊,境内多难,民庶嗷然。遂广募义勇,置为部曲。于是官品沦褫,士人浑乱,民众颙颙,咸愿来奔矣。
彧遣其司州刺史垣叔通为益州刺史,叔通极为聚敛,蜀还之货过数千金,知彧好财,先送家资之半 ,彧犹嫌少。及叔通至建业,遣诣廷尉,彧先令狱官留之于讯堂,弥旬不得出。叔通于是悉送其财,然后原遣。凡蛮夷不受鞭罚,输财赎罪,谓之赕,时人谓叔通被赕刺史。彧尝宫内大集而裸妇人观之,以为忻笑。其妻王氏以扇鄣面,独无所言。彧怒曰:“外舍家寒乞,今共为笑乐,何独不视!”王曰:“为乐之事,其方自多,岂有姑姊妹集聚,而裸妇人形体,以此为乐!外舍之为忻,适与此不同。”彧大怒,遣王起去。彧末年好事鬼神,多所忌讳,言语文书有祸败凶丧及疑似之言应回避者数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騧马字为马边瓜,以“騧似祸”字故也。尝以南苑借张永,言且给三百年,期讫更申。其事皆如此。又以宣阳门之名不善,甚讳之。其太后停尸漆床,移出东宫,见之怒甚,免中庶子官,职局以下坐死者数十人。内外常虑犯误,人不自保。移床治壁,必祭土神,文士为辞,祝事如大祭。又更忍虐好杀,左右失旨忤意,往往有刳斮断截者。时遣窥觇淮泗,军旅不息,荒弊积久,府藏空虚,内外百官,普断禄俸。而彧奢费过度,务为雕侈,每所造制,必为正御三十、副御三十、次副三十,须一物辄造九十枚。境内骚然,人不堪命。
彧又以寿寂之有胆决,乃杀之。又追降休仁、休祐为庶人,绝其属籍,诸子徙远郡。休祐母邢、妻江,付廷尉杀之。遣员外散骑侍郎田廉、员外散骑侍郎祖德朝贡。又杀其巴陵王休若。改年为泰豫。又遣田廉及员外散骑侍郎刘惠秀朝贡。彧又杀太子太傅王景文 ,畏其族盛故也。
彧死,子昱僭立,改为元徽。昱遣员外散骑常侍田惠绍、员外散骑侍郎刘惠秀朝贡。
其司空桂阳王休范奔寻阳举兵,右卫将军萧道成率众军出顿新亭。越骑校尉张苟兒斩休范首,其左右皆散,道成遣送其首,途中遇贼,遂弃于水中。休范之徒乃诈曰:“殿下犹在新亭。”于是士庶奔驰候迎。是夜,休范将杜墨骡等又攻新亭东厢,休范参军江珉等破二县六署,窃掠金帛,放诸徒隶。由是徒众复盛,烧东宫津阳门,乃领军右府。昱将陈显达率所领至杜姥宅,破墨骡军主全景渊。进平白壁,宣阳、津阳二门,斩墨骡等。昱遣其员外散骑常侍明昙徽、员外散骑侍郎江山图朝贡。五年,又遣员外散骑常侍李祖、员外散骑侍郎鱼长耀朝贡。
承明初,昱建平王景素据京口叛昱,昱遣萧道成前军将军周盘龙、殿中将军张倪奴讨之,攻陷京口,斩景素。
太和初,昱以其母数谏责之,遂使太医煮药欲鸩之。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应作孝,岂复得出入狡狯。”昱曰:“汝语大有理。”乃止。初昱母陈氏,本李道兒妾,彧纳之,生昱,故世中皆呼昱为李氏子,昱每自称李将军,或自名为李统。昱直阖将军申伯宗、步兵校尉朱幼、司徒左长史沈勃等欲废昱,昱亲率羽林兵掩之,乃躬运矛钅延,手杀勃等,阖门婴稚,莫不脔截。昱狂走逸游,不舍昼夜,腹心所寄数十许人,并执兵刃为人之牙爪,路行逢人,便加斫刺,或入人家劫略财贿,往来倏忽,状若鬼魅。建业惶振,并重关自守。又捶拍针凿锥锯之属,常以自随,或有忤意,辄加酷暴:捶阴刺心剖腹之诛,日有十数。常见卧尸流血,然后为乐,无所诛害,则忧思草草。于耀灵殿上养驴数十头,造露车,以银为校具,或乘以出入。著小袴衫,带挟刀剑。与营署女子通好,自赍私服赠之。常入垆肆饮酒,辄与左右歌唱,略民鸡犬,躬自屠割。内外畏恶,人不自保。昱往新安寺,夕乃还殿,寝于氈幄。昱左右杨玉夫、杨万年等见其醉眠,乃于幄斩之。左右陈奉伯称敕开承明门出,送首于直阖王敬则,夜送昱首与中领军萧道成。道成率左右数十人,称昱行还,开承明门入殿,云其皇太后令废昱为苍梧王,立昱弟扬州刺史安成王准。
初,彧晚年痿疾,不能内御,诸弟姬人有怀孕者,辄取以入宫,及生男,皆杀其母而与其宫人所爱者养之。准即桂阳王休范子也。
荆州刺史沈攸之兴兵讨道成。准改年为升明。遣其员外散骑常侍李祖、员外散骑侍郎陶贞宝赴国讣,并贡方物。准司徒袁粲、丹阳尹刘秉、中领刘韫、前湘州刺史王蕴等以道成专恣,潜谋图之,共推粲为主,要引沈攸之以为外援。丹阳丞王逊告道成,并斩之。准遣外散骑常侍何僴、员外散骑侍郎孔逷朝贡。三年正月,准遣其员外散骑常侍殷灵诞、员外散骑侍郎苟昭先朝贡。准寻禅位于道成,居于东邸。道成僭立,封准汝阴郡王,寻死于丹阳。
史臣曰:桓玄诛张,冯、刘乃厥。疑 穷凶极迷,为天下笑,其夷、楚之常性乎?
列传第八十六 岛夷萧道成 岛夷萧衍
岛夷萧道成,字绍伯,晋陵武进楚也。僭晋时,以武进之东城为兰陵郡县,遂为兰陵人。父承之 ,常随宗人萧思话征伐,久乃得为其横野司马,以军功仕刘义隆,位至右军将军。
道成少好武事,初从散冗,每充征役,前后为讨蛮小帅,以堪勤剧见知。思话之镇襄阳 ,启之自随,任以统戍。稍迁右军中兵参军,每在疆场,扰动边民,曾至谈堤,大败而走。刘骏时间关伪职,至建业令。骏死,子业以为后军将军、直阖。
子业死,刘彧除右军将军。时子业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等并举兵。彧加道成辅国将军东讨,平定诸县。晋陵太守袁摽、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云生皆弃郡奔走。时徐州刺史薛安都遣从子索兒率锐众度淮,征道成拒焉。以功封西阳县开国侯 ,食邑六百户。子勋遣临川内史张淹自东峤入,规欲扰动三吴,刘彧遣道成率三千人统军主沈思仁拒淹,淹便奔走。张永、沈攸之大败于彭城,刘彧以道成为冠军将军督诸军事,假节,戍淮阴。
彧死,子昱以道成为右卫将军,领卫尉,加兵五百人,与尚书令袁、护军褚渊、领军刘勔参掌朝事。寻解卫尉 ,加侍中,戍石头城。刘休范举兵,以讨王道隆等为名,治严数日,便率大众席卷而下。道成等率众拒战。事平,以道成为散骑常侍、中领军、都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镇军将军、南兗州刺史,持节、侯如故。后进爵为公,增邑二千户。
刘昱凶虐日甚,道成与直阖王敬则、昱左右杨玉夫同谋杀昱,迎弟准立之,改年为升明,时太和元年也。道成移镇东城 ,以甲仗五十人入殿,进位侍中、司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持节、都督、刺史如故。封竟陵郡公五千户,给班剑三十人,又进督豫司二州。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讨道成,道成率众入镇朝堂。司徒袁粲先镇石头,据城与尚书令刘秉、前湘州刺史王蕴谋讨道成,密信要攸之速下,将为内应。不克,粲与子最俱死,秉父子逾城走于额檐湖,王蕴走向斗场,并见擒。攸之至于夏口,败走,与第三子中书郎太和单骑南奔华容县,俱自缢死。道死又为太尉,增封三千户,班剑四十人,甲仗百人入殿。
道成将有大志,准侍中王俭请间,劝之,道成曰:“卿言何?我今当依事相启。”言辞虽厉,而意色甚悦。俭讽动在位 ,乃加道成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使持节、侍中、太尉、骠骑大将军、录尚书、南徐州刺史如故。道成诈辞殊礼。重申前命,剑屡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进位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齐公,备九锡之礼,加玺绂、远游冠,位至诸王上,加相国、绿綟绶,其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于是建齐台,置百官,以东府为齐宫,又增封十郡,进公为王。寻僭大号,封其主刘准为汝阴王,未几而死。
于是高祖诏梁郡王嘉督二将出淮阴,陇西公元操三将出广陵,河东公薛虎于三将出寿春以讨之。元操等攻其马头戍,克之。道成遣其徐州刺史崔文仲攻陷茬眉戍,诏遣尚书游明根讨之。又遣平南将军郎大檀三将出昫城 ,将军白吐头二将出海西,将军元泰二将出涟口,将军封延三将出角城,镇南将军贺罗出下蔡。道成梁州刺史崔慧景遣长史裴叔保率众寇武兴关城,氐帅杨鼠击破之,叔保还南郑。梁郡王嘉破道成将卢绍之、玄元度于昫山。下蔡戍主弃城遁走。又诏昌黎王冯熙为西道都督,与征南将军桓诞出义阳,镇南将军贺罗自下蔡东出钟离,道成游击将军桓康于淮阳,破之。道成豫州刺史垣崇祖寇下蔡,昌黎王冯熙击破之。梁郡王嘉大破道成将,俘获二万余口送京师。道成遣后军参军车僧朗朝贡。先是,刘准遣使殷灵诞、苟昭先,未反而道成僭立。及僧朗至,朝廷处之灵诞之下,僧朗与灵诞竞前后,降人解奉君遂于朝会刃僧朗。诏加殡敛,送丧令还。
道成死,子赜僭立,改年为永明。赜遣其骁骑将军刘缵、前将军张谟朝贡。八年,又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司马宪、兼员外散骑侍郎庾习朝献。九年,遣辅国将军刘缵、通直郎裴昭明朝贡。十年 ,又遣昭明与冠军参军司马迪之朝贡。
赜初为太子时,特奢侈,道成每欲废之,赖王敬则和谐。赜性贪惏,常谓人曰:“唯崔慧景知我贫。”赜尝至其益州刺史刘悛宅昼卧 ,觉,悛自捧金澡盘面广三尺,爱姬执金澡灌受四升,以充沃盥,因以奉献。赜纳之。其好利若此。赜游猎无度,其殿中将军邯郸起上表谏,赜杀之。
十三年,遣平南参军颜幼明、冗从仆射刘思效朝贡。十四年,赜巴东王子响杀长史刘寅、司马席恭穆,谋杀赜,赜遣丹阳尹萧顺之讨杀之。十五年二月 ,遣员外散骑常侍裴昭明、员外散骑侍郎谢竣朝贡。九月,又遣司徒参军萧琛、范缜朝贡。十六年,复遣琛与司徒参军范云朝贡,又遣车骑功曹庾荜、南豫州别驾何宪朝贡。十七年,赜雍州刺史王奂与南蛮长史刘兴祖论众罪,赜以兴祖付狱,令送还建业。奂辄于狱杀之,而云自死。赜怒,遣其直阖将军曹道刚、梁州刺史曹虎等收奂,奂闭门拒战。司马黄瑶起于城内,起兵攻奂,杀之,奂子秘书丞肃、肃弟秉来降。
赜子长懋死,立其孙南郡王昭业为太孙。赜遇疾暂绝,其子竟陵王子良在殿内,昭业未入。中书郎王融戎服于中书省阖口断东宫仗不得进,欲立子良。赜既苏 ,昭业入殿。融知子良不得立,乃释服还省。
赜死,昭业立。十数日,收融付廷尉杀之。昭业生而为其叔子良所养。而矫情饰诈,阴怀鄙慝,与左右无赖群小二十许人共衣食 ,同卧起。妻何氏择其中美貌者与交通。密就富商大贾取钱无数。既与子良同居,未得肆意。子良移西邸,昭业独住西州,每至昏夜,辄开后阖,与诸小人共至诸营署恣淫宴。凡诸不逞,皆迭加爵位,许以南面之日,便即施行,皆疏官位名号于黄笺纸与之,各各囊盛,带之肘后。昭业师史仁祖、侍书胡天翼闻之,相与谋曰:“若言之二宫,则其事未易,若于营署为异人所殴打,及为大物所伤残,岂直罪止一身,亦当尽室及祸。年各已七十余,生宁足吝也。”数日,仁祖、天翼皆自杀。
昭业父长懋自患及死,昭业侍奉忧哀,号毁过礼,及还私室,与所亲爱欣笑酣饮 ,备诸甘滋。葬毕,立为皇太孙。截壁为阖,于母房内住何氏间,每入辄弥时不出。赜至东宫,昭业迎拜号恸,绝而后苏,赜自下舆抱持之,宠爱隆重。初,昭业在西州,令女巫杨氏祷祝,速求天位,及其父死,谓由杨氏之力,倍加敬信。杨氏子珉亦有美貌,何氏尤爱悦之。昭业呼杨氏为婆。刘氏以来,民间亦作《杨婆兒歌》,盖为此也。及在东宫,赜有疾,令杨氏日夕祈祷,今赜早死。与何氏书,于纸中作一大“喜”字,作小“喜”三十六字绕之。赜谓其必能负荷大业,谓曰:“五年已来,一委宰相,汝多厝意。五年以后,勿复委人。”临死,执昭业手曰:“阿奴若忆翁,当好作。”如此者再而死。子良时在中书省,昭业疑畏,使虎贲中郎将潘淑领百人屯太极殿西阶以防之。大敛之始,呼赜伎人备举众乐,诸伎虽畏威从事,莫不哽咽流涕。及成服,悉遣诸王还第。子良固乞留过赜葬,不许。
昭业素好狗马,立未十日,便毁赜所起招婉殿,以殿材乞阉人徐龙驹造宅,于其处为马埒 ,驰走坠马,而额并伤,称疾不出者数日。多聚名鹰快犬,以粱肉奉之。赜将葬,丧车未出端门,昭业便称疾还内,裁入阖,便于内奏胡伎,鞞铎之声,震响内外。时司空王敬则问射声校尉萧坦之曰:“便如此,不当匆匆邪?”坦之曰:“此政当是内人哭声响彻耳。”自赜葬后,昭业微服而出,游走里市,又多往其父母陵隧中,与群小共作鄙艺,掷涂赌跳,放鹰走狗诸杂狡狯,日日辄往,以此为常。朝事大小,皆断于尚书令萧鸾。初萧赜聚钱,上库至五亿万,斋库亦出三亿万,金银布帛丝锦不可称计,至此岁末,所用过半,皆赐与左右厮卒之徒。及至废黜,府库空尽。昭业在内,常着紫绵红绣杂衣或锦帽。
改年为隆昌。以黄门郎周奉叔为冠军将军、青州刺史。奉叔谄谀为事,昭业甚悦之,而专恣跋扈,无所忌惮,常从单刀二十口 ,出入禁闼,门卫莫敢诃止。每语人云:“周郎刀不识君。”徐龙驹自东宫斋师以便佞见宠,构造奸邪,以取容媚,凡诸鄙黩杂事,皆龙驹所劝诱也。昭业为龙驹置美女伎乐,常住含章殿,著黄纶帽,被貂裘,南面向案,代昭业画敕,左右侍直,与昭业不异。萧鸾固请诛之,杨珉及母亦并下狱死。珉及母为昭业所宠,恩情特隆,赏赐倾府藏。珉为何氏所幸,常居中内侍。萧鸾初令卫尉萧谌、征北谘议萧坦之请诛珉,何氏与昭业同席坐,流涕复面,谓坦之曰:“杨郎好年少,无罪,何可枉杀!”坦之乃耳语于昭业曰:“此事别有一意,不可令人闻。”昭业呼何氏曰:“阿奴暂起去。”坦之乃曰:“外间并云杨珉与皇后有情,闻彰遐迩,此事自古所无,恐必误官事。”昭业不得已,乃许之,俄敕原之,已行刑矣。益州刺史刘悛罢任还,昭业以其馈奉不丰,收付廷尉,将加大辟。悛弟中书郎缯乞以身代,得不死,禁锢终身。昭业与其父宠姬霍氏淫通,纳之后宫。萧鸾谋废之,率众而入。时昭业裸身与霍氏相对,闻兵至,拔剑起拒鸾,鸾自杀之。左右死者十余人。
鸾立其弟昭文,自为使持节、都督扬南徐二州、骠骑大将军、开府、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加班剑三十人,封宣城郡公,二千户。以兵五千人出镇东城。杀其鄱阳王锵、随王子隆。遣中护军王玄邈杀昭文南兗州刺史、安陆王子敬 ,豫州刺史王广之杀江州刺史、晋安王子懋,又杀湘州刺史、南平王锐,郢州刺史、晋熙王钅求,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鉴。鸾加黄钺,进授都督中外诸军、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增班剑四十人,前后部羽葆鼓吹;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封宣城郡王,食邑五千户;使持节、中书监、录尚书并如故。又杀昭文桂阳王铄、稀阳王钧、江夏王锋、庐陵王子卿、建安王子真、巴陵王子伦。乃废昭文为海陵王,寻死。鸾僭立焉。
鸾,字景栖。其叔父道成宠爱之,过于诸子。萧赜末,为尚书左仆射,甚亲委之。赜死 ,遂秉朝政。既杀昭业,专权酷暴,屠灭赜等子孙。既而自立,时太和十八年也,号年建武。其宣德太仆刘朗之、游击将军刘璩之坐不赡给兄子,致使随母他嫁,免官禁锢,时论者谓薄义之由,实自鸾始。
鸾雍州刺史曹虎据襄阳请降,高祖诏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四将出襄阳,太将军刘昶出义阳,徐州刺史元衍出钟离,平南将军刘藻出南郑 ,车驾南伐。十九年,鸾龙阳县开国侯王朗自涡阳来降。左将军元丽大破鸾将,擒其宁州刺史董蛮。车驾济淮,幸八公山。迳淮而东,发钟离,将临江水,司徒冯诞薨,乃诏班师,遣使临江数鸾罪恶。
鸾杀其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真。
二十一年,车驾讨鸾,鸾前将军韩李万、弋阳太守王嗣之、后将军赵祖悦等十五将来降。大破鸾军于江北,获其将军王伏保等。车驾遂巡沔东而还。鸾将王昙纷等万余人寇南青州,黄郭戍主崔僧渊击破之,悉虏其众。又克新野城,斩鸾辅国将军、新野太守刘忌。鸾湖阳戍主蔡道福,赭阳戍主成公期及军主胡松,舞阴戍主、辅国将军、西汝南北义阳二郡太守黄瑶起及直阖将军、军主鲍举,南乡太守席谦并委戍走,擒瑶起、鲍举。
鸾又杀其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衡阳王子珉、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巴陵王昭秀、桂阳王昭粲。
军驾幸南阳,进攻宛北城,拔之,冠军将军、南阳太守房伯玉以城降。又大败鸾平北将军崔慧景、黄门郎萧衍于邓城,斩获首虏二万有余。鸾忧怖,遂疾甚。乃大赦,改年为永泰。其大司马王敬则于会稽举兵,将以诛鸾,镇北谘议谢眺,敬则女夫也,告之,敬则败而死。
鸾死,子宝卷僭立。二十三年春,宝卷改元为永元,遣其太尉陈显达率崔慧景攻马圈城,诏前将军元英讨之。宝卷遣将寇顺阳,诏振威将军慕容平城率骑讨之。显达攻陷马圈城,车驾南伐,诏镇南大将军、广阳王嘉断均口。显达战败,溃围夜走,斩其左军将军张子顺。贼将蔡道福、成公期等数万人弃顺阳遁走。
宝卷昏狂,政出群竖。其始安王遥光据东府反,不克,见杀。并杀其右仆射萧坦之、左卫将军曹虎、领军将军刘暄。寻杀司空徐孝嗣、左仆射沈文季、前抚军长史沈昭略。其太尉、江州刺史陈显达举兵袭建业,不果而死。
景明初,宝卷豫州刺史裴叔业以寿阳降,宝卷遣其卫尉萧懿为征虏将军、豫州刺史,步道伐寿阳,顿军小岘。诏遣军司李焕及统军奚康生、杨大眼等率众入寿阳。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勰,车骑将军王肃率步骑十万赴之。宝卷遣将胡松、李居士率众余屯死虎,陈伯之水军沂淮而上,以逼寿春。勰、肃大破之,斩首万数。陈伯之又寇淮南,勰破之肥口。豫州刺史田益宗破宝卷将吴子阳、刘元超于长风。
宝卷遣侍中崔慧景率诸军自广陵水路,欲赴寿阳。慧景见宝卷狂虐,不复自保,及得专征,欣然即路。慧景子觉时为直阖,与之密期。慧景至广陵,觉遂出奔。慧景过广陵数十里便回军还,时广陵阙镇,司马崔恭纳之,因率众济江,遂攻建业。宝卷婴城自守。宝卷豫州刺史萧懿击破慧景,擒杀之。
慧景既死,宝卷便自得志,无所忌惮,日日出游。爱幸茹法珍、梅虫兒等及左右应敕、捉御刀之徒并专国命,民间谓之“刀敕”。宝卷每常轻骑戎服,往此诸家,与之宴饮,此等每有吉凶,宝卷辄往吊庆,不欲令人见之,驱斥百姓,惟置空宅而已。所往之处,既无定所,官司常虑得罪,东行驱西面人,南出驱北面人,旦或应出,夜便驱遣,吏司奔驰,叫呼盈路,老少震惊,啼号塞路,处处禁断,不知所适。疾患困笃者悉舆去之,其有无人舆者,匍匐道侧,主司又加捶打,绝命者相继。还宫之时,常至半夜,左右辄入富室取物荡尽。前魏兴太守王敬宾新死未敛,家人被驱,不得守视,及家人还,鼠食敬宾两眼都尽,如此者非一。宝卷酷乱逾甚,其尚书令萧懿虽有大勋,忌而杀之,并杀其弟卫尉卿萧暢。
世宗诏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席法友三万人围宝卷辅国将军北新、安丰二郡太守胡景略于建安城,克之,擒景略。
宝卷雍州刺史萧衍据襄阳,举兵伐之,荆州行事萧颍胄应衍。三月,颍胄叛宝卷,以南康王宝融为天子。于是宝融僭即帝位。颍胄为侍中、尚书令;衍为左仆射、都督征讨诸军、征东大将军,使持节如故。颍胄请封宝卷为虞阳县侯,宝融不许,又封涪陵王。颍胄临八州诸军事、行荆州刺史。假衍黄钺。萧衍军至沔口,郢州婴城自守。
宝卷又杀巴陵王昭胄、永新侯昭秀、黄门郎萧寅。宝卷昏暴日甚,内外不堪,其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等于石头迎宝卷弟宝夤率城内文武向其台城,百姓空手随从者万数。会日暮,城门闭,不克。衍兵至建业,所在弃宝卷降之。衍兵入宫,宝卷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女兒子》,卧未及睡。闻兵入,趋出北户,欲还后宫,清曜阖已闭。阉人禁防黄泰平刀伤其膝,仆地,顾曰:“奴反也!”直后张齐斩首送衍,衍追封东昏侯,废其皇后、太子为庶人。衍杀宝卷弟湘东王宝晊,衍又杀邵陵王宝攸、晋熙王宝松、桂阳王宝贞,其建安王宝夤来奔。寻逼宝融禅位于己,封为巴陵王,宫于姑熟。宝融寻暴死。
岛夷萧衍,字叔达,亦晋陵武进楚也。父顺之,萧赜光禄大夫。衍少轻薄有口辩,历王俭卫军府户曹属,累迁为萧鸾黄门侍郎、太子中庶子。太和二十二年,高祖南伐,诏诸军围襄阳,衍时率众来援,为武卫将军宇文福所破,单骑走免。
萧鸾末,出为辅国将军、雍州刺史。鸾死,子宝卷立,杀衍兄懿,遣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山阳西上,声云之郡,实令袭衍。山阳至荆州,为萧颖胄所杀。景明二年,衍乃与颖胄推宝卷弟荆州刺史宝融为主,号年中兴,举兵伐宝卷。其年十二月,克建业,杀宝卷及其妻子。衍为大司马、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建安郡公,邑万户。三年,又自为相国、扬州牧,封十郡为梁王。
衍寻僭立,自称曰梁,号年天监。五月,扬州小岘戍主党法宗袭衍大岘戍,破之,擒其龙骧将军邾菩萨送京师。衍又遣将张嚣寇扬州,州军击破之,斩二千余级。四年三月,扬州刺史、任城王澄遣长风戍主奇道显攻衍阴山戍,破之,斩其龙骧将军、都亭侯梅兴祖;仍攻白藁戍,又破之,斩其宁朔将军吴道爽等,获数千级。衍又遣其徐州长史潘伯怜屯军淮陵,徐州刺史司马明素又据九山,澄遣军并击破之,斩伯怜,擒明素。衍将吴子阳寇白沙,中山王英大破之,擒斩千数。衍梁州刺史平阳县开国侯翟远、徐州刺史、永昌县开国侯陈虎牙来降。
正始元年正月,衍将赵祖悦屯据东关,江州刺史陈伯之击破之。二月,衍将姜庆真袭陷寿春外郭,州军击走之。中山王英围衍钟离。衍遣冠军张惠绍率众军送粮于钟离,任城王澄遣统军王足、刘思祖邀击于邵阳,大破之,生擒惠绍,并其骁骑将军祁县阳开国男赵景悦等十将,斩获数千级。惠绍,衍舅子也。衍乃移书求之,朝议欲示威怀,遂听惠绍等还。三月,元英破衍将王僧炳于樊城。八月,英又攻衍义阳,克之,破衍将马仙琕,擒其冠军将军蔡灵恩等十余将。九月,衍霍州刺史田道龙、义州刺史张宗之遣使内附。
十二月,衍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迁据汉中内附,诏尚书邢峦率众赴之。二年四月,峦频破衍军,遂入剑阁,执其辅国将军范始男送京师。峦又遣统军王足破衍诸将,斩其辅国将军冯文豪等。六月,衍遣将王超宗寇边,扬州刺史薛真度大破之,俘斩三千级。七月,王足又大破衍众,斩其秦梁二州刺史鲁方达、王明达等三十余将,俘虏二千五百人。九月,衍湘州刺史杨公则率众寇寿春,扬州刺史元嵩击破之,斩获数千级。
三年正月,衍徐州刺史昌义之寇梁城,江州刺史王茂先寇荆州,屯河南城。平南将军陈伯之击义之,平南将军杨大眼击茂先,并大破之,斩其辅国将军王花,俘斩二千,茂先逃溃,追奔至于汉水,拔其五城。将军宇文福略衍司州,俘获千余口而还。五月,衍将萧昞寇淮阳,张惠绍寇宿豫,萧密寇梁城,韦叡寇合肥。平南将军奚康生破惠绍,斩其徐州刺史宋黑。七月,衍徐州刺史王伯敖入寇阴陵,中山王英大破之,斩将二十五人,首虏五千。衍又遣将桓和屯孤山,冠军将军常方庆屯固城,龙骧将军矫道仪屯蒙山。八月,安东将军邢峦击桓和,破之。将军元常攻克固城,统军毕祖朽攻克蒙山,斩获及赴沂水死者四千有余。衍又遣张惠绍屯宿豫,萧昞屯淮阳。九月,都督邢峦大破之,斩其大将蓝怀恭等三十余人,惠绍、萧昞并弃戍南去,追斩数万级。衍中军大将军、临川王萧密,右仆射柳惔,徐州刺史昌义之等屯据梁城,中山王英大破之,密等弃城氵公淮东走,追奔至于马头,衍冠军将军、马头戍主朱思远弃城走,擒衍将三十余人,斩获五万有余。十月,衍征虏将军马仙琕率众三万寇义阳,郢州刺史娄悦以州军击走之。
永平元年十月,悬瓠城民白早生据州反叛,衍遣将齐苟仁等四将以助之。诏尚书邢峦率骑讨之,峦攻克悬瓠,斩早生,擒苟仁,俘衍众三千余人。初,早生之反也,世宗遣主书董绍衔诏宣慰,绍为早生所执,送之于衍。衍乃厚资遣绍,令奉书朝廷,请割宿豫内属,以求和好。时朝议或有异同,世宗以衍辞虽款顺,而不称籓,诏有司不许。十二月,衍宁朔将军张凝等率众寇楚城,中山王英破擒之。衍将马仙琕据金山,郢州刺史娄悦击走之。
二年正月,中山王英攻克衍长薄戍,杀伤数万;仍攻拨武阳关,擒衍云骑将军、松滋县开国侯马广,冠军将军、迁陵县开男子彭甕,骁骑将军、当阳县开国伯徐元秀等二十六将,俘获七千余人;又进攻黄岘西关,衍将军马仙琕弃西关,李元履弃黄岘遁走。
四年春三月,衍琅邪郡民王万寿等斩衍辅国将军、琅邪东莞二郡太守、带句山戍主刘晣并将士四十余人,以城内属。徐州刺史卢昶遣兼郯城戍副张天惠率众赴之,而衍郁洲已遣二军以拒天惠,天惠与万寿等内外齐击,俘斩数百。永仍遣琅邪戍主傅文骥入城据守,衍又遣将张稷、马仙琕等攻围文骥。诏昶率众赴之,而文骥以粮尽降衍,昶遂失利而还。
延昌二年二月,郁洲徐玄明斩送衍镇北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张稷首,以州内附。三年六月,衍遣众寇九山,荆州刺史桓叔兴大破之,斩其虎旅将军蔡令孙、冠军将军席世兴、贞义将军蓝次孙。四年二月,衍宁州刺史任太洪率众寇关城,益州长史成兴孙击破之。熙平元年正月,衍遣其恆农太守王定世等寇边,都督元志破之,斩定世,悉俘其众。衍豫州刺史赵祖悦率众数万,偷据硖石,诏镇南将军崔亮、镇军将军李平讨克之,斩祖悦,传首京师。衍衡州刺史张齐寇益州,刺史传竖眼讨之,斩其将任太洪,齐遁走。初,衍每欲称兵境上,窥伺边隙,常为诸将摧破,虽怀进趣之计,而势力不从。遂于浮山堰淮,规为寿春之害。肃宗诏征南萧宝夤率诸将讨之,大破衍众于淮北。秋九月,堰自溃决,漂其缘淮城戍居民村落十余万口,流入于海。
正光元年,衍改称普通,至三年,其弟子西丰侯正德弃衍来奔,寻复亡归,衍初忿之,改其姓为背氏,既而复焉,封为临贺王。五年九月,衍将裴邃、虞鸿袭据寿春外郭,刺史长孙稚击走之。
孝昌元年正月,徐州刺史元法僧据城南叛,衍遣豫章王综镇彭城,综,萧宝卷之遗腹子也。初,衍平建业,因纳其母吴氏,吴氏先有孕,后生综,衍谓为己子,甚宠爱之。综既长,母密告综,综遂潜图叛衍,既镇彭城,及大军往讨,综乃拔身来奔。余将退走,国军追蹑,所获万计。衍初闻之,恸哭气绝,甚为惭惋,犹云其子,言其病风所致,时人咸笑之。
三月,衍遣其北梁州长史锡休儒、司马鱼和、上庸太守姜平洛等入寇直城,梁州刺史傅竖眼遣息敬绍率众大败之,擒斩三千人,休儒等遁走。四月,衍益州刺史萧润猷将焚文炽等率众围小剑戍,益州刺史邴虬遣子子达,行台魏子建遣别将淳于诞拒击之。五月,诞等大破文炽,俘斩二万,擒其次将萧世隆等十二人,文炽走免。是岁,衍又改年为大通。
二年七月,衍将元树、湛僧珍等寇寿春。又攻逼新野,诏都督魏承祖讨破之。三年二月,衍将成景俊寇彭城,行台崔孝芬率诸将击走之。
建义元年,衍遣其将曹义宗寇荆州,大都督费穆大破之,生擒义宗,槛送京师。初,尔朱荣入洛,北海王颢奔于衍,衍以颢为魏主,资颢士马,令其大将陈庆之部率送颢。永安二年夏,遂入洛阳,车驾还讨,破走之,唯庆之一身走免,自余部众皆见俘执。闰月,巴州刺史严始欣据州入衍,衍遣将萧玩、张鸿等率众赴援,都督元景夏率益梁二州军讨之。三年正月,斩始欣,衍众败走,又斩萧玩等首,俘获万余人。
普泰元年春,南青州刺史茹怀朗遣部将何宝率步骑三千击衍守将于琅邪,擒其云麾将军、徐兗二州刺史沈预,斩其宣猛将军、齐州刺史刘相如。
永熙元年夏,衍遣其鄴王元树及谯州刺史朱文开入据谯城,东南道行台樊子鹄率诸军攻克之,擒元树、文开等送于京师。
天平元年十月,衍雄信将军纪耕率众入寇尃嵣,都督曹仲尼破走之,斩其军主沈达、闵庄等。二年正月,衍将湛僧珍寇南兗州,州军击破之。行台元晏又破湛僧珍等于项城,虏其阙二字 刺史杨票。二月,衍司州刺史陈庆之、郢州刺史田朴特等寇边,豫州刺史尧雄击走之。五月,衍仁州刺史黄道始寇北济阴,徐州刺史任祥讨破之。十月,衍将梁秉俊寇单父,祥又大败之,俘斩万余人。十一月,衍雍州刺史萧恭遣将柳仲礼寇荆州,刺史王元轨破之于牛饮,斩其将张殖、王世兴。是年,衍又改号为中大通。三年五月,豫州刺史尧雄攻衍白苟堆镇,克之,擒其北平太守苟元旷。十月,行台侯景攻陷衍楚城,获其楚州刺史桓和兄弟。四年九月,衍青冀二州刺史除子彦寇圉城,南青州刺史陆景元击走之。
先是,益州刺史傅和以城降衍,衍资送和,令申意于齐献武王,求通交好,王志绥边远,乃请许之。四年冬,衍遣其散骑常侍张皋、通直常侍刘孝仪、通直常侍崔晓朝贡。二年夏,又遣散骑常侍沈山卿、通直常侍刘研朝贡。兴和二年春,又遣散骑常侍柳豹、通直常侍刘景彦朝贡。其年冬,又遣散骑常侍陆晏子、通直常侍沈景徽朝贡。是年,衍改号大同。三年夏,又遣散骑常侍明少遐、通直郎谢藻朝贡。四年春,又遣散骑常侍袁狎、通直常侍贺文发朝贡。其年冬,又遣散骑常侍刘孝胜、通直常侍谢景朝贡。武定元年夏,又遣散骑常侍沈众、通直常侍殷德卿朝贡。其年冬,又遣散骑常侍萧确、通直常侍陆缅朝贡。三年秋,又遣散骑常侍徐君房、通直常侍庾信朝贡。四年夏,又遣散骑常侍萧瑳、通直常侍贺德易朝贡。五年春,又遣散骑常侍谢兰、通直常侍鲍至朝贡。朝廷亦遣使报之。十余年间,南境宁息。
六年,衍又改号为中大同,其年又改为太清。是岁,司徒侯景反,遣使通衍,请其拯援。衍惑景游说,遂绝贡使。衍子网及朝臣并切谏以为不可,衍不从。乃遣其兄子豫州刺史、贞阳侯渊明,北兗州刺史胡贵孙等寇逼徐州,与侯景为声援,仍堰泗水以灌彭城。齐文襄王遣行台慕容绍宗、仪同三司高岳、潘相乐等率众讨之。绍宗檄衍境内曰:
夫乾坤交泰,明圣兴作,有冥运行之力,俱尽变化之途。抱识含灵,融然并至;呈形赋命,混而同往。所以玄功潜运,至德旁通,百姓日用而不知,万国受赐而无迹。岂徒凿其耳目,易其心虑,悟以风云,一其文轨,使夫日月之照不私,雨露之施均洽,运诸仁寿之域,纳于福禄之林。自晋政多僻,金行沦荡,中原作战斗之场,生民为鸟兽之饵;则我皇魏握玄帝之图,纳水灵之祉,驾云车而自北,策龙御以图南,致符上帝,援溺下土,怪物殛死,淫水不作,运神器于顾眄,定宝命于踟蹰,恢之以武功,振之以文德,宇内反可封之俗,员首识尧舜之心。沙海荒忽之外,瀚漠羁縻之表,方志所不传,《荒经》所不缀,莫不绳谷钓山,依风托水,共仰中国之圣,同欣大道之行。唯夫三吴、百越独阻声教,匪民之咎,责有由焉。
自伪晋之后,刘萧作慝,擅僭一隅,号令自己。惟我祖宗驭宇,爱民重战,未极谋臣之画,不穷节将之兵,聊遣行人,降以尺一,圆台已筑,黄屋辄去,赐其几杖,置之度外。萧衍轻险有素,士操蔑闻,睥睨君亲,自少而长好乱乐祸,恶直丑正,巧用其短,以少为多。詃惑愚浅,大言以惊俗;驱扇邪僻,口兵以作威。曲体胁肩,摇脣鼓舌,候当朝之顾指,邀在位之余论。遂污辱冠带,偷窃籓维。及宝卷昏狂,下不堪命,曾无北面有犯之节,遽灭人伦在三之礼,凭妖假怪,鬼语神言,称兵指阙,倾朝鸩主,陵虐孤寡,聋愚士民。天不悔祸,奸丑得志,内恣雕靡,外逞残贼。驱羸国之兵,迫糊口之众,南出五岭,北防九江,屯戍不解,役无宁岁。死亡矢刃之下,夭折雾露之中,哭泣者无已,伤痍者不绝。托身人上,忽下如草。遂使顽子弟,肆行淫虐;狡猾群小,纵极贪惏。剥割苍生,肌肉略尽;刳剔黔首,骨髓俱罄。猛虎未方其害,饿狼讵侔其祸,惵惵周余,救死无地。至于矫情饰诈,事非一绪。毒螫满怀,妄敦戒业;躁竞盈胸,谬治清静。至乃大兴寺塔,广缮台堂,昭阳到景,垂珠衔璧,峥嵘刻削,千门万户。鞭挞疲民,尽其筋骨,延壤运石,悲歌掩途,死而可祈,甘同仙化。智浅谋疏,曾不自揆。遏桐柏之流,翻为己害;子亡齐之胤,忽为戎首。书契迄兹,罕闻其事。至于废捐冢嫡,崇树愚子,朋党路开,彼我侧目。疾视扼腕,十室而九,翘足有待,良亦多人。
二纪于兹,王家多败,故则车驰之警,终有惊坠之哀,神只痛愤,宇县崩震。于是故相国、齐献武高王感天壤之惨黩,激云雷以慨然,仗高义而率民,奋大节以成务。爰有匡国定霸之图,非直讨贼雪耻之举。于是叡略纷纭,灵武冠世,荡涤逋孽,尊主康邦。皇上秉历受图,天临日镜,道随玄运,德与神行。既而元首怀舞戚之风,上宰薄兵车之会,前解系南冠,喻以好睦,舟车遵溯,川陆光华,亭徼相望,欣然自泰,反肉还童,不待羊、陆。虽嘉谋长算,爰自我始,罢战息民,两获其泰。王者之信,明始四时,岂或为人君父,二三其德,书而不法,可不惜哉!
侯景一介役夫,出自凡贱,身名沦没,无或可纪。直以趋驰便习,见爱尔朱,小人叨窃,遂忝名位。及中兴之际,义旗四指,无恶不赦,实在群胡。景荷人成拔,藉其股肱,主人有丹颈之期,所天蹈族灭之衅。虽不能蔽捍左右,以命酬恩,犹当惨颜后至,义形于色。而趣利改图,速如覆手,投身麾下,甘为仆隶。献武王弃其瑕秽,录其小诚,得厕五命之末,预在一队之后。参迹驱驰,庶其来效,长鞭利铩,术以制之。既关陇逋诛,每事经略,以河南空虚之地,非兵战之冲,薄存掎角,聊示旗鼓,岂资实效,寄以游声。军机催勒,盖唯景任,总兵统旅,别有司存。而愚褊有积,憍愎遂甚,犯违军纪,仍自猜贰,祸心潜构,翻为乱阶。负恩弃德,罔恤天讨,不义不昵,厚而必颠。委慈母如脱屣,弃少弟如遗土,群子陆陆,妻侄成行,慕姜兒之爽言,蔑伯春之宛转。跳梁猖蹶,夫欲谁欺!比之枭獍,异类同丑;欲拟蛇鼠,顾匪其伦。及远托关右,委命寇逆,宝炬定君臣之分,黑獭结兄弟之亲,授以名器之尊,救其重围之死,凭人系援,假人鼻息。俄而忘恩背惠,亲寻干戈,衅暴恶盈,侧首无托。以金陵逋逃之薮,江南流御之地,甘辞卑体,进熟图身。诡言浮说,抑可知矣,叛竖救命,岂将择音。伪朝大夫幸灾忘义,主耄于上,臣蔽于下。逐雀去草,曾不是图;窃宝叛邑,椒兰比好。人而无礼,其能国乎!
夫安危有大势,成败有恆兆,不假离朱之目,不藉子野之听,聊陈刺心之说,且吐伐谋之言。今帝道休明,皇猷允塞,四民乐业,百灵效祉。虽上相云亡,而伊陟继事,秉文经武,虎视龙骧。驱日下之俊雄,收一世之英锐,击刺犹雷电,合战如风雨,控弦跃马,固敌是求。蠕蠕昔遭离乱,辐分瓦裂,匹马孤征,告困于我。国家深敦邻附,愍其入怀,尽忧人之礼,极继绝之义,保卫出于故地,资给唯其多少,存其已亡之业,成其莫大之基。深仁厚德,镂其骨髓,引领思报,义如手足。吐欲浑深执忠孝,胶漆不渝,万里仰德,奏款属路,并申以婚好,行李如归,蠕蠕境斜界黄河,望通豳夏,飞雪千里,层冰洞积。北风转劲,实筋角之时,沍寒方猛,正氈裘之利。吐谷浑疾彼凶逆,强兵岁举,倾河及鄯,尘通陇峡。驱龙池之种,藉常胜之气,二方候隙,企其移踵。加以独孤如愿拥众秦中,治兵劫胁。黑獭北备西拟,内营腹心,救首救尾,疲于奔命。岂暇称兵东指,出师函谷。且秋风扬尘,国有恆防,关河形胜之际,山川襟带之所,猛将精兵,基跱岳立。又宝炬河阴之北,黑獭芒山之走,众无一旅,仅以身归。就其不顾根本,轻怀进趣,斯则一劳永逸,天赞我也。言之旦旦,日月经天,举世所知,义非徒语。持此量之,理有可见,则侯景游辞,莫非虚诞。
夫景绳枢席牖之子,阡陌鄙俚之夫,遭风尘之会,逢驰鹜之日,遂位在三吏,邑启千社,揣身量分,久当止足。而乃周章去就,离跂不已,夫岂徒尔,事可扌隺扬。度其众叛亲离,守死不暇,用闻将弃悬瓠,远赴彭城。老贼奸谋,复将作矣,固扬声赴助,计在图袭,吞渊明之众,招厌虐之民,举长淮以为断,仍鵄张岁月,南面假名,死而后已。此盖蚌鹬之祸,我承其弊。
且伪主昏悖,不惟善邻,贼忍之心,老而弥笃。纳逋叛之诡谲,蔑信义以猖狂,天丧其神,人重其怨,将践瓜圃之踪,且追兒侯之辙。今征发犬羊,侵铁徐部,筑垒拥川,凯觎小利,此而可忍,孰不可怀!兵凶战危,出不得已,谬奉朝规,肃兹九伐。打鼎拔树之众,超乘投石之旅,练甲争途,波聚雾合。虎班龙文之逸,兰池蒲梢之驵,嘘天陆野,蹑影追风,振旅南辕,长驱讨蹙。非直三吴鼠面,一麾鱼骇,乘此而往,青盖将归。且衍虐纲蚩,兵权在外,持险躁之风俗,兼轻薄之子孙。萧纶凶狡之魁,岂无商臣之佷;萧誉失志之愤,当召专诸之客。外崩中溃,今也其时。
幕府师行以礼,兵动以义,吊民伐罪,理有存焉。其有知机审变,翻然鹊起,立功立事,去危就安,赏典未忘,事必加等。若军威所至,敢有拒违,尺兒已土,咸从枭戮。今三礼四义之将,豹虎熊罴之士,深衔逋伪信纳叛亡,违卜愎谏,实兴伐役。莫不含怒作色,如赴私仇;茹肝涉血,义不旋踵。攻战之日,事若有神,莽积麻乱,菲旦伊夕。以彼曲师危卒,望我军锋,何异蛣蜣被甲,蝍蛆举尾。正恐旗鼓一接,芝藋俱摧,先事喻怀,备知翰墨。王侯无种,祸福由人,斯盖丈夫肉食之秋,壮士封侯之会。冬冰可折,时不再来,凡百君子,勉求多福。檄之所到,咸共申省,知我国行师之意。
冬十二月,绍宗、高岳等大破衍众寒山,擒渊明、贵孙等,俘斩五万,其冻溺烧之而死,不可胜数。衍既惭悔,六年,复遣使羊珍孙款关乞和,并修吊书于齐文襄王。文襄王欲以威德怀之,许其通而不复其书。衍于是遣其散骑常侍谢班、通直常侍徐陵诣阙朝贡。
班等未及还而侯景举兵袭衍,密与衍弟子临贺王正德交通,许推为主。景至横江,衍令正德率军拒景,正德因而迎之。景济江,立以为主,以趣建业。衍好人佞己,末年尤甚,或有云国家强盛者,即便忿怒,有云朝廷衰弱者,因致喜悦。是以其朝臣左右皆承其风旨,莫敢正言。初景之将渡江也,衍沿道军戍,皆有启列,而中领军朱异恐忤衍意,且谓景不能渡,遂不为闻。景至嵫湖,方大惊骇,乃令其太子纲守中书省,军事悉以季之。又逼居民入城,百姓因相剥掠,不可禁止。衍令直从临俞景茂赦二冶、尚方、钱署罪人及建康、廷尉诸囚,欲押令入城以充防捍。诸徒囚放火烧冶,一时散走。衍忧懑无计,唯令其王公已下分屯诸门;摄诸寺藏钱皆入聚德阳堂,以充军实。
景既至,便围其城,纵火烧爇,掘长围,筑土山以攻衍。衍亦于城内起山以应之。衍令文武运土,人责二十石,于是其王侯朝贵皆自负檐。萧网亦欲自负,佥议以为太示迫屈,乃止。衍每募人出战,素无号令,初或暂胜,后必奔背。景宣言曰:“城中非无菜,但无酱耳”,以戏侮之。衍太官及军人元柴,乃发取尚书省、武库、左右藏以充用。衍州镇外援虽有至者,而景围栅深固,内外断色。衍数募人出战,常为景所执获。有一小兒请以飞鵄传致消息,网乃作数千丈绳,缀纸鵄于绳端,缚书其背,又题鵄口:“若有得鵄送援军者赏银百两。”纲出太极殿,因西北风而飏之,频放数鵄,景令走马射取之,竟不能达也。
衍城内大饥,人相食,米一斗八十万,皆以人肉杂牛马而卖之。军人共于德阳堂前立市,屠一牛得绢三千匹,卖一狗得钱二十万。皆熏鼠捕雀而食之,至是雀鼠皆尽,死者相枕。初有盗取其池鱼者,衍犹大怒,敕付廷尉,既而宿昔都尽。其不识事宜如此。
景久攻未拔,而衍外援虽多,各各乖张,无有总制,更相妒忌,不肯奋击。唯衍子邵陵王纶再于钟山决战,战败而走。景粮既少,遂谲衍求和。衍信之,乃割江西四州授景,封为寿阳王,遣其朝贡。与部下歃血盟讫,景诈引军还石头。衍乃敕授军令下,诸军初不受诏,后重敕乃从。衍又令援军以船三百艘给景,景犹嫌其少,又敕付二百。衍永安侯萧确、直阖将军赵威方颇有勇略,为景所惮。景乃谓衍曰:“确与威方频隔岸见骂,云:‘天子自与汝和,我终不置汝!’我今便不敢去,若召此二人入城者,吾当解围。”衍复遣使征确等,确等不从。衍又为手书与诸军,云:“确若不入者,宜以军法送之。”确等不得已,乃赴衍。景夏谓衍曰:“始有西信至,北军已克寿春、钟离,我今便无委足处,求权借广陵、谯州,待征复两城,还以此州相归。”衍又许之。景外云欲和,伺其懈怠,衍君臣上下信景欺诈,所有战具,悉皆收去。后知非实,更狼狈设备,有甚于初。城转危急,衍等计穷,乃复遣使诣景。景又诡云:“今时既热,便不能得去,正当乞留京师,为朝廷立效耳。”而悉力大攻,七年三月遂拔之。
景自至建业,纵军士前后虏掠,仓库所有皆扫地尽矣。景乃从数百骑见衍,歔欷流涕,因请香火为作义兒,还以衍为主。令正德通启云:“前为景所擒,使摄四海,辞不获免,权总万机,今景既入辅,乞解僭滥,以王还邸。”自景围建业,城中多有肿病,死者相继,无复板木,乃刳柱为棺。自云龙、神虎门外,横尸重沓,血汁漂流,无复行路。及景入城,悉聚尸焚之,烟气张天,臭闻数十里。初,城中男女十余万人,及陷,存者才二三千人,又皆带疾病,盖天亡之也。衍寻为景所饿杀。自衍为景攻围历百余日,衍子荆州刺史、湘东王绎,益州刺史、武陵王纪各拥兵自守,坐看衍之悬危,竟不奔赴。始景渡江至陷城之后,江南之民及衍王侯妃主、世胄子弟为景军人所掠,或自相卖鬻,漂流入国者盖以数十万口,加以饥馑死亡,所在涂地,江左遂为丘墟矣。
初,衍崇信佛道,于建业起同泰寺,又于故宅立光宅寺,于钟山立大爱敬寺,兼营长千二寺,皆穷工极巧,殚竭财力,百姓苦之。曾设斋会,自以身施同泰寺为奴,其朝臣三表不许,于是内外百官共敛珍宝而赎之。衍每礼佛,舍其法服,著乾陀袈裟。令其王侯子弟皆受佛诫,有事佛精苦者,辄加以菩萨之号。其臣下奏表上书亦称衍为皇帝菩萨。衍所部刺史郡守初至官者,皆责其上礼献物,多者便云称职,所贡微少,言为弱惰。故其牧守,在官皆竞事聚敛,劫剥细民,以自封殖,多妓妾、粱肉、金绮。百姓怨苦,咸不聊生。又发召兵士,皆须锁械,不尔便即逃散。其王侯贵人,奢淫无度,弟兄子侄,侍妾或及千数,至乃回相赠遗。其风俗颓丧,网维不举若此。衍自以持戒,乃至祭其祖祢,不设牢牲,时人皆窃云,虽僭司王者,然其宗庙实不血食矣。衍未败前,宵其同泰寺,衍祖父墓前石麟一旦亡失,识者咸知其将灭也。景又立衍子纲,寻复杀之。衍之亲属并见屠害矣。
史臣曰:二萧竞涂泥之中,同蜗角之战,或年才三纪,或身不获终,而偷名江徼,自拟王者,考之遂士,所未前闻。昔勾践致贡而延世,夫差争长而后死,两寇方之吴越,不乃劣乎?
列传第八十七
私署凉州牧张实 鲜卑乞伏国仁 鲜卑秃发乌孤
私署凉王 李暠 卢水胡沮渠蒙逊
张实,字安逊,安定乌氏人。父轨,安士彦,散骑常侍。以晋室多难,阴图保据河西,求为凉州,乃除持节、护羌校尉、凉州刺史。桓帝西略也,轨遣使贡其方物。晋加号安西将军,封安乐乡侯,邑一千户。永嘉五年,晋以轨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封霸城侯。寻进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愍帝即位,进拜司空,封西平公,邑三千户。后拜侍中、太尉、凉州牧。轨年老多疾,拜实抚军大将军,副凉州刺史。未几,轨风病积年,二子代行州事,闭绝音问,莫能知者。轨颇识天文,每州内有贼,舆疾仰观曰:“无能为害。终如其言。”
实代统任,愍帝拜为使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西中郎将、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西平公。刘曜陷长安,实自称侍中、司空、大都督、凉州牧,承制行事。于时天下丧乱,秦雍之民死者十八九,唯凉州独全。实自恃众强,转为骄恣。平文皇帝四年,实为左右阎沙等所杀。先是谣曰:“蛇利砲,蛇利砲,公头坠地而不觉。”实所住室梁间有人象而无头,久之乃灭。实恶之,未几见杀。实弟茂统任。
茂字成逊,私署使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平西将军、护羌校尉、晾州牧、西平公。诛阎沙等百余人。遣使朝贡。茂妻弟贾模兄弟谋害茂,茂杀之。刘曜上陇,茂惧而降,曜以为太师、凉王。茂卒,无子,实子骏统任。
骏,字公庭,自称使持节、大将军、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遣使朝贡。炀帝时,陇西人辛晏以枹罕降之,骏遂有河南之地,至于狄道,与石勒分境。
骏筑南城,起谦光殿于其中,穷珍极巧,又四面各起一殿,东曰宜阳青殿,南曰朱阳赤殿,西曰正德白殿,北曰玄武黑殿,服章器物皆依色随四时居之,其旁有直省寺署,一依方色。其奢僭如此,民以劳怨,骏议治石田,参军索孚谏曰;“凡为治者,动不逆天机,作不破地德。昔后稷之播百谷,不垦磐石;禹决江河,不逆流势。今欲徙石为田,运土殖谷,计所损用,亩盈百石,所收不过三石而已,窃所未安。”骏怒,出孚为伊吾都尉。有石陨于破胡,焦而碎,声如击鼓,闻七百里。其处气上黑如烟,烟首如赤飙。骏少而淫佚,常夜出微行,奸乱邑里,少年皆化之。性又贪惏。有图秦陇意。以谷帛付民,岁收倍利,利不充者,簿卖田宅。
分武威、武兴、西平、张掖、酒泉、建康、西海、西郡、湟河、晋兴、广武十一郡为凉州,以长子重华为刺史;金兴、晋城、武始、南安、永晋、大夏、武城、汉中八郡为河州,以其宁戎校尉张瓘为刺史;敦煌、晋昌、高昌,西域都护、戊己校尉、玉门大护军,三郡三营为沙州,以西胡校尉杨宣为刺史。骏私署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督摄三州。始置诸祭酒、郎中、大夫、舍人、谒者之官,官号皆拟天朝,而微辨其名。舞六佾,建豹尾,车服旌旗一如王者。轨保凉州,阴澹之力,骏以阴氏门宗强盛,忌之,乃逼澹弟鉴令自杀,由是大失人情。骏既病,见鉴为崇,遂死。时建国九年也。子重华统任。
重华,字太林。私署使持节、大都督、太尉公、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石虎遣麻秋率众渡河,城于长最,凉州震动。司马张耽荐主簿谢艾于重华,重华任之。艾击斩秋将綦母安等。俘斩万五千人。重华遣使朝贡,自署丞相、凉王、领秦雍凉三州牧。重华死。子曜灵统任。
曜灵,年十岁。自称大司马、凉州牧,以重华兄祚为抚军将军辅政。祚先蒸重华母马氏,密说马氏以曜灵幼弱,须立长君,马从之,遂废曜灵而立祚。曜灵寻为祚所杀。
祚,字太伯。既统任,自称大将军、凉州牧、凉公。专为奸虐,骏及垂华子女未嫁者皆淫之,凉州人士咸赋《墙茨》。初,重华末年,有螽斯虫集安昌门外,缘壁逆行。都尉常据谏曰:“螽斯是祚小字,今乃逆行,灾之大者,愿出之。”重华曰:“子孙繁昌之征,何为灾也?吾昨梦祚摄位,方委以周公之事,辅翼世子,而祚终杀曜灵焉。”
自署凉王,立宗庙,置百官,号和平元年。遣使朝贡。又追加轨以下王号。滥杀谢艾于酒泉。郎中了琪谏祚僭窃,祚斩琪于阙下。废诸神祀,山川枯竭。置五都尉,司人奸过。禁四品以下不得衣缯帛,庶人不得畜奴婢、乘车马。百姓怨愤。有光状如车盖,声如雷,震动城邑。仲夏降霜。有神降,自称“玄冥”,与人交语,祚日夜祈之,神言与其福利,祚信焉。众知祚必败,而祚暴虐弥甚。
明年,祚河州刺史张瓘起兵讨祚,骁骑将军宋混率众应瓘。混进攻姑臧,祚遣侍中索孚伐瓘。有王鸾者,云“师出必败”,并陈祚三不道。祚以妖言惑众,斩之,鸾临刑曰:“我死之后,军败于外,王死于内。”祚族之。宋混至姑臧,领军赵长等开宫门应之。入殿称万岁,祚以长等破混也,出劳之。长以槊刺祚中额,祚奔入,为厨士徐黑所杀,暴尸道左。城内咸称万岁。瓘等立重华少子玄靖统任。
玄靖,字元安。自署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王。以瓘为尚书令、凉州牧秉政,宋混为尚书仆射。
瓘性猜恶,赏罚皆以爱憎,无复网纪,郎中殷郇陈损益,谏瓘,曰:“虎生三日能食肉,不须人教。”由是莫有言者。瓘与玄靖参乘出城,城北大桥三梁俱折。瓘恶之,乃日日散钱帛,树私惠,而都街杀人,朝朝不绝。思为乱者十室而九。东苑大冢上忽有池水;城东大泽,地忽火燃,广数里。乃杀宿嫌牛旋等以应水火之变。瓘谋诛诸宋,废玄靖自立。先是,太白守舆鬼,占者以为州分,当有暴兵,故瓘欲厌之。于是宋混率众诛瓘,瓘先杀妻子三十口,乃自杀。
玄靖以混为骠骑大将军、尚书令。混病死,弟玄安代辅政。以旱祈带石山,玄安欲登之,弟名犯世宗讳曰:“世人云登此山者破家身亡。”玄安曰:“安有此也!”策马登之,马倒伤足。御史房屋柱自烯焦折,或曰:“柱之为字也,左木右主;‘宋’字含木,木焦,宋破而主存,灾之大也,宜防之。”又所乘马五匹,一夜中髭尾秃,人曰:“尾之为字也,尸下毛,毛去尸,绝灭之征。”玄安曰:“吉凶在天,知可如何。”未几,玄安司马张邕起兵杀玄安,尽诛宋氏。先是谣曰:“灭宋者田土子。”
邕,一名野。邕刑杀过差,内外复思为乱,骏少子天锡因民心起兵杀邕,以冠军大将军辅政。玄靖庶母郭氏以天锡擅权,与张氏疏宗谋诛之,事发,天锡杀玄靖而自立。
天锡,字纯嘏,一名公纯。私署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护羌校尉、凉州牧、凉王。有火燃于泥中。天锡骄恣淫昏,不恤民务,元日与嬖人亵饮,既。阙二字 群臣朝贺,又不省其母。从事中郎张虑舆貙切谏,且求大觐,天锡不纳。昭成末,苻坚遣将苟苌伐凉州,破之,天锡降于苌。初骏时谣曰:“刘新妇簸米,石新妇炊羖,羝荡涤,簸张兒,张兒食之口正披。”是时姑臧及诸郡国童兒皆歌之,谓刘曜、石虎并伐凉州不克,至坚而降之也。天锡至长安,坚拜为尚书。坚败于寿春,天锡奔建康。
鲜卑乞伏国仁,出于陇西。其先如弗自漠北南出。五代祖祐邻并兼诸部,部众渐盛。父司繁,拥部落降于苻坚,以为南单于,又拜镇西将军,镇勇士川。司繁死,国仁代统任。苻坚之伐司马昌明,以国仁为前将军,领骑先锋。及坚之败,国仁叔步颓叛于陇右,坚令国仁讨之,叔颓大悦,迎而推之,招集部落,众十余万。太祖时,私署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秦州、河州牧,号年建义,署置官属,分部内为十一郡,筑通士城以都之。
国仁死,弟乾归统事,自署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改年为太初,署百官。登国中,迁于金城。南门自坏,乾归恶之,迁于苑川。寻为姚兴所破,又奔枹罕,遂降姚兴,兴拜为河州刺史,封归义侯。寻还苑川。乾归乃背姚兴,私称秦王,置百官,年号更始。遣使请援,太宗许之。后乾归田于五溪,枭集其手,寻为兄子公府所杀。子炽磐杀公府,代统位。
炽磐,自称大将军、河南王,改年为永康。后袭秃发傉檀于乐都,灭之,乃私署秦王,置百官,改年为建洪。后遣其尚书郎莫胡、积射将军乞伏又寅等贡黄金二百斤,请伐赫连昌,世祖许之。及世祖平统万,炽磐乃遣其叔平元将军泥头、弟安远将军度质于京师,又使其中书侍郎王恺、丞相从事中郎乌讷阗奉表贡其方物。炽磐死,子暮末统任。
暮末,字安石跋。既立,改年为永洪。其尚书陇西辛进曾随炽磐游于后园,进弹鸟丸,误伤暮末母面,至是杀进五族二十七人。暮末弟殊罗蒸炽磐左夫人秃发氏,暮末知而禁之。殊罗惧,与叔父什夤谋杀暮末。秃发氏盗门钥于内,钥误,门者告暮末,收其党与尽杀之。欲鞭什夤,什夤曰:“我负汝死,不负汝鞭。”暮末怒,刳其腹,投尸于河。什夤母弟白养及去列颇有怨言,又杀之。政刑酷滥,内外崩离,部民多叛,人思乱矣。后为赫连定所逼,遣王恺、乌讷阗请迎于世祖,世祖许以安定以西、平凉以东封之。暮末乃焚城邑,毁宝器,率户五万千至高田谷,为赫连定所拒,遂保南安。世祖遣使迎之,幕末卫将军吉毗固谏,以为不宜内徙,暮未从之。赫连定遣其北平公韦代率众一万攻南安,城内大饥,人相食。神四年,暮末及宗族五百余人出降,送于上邽。
鲜卑秃发乌孤,八世祖匹孤自塞北迁于河西。其地东至麦田、牵屯,西到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匹孤死,子寿阗统任。初母孕寿阗,因寝产于被中,乃名秃发,其俗为被覆之义。五世祖树机能壮果多谋略,晋泰始中,杀秦州刺史胡烈于万斛堆,败凉州刺史苏愉于金山。咸宁中,又斩凉州刺史杨欣于丹岭,尽有凉州之地。后为部民没骨所杀,从弟务丸统任。务丸曾孙思复犍,部众稍盛,即乌孤父也。
思复犍死,乌孤统任。皇始初,吕光拜乌孤益州牧、左贤王。乌孤私署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年号太初。天兴初,乌孤又称武威王,徙治乐都,置车骑将军已下,分立郡县。乌孤因酒走马,马倒伤胁,笑曰:“几为吕光父子所喜。”既而遂死。
弟凉州牧、西平公利鹿孤统任,徙治西平,改年建和。使使朝贡。遣弟车骑将军傉檀拒吕纂,纂士马精锐,军人大惧,傉檀下马据胡床,以安众情。乃贯甲交战,破纂军二千余级。利鹿孤私置百官,自丞相以下。
利鹿孤死,傉檀统任,私署凉王。还居乐都,年号洪昌。遣使朝贡。天赐中,傉檀诈降姚兴,兴以傉檀为凉州刺史,遂据姑臧。与沮渠蒙逊战于均石,为蒙逊所败。傉檀又为赫连屈丐所破于阳武,以数千骑奔南山,几为追骑所得。惧东西寇至,乃徙三百里内民于姑臧。姚兴乘衅遣将姚弼等至于城下,傉檀驱牛羊于野,弼众采掠,傉檀因分击大破之,弼乃退还。傉檀又自署凉王,署百官,改号嘉平。永兴中,尽众伐沮渠蒙逊,为蒙逊所败于穷泉,单马归姑臧。惧为蒙逊所灭。乃迁于乐都。蒙逊以兵围之,筑室反耕,为持久之计。傉檀以子保周为质于蒙逊,蒙逊乃还。
神瑞初,傉檀率骑击乙弗虏,大有擒获,而乞伏炽磐乘虚袭乐都克之,执傉檀子虎台以下。傉檀闻之曰:“若归炽磐,便为奴仆,岂忍见妻子在他怀中也!”引众而西,众皆离散。傉檀曰:“蒙逊、炽磐昔皆委质于吾,今而归之,不亦鄙哉!四海之广,无所容身,何其痛乎!”既乃叹曰:“吾老矣,宁见妻子而死。”遂降炽磐,炽磐待以上宾之礼,用为骠骑大将军,封左南公。岁余,鸩杀之。傉檀少子贺,后来奔,自有《传》。
李暠,字玄盛,小字长生,陇西狄道人也,汉前将军广之后。曾祖柔,晋相国从事中郎、北地太守。祖太,张祚先武卫将军。父昶,早卒,暠,遗腹子也。皇始中,吕光建康太守段业自称凉州牧,以敦煌太守孟敏为沙州刺史,暠为效谷令。敏死,敦煌护军敦谦等推暠为宁朔将军、敦煌太守。业私称凉王,暠诈巨于业,业以暠为镇西将军。天兴中,暠私署大都督、大将军、护羌校尉、秦凉二州牧、凉公,年号庚子,居敦煌,遣使朝贡。天赐中,改年改初,迁于酒泉,岁修职贡。暠死,子歆统任。
歆,字士业,自称大都督、大将军、护羌校尉、凉州牧、凉公,号年嘉兴元年。大破沮渠蒙逊于解支涧,获七千余级。遣使朝贡。歆闻蒙逊南伐乞伏,乃起兵攻张掖。其母尹氏谓歆曰:“汝新造之国,地狭民希,蒙逊骁武,汝非其敌。吾观其数年以来,经谋规略,有兼并之志,且天时人事,似欲归之。度德量力,《春秋》之义。先王遗令‘深慎兵战,保境宁民,俟时而动’,言犹在耳,奈何忘之。汝必行也,非唯师败,国亦亡矣。”歆不从,遂率步骑三万东伐,次于都渎涧。蒙逊自浩拒歆,战于怀城,为蒙逊所败,左右劝歆还酒泉,歆曰:“吾违太后明敕,远取败震,不杀此胡,复何面目见吾母也!”勒众复战,败于蓼泉,为蒙逊所杀,蒙逊遂克酒泉。歆之未败,有一大蛇从南门而入,至歆恭德殿前,有双雉飞出;宫内通街大树上有乌鹊争巢,鹊为乌所杀。敦煌父老令孤炽梦一白头公帢衣,而谓曰:“南风动,吹长木。胡桐椎,不中毂。”言讫,忽然不见。歆小字桐椎,至是而亡。’
歆弟敦煌太守恂复自立于敦煌,称冠军将军、凉州刺史。蒙逊攻恂子敦煌,三面起堤,以水灌城。恂请降,不许。城陷,恂自杀,蒙逊克敦煌。恂兄翻子宝后入国,自有传。
胡沮渠蒙逊,本出临松卢水,其先为匈奴左沮渠,遂以官为氏。蒙逊滑稽有权变,颇晓天文,为诸胡所归。吕光杀其伯父西平太守罗仇,蒙逊聚众万余,屯于金山,与从兄晋昌太守男成共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使持节、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称神玺元年。业以蒙逊为张掖太守,封临池侯,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之任。业自称凉王,以蒙逊为尚书左丞,忌蒙逊威名,微疏远之。天兴四年,蒙逊内不自安,谓为安西太守。蒙逊欲激怒其众,乃密诬告男成叛逆,业杀之。蒙逊泣告众,陈欲复仇之意。男成素有恩信,众情怨愤,泣而从之。蒙逊因举兵攻杀业,私署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号年永安,居张掖。
永兴中,蒙逊克姑臧,迁居之。改号玄始元年,自称河西王,置百官丞郎以下,频遣使朝贡。蒙逊寝于新台,阉人王怀祖斫蒙逊伤足,蒙逊妻孟氏擒怀祖斩之。蒙逊闻刘裕灭姚泓,怒甚,有校书郎言事于蒙逊,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妍妍然也!”遂杀之,其杀峻暴如此。太常中,蒙逊克李歆,寻灭敦煌。后改年承玄。
神中,遣尚书郎宗舒、左常侍高猛朝贡,上表曰:“伏惟陛下天纵睿圣,德超百王,陶育齐于二仪,洪其隆于三代。然钟运多难,九服纷扰,神旗暂拥,车书未同。上灵降祐,祚归有道,纯风一鼓,殊方革面。群生幸甚,率土齐欣。臣诚弱才,效无可录,幸遇重光,思竭力命。自欣投老,得睹盛化;冀终余年,凭倚皇极。前后奉表,贡使相望,去者杳然,寂无旋返。未审津途寇险,竟不仰达,为天朝高远,未蒙齿录?屏营战灼,无地自措。往年侍郎郭祗等还,奉被诏书,三接之恩始隆,万里之心有赖。今极难之余,开泰唯始,诱劝既加,引纳弥笃。老臣见存,遐外无弃,仰荷恺悌之仁,俯蹈康哉之咏。然商胡后至,奉公卿书,援引历数安危之机,厉以窦融知命之美。顾惟情愿。实深悚惕。何者?臣不自揆,远托大廕,庶微诚上宣,天鉴下降。若万国来庭,百壁陛贺,高蹈先至之端,独步知机之首。但世难尚殷,情愿未遂,章表频修,滞怀不暢,未达拱辰之心,延首一隅,低回四极。臣历观符瑞,候察天时,未有过于皇魏,逾于陛下。加以灵启圣姿,幼登天位,美咏侔于成康,道化逾于文景。方将振神网以掩六合,洒玄泽以润八荒。况在秦陇荼炭之余,直有老臣尽效之会。”
后蒙逊遣子安周内侍,世祖遣兼太常李顺持节拜蒙逊为假节,加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凉王。册曰:“昔我皇祖胄自黄轩,总御群才,摄服戎夏,叠曜重光,不殒其旧。逮于太祖,应期协运,大业唯新,奄有区宇,受命作魏。降及太宗,广辟崇基,政和民阜。朕承天绪,思廓宇县,然时运或否,雰雾四张,赫连跋扈于关西,大檀陆梁于漠北,戎夷负阻,江淮未宾,是用自东徂西,戎轩屡驾。赖宗庙灵长,将士宣力,克翦凶渠,震服强犷,四方渐泰,表里无尘。王先识机运,经略深远,与朕协同,厥功洪茂。当今运钟时季,僭逆凭陵,有土者莫不跨峙一隅,有民者莫不荣其私号,不遵众星拱极之道,不慕细流归海之义。而王深悟大体,率由典章,任土贡珍,爱子入侍。勋义著焉,道业存焉。惟王乃祖乃父有土有民,论功德则无二于当时,言氏族则始因于世爵。古先帝王褒贤赏德,莫不胙土分民,建为籓辅,是以周成命太公以表东海,襄王锡晋文大启南阳。是用割凉州之武威、张掖、敦煌、酒泉、西海、金城、西平七郡封王为凉王。受兹素土,苴以白茅,用建冢社,为魏室籓辅,盛衰存亡,与魏升降。夫功高则爵尊,德厚则任重,又加命王入赞百揆,谋谟帏幄,出征不怀,登摄侯伯。其以太傅行征西大将军,仗钺秉旄,鹰扬河右,远祛王略,怀柔荒隅,北尽于穷发,南极于庸岷,西被于昆岭,东至于河曲,王实征之,以夹辅皇室。又命王建国:署将相群卿百官,承制假授,除文官刺史以还、武官抚军以下;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跸,如汉初诸侯王故事。钦哉惟时,往践乃职,只服朕命,协亮天工,俾九德咸事,无忝庶官,用终尔显德,对扬我皇祖之休烈。”崔浩之辞也。
蒙逊又改称义和元年,延和二年四月,蒙逊死,遣使监护丧事,谥曰武宣王。蒙逊性淫忌,忍于刑戮,闺庭之中,略无风礼。
第三子牧犍统任,自称河西王,遣使请朝命。先是,世祖遣李顺迎蒙逊女为夫人,会蒙逊死,牧犍受蒙逊遗意,送妹于京师,拜右昭仪。改称承和元年。世祖又遣李顺拜牧犍使持节,侍中,都督凉沙河三州、西城羌戎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戎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牧犍以无功授赏,乃留顺,上表乞安、平一号,优诏不许。牧犍尚世祖妹武威公主,遣其相宋繇表谢,献马五百匹,黄金五百斤。繇又表请公主及牧犍母妃后定号。朝议谓礼母以子贵,妻从夫爵,牧犍母宜称河西国太后,公主于其国内可称王后,于京师则称公主,诏从之。牧犍遣其将军沮渠旁周朝京师,世祖遣侍中古弼、尚书李顺赐其侍臣衣服有差,产征世子封坛入侍。牧犍乃遣封坛朝于京师。
太延五年,世祖遣尚书贺多罗使凉州,且观虚实。以牧犍虽称蕃致贡,而内多乖悖,于是亲征之。诏公卿为书让之曰:“王外从正朔,内不舍僭,罪一也。民籍地图不登公府,任土作贡不入农司,罪二也。既荷王爵又授伪官,取两端之荣,邀不二之宠,罪三也。知朝廷志在怀远,固违圣略,切税商胡,以断行旅,罪四也。扬言西戎,高自骄大,罪五也。坐自封殖,不欲入朝,罪六也。北托叛虏,南引仇池,凭援谷军,提挈为奸,罪七也。承敕过限,辄假征、镇,罪八也。欣敌之全,幸我之败,侮慢王人,供不以礼,罪九也。既婚帝室,宠逾功旧,方恣欲情,蒸淫其嫂,罪十也。既违伉俪之体,不笃婚姻之义,公行鸩毒,规害公主,罪十一也。备防王人,候守关要,有如寇仇,罪十二也。为臣如是,其可恕乎!先令后诛,王者之典也。若亲率群臣,委贽郊迎,谒拜马首,上策也;六军既临,面缚舆榇,又其次也。如其守迷穷城,不时悛悟,身死族灭,为世大戮。宜思厥中,自求多福也。”
官军济河,牧犍曰:“何故尔也!”用其左丞姚定国计,不肯出迎,求救于蠕蠕,又遣弟董来率兵万余人拒官军于城南,战退。车驾至姑臧,遣使喻牧犍令出。牧犍闻蠕蠕内侵于善无,幸车驾返旆,遂婴城自守。牧犍兄子祖逾城出降,具知其情,世祖乃引诸军进攻。牧犍兄子万年率麾下又来降。城拔,牧犍与左右文武面缚请罪,诏释其缚。徙凉州民三万余家于京师。
初,太延中,有一父老投书于敦煌城东门,忽然不见,其书一纸八字,文曰:“凉王三十年,若七年。”又于震电之所得石,丹书曰:“河西、河西三十年,破带石,乐七年。”带石,山名,在姑臧南山祀傍,泥陷不通。牧犍征南大将军董来曰:“祀岂有知乎!”遂毁祀伐木,通道而行。牧犍立,果七年而灭,如其言。牧犍淫嫂李氏,兄弟三人传嬖之。李与牧犍姊共毒公主,上遣解毒医乘传救公主得愈。上征李氏,牧犍不遣,厚送居于酒泉,上大怒。既克,犹以妹婿待之。其母死,以王太妃礼葬焉。又为蒙逊置守墓三十家。改授牧犍征西大将军、王如故。
初,官军未入之间,牧犍使人斫开府库,取金银珠玉及珍奇器物,不更封闭。小民因之入盗,巨细荡尽。有司求贼不得。真君八年,其所亲人及守藏者告之,上乃穷竟其事,搜其家中,悉得所藏器物。又告牧犍父子多畜毒药,前后隐窃杀人乃有百数;姊妹皆为左道,朋行淫佚,曾无愧颜。始罽宾沙门曰昙无谶,东入鄯善,自云“能使鬼治病,令妇人多子”,与鄯善王妹曼头陀林私通。发觉,亡奔凉州。蒙逊宠之,号曰“圣人”。昙无谶以男女交接之术教授妇人,蒙逊诸女、子妇皆往受法。世祖闻诸行人,言昙无谶之术,乃召昙无谶。蒙逊不遣,遂发露其事,拷讯杀之。至此,帝知之,于是赐昭仪沮渠氏死,诛其宗族,唯万年及祖以前先降得免。是年,人又告牧犍犹与故臣民交通谋反,诏司徒崔浩就公主第赐牧犍死。牧犍与主诀,良久乃自裁,葬以王礼,谥曰哀王。及公主薨,诏与牧犍合葬。公主无男,有女,以国甥亲宠,得袭母爵为武威公主。
蒙逊子秉,字季义。世祖以其父故,拜东雍州刺史。险诐多端,真君中,遂与河东蜀薛安都谋逆。至京师,付其兄弟扼而杀之。
万年、祖并以先锋,万年拜安西将军、张掖王,祖为广武公。万年后为冀定二州刺史,复坐谋逆,与祖俱死。
初,牧犍之败也,弟乐都太守安周南奔吐谷浑,世祖遣镇南将军奚眷讨之。牧犍弟酒泉太守无讳奔晋昌,乃使弋阳公元洁守酒泉。真君初,无讳围酒泉,洁轻之,出城与语,为无讳所执。洁所部相率固守,无讳仍围之,粮尽,为无讳所陷。无讳又图张掖不能克,退保临松,遂还。世祖下诏喻之。时永昌王健镇凉州,无讳使其中尉梁伟诣健,求奉酒泉,又送洁及统帅兵士于健军。二年春,世祖遣兼鸿胪持节策拜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寻以无讳复规叛逆,复遣镇南将军、南阳公奚眷讨酒泉,克之。
无讳遂谋渡流沙,遣安周西击鄯善。鄯善王恐惧欲降,会魏使者劝令拒守。安周遂与连战,不能克,退保东城。三年春,鄯善王比龙西奔且末,其世子乃从安周,鄯善大乱。无讳遂渡流沙,士卒渴死者大半,仍据鄯善。
先是,高昌太守阚爽为李宝舅唐契所攻,闻无讳至鄯善,遣使诈降,欲令无讳与唐契相击。无讳留安周住鄯善,从焉耆东北趣高昌。会蠕蠕杀唐契,爽拒无讳,无讳将卫兴奴诈诱爽,遂屠其城,爽奔蠕蠕。无讳因留高昌。五年夏,无讳病死,安周代立。后为蠕蠕国所并。
史臣曰:周德之衰,七雄竞歭,咸分割神州,睥睨尊极。至是,张实等介在人外,地实戎墟,大争鵄张,潜怀不逊,其不知量固为甚矣。蛇虺相噬,终为擒灭,宜哉。
列传第八十八
高句丽 百济 勿吉 失韦 豆莫娄 地豆于 库莫奚 契丹 乌洛侯
高句丽者,出于夫余,自言先祖朱蒙。朱蒙母河伯女,为夫余王闭于室中,为日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既而有孕,生一卵,大如五升。夫余王弃之与犬,犬不食;弃之与豕,豕又不食;弃之于路,牛马避之;后弃之野,众鸟以毛茹之。夫余王割剖之,不能破,遂还其母。其母以物裹之,置于暖处,有一男破壳而出。及其长也,字之曰朱蒙,其俗言“朱蒙”者,善射也。夫余人以朱蒙非人所生,将有异志,请除之,王不听,命之养马。朱蒙每私试,知有善恶,骏者减食令瘦,驽者善养令肥。夫余王以肥者自乘,以瘦者给朱蒙。后狩于田,以朱蒙善射,限之一矢。朱蒙虽矢少,殪兽甚多。夫余之臣又谋杀之。朱蒙母阴知,告朱蒙曰:“国将害汝,以汝才略,宜远适四方。”朱蒙乃与乌引、乌违等二人,弃夫余,东南走。中道遇一大水,欲济无梁,夫余人追之甚急。朱蒙告水曰:“我是日子,河伯外孙,今日逃走,追兵垂及,如何得济?”于上鱼鳖并浮,为之成桥,朱蒙得渡,鱼鳖乃解,追骑不得渡。朱蒙遂至普述水,遇见三人,其一人著麻衣,一人著纳衣,一人著水藻衣,与朱蒙至纥升骨城,遂居焉,号曰高句丽,因以为氏焉。
初,朱蒙在夫余时,妻怀孕,朱蒙逃后生一子,字始闾谐。及长,知朱蒙为国主,即与母亡而归之,名之曰闾达,委之国事。朱蒙死,闾达代立。闾达死,子如栗代立。如栗死,子莫来代立,乃征夫余,夫余大败,遂统属焉。莫来子孙相传,至裔孙宫,生而开目能视,国人恶之。及长凶虐,国以残破。宫曾孙位宫亦生而视,人以其似曾祖宫,故名为位宫,高句丽呼相似为“位”。位宫亦有勇力,便弓马。魏正始中,入寇辽西安平,为幽州刺史母丘俭所破。其玄孙乙弗利,利子钊,烈帝时与慕容氏相攻击。建国四年,慕容元真率众伐之,入自南陕,战于木底,大破钊军,乘胜长驱,遂入丸都,钊单马奔窜。元真掘钊父墓,载其尸,并掠其母妻、珍宝、男女五万余口,焚其宫室,毁丸都城而还。自后钊遣使来朝。阻隔寇仇,不能自达。钊后为百济所杀。
世祖时,钊曾孙琏始遣便者安东奉表贡方物,并请国讳,世祖嘉其诚款,诏下帝系外名讳于其国,遣员外散骑侍郎李敖拜琏为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领护东夷中郎将、辽东郡开国公、高句丽王。敖至其所居平壤城,访其方事,云:辽东南一千余里,东至栅城,南至小海,北至旧夫余,民户参倍于前魏时。其地东西二千里,南北一千余里。民皆土著,随山谷而居,衣布帛及皮。土田薄脊,蚕农不足以自供,故其人节饮食。其俗淫,好歌舞,夜则男女群聚而戏,无贵贱之节,然洁净自喜。其王好治宫室。其官名有谒奢、太奢、大兄、小兄之号。头著折风,其形如弁,旁插鸟羽,贵贱有差。立则反拱,跪拜曳一脚,行步如走。常以十月祭天,国中大会。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为饰。好蹲踞。食用俎凡。出三尺马,云本朱蒙所乘,马种即果下也。后贡使相寻,岁致黄金二百斤,白银四百斤。
时冯文通率众奔之,世祖遣散骑常侍封拨诏琏令送文通,琏上书称当与文通俱奉王化,竟不送。世祖怒,欲往讨之。乐平王丕等议待后举,世祖乃止,而文通亦寻为琏所杀。
后文明太后以显祖六宫未备,敕琏令荐其女。琏奉表,云女已出嫁,求以弟女应旨,朝廷许焉,乃遣安乐王真、尚书李敷等至境送币。琏惑其左右之说,云朝廷昔与冯氏婚姻,未几而灭其国,殷鉴不远,宜以方便辞之。琏遂上书妄称女死。朝廷疑其矫诈,又遣假散骑常侍程骏切责之,若女审死者,听更选宗淑。琏云:“若天子恕其前愆,谨当奉诏。”会显祖崩,乃止。
至高祖时,琏贡献倍前,其报赐亦稍加焉。时光州于海中得琏所遣诣萧道成使余奴等,高祖诏责琏曰:“道成亲杀其君,窃号江左,朕方欲兴灭国于旧邦,继绝世于刘氏,而卿越境外交,远通篡贼,岂是籓臣守节之义!今不以一过掩卿旧款,即送还籓,其感恕思衍,只承明宪,辑宁所部,动静以闻。”
太和十五年,琏死,年百余岁。高祖举哀于东郊,遣谒者仆射李安上策赠车骑大将军、太傅、辽东郡开国公、高句丽王,谥曰康。又遣大鸿胪拜琏孙云使持节、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领护东夷中郎将、辽东郡开国公、高句丽王,赐衣冠服物车旗之饰,又诏云遣世子入朝,令及郊丘之礼。云上书辞疾,惟遣其从叔升于随使诣阙,严责之。自此岁常贡献。正始中,世宗于东堂引见其使芮悉弗,悉弗进曰:“高丽系诚天极,累叶纯诚,地产土毛,无愆王贡。但黄金出自夫余,珂则涉罗所产。今夫余为勿吉所逐,涉罗为百济所并,国王臣云惟继绝之义,悉迁于境内。二品所以不登王府,实两贼是为。”世宗曰:“高丽世荷上将,专制海外,九夷黠虏,实得征之。瓶罄,耻,谁之咎也?昔方贡之愆,责在连率。卿宜宣朕旨于卿主,务尽威怀之略,揃披害群,辑宁东裔,便二邑还复旧墟,土毛无失常贡也。”
神龟中,云死,灵太后为举哀于东堂,遣使策赠车骑大将军、领护东夷校尉、辽东郡开国公、高句丽王。又拜其世子安为安东将军、领护东夷校尉、辽东郡开国公、高句丽。正光初,光州又于海中执得萧衍所授安宁东将军衣冠剑佩,及使人江法盛等,送于京师。安死,子延立。出帝初,诏加延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领护车夷校尉、辽东郡开国公、高句丽王,赐衣冠服物车旗之饰。天平中,诏加延侍中、骠骑大将军,余悉如故。延死,子成立。讫于武定末,其贡使无岁不至。
百济国,其先出自夫余。其国北去高句丽千余里,处小海之南。其民土著,地多下湿,率皆山居。有五谷,其衣服饮食与高句丽同。
延兴二年,其王余庆始遣使上表曰:“臣建国东极,豺狼隔路,虽世承灵化,莫由奉籓,瞻望云阙,驰情罔极。凉风微应,伏惟皇帝陛下协和天休,不胜系仰之情,谨遣私署冠军将军、驸马都尉弗斯侯,长史余礼,龙骧将军、带方太守、司马张茂等投舫波阻,搜径玄津,托命自然之运,遣进万一之诚。冀神祗垂感,皇灵洪复,克达天庭,宣暢臣志,虽旦闻夕没,永无余恨。”又云:“臣与高句丽源出夫余,先世之时,笃崇旧款。其祖钊轻废邻好,亲率士众,陵践臣境。臣祖须整旅电迈,应机驰击,矢石暂交,枭斩钊首。自尔已来,莫敢南顾。自冯氏数终,余烬奔窜,丑类渐盛,遂见陵逼,构怨连祸,三十余载,财殚力竭,转自孱踧。若天慈曲矜,远及无外,速遣一将,来救臣国,当奉送鄙女,执扫后宫,并遣子弟,牧圉外厩。尺壤匹夫不敢自有。”又云:“今琏有罪,国自鱼肉,大臣强族,戮杀无已,罪盈恶积,民庶崩离。是灭亡之期,假手之秋也。且冯族士马,有鸟畜之恋;乐浪诸郡,怀首丘之心。天威一举,有征无战。臣虽不敏,志效毕力,当率所统,承风响应。且高丽不义,逆诈非一,外慕隗嚣籓卑之辞,内怀凶祸豕突之行。或南通刘氏,或北约蠕蠕,共相脣齿,谋陵王略。昔唐尧至圣,致罚丹水;孟常称仁,不舍涂詈。涓流之水,宜早壅塞,今若不取,将贻后悔。去庚辰年后,臣西界小石山北国海中见尸十余,并得衣器鞍勒,视之非高丽之物,后闻乃是王人来降臣国。长蛇隔路,以沉于海,虽未委当,深怀愤恚。昔宋戮申舟,楚庄徒跣;鹞撮放鸠,信陵不食。克敌建名,美隆无已。夫以区区偏鄙,犹慕万代之信,况陛下合气天地,势倾山海,岂令小竖,跨塞天逵。今上所得鞍一,以为实验。”
显祖以其僻远,冒险朝献,礼遇优厚,遣使者邵安与其使俱还。诏曰:“得表闻之,无恙甚善。卿在东隅,处五服之外,不远山海,归诚魏阙,欣嘉至意,用戢于怀。朕承万世之业,君临四海,统御群生。今宇内清一,八表归义,襁负而至者不可称数,风俗之和,士马之盛,皆余礼等亲所闻见。卿与高丽不穆,屡致陵犯,苟能顺义,守之以仁,亦何忧于寇仇也。前所遣使,浮海以抚荒外之国,从来积年,往而不返,存亡达否,未能审悉。卿所送鞍,比校旧乘,非中国之物。不可以疑似之事,以生必然之过。经略权要,已具别旨。”又诏曰:“知高丽阻疆,侵轶卿土,修先君之旧怨,弃息民之大德,兵交累载,难结荒边。使兼申胥之诚,国有楚越之急,乃应展义扶微,乘机电举。但以高丽称籓先朝,供职日久,于彼虽有自昔之衅,于国未有犯令之愆。卿使命始通,便求致伐,寻讨事会,理亦未周。故往年遣礼等至平壤,欲验其由状。然高丽奏请频烦,辞理俱诣,行人不能抑其请,司法无以成其责,故听其所启,诏礼等还。若今复违旨,则过咎益露,后虽自陈,无所逃罪,然后兴师讨之,于义为得。九夷之国,民居海外,道暢则奉籓,惠戢则保境,故羁縻著于前典,楛贡旷于岁时。卿备陈强弱之形,具列往代之迹,欲殊事异,拟贶乖衷,洪规大略,其致犹在。今中夏平一,宇内无虞,每欲陵威东极,悬旌域表,拯荒黎于偏方,舒皇风于远服。良由高丽即叙,未及卜征。今若不从诏旨,则卿之来谋,载协朕意元戎启行,将不云远。便可豫率同兴,具以待事,时遣报使,速究彼情。师举之日,卿为乡导之首,大捷之后,又受元功之赏,不亦善乎。所献锦布海物虽不悉达,明卿至心。今赐杂物如别。”又诏琏护送安等。
安等至高句丽,琏称昔与余庆有仇,不令东过,安等于是皆还。乃下诏切责之。五年,使安等从东莱浮海,赐余庆玺书,褒其诚节。安等至海滨,遇风飘荡。竟不达而还。
勿吉国,在高句丽北,旧肃慎国也。邑落各自有长,不相总一。其人劲悍,于东夷最强。言语独异。常轻豆莫娄等国,诸国亦患之。去洛五千里。自和龙北二百余里有善玉山,山北行十三日至祁黎山,又北行七日至如洛环水,水广里余,又北行十五日至太鲁水,又东北行十八日到其国。国有大水,阔三里余,名速末水。其地下湿,筑城穴居,屋似形冢,开口于上,以梯出入。其国无牛,有车马,佃则偶耕,车则步推。有粟及麦穄,菜则有葵。水气醎凝,盐生树上,亦有盐池。多猪无羊。嚼米醖酒,饮能至醉。妇人则布裙,男子猪犬皮裘。初婚之夕,男就女家执女乳而罢,便以为定,仍为夫妇。俗以人溺洗手面。头插虎豹尾。善射猎,弓长三尺,箭长尺二寸,以石为镞。其父母春夏死,立埋之,冢上作屋,不令雨湿;若秋冬,以其尸捕貂,貂食其肉,多得之。常七八月造毒药傅箭镞,射禽兽,中者便死,煮药毒气亦能杀人。国南有徒太山,魏言“大皇”,有虎豹罴狼不害人,人不得山上溲污,行迳山者,皆以物盛。
去延兴中,遣使乙力支朝献。太和初,又贡马五百匹。乙力支称:初发其国,北船溯难河西上,至太氵河,沉船于水,南出陆行,渡洛孤水,从契丹西界达和龙。自云其国先破高句丽十落,密其百济谋从水道并力取高句丽,遣乙力支奉使大国,请其可否。诏敕三国同是籓附,宜共和顺,勿相侵扰。乙力支乃还。从其来道,取得本船,泛达其国。九年,复遣使侯尼支朝献。明年复入贡。
其傍有大莫卢国、复钟国、莫多回国、库娄国、素和国、具弗伏国、匹黎尔国、拔大何国、郁羽陵国、库伏真国、鲁娄国、羽真侯国,前后各遣使朝献。
太和十二年,勿吉复遣使贡楛矢方物于京师。十七年,又遣使人婆非等五百余人朝献。景明四年,复遣使候力归等朝贡。自此迄于正光,贡使相寻。尔后,中国纷扰,颇或不至。兴和二年六月,遣使石久云等贡方物,至于武定不绝。
失韦国,在勿吉北千里,去洛六千里。路出和龙北千余里,入契丹国,又北行十日至啜水,又北行三日有盖水,又北行三日有犊了山,其山高大,周回三百余里,又北行三日有大水名屈利,又北行三日至刃水,又北行五日到其国。有大水从北而来,广四里余,名穄水。国土下湿。,语与库莫奚、契丹、豆莫娄国同。颇有粟麦及穄,唯食猪鱼,养牛马,俗又无羊。夏则城居,冬逐水草。亦多貂皮。丈夫索发。用角弓,其箭尤长。女妇束发,作叉手髻。其国少窃盗,盗一征三,杀人者责马三百匹。男女悉衣白鹿皮襦袴。有曲酿酒。俗爱赤珠,为妇人饰,穿挂于颈,以多为贵,女不得此,乃至不嫁。父母死,男女聚哭三年,尸则置于林树之上。武定二年四月,始遣使张焉豆伐等献其方物,迄武定末,贡使相寻。
豆莫娄国,在勿吉国北千里,去洛六千里,旧北扶余也。在失韦之东,东至于海,方二千里。其人土著,有宫室仓库。多山陵广泽,于东夷之域最为平敞。地宜五谷,不生五果。其人长大,性强勇,谨厚,不寇抄。其君长皆以六畜名官,邑落有豪帅。饮食亦用俎豆。有麻布,衣制类高丽而幅大,其国大人,以金银饰之。用刑严急,杀人者死,没其家人为奴婢。俗淫,尤恶妒妇,妒者杀之,尸其国南山上至腐。女家欲得,输牛马乃与之。或言本秽貊之地也。
地豆于国,在失韦西千余里。多牛羊,出名马,皮为衣服,无五谷,惟食肉酪。延兴二年八月,遣使朝贡,至于太和六年,贡使不绝。十四年,频来犯塞,高祖诏征西大将军、阳平王颐击走之。自后时朝京师,迄武定末,贡使不绝。
库莫奚国之先,东部宇文之别也。初为慕容元真所破,遗落者窜匿松漠之间。其民不洁净,而善射猎,好为寇钞。登国三年,太祖亲自出讨,至弱洛水南,大破之,获其四部落,马牛羊豕十余万。帝曰:“此群狄诸种不识德义,互相侵盗,有犯王略,故往征之。且鼠窃狗盗,何足为患。今中州大乱,吾先平之,然后张其威怀,则无所不服矣。”既而车驾南还云中,怀服燕赵。十数年间,诸种与库莫奚亦皆滋盛。及开辽海,置戍和龙,诸夷震惧,各献方物。高宗、显祖世,库莫奚岁致名马文皮。高祖初,遣使朝贡。太和四年,辄入塞内,辞以畏地豆于钞掠,诏书切责之。二十二年,入寇安州,营燕幽三州兵数千人击走之。后复款附,每求入塞,与民交易。世宗诏曰:“库莫奚去太和二十一以前,与安营二州边民参居,交易往来,并无疑贰。至二十二年叛逆以来,遂尔远窜。今虽款附,犹在塞表,每请入塞与民交易。若抑而不许,乖其归向之心。听而不虞,或有万一之警。不容依先任其交易,事宜限节,交市之日,州遣上佐监之。”自是已后,岁常朝献,至于武定末不绝。
契丹国,在库莫奚东,异种同类,俱窜于松漠之间。登国中,国军大破之,遂逃迸,与库莫奚分背。经数十年,稍滋蔓,有部落,于和龙之北数百里,多为寇盗。真君以来,求朝献,岁贡名马。显祖时,使莫弗纥何辰奉献,得班飨于诸国之末。归而相谓,言国家之美,心皆忻慕,于是东北群狄闻之,莫不思服。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洁部、黎部、吐六于部等,各以其名马文皮入献天府,遂求为常。皆得交市于和龙、密云之间,贡献不绝。太和三年,高句丽窃与蠕蠕谋,欲取地豆于分之。契丹惧其侵轶,其莫弗贺勿于率其部落车三千乘、众万余口,驱徙杂畜,求入内附,止于白狼水东。自此岁常朝贡。后告饥,高祖矜之,听其入关市籴。及世宗、肃宗时,恆遣使贡方物。熙平中,契丹使人祖真等三十人还,灵太后以其俗嫁娶之际,以青氈为上服,人给青氈两匹,赏其诚款之心,余依旧式。朝贡至齐受禅常不绝。
乌洛候国,在地豆于之北,去代都四千五百余里。其土下湿,多雾气而寒,民冬则穿地为室,夏则随原阜畜牧。多豕,有谷麦。无大君长,部落莫弗皆世为之。其俗绳发,皮服,以珠为饰。民尚勇,不为奸窃,故慢藏野积而无寇盗。好猎射。乐有箜篌,木槽革面而施九弦。其国西北有完水,东北流合于难水,其地小水皆注于难,东入于海。又西北二十日行有于已尼大水,所谓北海也。世祖真君四年来朝,称其国西北有国家先帝旧墟,石室南北九十步,东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室有神灵,民多祈请。世祖遣中书侍郎李敞告祭焉,刊祝文于室之壁而还。
史臣曰:夷狄之于中国,羁縻而已。高丽岁修贡职,东籓之冠,荣哀之礼,致自天朝,亦为优矣。其他碌碌,咸知款贡,岂牛马内向,东风入律者也。
列传第八十九 氐 吐谷浑 宕昌 高昌 邓至 蛮 獠
氐者,西夷之别种,号曰白马。三代之际,盖自有君长,而世一朝见 ,故诗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也。秦汉以来,世居岐陇以南,汉川以西,自立豪帅。汉武帝遣中郎将郭昌、卫广灭之,以其地为武都郡。自汧渭抵于巴蜀,种类实繁,或谓之白氐,或谓之故氐,各有侯王,受中国封拜。
汉建安中,有杨腾者,为部落大帅。腾勇健多计略,始徙居仇池。仇池方百顷,因以为号 ,四面斗绝,高七里余,羊肠蟠道三十六回,其上有丰水泉,煮土成盐。腾后有名千万者,魏拜为百顷氐王。千万孙名飞龙,渐强盛,晋武帝假平西将军。无子,养外甥令狐茂搜为子。惠帝元康中,茂搜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群氐推以为主。关中人士流移者多依之。愍帝以为骠骑将军、左贤王。茂搜死,子难敌统位,与弟坚头分部曲。难敌自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难敌死,子毅立,自号使持节、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以坚头子盘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臣晋,晋以毅为征南将军。三年,毅族兄初袭杀毅,并有其众,自立为仇池公,臣于石虎,后称籓于晋。永和十年,改初为天水公。十一年,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三王因侍直手刃杀初,初子国率左右诛三王及宋奴,复自立为仇池公。桓温表国为秦州刺史,国子安为武都太守。十二年,国从叔后复杀国自立。国子安叛苻生,杀俊,复称籓于晋。安死,子世自立为仇池公。晋太和三年,以世为秦州刺史,弟统为武都太守。世死,统废世子纂自立。统一名德。纂聚党袭杀统,自立为仇池公,遣使诣简文帝,以纂为秦州刺史。
晋咸安元年,苻坚遣杨安伐纂,克之,徙其民于关中,空百顷之地。宋奴之死 ,二子佛奴、佛狗逃奔苻坚,坚以妻佛奴子定,拜为尚书、领军。苻坚之败,关右扰乱,定尽力于坚。坚死,乃率众奔陇右。徙治历城,去他池百二十里,置仓储于百顷。招夷夏得千余家,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称籓于晋,孝武即以其自号假之,后以为秦州刺史。登国四年,遂有秦州之地,自号陇西王。为后乞伏乾归所杀,无子。佛狗子盛,先为监国,守仇池,乃统事,自号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谥定为武王。分诸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遂有汉中之地,仍称籓于晋。天兴初,遣使朝贡,诏以盛为征南大将军、仇池王。隔碍姚兴,不得岁通贡使。盛以兄子抚为平南将军、梁州刺史,守汉中。
刘裕永初中,封盛为武都王。盛死,私谥曰惠文王,子玄统位。玄字黄眉,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 ,虽称籓于刘义隆,仍奉晋永熙之号,后始用义隆元嘉正朔。初,盛谓玄曰:“吾年已老,当终为晋臣,汝善事宋帝。”故玄奉焉。玄善于待士,为流旧所怀。始光四年,世祖遣大鸿胪公孙轨拜玄为征南大将军、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玄上表请比内籓,许之。
玄死,私谥孝昭王,子保宗统位。初,玄临终,谓弟难当曰:“今境候未宁 ,方须抚慰,保宗冲昧,吾授卿国事,其无坠先勋。”难当固辞,请立保宗以辅之。保宗即立,难当妻姚氏谓难当曰:“国险宜立长君,反事孺子,非久计。”难当从之,废保宗而自立,称籓于刘义隆。难当拜保宗为镇南将军,镇石昌,以次子顺为镇东将军、秦州刺史,守上邽。保宗谋袭难当,事泄被击。
先是,四方流人以仇池丰实,多往依附。流人有许穆之、郝惔之二人投难当,并改姓为司马,穆之自云名飞龙 ,惔之自云名康之,云是晋室近戚。康之寻为人所杀。
时刘义隆梁州刺史甄法护刑政不理,义隆遣刺史萧思话代任,难当以思话未至,遣将举兵袭梁州,破白马 ,遂有汉中之地。寻而思话使其司马萧承之先驱进讨,所向克捷,遂平梁州,因又附义隆。
难当后释保宗,遣镇董亭。保宗与兄保显归京师,世祖拜保宗征南大将军、秦州牧、武都王,尚公主;保显为镇西将军、晋寿公。后遣大鸿胪崔赜拜难当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领护西羌校尉、秦二州牧、南秦王。难当后自立为大秦王,号年曰建义 ,立妻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置百官,具拟天朝。然犹贡献于刘义隆不绝。寻而其国大旱,多灾异,降大秦王复为武都王。太延初,难当立镇上邽,世祖遣车骑大将军、乐平王丕等督河西高平诸军取上邽,又诏谕难当,难当奉诏摄守。
寻而倾国南寇,规有蜀土,袭义隆益州,攻涪城,又伐巴西 ,获维州流人七千余家还于仇池。义隆怒,遣将裴方明等伐之。难当为方明所败,弃仇池,与千余骑奔上邽,世祖遣中山王辰迎之赴行宫。方明既克仇池,以保宗弟保炽守之,河间公齐击走之。
先是,诏保宗镇上邽,又诏镇骆谷,复其本国。保宗弟文德先逃氐中,乃说保宗令叛 ,事泄,齐执保宗送京师,诏难当杀之。氐羌立文德,屯于浊水。文德自号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求援于义隆。义隆封文德为武都王,遣偏将房亮之等助之。齐逆击,禽亮之。文德奔守葭芦,武都、阴平氐多归之。诏淮阳公皮豹子等率诸军讨之,文德走汉中,收其妻子僚属资粮,及保宗妻公主送京师,赐死。初,公主劝保宗反,人问曰:“背父母之邦若何?”公主曰:“礼,妇人外成,因夫而荣,事立,据守一方,我亦一国之母,岂比小县之主。”以此得罪。
高宗时,拜难当营州刺史,还为外都大官。卒,谥曰忠。子和,随父归国 ,别赐爵仇池公。子德袭难当爵,早卒。子小眼袭,例降为公,拜天水太守,卒。子大眼,别有《传》。小眼子公熙袭爵。正光中,尚书右丞张普惠为行台,送租于南秦、东益,普惠启公熙俱行。至南秦,以氐反不得进,遣公熙先慰氐。东益州刺史魏子建以公熙险薄,密令访察,公熙果有潜谋,将为叛乱。子建仍报普惠,令其摄录。普惠急追,公熙竟不肯赴,东出汉中。普惠表列其事,公熙大行贿赂,终得免罪。后为假节、别将,与都督元志同守岐州,为秦贼莫折天生所虏,死于秦州。
文德后自汉中入统陇,遂有阴平、武兴之地后为刘义隆荆州刺史刘义宣所杀。
保宗之执也,子元和奔义隆,以为武都、白水太守。元和据城归顺,高宗嘉之,拜征南大将军、武都王,内徙京师。元和从叔僧嗣复自称武都王于葭芦。僧嗣死,从弟文度自立为武兴王,遣使归顺,显祖授文度武兴镇将。既而复叛。高祖初,征西将军皮欢喜攻葭芦破之,斩文度首。
文度弟弘,小名鼠,犯显祖庙讳,以小名称。鼠自为武兴王,遣使奉表谢罪,贡其方物,高祖纳之。鼠遣子苟奴入侍,拜鼠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西将军、西戎校尉、武都王。鼠死,从子后起统任,高祖复以鼠爵授之。
鼠子集始为白水太守,后起死,以集始为征西将军、武都王。集始后朝于京师,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安南大将军、领护南蛮校尉、汉中郡侯、武兴王,赐以车旗戎马锦彩缯纩等。寻还武兴,进号镇南将军,加督宁、湘等五州诸军事。后仇池镇将杨灵珍袭破武兴,集始遂入萧赜。
景明初,集始来降,还授爵位,归守武兴。死,子绍先立,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虏将军、汉中郡公、武兴王;赠集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安王。绍先年幼,委事二叔集起、集义。夏侯道迁以汉中归顺也,萧衍白马戍主尹天保率众围之。道迁求援于集起、集义,二人贪保边籓,不欲救之,唯集始弟集朗心愿立功,率众破天保,全汉川,集朗之力也。集义见梁益既定,恐武兴不得久为外籓,遂扇动诸氐,推绍先僭称大号,集起、集义并称王,外引萧衍为援。安西将军邢峦遣建武将军傅竖眼攻武兴,克之,执绍先送于京师,遂灭其国,以为武兴镇,复改镇为东益州。前后镇将唐法乐,刺史杜纂、邢豹,以威惠失衷,氐豪仇石柱等相率反叛。朝廷以西南为忧。正光中,诏魏子建为刺史,以恩信招抚,风化大行,远近款附,如内地焉。后唐永代子建为州,未几,氐人悉反,永弃城东走,自此复为氐地。其后,绍先奔还武兴,复自立为王。
吐谷浑,本辽东鲜卑徒河涉归子也。涉归一名弈洛韩,有二子,庶长曰吐谷浑,少曰若洛廆。涉归死,若洛廆代统部落,别为慕容氏。涉归之存也,分户七百以给吐谷浑。吐谷浑与若洛廆二部马斗相伤,若洛廆怒,遣人谓吐谷浑曰:“先公处分,与兄异部,何不相远,而马斗相伤!”吐谷浑曰:“马是畜耳,食草饮水,春气发动,所以斗。斗在马而怒及人,乖别甚易,今当去汝万里之外。”若洛廆悔,遣旧老及长史七那楼追谢留之。吐谷浑曰:“我乃祖以来,树德辽右,先公之世,卜筮之言,云有二子当享福祚,并流子孙。我是卑庶,理无并大,今以马致乖,殆天所启。诸君试驱马令东,马若还东,我当随去。”即令从骑拥马令回,数百步,欻然悲鸣,突走而西,声若颓山,如是者十余辈,一回一迷。楼力屈,乃跪曰:“可汗,此非复人事。”浑谓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孙并应昌盛,廆当传子及曾玄孙,其间可百余年,我及玄孙间始当显耳。”于是遂西附阴山,后假道上陇。若落廆追思吐谷浑,作《阿于歌》,徒河以兄为阿于也。子孙僭号,以此歌为辇后鼓吹大曲。
吐谷浑遂徙上陇,止于枹罕暨甘松,南界昂城、龙涸,从洮水西南极白兰数千里中,遂水草,庐帐而居,以肉酪为粮。西北诸种谓之阿柴虏。
吐谷浑死,有子六十人。长子吐延,身长七尺八寸,勇力过人,性刻暴,为昂城羌酋姜聪所刺。剑犹在体,呼子叶延,语其大将纥拔泥曰:“吾气绝,棺剑讫,便速去保白兰,地既险远,又土俗懦弱,易控御。叶延小兒,欲授余人,恐仓卒终不能相制。今以叶延付汝,竭股肱之力以辅之。孺子得立,吾无恨也。”抽剑而死。有子十二人。
叶延少而勇果,年十岁,缚草为人,号曰姜聪,每旦辄射之,射中则嗥叫泣涕。其母曰:“仇贼诸将已屠脍之,汝年小,何烦朝朝自苦。”叶延鸣咽若不自胜,答母曰:“诚知无益,然罔极之心,不胜其痛。”性至孝,母病三日不食,叶延亦不食。颇视书传,自谓曾祖弈洛韩始封昌黎公,吾为公孙之子,案《礼》,公孙之子得以王父字为氏,遂以吐谷浑为氏焉。
叶延死,子碎奚立,性淳谨,三弟专权,碎奚不能制,诸大将共诛之。奚忧哀不复摄事,遂立子视连为世子,委之事,号曰“莫贺郎”,华言父也。碎奚遂以忧死。视连立,以父忧思,不游娱酣宴。十五年,死,弟视罴立。死,子树洛干等并幼,弟乌纥提立而妻树洛干母,生二子慕璝、利延。乌纥提一名大孩,死,树洛干立,自号车骑将军,是岁晋义熙初也。树洛干死,弟阿豺立,自号骠骑将军、沙州刺史。部内有黄沙,周回数百里,不生草木,因号“沙州”。
阿豺兼并羌氐,地方数千里,号为强国。田于西强山,观垫江源,问于群臣曰:“此水东流,有何名?由何郡国入何水也?”其长史曾和曰:“此水经仇池,过晋寿,出宕渠,号垫江,至巴郡入江,度广陵会于海。”阿豺曰:“水尚知有归,吾虽塞表小国,而独无所归乎?”遣使通刘义符,献其方物,义符封为浇河公。未及拜受,刘义隆元嘉三年又加除命。又将遣使朝贡,会暴病,临死召诸子弟告之曰:“先公车骑舍其子虔以大业属吾,吾岂敢忘先公之举而私于纬代,其以慕璝继事。”阿豺有子二十人,纬代,长子也。阿豺又谓曰:“汝等各奉吾一只箭,折之地下。”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只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曰:“汝取十九只箭折之。”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否?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言终而死。兄子慕璝立。
先是阿豺时,刘义隆命竟未至而死,慕璝又奉表通义隆,义隆又授陇西公。慕璝招集秦凉亡业之人及羌戎杂夷众至五六百落,南通蜀汉,北交凉州、赫连,部众转盛。
世祖时,慕璝始遣其侍郎谢大宁奉表归国,寻讨禽赫连定,送之京师。世祖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璝为大将军、西秦王。慕璝表曰:“臣诚庸弱,敢竭情款,俘禽僭逆,献捷王府。爵秩虽崇而土不增廓,车旗既饰而财不周赏,愿垂鉴察,亮其单款,臣顷接寇逆,疆境之人,为贼所抄,流转东下,今皇化混一,求还乡土。乞佛日连、窟略寒、张华等三人家弱在此,分乖可愍,愿并敕遣,使恩洽遐荒,存亡感戴。”
世祖诏公卿朝会议答施行。太尉长孙嵩及议郎、博士二百七十九人议曰:“前者有司处以为秦王荒外之君,本非政教所及,来则受之,去则不禁。皇威远被,西秦王慕义畏威,称臣纳贡,求受爵号。议者以为古者要荒之君,虽人土众广,而爵不拟华夏。陛下加宠王官,乃越常分,容饰车旗,班同上国。至于缯絮多少,旧典所无,皆当临时以制丰寡。自汉魏以来,抚接荒遐,颇有故事。吕后遗单于御车二乘、马二驷,单于答马千匹;其后匈奴和亲,敌国遗缯絮不过数百;呼韩邪称臣,身自入朝,始至万伯。今西秦王若以土无桑蚕,便当上请,不得言‘财不周赏’。昔周室衰微,齐侯小白一匡天下,有赐胙之命,无益土之赏;晋侯重耳破楚城濮,唯受南阳之田为朝宿之邑。西秦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人,因时乘便,侵入秦凉,未有经略拓境之勋,爵登上国,统秦、凉、河、沙四州之地,而云‘土不增廓’。比圣朝于弱周,而自同于五霸,无厌之情,其可极乎?西秦王忠款于朝廷,原其本情,必不至此,或左右不敏,因致斯累。检西秦流人贼时所抄,悉在蒲坂,今既称籓,四海咸泰,天下一家,可敕秦州送诣京师,随后遣还。所请乞佛三人,昔为宾国之使,来在王庭,国破家迁,即为臣妾,可勿听许。”制曰:“公卿之议,未为失体。西秦王所收金城、枹罕、陇西之地,彼自取之,朕即与之,便是裂土,何须复廓。西秦款至,绵绢随使疏数增益之,非一匹而已。”自是慕璝贡献颇简,又通于刘义隆,义隆封为陇西王。
太延二年,慕璝死,弟慕利延立,诏遣使者策慕璝曰惠王。后拜慕利延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西平王;以慕璝子元绪为抚军将军。时慕利延又通刘义隆,义隆封为河南王。世祖征凉州,慕利延惧,遂率其部人西遁沙漠。世祖以慕利延兄有禽赫连定之功,遣使宣喻之,乃还。后慕利延遣使表谢,书奏,乃下诏褒奖之。慕利延兄子纬代惧慕利延害己,与使者谋欲归国,慕利延觉而杀之。纬代弟叱力延等八人逃归京师,请兵讨慕利延。世祖拜叱力延归义王,诏晋王伏罗率诸将讨之。军至大母桥,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伏罗遣将追击之,斩首五千余级。慕利延走白兰。慕利延从弟伏念、长史孚鸠黎、部大崇娥等率众一万三千落归降。后复遣征西将军、高凉王那等讨之于白兰,慕利延遂入于阗国,杀其王,死者数万人。南征罽宾。遣使通刘义隆求援,献乌丸帽、女国金酒器、胡王金钏等物,义隆赐以牵车。七年,遂还旧土。
慕利延死,树洛干子拾寅立,始邑于伏罗川,其居止出入窃拟王者。拾寅奉修贡职,受朝廷正朔,又受刘义隆封爵,号河南王。世祖遣使拜为镇西大将军、沙州刺史、西平王。后拾寅自恃险远,颇不恭命,通使于刘彧,献善马、四角羊,彧加之官号。高宗时,定阳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兰,多有金银牛马,若击之,可以大获。议者咸以先帝忿拾寅兄弟不穆,使晋王伏罗、高凉王那再征之,竟不能克。拾寅虽复远遁,军亦疲劳。今在白兰,不犯王塞,不为人患,非国家之所急也。若遣使招慰,必求为臣妾,可不劳而定也。王者之于四荒,羁縻而已,何必屠其国有其地。安曰:“臣昔为浇河戍将,与之相近,明其意势。若分军出其左右,拾寅必走保南山,不过十日,牛马草尽,人无所食,众必溃叛,可一举而定也。”从之,诏阳平王新成、建安王穆六头等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给事中公孙拔及安出北道以讨之。拾寅走南山,诸军济河追之。时军多病,诸将议贼之远遁,军容已振,今驱疲病之卒,要难翼之功,不亦过乎。众以为然,乃引还,获驼马二十余万。显祖夏诏上党王长孙观等率州郡兵讨拾寅。军至曼头山,拾寅来逆战,观等纵兵击败之,拾寅宵遁。于是思悔,复修籓职,遣别驾康盘龙奉表朝贡。显祖幽之,不报其使。拾寅部落大饥,屡寇浇河,诏平西将军、广川公皮欢喜率敦煌、枹罕、高平诸军为前锋,司空、上党王长孙观为大都督以讨之。观等军入拾寅境,刍其秋稼,拾寅窘怖,遣子诣军,表求改过。观等以闻,显祖以重劳将士,乃下诏切责之,征其任子。拾寅遣子斤入侍,显祖寻遣斤还。拾寅后复扰掠边人,遣其将良利守洮阳,枹罕所统,枹罕镇将、西郡公杨钟葵贻拾寅书以责之。拾寅表曰:“奉诏听臣还旧土,故遣良刘守洮阳,若不追前恩,求令洮阳贡其土物。”辞旨恳切,显祖许之。自是岁修职贡。
太和五年,拾寅死,子度易侯立,遣其侍郎时真贡方物,提上表称嗣事。后度易侯伐宕昌,诏让之,赐锦彩一百二十匹,喻令悛改,所掠宕昌口累部送时还。易侯并奉诏。死,子伏连筹立。高祖欲令入朝,表称疾病,辄修洮阳、泥和城而置戍焉。文明太后崩,使人告凶,伏连筹拜命不恭,有司请伐之,高祖不许。群臣以其受诏不敬,不宜纳所献。高祖曰:“拜受失礼,乃可加以告责,所献土毛,乃是臣之常道,杜弃所献,便是绝之,纵欲改悔,其路无由矣。”诏曰:“朕在哀疚之中,未有征讨,而云春枹罕表,取其洮阳、泥和二戍。时以此既边将之常,即便听许。及偏师致讨,二戍望风请降,执讯二千余人,又得妇女九百口。子妇可悉还之。”伏连筹乃遣世子贺鲁头朝于京师,礼锡有加,拜伏连筹使持节、都督西垂诸军事、征西将军、领护西戎中郎将、西海郡开国公、吐谷浑王,麾旗章绶之饰皆备给之。后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张礼使于伏连筹,伏连筹谓礼曰:“昔与宕昌通和,恆见称大王,己则自名,今忽名仆而拘执此使,将命偏师往问其意。”礼曰:“君与宕昌并为魏籓,而比辄有兴动,殊违臣节。当发之日,宰辅以为君若反迷知罪,则克保籓业,脱守愚不改,则祸难将至。”伏连筹遂默然。及高祖崩,遣使赴哀,尽其诚敬。
伏连筹内修职贡,外并戎狄,塞表之中,号为强富。准拟天朝,树置官司,称制诸国,以自夸大。世宗初,诏责之曰:“梁州表送卿报宕昌书,梁弥邕与卿并为边附,语其国则邻籓,论其位则同列,而称书为表,名报为旨,有司以国有常刑,殷勤请讨。朕虑险远多虞,轻相构惑,故先宣此意,善自三思。”伏连筹上表自申,辞诚恳至。终世宗世至于正光,牦牛蜀马及西南之珍无岁不至。
后秦州城人莫折念生反,河西路绝,凉州城人万于菩提等东应念生,囚刺史宋颖。颖密遣求援于伏连筹,伏连筹亲率大众救之,遂获保全。自尔以后,关徼不通,贡献路绝。
伏连筹死,子夸吕立,始自号为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虽有城郭而不居,恆处穹庐,随水草畜牧。其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千余里。官有王公、仆射、尚书及郎将、将军之号。夸吕椎髻毦珠,以皁为帽,坐金师子床。号其妻为“恪尊”,衣织成裙,披锦大袍,辫发于后,首戴金花冠。其俗:丈夫衣服略同于华夏,多以罗幕为冠,亦以缯为帽;妇人皆贯珠贝,束发,以多为贵。兵器有弓刀甲槊。国无常赋,须则税富室商人以充用焉。其刑罚:杀人及盗马者死,余则征物以赎罪,亦量事决杖;刑人,必有氈蒙头,持石从高击之。父兄死,妻后母及嫂等,与突厥俗同。至于婚,贫不能备财者,辄盗女去。死者亦皆埋殡。其服制,葬讫则除之。性贪婪,忍于杀害。好谢猎,以肉酪为粮。亦知种田,有大麦、粟、豆,然其北界气候多寒,唯得芜菁、大麦,故其俗贫多富少。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内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到来春收之,马皆有孕,所生得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能日行千里,世传青海骢者是也。土出牝牛、马,多鹦鹉,饶铜、钱、朱沙。地兼鄯善、且末。
兴和中,齐献武王作相,招怀荒远,蠕蠕既附于国,夸吕遣使致敬。献武王喻以大义,征其朝贡,夸吕乃使人赵吐骨真假道蠕蠕频来,又荐其从妹,静帝纳以为嫔。遣员外散骑常侍傅灵使于同国。夸吕又请婚,乃以济南王匡孙女为广乐公主以妻之。此后朝贡不绝。
吐谷浑北有乙弗勿敌国。俗风与吐谷浑同。不识五谷,唯食鱼及苏子。苏子状若中国苟杞子。
北又有阿兰国。与鸟兽同,不知斗战,忽见异人,举国便走。土无所出,大养群畜。体轻工走,逐之不可得。
北又有女王国。以女为主,人所不至,其传云然。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胤,周时与庸、蜀、微、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有先零、烧当等,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部落,酋帅皆有地分,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织牦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国无法令,无徭赋。惟战伐之时,乃相屯聚,不然则各事生业,不相往来。皆衣裘褐。收养牦牛、牛、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继母、世叔母及嫂、弟妇等为妻。欲无文字,但候草木荣落,记其岁时。三年一相聚,杀牛羊以祭天。
有梁懃者,世为酋帅,得羌豪心,乃自称王焉。懃孙弥忽,世祖初,遣子弥黄奉表求内附,世祖嘉之,遣使拜弥忽为宕昌王,赐弥黄爵甘松侯。弥忽死,孙虎子立。其地自仇池以西,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二万余落。世修职贡,颇为吐谷浑所断绝。虎子死,弥治立。虎子弟羊子先奔吐谷浑,吐谷浑遣兵送羊子,欲夺弥治位。弥治遣使请救,显祖诏武都镇将宇文生救之,羊子退走。弥治死,子弥机立,遣其司马利住奉表贡方物。杨文度之叛,围武都,弥机遣其二兄率众救武都,破走文度。高祖时,遣使子桥表贡朱沙、雌黄、白石胆各一百斤。自此后,岁以为常,朝贡相继。后高祖遣鸿胪刘归、谒者张察拜弥机征南大将军、西戎校尉、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后朝于京师,殊无风礼。朝罢,高祖顾谓左右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宕昌王虽为边方之主,乃不如中国一吏。”于是改授领护西戎校尉、灵州刺史,王如故,赐以车骑、戎马、锦彩等,遣还国。
高昌者,车师前王之故地,汉之前部地也。东西二千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大山。或云昔汉武遣兵西讨,师旅顿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势高敞,人庶昌盛,因云“高昌”。亦云其地有汉时高昌垒,故以为国号。东去长安四千九百里,汉西域长史、戊己校尉并居于此。晋以其地为高昌郡,张轨、吕光、沮渠蒙逊据河西,皆置太守以统之。去敦煌十三日行。国有八城,皆有华人。地多石碛。气候温暖,厥土良沃,谷麦一岁再熟,宜蚕,多五果,又饶漆。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溉田。出赤盐,其味甚美。复有白盐,其形如玉,高昌人取以为枕,贡之中国。多葡萄酒。俗事天神,兼信佛法。国中羊马,牧在隐僻处以避寇,非贵人不知其处。北有赤石山。七十里有贪汗山,夏有积雪,此山北铁勒界也。
世祖时,有阚爽者,自为高昌太守。太延中,遣散骑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为蠕蠕所执。真君中,爽为沮渠无讳所袭,夺据之。无讳死,弟安周代立,和平元年,为蠕蠕所并。蠕蠕以阚伯周为高昌王,其称王自此始也。太和初,伯周死,子义成立,岁余,为其兄首归所杀,自立为高昌王。
五年,高车王可至罗杀首归兄弟,以敦煌人张孟明为王。后为国人所杀,立马儒为王,以巩顾礼、曲嘉为左右长史。二十一年,遣司马王体玄奉表朝贡,请师迎接,求举国内徙。高祖纳之,遣明威将军韩安保率骑千余赴之,割伊吾五百里,以儒居之。至羊榛水,儒遣礼、嘉率步骑一千五百迎安保,去高昌四百里而安保不至。礼等还高昌,安保亦还伊吾。安保遣使韩兴安等十二人使高昌,儒复遣顾礼将其世子义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而高昌旧人情恋本土,不愿东迁,相与杀儒而立曲嘉为王。
嘉字灵凤,金城榆中人。既立,又臣于蠕蠕那盖。顾礼与义舒随安保至洛阳。及蠕蠕主伏图为高车所杀,嘉又臣高车。初前部胡人悉为高车所徙,入于焉耆,焉耆又为嚈哒所破灭,国人分散,众不自立,请王于嘉。嘉遣第二子为焉耆王以主之。熙平元年,嘉遣兄子私署左卫将军、田地太守孝亮朝京师,仍求内徙,乞军迎援。于是遣龙骧将军孟威发凉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失期而反。于后十余遣使,献朱像、白黑貂裘、名马、盐枕等,款诚备至,惟赐优旨,卒不重迎。三年,嘉遣使朝贡,世宗又遣孟威使诏劳之。延昌中,以嘉为持节、平西将军、瓜州刺史、泰临县开国伯,私署王如故。熙平初,遣使朝献。诏曰:“卿地隔关山,境接荒漠,频请朝援,徙国内迁。虽来诚可嘉,即于理未忄占。何者?彼之氓庶,是汉魏遗黎,自晋氏不纲,困难播越,成家立国,世积已久。恶徒重迁,人怀恋旧,今若动之,恐异同之变。爰在肘腋,不得便如来表。”神龟元年冬,孝亮复表求援内徙,朝廷不许。正光元年,肃宗遣假员外将军赵义等使于嘉。嘉朝贡不绝。又遣使奉表,自以边遐,不习典诰,求借《五经》、诸史,并请国子助教刘变以为博士,肃宗许之。
嘉死,赠镇西将军、凉州刺史,子坚立。于后,关中贼乱,使命遂绝。普泰初,坚遣使朝贡,除平西将军、瓜州刺史、泰临县伯,王如故,又加卫将军。至永熙中,特除仪同三司,进为郡公。后遂隔绝。
邓至者,白水羌也,世为羌豪,因地名号,自称邓至。其地自亭街以东,平武以西,汶岭以北,宕昌以南。土风习俗,亦与宕昌同。其王像舒治遣使内附,高祖拜龙骧将军、邓至王,遣贡不绝。
邓至之西有赫羊等二十国,时遣使朝贡,朝廷皆授以杂号将军、子男、渠帅之名。
蛮之种类,盖盘瓠之后,其来自久。习俗叛服,前史具之。在江淮之间,依托险阻,部落滋蔓,布于数州,东连寿春,西通上洛,北接汝颍,往往有焉。其于魏氏之时,不甚为患,至晋之末,稍以繁昌,渐为寇暴矣。自刘石乱后,诸蛮无所忌惮,故其族类,渐得北迁,陆浑以南,满于山谷,宛洛萧条,略为丘墟矣。
太祖既定中山,声教被于河表,泰常八年,蛮王梅安率渠帅数千朝京师,求留质子以表忠款。始光中,拜安侍子豹为安远将军、江州刺史、顺阳公。兴光中,蛮王文武龙请降,诏褒慰之,拜南雍州刺史、鲁阳侯。
延兴中,大阳蛮酋桓诞拥沔水以北,滍叶以南八万余落,遣使内属。高祖嘉之,拜诞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襄阳王,听自选郡县。诞字天生,桓玄之子也。初玄西奔至枚回洲,被杀,诞时年数岁,流窜大阳蛮中,遂习其俗。及长,多智谋,为群蛮所归。诞既内属,治于朗陵。太和四年,王师南伐,诞请为前驱,乃授使持节、南征西道大都督,讨义阳,不果而还。十年,移居颍阳。十六年,依例降王为公。十七年,加征南将军、中道大都督,征竟陵,遇迁洛,师停。是时萧赜征虏将军、直阖将军蛮酋田益宗率部曲四千余户内属。襄阳酋雷婆思等十一人率户千余内徙,求居大和川,诏给廪食。后开南阳,令有沔北之地。蛮人安堵,不为寇贼。十八年,诞入朝,赏遇隆厚。卒,谥曰刚。子晖,字道进,位龙骧将军、东荆州刺史,袭爵。
景明初,大阳蛮酋田育丘等二万八千户内附,诏置四郡十八县。晖卒,赠冠军将军。三年,鲁阳蛮鲁北燕等聚众攻逼颍川,诏左卫将军李崇讨平之,徙万余家于河北诸州及六镇。寻叛南走,所在追讨,比及河,杀之皆尽。四年,东荆州蛮樊素安反,僭帝号。正始元年,素安弟秀安复反,李崇、杨大眼悉讨平之。二年,萧衍沔东太守田清喜拥七郡三十一县,户遇九行遣使内附,乞师讨衍。其雍州以东,石城以西五百余里水陆援路,请率部曲断之。四年,萧衍永宁太守文云生六部自汉东遣使归附。
永平初,东荆州表囗囗太守桓叔兴前后招慰大阳蛮归附者一万七百户,请置郡十六、县五十,诏前镇东府长史郦道元检行置之。叔兴即晖弟也。延昌元年,拜南荆州刺史,居安昌,隶于东荆。三年,萧衍遣兵讨江沔,破掠诸蛮,百姓扰动。自相督率二万余人,频请统帅为声势。叔兴给一统并威仪,为之节度,蛮人遂安。其年,萧衍雍州刺史萧藻遣其将蔡令孙等三将寇南荆之西南,沿襄沔上下,破掠诸蛮。蛮酋衍龙骧将军楚石廉叛衍来请援,叔兴与石廉督集蛮夏二万余人击走之,斩令孙等三将。藻又遣其新阳太守邵道林于沔水之南,石城东北立清水戍,为抄掠之基。叔兴遣诸蛮击破之。四年,叔兴上表请不隶东荆,许之。萧衍每有寇抄,叔兴必摧破之。
正光中,叔兴拥所部南叛。蛮首成龙强率户数千内附,拜为刺史。蛮帅田午生率户二千内徙扬州,拜为郡守。萧衍义州刺史、边城王文僧明,铁骑将军、边城太守田官德等率户万余举州内属,拜僧明平南将军、西豫州刺史,封开封侯;官德龙骧将军、义州刺史;自余封授各有差。僧明、官德并入朝,蛮出山至边城、建安者八九千户。义州寻为萧衍将裴邃所陷。衍定州刺史田超秀亦遣使求附,请援历年,朝廷恐轻致边役,未之许。会超秀死,其部典相率内附,徙之六镇、秦陇,所在反叛。二荆、西郢,蛮大扰动,断三鸦路,杀都督,寇盗至于襄城、汝水,百姓多被其害。萧衍遣将围广陵,樊城诸蛮并为前驱,自汝水以南,处处钞劫,恣其暴掠。连年攻讨,散而复合,其暴滋甚。
又有冉氏、向氏者,陬落尤盛,余则大者万家,小者千户,更相崇僭,称王侯,屯据三峡,断遏水路,荆、蜀行人至有假道者。
獠者,盖南蛮之别种,自汉中达于邛笮川洞之间,所在皆有。种类甚多,散居山谷,略无氏族之别。又无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长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称阿谟、阿段,妇人阿夷、阿等之类,皆语之次第称谓也。依树积木,以居其上,名曰“干兰”,干兰大小,随其家口之数。往往推一长者为王,亦不能远相统摄。父死则子继,若中国之贵族也。獠王各有鼓角一双,使其子弟自吹击之。好相杀害,多不敢远行。能卧水底,持刀刺鱼。其口嚼食并鼻饮。死者竖棺而埋之。性同禽兽,至于忿怒,父子不相避,惟手有兵刃者先杀之。若杀其父,走避,求得一狗以谢其母,母得狗谢,不复嫌恨。若报怨相攻击。必杀而食之。平常劫掠,卖取猪狗而已。亲戚比邻,指授相卖,被卖者号哭不服,逃窜避之,乃将买人捕逐,指若亡叛,获便缚之。但经被缚者,即服为贱隶,不敢称良矣。亡失兒女,一哭便止,不复追思。惟执盾持矛,不识弓矢。用竹为簧,群聚鼓之,以为音节。能为细布,色至鲜净。大狗一头,买一生口。其俗畏鬼神,尤尚淫祀。所杀之人,美鬓髯者必剥其面皮,笼之于竹,及燥,号之曰“鬼”,鼓舞祀之,以求福利。至有卖其昆季妻奴尽者,乃自卖以供祭焉。铸铜为器,大口宽腹,名曰铜爨,既薄且轻,易于熟食。
建国中,李势在蜀,诸獠始出巴西、渠川、广汉、阳安、资中,攻破郡县,为益州大患。势内外受敌,所以亡也。自桓温破蜀之后,力不能制,又蜀人东流,山险之地多空,獠遂挟山傍谷。与夏人参居者颇输租赋,在深山者仍不为编户。萧衍梁益二州岁岁伐獠以自裨润,公私颇藉为利。
正始中,夏侯道迁举汉中内附,世宗遣尚书邢峦为梁益二州刺史以镇之,近夏人者安堵乐业,在山谷者不敢为寇。后以羊祉为梁州,傅竖眼为益州。祉性酷虐,不得物情。萧衍辅国将军范季旭与獠王赵清荆率众屯孝子谷,祉遣统军魏胡击走之。后萧衍宁朔将军姜白复拥夷獠入屯南城,梁州人王法庆与之通谋,众屯于固门川,祉遣征虏将军阙二字 讨破之。竖眼施恩布信,大得獠和。后以元法僧代傅竖眼为益州,法僧在任贪残,獠遂反叛,勾引萧衍军围逼晋寿。朝廷忧之,以竖眼先得物情,复令乘传往抚。獠闻竖眼至,莫不欣然,拜迎道路,于是而定。及元恆、元子真相继为梁州,并无德绩,诸獠苦之。
其后朝廷以梁益二州控摄险远,乃立巴州以统诸獠,后以巴酋严始欣为刺史。又立隆城镇,所绾獠二十万户,彼谓北獠,岁输租布,又与外人交通贸易。巴州生獠并皆不顺,其诸头王每于时节谒见刺史而已。孝昌初,诸獠以始欣贪暴,相率反叛,攻围巴州。山南行台勉谕,即时散罢。自是獠诸头王相率诣行台者相继,子建厚劳赍之。始欣见中国多事,又失彼心,虑获罪谴。时萧衍南梁州刺史阴子春扇惑边陲,始欣谋将南叛。始欣族子恺时为隆城镇将,密知之,严设逻候,遂禽萧衍使人,并封始欣诏书、铁券、刀剑、衣寇之属,表送行台。子建乃启以镇为南梁州,恺为刺史,发使执始欣,囚于南郑。遇子建见代,梁州刺史傅竖眼仍为行台。竖眼久病,其子敬绍纳始欣重赂,便得还州。始欣乃起众攻恺,屠灭之,据城南叛,萧衍将萧玩率众援接。时梁益二州并遣将讨之,攻陷巴州,执始欣,遂大破玩军。及斩玩,以傅昙表为刺史。后元罗在梁州,为使陷,自此遂绝。
史臣曰:氐、羌、蛮、獠,风俗各异,嗜欲不同,言语不通,圣人因时设教,所以达其志而通其俗也。然而外宁必有内忧,览之者不可不诫慎也。
列传第九十 西域
《夏书》称“西戎即序”,班固云:就而序之,非盛威武,致其贡物也。汉氏初开西域,有三十六国。其后分立五十五王 ,置校尉、都护以抚纳之。王莽篡位,域遂绝。至于后汉,班超所通者五十余国,西至西海,东西万里,皆来朝贡,复置都护、校尉以相统摄。其后或绝或通,汉朝以为劳弊中国,其官时置时废。暨魏晋之后,互相吞灭,不可复详记焉。
太祖初,经营中原,未暇及于四表。既而西戎之贡不至,有司奏依汉氏故事,请通西域 ,可以振威德于荒外,又可致奇货于天府。太祖曰:“汉氏不保境安人,乃远开西域,使海内虚耗,何利之有?今若通之,前弊复加百姓矣。”遂不从。历太宗世,竟不招纳。
太延中,魏德益以远闻,西域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般陀、鄯善、焉耆、车师、粟特诸国王始遣使来献。世祖以西域汉世虽通,有求则卑辞而来,无欲则骄慢王命 ,此其自知绝远,大兵不可至故也。若报使往来,终无所益欲不遣使。有司奏九国不惮遐嶮,远贡方物,当与其进,安可豫抑后来,乃从之。于是始遣行人王恩生、许纲等西使,恩生出流沙,为蠕蠕所执,竟不果达。又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多赍锦帛,出鄯善,招抚九国,厚赐之。初,琬等受诏,便道之国可往赴之。琬过九国,北行至乌孙国,其王得朝廷所赐,拜受甚悦,谓琬曰:“传闻破洛那、者舌皆思魏德,欲称臣致贡,但患其路无由耳。今使君等既到此,可往二国,副其慕仰之诚。”琬于是自同破洛那,遣明使者舌。乌孙王为发导译达二国,琬等宣诏慰赐之。已而琬、明东还,乌孙、破洛那之属遣使与琬俱来贡献者十有六国。自后相继而来,不间于岁,国使亦数十辈矣。
初,世祖每遣使西域,常诏河西王沮渠牧犍令护送,至姑臧,牧犍恆发使导路出于流沙。后使者自西域还 ,至武威,牧犍左右谓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吴提妄说,云:‘去岁魏天子自来伐我,士马疫死,大败而还,我禽其长弟乐平王丕。’我君大喜,宣言国中。”又闻吴提遣使告西域诸国,称:“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为强,若更有魏使,勿复恭奉。”西域诸国亦有贰者。牧犍事主稍以慢惰。使还,具以状闻,世祖遂议讨牧犍。凉州既平,鄯善国以为“脣亡齿寒,自然之道也,今武威为魏所灭,次及我也。若通其使人,知我国事,取亡必近,不如绝之,可以支久”,乃断塞行路,西域贡献,历年不入。后平鄯善,行人复通。
始琬等使还京师,具言凡所经见及传闻傍国,云:西域自汉武时五十余国,后稍相并。至太延中,为十六国 ,分其地为四域。自葱岭以东,流沙以西为一域;葱岭以西,海曲以东为一域;者舌以南,月氏以北为一域;两海之间,水泽以南为一域。内诸小渠长盖以百数。其出西域本有二道,后更为四:出自玉门,渡流沙,西行二千里至鄯善为一道;自玉门渡流沙,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车师为一道;从莎车西行一百里至葱岭,葱岭西一千三百里至伽倍为一道;自莎车西南五百里葱岭,西南一千三百里至波路为一道焉。自琬所不传而更有朝贡者,纪其名,不能具国俗也。其与前使所异者录之。
鄯善国,都扞泥城,古楼兰国也。去代七千六百里,所都城方一里。地多沙卤,少水草 ,北即白龙堆路。至太延初,始遣使来献。四年,遣其弟素延耆入侍。及世祖平凉州,沮渠牧犍弟无讳走保敦煌。无讳后谋渡流沙,遣其弟安周击鄯善,王比龙恐惧欲降。会魏使者自天竺、罽宾还,俱会鄯善,劝比龙拒之,遂之连战,安周不能克,退保东城。后比龙惧,率众西奔且末,其世子乃应安周。鄯善人颇剽劫之,令不得通。世祖诏散骑常侍、成周公万度归乘传发凉州兵讨之,度归到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渡流沙,至其境。时鄯善人众布野,度归敕吏卒不得有所侵掠,边守感之,皆望旗稽服。其王真达面缚出降,度归释其缚,留军屯守,与真达诣京都。世祖大悦,厚待之。是岁,拜交趾公韩牧为假节、征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以镇之,赋役其人,比之郡县。
且末国,都且末城,在鄯善西,去代八千三百二十里。真君三年,鄯善王比龙避沮渠安周之难 ,率国人之半奔且末,后役属鄯善。且末西北流沙数百里,夏日有热风为行旅之患。风之所至,唯老驼豫知之,即鸣而聚立,埋其口鼻于沙中,人每以为候,亦即将氈拥蔽鼻口。其风迅驶,斯须过尽,若不防者,必至危毙。
于阗国,在且末西北,葱岭之北二百余里。东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国二千里,去朱俱婆千里 ,北去龟兹千四百里,去代九千八百里。其地方亘千里,连山相次。所都城方八九里,部内有大城五,小城数十,于阗城东三十里有苴拔河,中出玉石。土宜五谷并桑麻,山多美玉,有好马、驼、骡。其刑法,杀人者死,余罪各随轻重惩罚之。自外风俗物产与龟兹略同。俗重佛法,寺塔僧尼甚众,王尤信尚,每设斋日,必亲自洒扫馈食焉。城南五十里有赞摩寺,即昔罗汉比丘卢旃为其王造复盆浮图之所,石上有辟支佛跣处,双迹犹存。于阗西五百里有比摩寺,云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俗无礼义,多盗贼,淫纵。自高昌以西,诸国人等深目高鼻,唯此一国,貌不甚胡,颇类华夏。城东二十里有大水北流,号树枝水,即黄河也,一名计式水。城西五十五里亦有大水,名达利水,与树枝水会,俱北流。
真君中,世祖诏高凉王那击吐谷浑慕利延,慕利延惧,驱其部落渡流沙。那进军急追之,慕利延遂西入于阗 ,杀其王,死者甚众。显祖末,蠕蠕寇于阗,于阗患之,遣使素目伽上表曰:“西方诸国,今皆已属蠕蠕,奴世奉大国,至今无异。今蠕蠕军马到城下,奴聚兵自固,故遣使奉献,延望救援。”显祖诏公卿议之,公卿奏曰:“于阗去京师几万里,蠕蠕之性,惟习野掠,不能攻城,若为所拒,当已旋矣。虽欲遣师,势无所及。”显祖以公卿议示其使者,亦以为然。于是诏之曰:“朕承天理物,欲令万方各安其所,应敕诸军以拯汝难。但去汝遐阻,虽复遣援,不救当时之急,已停师不行,汝宜知之。朕今练甲养卒,一二岁间当躬率猛将,为汝除患,汝其谨警候以待大举。”先是,朝廷遣使者韩羊皮使波斯,波斯王遣使献驯象及珍物。经于阗,于阗中于王秋仁辄留之,假言虑有寇不达。羊皮言状,显祖怒,又遣羊皮奉诏责让之,自后每使朝献。
蒲山国,故皮山国也。居皮城,在于阗南,去代一万二千里。其国西南三里,有冻凌山。后役属于阗。
悉居半国,故西夜国也,一名子合。其王号子,治呼犍。在于阗西,去代万二千九百七十里。太延初,遣使来献,自后贡使不绝。
权于摩国,故乌秅国也。其王居乌秅城,在悉居半西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七十里。
渠莎国,居故莎车城,在子合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八十里。
车师国,一名前部。其王居交河城。去代万五十里,其地北接蠕蠕。本通使交易,世祖初,始遣使朝献,诏行人王恩生、许纲等出使。恩生等始度流沙,为蠕蠕所执。恩生见蠕蠕吴提,持魏节不为之屈。后世祖切让吴提,吴提惧,乃遣恩生等归。许纲到敦煌,病死,朝廷壮其节,赐谥曰贞。初,沮渠无讳兄弟之渡流沙也,鸠集遗人,破车师国。真君十一年,车师王车夷落遣使琢进、薛直上书曰:“臣亡父僻处塞外,仰慕天子威德,遣使表献,不空于岁。天子降念,赐遗甚厚。及臣继立,变不缺常贡,天子垂矜,亦不异前世。敢缘至恩,辄陈私艰。臣国自无讳所攻击,经今八岁,人民饥荒,无以存活。贼今攻臣甚急,臣不能自全,遂舍国东奔,三分免一,即日已到焉耆东界。思归天阙,幸垂赈救。”于是下诏抚慰之,开焉耆仓给之。正平初,遣子入侍,自后每使朝贡。
且弥国,都天山东于大谷,在车师北,去代一万五百七十里。本役属车师。
焉耆国,在车师南,都员渠城,白山南七十里,汉时旧国也。去代一万二百里。其王姓龙,名鸠尸卑那,即前凉张轨所讨龙熙之胤。所都城方二里,国内凡有九城。国小人贫,无纲纪法令。兵有弓刀甲槊。婚姻略同华夏。死亡者皆焚而后葬,其服制满七日则除之。丈夫并剪发以为首饰。文字与婆罗门同。俗事天神,并崇信佛法。尤重二月八日、四月八日,是日也,其国咸依释教,斋戒行道焉。气候寒,土田良沃,谷有稻粟菽麦,畜有驼马。养蚕不以为丝,唯弃绵纩。俗尚蒲萄酒,兼爱音乐。南去海十余里,有鱼盐蒲苇之饶。东去高昌九百里;西去龟兹九百里,皆沙碛;东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
恃地多险,颇剽劫中国使。世祖怒之,诏成周公万度归讨之,约赍轻粮,取食路次。度归入焉耆东界,击其边守左回、尉犁二城拔之,进军向员渠。鸠尸卑那以四五万人出城守险以拒。度归募壮勇,短兵直往冲,尸鸠卑那众大溃,尽虏之,单骑走入山中。度归进屠其城,四鄙诸戎皆降服。焉耆为国,斗绝一隅,不乱日久,获其珍奇异玩殊方谲诡不识之物,橐驼马牛杂畜巨万。时世祖幸阴山北宫,度归破焉耆露板至,世祖省讫,赐司徒崔浩书曰:“万度归以五千骑经万余里,拔焉耆三城,获其珍奇异物及诸委积不可胜数。自古帝王虽云即序西戎,有如指注,不能控引也。朕今手把而有之,如何?”浩上书称美,遂命度归镇抚其人。初鸠尸卑那走山中,犹觊城不拔,得还其国。既见尽为度归所克,乃奔龟兹,龟兹以其婿,厚待之。
龟兹国,在尉犁西北,白山之南一百七十里,都延城,汉时旧国也。去代一万二百八十里。其王姓白,即后凉吕光所立白震之后。其王头系彩带,垂之于后,坐金师子床,所居城方五六里。其刑法,杀人者死,劫贼则断其一臂并刖一足。税赋准地征租,无田者则税银钱。风俗、婚姻、丧葬、物产与焉耆略同,唯气候少温为异。又出细氈,饶铜、铁、钅公、麖皮、氍毹、沙、盐绿、雌黄、胡粉、安息香、良马、犎牛等。东有轮台,即汉贰师将军李广利所屠者。其南三百里有大河东,流号计式水,即黄河也。东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阗一千四百里,西去疏勒一千五百里,北去突厥牙帐六百余里,东南去瓜州三百里。其东阙城戍。寇窃非一。世祖诏万度归率骑一千以击之,龟兹遣乌羯目提等领兵三千距战,度归击走之,斩二百余级,大获驼马而还。俗性多淫,置女市,收男子钱入官。土多孔雀,群飞山谷间,人取养而食之,孳乳如鸡鹜,其王家恆有千余只云。其国西北大山中有如膏者流出成川,行数里入地,如饣弟餬,甚臭,服之发齿已落者能令更生,病人服之皆愈。自后每使朝贡。
姑默国,居南城,在龟兹西,去代一万五百里。役属龟兹。
温宿国,居温宿城,在姑默西北,去代一万五百五十里。役属龟兹。
尉头国,居尉头城,在温宿北,去代一万六百五十里。役属龟兹。
乌孙国,居赤谷城,在龟兹西北,去代一万八百里。其国数为蠕蠕所侵,西徙葱岭山中,无城郭,随畜牧逐水草。太延三年遣使者董琬等使其国,后每使朝贡。
疏勒国,在姑默西,白山南百余里,汉时旧国也。去代一万一千二百五十里。高宗末,其王遣使送释迦牟尼佛袈裟一,长二丈余。高宗以审是佛衣,应有灵异,遂烧之以验虚实,置于猛火之上,经日不然,观者莫不悚骇,心形俱肃。其王戴金师子冠。土多稻、粟、麻、麦、铜、铁、锡、雌黄、锦、绵,每岁常供送于突厥。其都城方五里,国内有大城十二,小城数十。人手足皆六指,产子非六者即不育,胜兵二千人。南有黄河,西带葱岭,东去龟兹千五百里,西去汗国千里,南去朱俱波八九百里,东北至突厥牙帐千余里,东南去瓜州四千六百里。
悦般国,在乌孙西北,去代一万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单于之部落也。为汉车骑将军窦宪所逐,北单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记羸弱不能去者往龟兹北。地方数千里,众可二十余万。凉州人犹谓之“单于王”。其风俗言语与高车同,而其人清洁于胡。俗剪发齐眉,以醍醐涂之,昱昱然光泽,日三澡漱,然后饮食。其国南界有火山,山傍石皆焦溶,流地数十里乃凝坚,人取为药,即石流黄也。
与蠕蠕结好,其王尝将数千人入蠕蠕国,欲与大檀相见。入其界百余里,见其部人不浣衣,不绊发,不洗手,妇人舌舐器物,王谓其从臣曰:“汝曹诳我入此狗国中!”乃驰还。大檀遣骑追之不及,自是相仇雠,数相征讨。真君九年,遣使朝献。并送幻人,称能割人喉脉令断,击人头令骨陷,皆血出或数升或盈斗,以草药内其口中,令嚼咽之,须臾血止,养疮一月复常,又无痕瘢。世祖疑其虚,乃取死罪囚试之,皆验。云中国诸名山皆有此草,乃使人受其术而厚遇之。又言其国有大术者,蠕蠕来抄掠,术人能作霖雨狂风大雪及行潦,蠕蠕冻死漂亡者十二三。是岁再遣使朝贡,求与官军东西齐契讨蠕蠕。世祖嘉其意,命中外诸军戒严,以准南王他为前锋,袭蠕蠕。仍诏有司以其鼓舞之节施于乐府。自后每使贡献。
者至拔国,都者至拔城,在疏勒西,去代一万二千六百二十里。其国东有潘贺那山,出美铁及师子。
迷密国,都迷密城,在者至拔西,去代一万一千六百里。正平元年,遣使献一峰黑橐驼。其国东有山,名郁悉满,山出金玉,亦多铁。
悉万斤国,都悉万斤城,在迷密西,去代一万二千七百二十里。其国南有山,名伽色那,山出师子。每使朝贡。
忸密国,都忸密城,在悉万斤西,去代二万二千八百二十八里。
洛那国,故大宛国也。都贵山城,在疏勒西北,去代万四千四百五十里。太和三年。遣使献汗血马,自此每使朝贡。
粟特国,在葱岭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温那沙。居于大泽,在康居西北,去代一万六千里。先是,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至王忽倪已三世矣。其国商人先多诣凉土贩货,及克姑臧,悉见虏。高宗初,粟特王遣使请赎之,诏听焉。自后无使朝献。
波斯国,都宿利城,在忸密西,古条支国也。去代二万四千二百二十八里。城方十里,户十余万,河经其城中南流。土地平正,出金、银、鍮石、珊瑚、琥珀、车渠、马脑,多大真珠、颇梨、璢璃、水精、瑟瑟、金刚、火齐、镔铁、铜、锡、朱砂、水银、绫、锦、叠、毼、氍毹、毾、赤麞皮、及薰陆、郁金、苏合、青木等香,胡椒、毕拨、石蜜、千年枣、香附子、诃梨勒、无食子、盐绿、雌黄等物。气候暑热,家自藏冰。地多沙碛,引水溉灌。其五谷及鸟兽等与中夏略同,唯无稻及黍、稷。土出名马、大驴及驼,往往有日行七百里者。富室至有数千头。又出白象、师子、大鸟卵。有鸟形如橐驼,有两翼,飞而不能高,食草与肉,亦能啖火。
其王姓波氏,名斯。坐金羊床,戴金花冠,衣锦袍、织成帔,饰以真珠宝物。其俗:丈夫剪发,戴白皮帽,贯头衫,两厢近下开之,亦有巾帔,缘以织成;妇女服大衫,披大帔,其发前为髻,后披之,饰以金银花,仍贯五色珠,落之于膊。王于其国内,别有小牙十余所,犹中国之离宫也。每年四月出游处之,十月乃还。王即位以后,择诸子内贤者,密书其名,封之于库,诸子及大臣皆莫之知也。王死,众乃发书视之,其封内有名者,即立以为王,余子出各就边任,兄弟更不相见也。国人号王曰“医赞”,妃曰“防步率”,王之诸子曰“杀野”。大官有摸胡坛,掌国内狱讼;泥忽汗,掌库藏开禁;地早,掌文书及众务;次有遏罗诃地,掌王之内事;恭波勃,掌四方兵马。其下皆有属官,分统其事。兵有甲槊圆排剑弩弓箭,战兼乘象,百人随之。其刑法:重罪悬诸竿上,射杀之;次则系狱,新王立乃释之;轻罪则鼻刖若髡,或剪半鬓,及系牌于项,以为耻辱;犯强盗者,系之终身;奸贵人妻者,男子流,妇人割其耳鼻。赋税则准地输银钱。
俗事火神、天神。文字与胡书异。多以姊妹为妻妾,自余婚合,亦不择尊卑,诸夷之中最为丑秽矣。百姓女年十岁以上有姿貌者,王收养之,有功勋人即以分赐。死者多弃尸于山,一月著服。城外有人别居,唯知丧葬之事,号为不净人,若入城市,摇铃自别。以六月为岁首,尤重七月七日、十二月一日,其日人重庶以上各相命召,设会作乐,以极欢娱。又每年正月二十日,各祭其先死者。
神龟中,其国遣使上书贡物,云:“大国天子,天之所生,愿日出处常为汉中天子。波斯国王居和多千万敬拜。”朝廷嘉纳之。自此每使朝献。
伏卢尼国,都伏卢尼城,在波斯国北,去代二万七千三百二十里。累石为城。东有大河南流,中有鸟,其形似人,亦有如橐驼、马者,皆有翼,常居水中,出水便死。城北有云尼山,出银、珊瑚、琥珀,多师子。
色知显国,都色知显城,在悉万斤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四十里,土平,多五果。
伽色尼国,都伽色尼城,在悉万斤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里。土出赤盐,多五果。
薄知国,都薄知城,在伽色尼南,去代一万三千三百二十里。多五果。
牟知国,都牟知城,在忸密西南,去代二万二千九百二十里。土平,食兽草木类中国。
阿弗太汗国,都阿弗太汗城,在忸密西,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里。土平,多五果。
呼似密国,都呼似密城在阿弗太汗西去代二万四千七百里土平,出银、琥珀,有师子,多五果。
诺色波罗国,都婆罗城,在忸密南,去代二万三千四百二十八里。土平,宜稻麦,多五果。
早伽至国,都早伽至城,在忸密西,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八里。土平,少田植,取稻麦于邻国,有五果。
伽不单国,都伽不单城,在悉万斤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七百八十里。土平,宜稻麦,有五果。
者舌国,故康居国,在破洛那西北,去代一万五千四百五十里。太延三年,遣使朝贡,自是不绝。
伽倍国,故休密翕侯。都和墨城,在莎车西,去代一万三千里。人居山谷间。
折薛莫孙国,故双靡翕侯。都双靡城,在伽倍西,去代一万三千五百里。人居山谷间。
钳敦国,故贵霜翕侯。都护澡城,在折薛莫孙西,去代一万三千五百六十里。人居山谷间。
弗敌沙国,故胖顿翕侯。都薄茅城,在钳敦西,去代一万三千六百六十里。居山谷间。
阎浮谒国,故高附翕侯。都高附城,在弗敌沙南,去代一万三千七百六十里。居山谷间。
大月氏国,都卢监氏城,在弗敌沙西,去代一万四千五百里。北与蠕蠕接,数为所侵,遂西徙都薄罗城,去弗敌沙二千一百里。其王寄多罗勇武,遂兴师越大山,南侵北天竺,自乾陀罗以北五国尽役属之。世祖时,其国人商贩京师,自云能铸石为五色璢璃,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铸之。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方来者。乃诏为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彻,观者见之,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作。自此中国璢璃遂贱,人不复珍之。
安息国,在葱领西都蔚搜城。北与康居,西与波斯相接,在大月氏西北,去代二万一千五百里。
大秦国,一名黎轩,都安都城。从条支西渡海曲一万里,去代三万九千四百里。其海傍出,犹渤海也,而东西与渤海相望,盖自然之理。地方六千里,居两海之间。其地平正,人居星布。其王都城分为五城,各方五里,周六十里。王居中城。城置八臣以主四方,而王城亦置八臣,分主四城。若谋国事及四方有不决者,则四城之臣集议王所,王自听之,然后施行。王三年一出观风化,人有冤枉诣王诉讼者,当方之臣小则让责,大则黜退,令其举贤人以代之。其人端正长大,衣服车旗拟仪中国,故外域谓之大秦。其土宜五谷桑麻,人务蚕田,多璆琳、琅玕、神龟、白马朱鬣、明珠、夜光璧。东南通交趾,又水道通益州永昌郡多出异物。大秦西海水之西有河,河西南流。河西有南、北山,山西有赤水,西有白玉山。玉山西有西王母山,玉为堂云。从安息西界循海曲,亦至大秦,四万余里。于彼国观日月星辰,无异中国,而前史云条支西行百里日入处,失之远矣。
阿钩羌国,在莎车西南,去代一万三千里。国西有县度山,其间四百里中,往往有栈道,下临不测之渊,人行以绳索相持而度,因以名之。土有五谷诸果。市用钱为货。居止立宫室。有兵器。土出金珠。
波路国,在阿钩羌西北,去代一万三千九百里。其地湿热,有蜀马,土平。物产国俗与阿钩羌同。
小月氏国,都富楼沙城。其王本大月氏王寄多罗子也。寄多罗为匈奴所逐,西徙后令其子守此城,因号小月氏焉。在波路西南,去代一万六千六百里。先居西平、张掖之间,被服颇与羌同。其俗以金银钱为货。随畜牧移徙,亦类匈奴。其城东十里有佛塔,周三百五十步,高八十丈。自佛塔初建,计至武定八年,八百四十二年,所谓“百丈佛图”也。
罽宾国,都善见城,在波路西南,去代一万四千二百里。居在四山中。其地东西八百里,南北三百里。地平温和。有苜蓿、杂草、奇木、檀、槐、梓、竹。种五谷,粪园田。地下湿,生稻。冬食生菜。其人工巧,雕文、刻镂、织罽。有金银铜锡以为器物。市用钱。他畜与诸国同。每使朝献。
吐呼罗国,去代一万二千里。东至范阳国,西至悉万斤国,中间相去二千里;南至连山,不知名;北至波斯国,中间相去一万里。国中有薄提城,周币六十里。城南有西流大水,名汉楼河。土宜五谷,有好马、驼、骡。其王曾遣使朝贡。
副货国,去代一万七千里。东至阿副使且国,西至没谁国,中间相去一千里;南有连山,不知名;北至奇沙国,相去一千五百里。国中有副货城,周币七十里。宜五谷、萄桃,唯有马、驼、骡。国王有黄金殿,殿下金驼七头,各高三尺。其王遣使朝贡。
南天竺国,去代三万一千五百里。有伏丑城,周币十里,城中出摩尼珠、珊瑚。城东三百里有拔赖城,城中出黄金、白真檀、石蜜、蒲萄。土宜五谷。世宗时,其国王婆罗化遣使献骏马、金、银,自此每使朝贡。
叠伏罗国,去代三万一千里。国中有勿悉城。城北有盐奇水,西流。有白象,并有阿末黎,木皮中织作布。土宜五谷。世宗时,其国王伏陀末多遣使献方物,自是每使朝贡。
拔豆国,去代五万一千里。东至多勿当国,西至旃那国,中间相去七百五十里;南至罽陵伽国,北至弗那伏且国,中间相去九百里。国中出金、银、杂宝、白象、水牛、牦牛、蒲萄、五果。土宜五谷。
嚈哒国,大月氏之种类也,亦曰高车之别种,其原出于塞北。自金山而南,在于阗之西,都马许水南二百余里,去长安一万一百里。其王都拔底延城,盖王舍城也。其城方十里余,多寺塔,皆饰以金。风俗与突厥略同。其俗兄弟共一妻,夫无兄弟者其妻戴一角帽,若有兄弟者依其多少之数,更加角焉。衣服类加以缨络。头皆剪发。其语与蠕蠕、高车及诸胡不同。众可十万。无城邑,依随水草,以氈为屋,夏迁凉土,冬逐暖处。分其诸妻,各在别所,相去或二百、三百里。其王巡历而行,每月一处,冬寒之时,三月不徙。王位不必传子,子弟堪任,死便授之。其国无车有舆。多驼马。用刑严急,偷盗无多少皆腰斩,盗一责十。死者,富者累石为藏,贫者掘地而埋,随身诸物,皆置冢内。其人凶悍,能斗战。西域康居、于阗、沙勒、安息及诸小国三十许皆役属之,号为大国。与蠕蠕婚姻。自太安以后,每遣使朝贡。正光末,遣使贡师子一,至高平,遇万俟丑奴反,因留之。丑奴平,送京师。永熙以后,朝献遂绝。初,熙平中,肃宗遣王伏子统宋云、沙门法力等使西域,访求佛经。时有沙门慧。其国南去漕国千五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生者亦与俱行,正光中还。慧生所经诸国,不能知其本未及山川里数,盖举其略云。
朱居国,在于阗西。其人山居。有麦,多林果。咸事佛。语与于阗相类。役属嚈哒。
渴槃陀国,在葱岭东,朱驹波西。河经其国,东北流。有高山,夏积霜雪。亦事佛道。附于嚈哒。
钵和国,在渴槃西。其土尤寒,人畜同居,穴地而处。又有大雪山,望若银峰。其人唯食饼麨,饮麦酒,服氈裘。有二道,一道西行向嚈哒,一道西南趣乌苌。亦为嚈哒所统。
波知国,在钵和西南。土狭人贫,依托山谷,其王不能总摄。有三池,传云大池有龙王,次者有龙妇,小者有龙子,行人经之,设祭乃得过,不祭多遇风雪之困。
赊弥国,在波知之南。山居。不信佛法,专事诸神。亦附嚈哒。东有钵卢勒国,路嶮,缘铁锁而度,下不见底。熙平中,宋云等竟不能达。
乌苌国,在赊弥南。北有葱岭,南至天竺。婆罗门胡为其上族。波罗门多解天文吉凶之数,其王动则访决焉。土多林果,引水灌田,丰稻麦。事佛,多诸寺塔,事极华丽。人有争诉,服之以药,曲者发狂,直者无恙。为法不杀。犯死罪唯徙于灵山。西南有檀特山,山上立寺,以驴数头运食,山下无人控御,自知往来也。
乾陀国,在乌苌西,本名业波,为嚈哒所破,因改焉。其王本是敕勒,临国民二世矣。好征战,与罽宾斗,三年不罢,人怨苦之。有斗象七百头,十人乘一象,皆执兵仗,象鼻缚刀以战。所都城东南七里有佛塔,高七十丈,周三百步,即所谓“雀离佛图”也。
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恆故地,自汉以来,相承不绝。其王本姓温,月氏人也。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遂有其国。枝庶各分王,故康国左右诸国,并以昭武为姓,示不忘本也。王字世夫毕,为人宽厚,甚得众心。其妻突厥达度可汗女也。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多人居。大臣三人共掌国事。其王索发,冠七宝金花,衣绫、罗、锦、绣、白叠;其妻有髻,蒙以皁巾。丈夫剪发,锦袍。名为强国,西域诸国多归之。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有胡律,置于袄祠,将决罚,则取而断之。重者族,次罪者死,贼盗截其足。人皆深目、高鼻、多髯。善商贾,诸夷交易多凑其国。有大小鼓、琵琶、五弦箜篌。婚姻丧制与突厥同。国立祖庙,以六月祭之,诸国皆助祭。奉佛,为胡书。气候温宜五谷,勤修园蔬,树木滋茂。出马、驼、驴、犎牛、黄金、冈沙、香、阿薛那香、瑟瑟、麞皮、氍毹、锦、叠。多蒲萄酒,富家或致十石,连年不败。太延中,始遣使贡方物,后遂绝焉。
史臣曰:西域虽通魏氏,而中原始平,天子方以混一为心,未遑征伐。其信使往来,深得羁縻勿绝之道耳。
列传第九十一 蠕蠕 匈奴宇文莫槐 徒何段就六眷 高车
蠕蠕,东胡之苗裔也,姓郁久闾氏。始神元之末,掠骑有得一奴,发始齐眉 ,忘本姓名,其主字之曰木骨闾。“木骨闾”者,首秃也。木骨闾与郁久闾声相近,故后子孙因以为氏。木骨闾既壮,免奴为骑卒。穆帝时,坐后期当斩,亡匿广漠溪谷间,收合逋逃得百余人,依纯突邻部。木骨闾死,子车鹿会雄健,始有部众,自号柔然,而役属于国。后世祖以其无知,状类于虫,故改其号为蠕蠕。
车鹿会既为部帅,岁贡马畜、貂豽皮,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车鹿会死,子吐奴傀立。吐奴傀死 ,子跋提立,跋提死,子地粟袁立。地粟袁死,其部分为二,地粟袁长子匹候跋继父居东边,次子缊纥提别居西边。及昭成崩,缊纥提附卫辰而贰于我。登国中讨之蠕蠕移部遁走,追之,及于大碛南床山下,大破之,虏其半部。匹候跋及部帅屋击各收余落遁走,遣长孙嵩及长孙肥追之,渡碛。嵩至平望川,大破屋击,禽之,斩以徇。肥至涿邪山,及匹候跋,跋举落请降。获缊纥提子曷多汗及曷多汗兄诘归之、社仑、斛律等并宗党数百人,分配诸部。缊纥提西遁,将归卫辰,太祖追之,至跋那山,缊纥提复降,太祖抚慰如旧。
九年,曷多汗与社仑率部众弃其父西走,长孙肥轻骑追之,至上郡跋那山,斩曷多汗 ,尽殪其众。社仑与数百人奔匹候跋,匹候跋处之南鄙,去其庭五百里,令其子四人监之。既而社仑率其私属执匹候跋四子而叛,袭匹候跋。诸子收余众,亡依高车斛律部。社仑凶狡有权变,月余,乃释匹候跋,归其诸子,欲聚而歼之。密举兵袭匹候跋,杀匹候跋。子启拔、吴颉等十五人归于太祖。社仑既杀匹候跋,惧王师讨之,乃掠五原以西诸部,北度大漠。太祖以拔、颉为安远将军、平侯。社仑与姚兴和亲。太祖遣材官将军和突袭黜弗、素古延诸部,社仑遣骑救素古延,突逆击破之。
社仑远遁漠北,侵高车,深入其地,遂并诸部,凶势益振。北徙弱洛水 ,始立军法:千人为军,军置将一人,百人为幢,幢置帅一人;先登者赐以虏获,退懦者以石击首杀之,或临时捶挞。无文记,将帅以羊屎粗计兵数,后颇知刻木为记。其西北有匈奴余种,国尤富强,部帅曰拔也稽,举兵击社仑,社仑逆战于頞根河,大破之,后尽为社仑所并。号为强盛。随水草畜牧,其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其常所会庭则敦煌、张掖之北。小国皆苦其寇抄,羁縻附之,于是自号丘豆伐可汗。“丘豆伐”犹魏言驾驭开张也,“可汗”犹魏言皇帝也。蠕蠕之俗,君及大臣因其行能即为称号,若中国立谥,既死之后,不复追称。太祖谓尚书崔玄伯曰:“蠕蠕之人,昔来号为顽嚣,每来抄掠,驾牸牛奔遁,驱犍牛随之,牸牛伏不能前。异部人有教其以犍牛易之者,蠕蠕曰‘其母尚不能行,而况其子’,终于不易,遂为敌所虏。今社仑学中国,立法置战陈,卒成边害。道家言圣人生,大盗起,信矣。”
天兴五年,社仑闻太祖征姚兴,遂犯塞,入参合陂,南至豺山及善无北泽。时遣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 ,不及。天赐中,社仑从弟悦代、大那等谋杀社仑而立大那,发觉,大那等来奔。以大那为冠军将军、西平侯,悦代为越骑校尉、易阳子。三年夏,社仑寇边,永兴元年冬,又犯塞。二年,太宗讨之,社仑遁走,道死。其子度拔年少,未能御众,部落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魏言姿质美好也。
斛律北并贺术也骨国,东破譬历辰部落。三年,斛律宗人悦侯咄触千等数百人来降。斛律畏威自守,不敢南侵,北边安静。神瑞元年 ,与冯跋和亲,跋聘斛律女为妻,将为交婚。斛律长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女小远适,忧思生疾,可遣大臣树黎、勿地延等女为媵。”斛律不许。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斛律欲令汝女为媵,远至他国。”黎遂共结谋,令勇士夜就斛律穹庐,候伺其出执之,与女俱嫔于和龙。乃立步鹿真。
步鹿真立,委政树黎。初,高车叱洛侯者叛其渠帅,导社仑破诸部落,社仑德之 ,以为大人。步鹿真与社仑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妻告步鹿真,叱洛侯欲举大檀为主,遗大檀金马勒为信。步鹿真闻之,归发八千骑往围叱洛侯,叱洛侯焚其珍宝,自刎而死,步鹿真遂掩大檀,大檀发军执步鹿真及社拔,绞杀之,乃自立。
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先统别部,镇于西界,能得众心 ,国人推戴之,号牟汗纥升盖可汗,魏言制胜也。斛律父子既至龙,冯跋封为上谷侯。大檀率众南徙犯塞,太宗亲讨之,大檀惧而遁走。遣山阳侯奚斤等追之,遇寒雪,士众冻死堕指者十二三。及太宗崩,世祖即位,大檀闻而大喜,始光元年秋,乃寇云中。世祖亲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大檀骑围世祖五十余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焉。士卒大惧,世祖颜色自若,众情乃安。先是,大檀弟大那与社仑争国,败而来奔。大檀以大那子于陟斤为部帅,军士射于陟斤杀之,大檀恐,乃还。二年,世祖大举征之,东西五道并进:平阳王长孙翰等从黑漠,汝阴公长孙道生从白黑两漠间,车驾从中道,东平公娥清次西从栗园,宜城王奚斤、将军安原等西道从尔寒山。诸军至漠南,舍辎重,轻骑赍十五日粮,绝漠讨之,大檀部落骇惊北走。神元年八月。大檀遣子将骑万余人入塞,杀掠边人而走。附国高车追击破之。自广宁还,追之不及。
二年四月,世祖练兵于南郊,将袭大檀。公卿大臣皆不愿行,术土张渊、徐辩以天文说止世祖,世祖从崔浩计而行。会江南使还 ,称刘义隆欲犯河南,谓行人曰:“汝疾还告魏主,归我河南地,即当罢兵,不然尽我将士之力。”世祖闻而大笑,告公卿曰:“龟鳖小竖,自救不暇,何能为也。就使能来,若不先灭蠕蠕,便更坐待寇至,腹背受敌,非上策也。吾行决矣。”于是车驾出东道向黑山,平阳王长孙翰从西道向大娥山,同会贼庭。五月,次于沙漠南,舍辎重轻袭之,至栗水,大檀众西奔。弟匹黎先典东落,将赴大檀,遇翰军,翰纵骑击之,杀其大人数百。大檀闻之震怖,将其族党,焚烧庐舍,绝迹西走,莫知所至。于是国落四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世祖缘栗水西行,过汉将窦宪故垒。六月,车驾次于免园水,去平城三千七百里。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北渡燕然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高车诸部杀大檀种类,前后归降三十余万,俘获首虏及戎马百余万匹。八月,世祖闻东部高车屯已尼陂,人畜甚众,去官军千余里。遂遣左仆射安原等往讨之。暨已尼陂,高车诸部望军降者数十万。
大檀部落衰弱,因发疾而死,子吴提立,号敕连可汗,魏言神圣也。四年 ,遣使朝献。先是,北鄙候骑获吴提南偏逻者二十余人,世祖赐之衣服,遣归。吴提上下感德,故朝贡焉。世祖厚宾其使而遣之。延和三年二月,以吴提尚西海公主,又遣使人纳吴提妹为夫人,又进为左昭仪。吴提遣其兄秃鹿傀及左右数百人来朝,献马二千匹,世祖大悦,班赐甚厚。至太延二年,乃绝和犯塞。四年,车驾幸五原,遂征之。乐平王丕、河东公贺多罗督十五将出东道,永昌王健、宜都王穆寿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至浚稽山,分中道复为二道,陈留王崇从大泽向涿邪山,车驾从浚稽北向天山。西登白阜,刻石记行,不见蠕蠕而还。时漠北大旱,无水草,军马多死。五年,车驾西伐沮渠牧犍,宜都王穆寿辅景穆居守,长乐王嵇敬、建宁要王崇二万人镇漠南,以备蠕蠕。吴提果犯塞寿素不设备,贼至七介山,京邑大骇,争奔中城。司空长孙道生拒之于吐颓山。吴提之寇也,留其兄乞列归与北镇诸军相守,敬、崇等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获之。乞列归叹曰:“沮渠陷我也。”获其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其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吴提闻而遁走,道生追之,至于漠南而还。真君四年,车驾幸漠南,分四道:乐安王范、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道,乐平王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中山王辰领十五将为中军后继。车驾至鹿浑谷,与贼将遇,吴提遁走,追至頞根河,击破之。车驾至石水而还。五年,复幸漠南,欲袭吴提,吴提远遁,乃还。”
吴提死,子吐贺真立,号处可汗,魏言唯也。十年正月,车驾北伐 ,高昌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兒出西道,车驾与景穆自中道出涿邪山。吐贺真别部帅尔绵他拔等率千余家来降。是时,军行数千里,吐贺真新立,恐惧远遁。九月,车贺北伐,高昌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兒出中道,与诸军期会于地弗池。吐贺真悉国精锐,军资甚盛,围那数十重,那掘长闱坚守,相持数日。吐贺真数挑战,辄不利,以那众少而固,疑大军将至,解围夜遁。那引军追之,九日九夜,吐贺真益惧,弃辎重,逾穹隆岭远遁。那收其辎重,引军还,与车驾会于广泽。略阳王羯兒尽收其人户畜产百余万。自是吐贺真遂单弱,远窜,边疆息警矣。太安四年,车驾北征,骑十万,车十五万两,旌旗千里,遂渡大漠。吐贺真远遁,其莫弗乌朱驾颓率众数千落来降,乃刊石记功而还。世祖征伐之后,意存休息,蠕蠕亦怖威北窜,不敢复南。
和平五年,吐贺真死,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魏言惠也。自称永康元年 ,率部侵塞,北镇游军大破其众。皇兴四年,予成犯塞,车驾北讨。京兆王子推、东阳公元丕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云等督军出东道,汝阴王赐、济南公罗乌拔督军为前锋,陇西王源贺督诸军为后继。诸将会车驾于女水之滨,显祖亲誓众,诏诸将曰:“用兵在奇不在众也,卿等为朕力战,方略已在朕心。”乃选精兵五千人挑战,多设奇兵以惑之。虏众奔溃,逐北三十余里,斩首五万级,降者万余人,戎马器械不可称计。旬有九日,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曰武川,遂作《北征颂》,刊石纪功。
延兴五年,予成求通婚娉,有司以予成数犯边塞,请绝其使,发兵讨之。显祖曰:“蠕蠕譬若禽兽 ,贪而亡义,朕要当以信诚待物,不可抑绝也。予成知悔前非,遣使请和,求结姻援,安可孤其款意?”乃诏报曰:“所论婚事,今始一反,寻览事理,未允厥中。夫男而下女,爻象所明,初婚之吉,敦崇礼娉,君子所以重人伦之本。不敬其初,令终难矣。”予成每怀谲诈,终显祖世,更不求婚。太和元年四月,遣莫何去汾比拔等来献良马、貂裘,比拔等称伏承天朝珍宝华丽甚积,求一观之。乃敕有司出御府珍玩金玉、文绣器物,御厩文马、奇禽、异兽,及人间所宜用者列之京肆,令其历观焉。比拔见之,自相谓曰:“大国富丽,一生所未见也。”二年二月,又遣比拔等朝贡,寻复请婚焉。高祖志存招纳,许之。予成虽岁贡不绝,而款约不著,婚事亦停。
九年,予成死,子豆仑立,号伏古敦可汗,魏言恆也。自称太平元年。豆仑性残暴好杀 ,其臣侯医垔、石洛候数以忠言谏之,又劝与国通和,勿侵中国。豆仑怒,诬石洛候谋反,杀之,夷其三族。十六年八月,高祖遣阳平王颐、左射陆叡江为都督,领军斛律桓等十二将七万骑讨豆仑。部内高车阿伏至罗率众十余万落西走,自立为主。豆仑与叔父那盖为二道追之,豆仑出自浚稽山北而西,那盖出自金山。豆仑频为阿伏至罗所败,那盖累有胜捷。国人咸以那盖为天所助,欲推那盖为主。那盖不从,众强之,那盖曰:“我为臣不可,焉能为主!”众乃杀豆仑母子,以尸示那盖,那盖乃袭位。
那盖号候其仗代库者可汗,魏言悦乐也。算称太安元年。那盖死,子伏图立,号他汗可汗,魏言绪也。自称始平元年。正始三年 ,仗图遣使纥奚勿六跋朝献,请求通和。世宗不报其使,诏有司敕勿六跋曰:“蠕蠕远祖社仑是大魏叛臣,往者包容,暂时通使。今蠕蠕衰微,有损畴日,大魏之德,方隆周汉,跨据中原,指清八表。正以江南未平,权宽北掠,通和之事,未容相许。若修籓礼,款诚昭著者,当不孤尔也。”永平元年,伏图又遣勿六跋奉函书一封,并献貂裘,世宗不纳,依前喻遣。
伏图西征高车,为高车王弥俄突所杀,子丑奴立,号豆罗伏跋豆伐可汗,魏言彰制也。自称建昌元年。永平四年九月 ,丑奴遣沙门洪宣奉献珠像。延昌三年冬,世宗遣骁骑将军马义舒使于丑奴,未发而崩,事遂停寝。丑奴壮健,善用兵。四年,遣使俟斤尉比建朝贡。熙平元年,西征高车大破之,禽其王弥俄突,杀之,尽并叛者,国遂强盛。二年,又遣俟斤尉比建、纥奚勿六跋、巩顾礼等朝贡。神龟元年二月,肃宗临显阳殿,引顾礼等二十人于殿下,遣中书舍人徐纥宣诏,让以蠕蠕籓礼不备之意。
初,豆仑之死也,那盖为主,伏图纳豆仑之妻候吕陵氏,生丑奴 ,阿那瑰等六人。丑奴立后,忽亡一子,字祖惠,求募不能得。有屋引副升牟妻是豆浑地万,年二十许,为医巫,假托神鬼,先常为丑奴所信,出入去来,乃言此兒今在天上,我能呼得。丑奴母子欣悦,后岁仲秋,在大泽中施帐屋,斋洁七日,祈请天上。经一宿,祖惠忽在帐中,自云恆在天上。丑奴母子抱之悲喜,大会国人,号地万为圣女,纳为可贺敦,授夫副升牟爵位,赐牛马羊三千头。地万既挟左道,亦有姿色,丑奴甚加重爱,信用其言,乱其国政。如是积岁,祖惠年长,其母问之,神惠言:“我恆在地万家,不尝上天,上天者地万教也。”其母具以状告丑奴,丑奴言:“地万悬鉴远事,不可不信,勿用谗言也。”既而地万恐惧,谮祖惠于丑奴,丑奴阴杀之。
正光初,丑奴母遣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绞杀地万,丑奴怒,欲诛具列等。又阿至罗侵丑奴,丑奴击之 ,军败。还,为母与其大臣所杀,立丑奴弟阿那瑰。立经十日,其族兄俟力发示发率众数万以伐阿那瑰,阿那瑰战败,将弟乙居伐轻骑南走归国。阿那瑰母候吕陵氏及其二弟寻为示发所杀,而阿那瑰未之知也。
九月,阿那瑰将至,肃宗遣兼侍中陆希道为使主,兼散骑常侍孟威为使副,迎劳近畿;使司空公、京兆王继至北中 ,侍中崔光、黄门郎元纂在近郊,并申宴劳,引至门阙下。十月,肃宗临显阳殿,引从五品以上清官、皇宗、籓国使客等列于殿庭,王公以下及阿那瑰等入,就庭中北面。位定,谒者引王公以下升殿,阿那瑰位于籓王之下,又引将命之官阿那瑰弟并二叔位于群官之下。遣中书舍人曹道宣诏劳问,阿那瑰启云:“陛下优隆,命臣弟叔等升殿预会,但臣有从兄,在北之日,官高于二叔,乞命升殿。”诏听之,乃位于阿那瑰弟之下,二叔之上。宴将罢,阿那瑰执启立于座后,诏遣舍人常景问所欲言,阿那瑰求诣殿前,诏引之。阿那瑰再拜跽曰:“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诏曰:“朕已具之。”阿那瑰起而言曰:“臣之先,逐草放牧,遂居漠北。”诏曰:“卿言未尽,可具陈之。”阿那瑰又言曰:“臣先祖以来,世居北土,虽复隔越山津,而乃心慕化;未能时宣者,正以高车悖逆,臣国扰攘,不暇遣使以宣远诚。自顷年以前,渐定高车。及臣兄为主,故遣巩顾礼等使来大魏,实欲虔修籓礼,是以曹道芝北使之日,臣与主兄即遣大臣五人拜受诏命。臣兄弟本心未及上彻。但高车从而侵暴,中有奸臣,因乱作逆,杀臣兄,立臣为主。裁过旬日,臣以陛下恩慈如天,是故仓卒轻身投国,归命陛下。”诏曰:“具卿所陈,理犹未尽,可更言之。”阿那瑰再拜受诏,起而言曰:“臣以家难,轻来投阙,老母在彼,万里分张,本民臣民,皆已进散。陛下隆恩。有过天地,求乞兵马,还向本国,诛翦叛逆,收集亡散。陛下慈念,赐借兵马。老母若在,得生相见,以申母子之恩;如其死也,即得报仇,以雪大耻。臣当统临余人,奉事陛下,四时之贡,不敢阙绝。陛下圣颜难睹,敢有披陈,但所欲言者口不能尽言,别有辞启,谨以仰呈,愿垂昭览。”仍以启付舍人常景,具以奏闻。寻封阿那瑰朔方郡公、蠕蠕王,赐以衣冕,加之轺盖,禄从、仪卫,同于戚籓。
十二月,肃宗以阿那瑰国无定主,思还绥集,启请切至,诏议之。时朝臣意有同异 ,或言听还,或言不可。领军元乂为宰相,阿那瑰私以金百斤货之,遂归北。二年正月,阿那瑰等五十四人请辞,肃宗临西堂,引见阿那瑰及其伯叔兄弟五人,升阶赐坐,遣中书舍人穆弼宣劳。阿那瑰等拜辞,诏赐阿那瑰细明光人马铠二具,铁人马铠六具;露丝银缠槊二张并白眊,赤漆槊十张并白眊,黑漆槊十张并幡;露丝弓二张并箭,朱漆柘弓六张并箭,黑漆弓十张并箭;黑漆盾六幡并刀;赤漆鼓角二十具;五色锦被二领,黄绸被褥三十具;私府绣袍一领并帽,内者绯纳袄一领;绯袍二十领并帽,内者杂人彩千段;绯纳小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紫纳大口袴褶一具,岗中宛具;百子帐十八具,黄布幕六张;新乾饭一百石,麦麨八石,榛麨五石;铜乌錥四枚,柔铁乌錥二枚,各受二斛;黑漆竹榼四枚,各受二升;婢二口;父草马五百匹,驼百二十头,牸牛一百头,羊五千口:朱画盘器十合,粟二十万石。至镇给之。诏侍中崔光、黄门元纂郭外劳遣。
阿那瑰来奔之后,其从父兄俟力发婆罗门卒数万人入讨示发,破之。示发走奔地豆于,为其所杀。推婆罗门为主,号弥偶可社句可汗 ,魏言安静也。时安北将军、怀朔镇将杨钧表:“传闻彼人已立主,是阿那瑰同堂兄弟。夷人兽心,已相君长,恐未肯以杀兄之人,郊迎其弟。轻往虚反,徒损国威,自非广加兵众,无以送其入北。”二月,肃宗诏旧经蠕蠕使者牒云具仁,往喻婆罗门迎阿那瑰复籓之意。婆罗门殊自骄慢,无逊避之心,责具仁礼敬,具仁执节不屈。婆罗门遣大官莫何去汾、俟斤丘升头六人将兵二千随具仁迎阿那瑰。五月,具仁还镇,论彼事势。阿那瑰虑不敢入,表求还京。会婆罗门为高车所逐,率十部落诣凉州归降,于是蠕蠕数万相率迎阿那瑰。七月,阿那瑰启云:“投化蠕蠕元退社、浑河旃等二人以今月二十六日到镇,云国土大乱,姓姓别住,迭相抄掠,当今北人鹄望待拯。今乞依前恩,赐给精兵一万,还令督率送臣碛北,抚定荒人,脱蒙所请,事必克济。”诏付尚书、门下博议。八月,诏兼散骑常侍王尊业驰驿宣旨慰阿那瑰,并申赐赍。
九月,蠕蠕后主俟匿伐来奔怀朔镇,阿那瑰兄也,列称规望乞军,并请阿那瑰。十月 ,录尚书事高阳王雍、尚书令李崇、侍中侯刚、尚书左仆射元钦、侍中元乂、侍中安丰王延明、吏部尚书元修义、尚书李彦、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给事黄门侍郎张烈、给事黄门侍卢同等奏曰:“窃闻汉立南、北单于,晋有东、西之称,皆所以相维御难,为国籓篱。今臣等参议以为怀朔镇北土名无结山吐若奚泉,敦煌北西海郡即汉晋旧障,二处宽平,原野弥沃。阿那瑰宜置西吐若奚泉,婆罗门宜置西海郡,各令总率部落,收离聚散。其爵号及资给所须,唯恩裁处。彼臣下之官,任其旧俗。阿那瑰所居,既是境外,宜少优遣,以示威刑。请沃野、怀朔、武川镇各差二百人,令当镇军主监率,给其粮仗,送至前所,仍于彼为其造构,功就听还。诸于北来,在婆罗门前投化者,令州镇上佐准程给粮,送诣怀朔阿那瑰,镇与使人量给食禀。在京馆者任其去留。阿那瑰草创,先无储积,请给朔州麻子乾饭二千斛,官驼运送。婆罗门居于西海,既是境内,资卫不得同之。阿那瑰等新造籓屏,宜各遣使持节驰驿先诣慰喻,并委经略。”肃宗从之。十二月,诏安西将军、廷尉元洪超兼尚书行台,诣敦煌安置婆罗门。婆罗门寻与部众谋叛投嚈哒,嚈哒三妻,皆婆罗门姊妹也。仍为州军所讨,禽之。
三年十二月,阿那瑰上表乞粟以为田种,诏给万石。四年,阿那瑰众大饥,入塞寂抄 ,肃宗诏尚书左丞元孚兼行台尚书持节喻之。孚见阿那瑰,为其所执,以孚自随,驱掠良口二千,公私驿马牛羊数十万北遁,谢孚放还。诏骠骑大将军、尚书令李崇等率骑十万讨之,出塞三千余里,至瀚海,不及而还。俟匿伐至洛阳,肃宗临西堂,引见之。五年,婆罗门死于洛南之馆,诏赠使持节、镇西将军、秦州刺史、广牧公。
是岁,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反,诸镇相应。孝昌元年春,阿那瑰率众讨之,诏遣牒云具仁赉杂物劳赐阿那瑰 ,阿那瑰拜受诏命,勒众十万,从武川镇西向沃野,频战克捷。四月,肃宗又遣兼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冯俊使阿那瑰,宣劳班赐有差。阿那瑰部落既和,士马稍盛,乃号敕连头兵豆伐可汗,魏言把揽也。十月,阿那瑰复遣郁久闾弥娥等朝贡。三年四月,阿那瑰遣使人巩凤景等朝贡,及还,肃宗诏之曰:“北镇群狄,为逆不息,蠕蠕主为国立忠,助加诛讨,言念诚心,无忘寝食。今知停在朔垂,与尔朱荣邻接,其严勒部曲,勿相暴掠。又近得蠕蠕主启,更欲为国东讨。但蠕蠕主世居北漠,不宜炎夏,今可且停,听待后敕。”盖朝廷虑其反复也。此后频使朝贡。
建义初,孝庄诏曰:“夫勋高者赏重,德厚者名隆,蠕蠕主阿那瑰镇卫北落,御侮朔表 ,遂使阴山息警,弱水无尘,刊迹狼山,铭功瀚海,至诚既笃,勋绪莫酬。故宜标以殊礼,何容格以常式。自今以后,赞拜不言名,上书不称臣。”太昌元年六月,阿那瑰遣乌句兰树什伐等朝贡,并为长子请尚公主。永熙二年四月,出帝诏以范阳王诲之长女琅邪公主许之,未及婚,帝入关。齐献武王遣使说之,阿那瑰遣使朝贡,求婚。献武王方招四远,以常山王妹乐安公主许之,改为兰陵公主。瑰遣奉马千匹为娉礼,迎公主,诏宗正元寿送公主往北。自是朝贡相寻。瑰以齐献武王威德日盛,请致爱女于王,静帝诏王纳之。自此塞外无尘矣。
匈奴宇文莫槐,出于辽东塞外,其先南单于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鲜卑颇异。人皆剪发而留其顶上,以为首饰 ,长过数寸则截短之。妇女披长襦及足,而无裳焉。秋收鸟头为毒药,以射禽兽。
莫槐虐用其民,为部人所杀,更立其弟普拨为大人。普拨死,子丘不勤立,尚平文女。丘不勤死 ,子莫廆立,本名犯太祖讳,莫廆遣弟屈云攻慕容廆,廆击破之;又遣别部素延伐慕容廆于棘城,复为慕容廆所破。时莫廆部众强盛,自称单于,塞外诸部咸畏惮之。莫廆死,子逊昵延立,率众攻慕容廆于棘城。廆子翰先戍于外,逊昵延谓其众曰:“翰素果勇,必为人患,宜先取之,城不足忧也。”乃分骑数千袭翰。翰闻之,使人诈为段末波使者,逆谓逊昵延曰:“翰数为吾患,久思除之,今闻来讨,甚善,戒严相待,宜兼路早赴。”朝设伏待之,逊昵延以为信然,长驱不备,至于伏所,为翰所虏。翰驰使告廆,乘胜遂进,及晨而至。廆亦尽锐应之。逊昵延见而方严,率众逆战,前锋始交,而翰已入其营,纵火燎之,众乃大溃,逊昵延单马奔还,悉俘其众。逊昵延父子世雄漠北,又先得玉玺三纽,自言为天所相,每自夸大。及此败也,乃卑辞厚币,遣使朝献于昭帝,帝嘉之,以女妻焉。
逊昵延死,子乞得龟立,复伐慕容廆,廆拒之。惠帝三年,乞得龟屯保浇水 ,固垒不战,遣其兄悉跋堆袭廆子仁于柏林,仁逆击,斩悉跋堆。廆又攻乞得龟克之,乞得龟单骑夜奔,悉虏其众。乘胜长驱,入其国城,收资财亿计,徙部民数万户以归。先是,海出大龟,枯死于平郭,至是而乞得龟败。
别部人逸豆归杀乞得龟而自立,与慕容晃相攻击,遣其国相莫浑伐晃,而莫浑荒酒纵猎,为晃所破 ,死者万余人。建国八年,晃伐逸豆归,逸豆归拒之,为晃所败,杀其骁将涉亦干。逸豆归远遁漠北,遂奔高丽。晃徙其部众五千余落于昌黎,自此散灭矣。
徒何段就六眷,本出于辽西。其伯祖日陆眷,因乱被卖为渔阳乌丸太库辱官家奴。诸大人集会幽州,皆持唾壶,唯库辱官独无 ,乃唾日陆眷口中。日陆眷因咽之,西向拜天曰:“愿便主君之智慧禄相尽移入我腹中。”其后渔阳大饥,库辱官以日陆眷为健,使将之诣辽西逐食,招诱亡叛,遂至强盛。日陆眷死,弟乞珍代立。乞珍死,子务目尘代立,即就六眷父也,据有辽西之地,而臣于晋。其所统三万余家,控弦上马四五万骑。晋穆帝时,幽州刺史王浚以段氏数为己用,深德之,乃表封务目尘为辽西公,假大单于印绶。浚使务目尘率万余骑伐石勒于常山封龙山下,大破之。
务目尘死,就六眷立。就六眷与弟匹磾、从弟末波等率五万余骑围石勒于襄国。勒登城望之,见将士皆释仗寝卧,无警备之意,勒因其懈怠 ,选募勇健,穿城突出,直冲末波,生禽之。置之座上,与饮宴尽欢,约为父子,盟誓而遣之。末波既得免,就六眷等遂摄军而还,不复报浚,归于辽西。自此以后,末波常不敢南向溲焉,人问其故,末波曰:“吾父在南。”其感勒不害己也如此。
就六眷死,其子幼弱,匹磾与刘琨世子群奔丧。匹磾阴卷甲而往,欲杀其从叔羽鳞及末波而夺其国。末波等知之,遣军逆击 ,匹磾、刘群为末波所获。匹磾走还蓟,惧琨禽己,请琨宴会,因执而害之。匹磾既杀刘琨,与羽鳞、末波自相攻击,部众乖离。欲拥其众徙保上谷,阻军都之险,以拒末波等。平文帝闻之,阴严精骑将击之。匹磾恐惧,南奔乐陵。后石勒遣石虎击段文鸯于乐陵,破之,生擒文鸯。匹磾遂率其属及诸坞壁降于石勒。
末波自称幽州刺史,屯辽西。末波死,国人立日陆眷弟护辽为主,烈帝时,假护辽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大单于、北平公 ,弟郁兰抚军将军、冀州刺史、渤海公。建国元年,石虎征护辽于辽西,护辽奔平冈山,遂投慕容晃,晃杀之。郁兰奔石虎,以所徙鲜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郁兰死,子龛代之。及冉闵之乱,龛率众南移,遂据齐地。慕容俊使弟玄恭帅众伐龛于广固,执龛送之蓟,俊毒其目而杀之,坑其徒三千余人。
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北方以为敕勒,诸夏以为高车、丁零。其语略与匈奴同而时有小异 ,或云其先匈奴之甥也。其种有狄氏、表纥氏、斛律氏、解批氏、护骨氏、异奇斤氏。俗云匈奴单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国人皆以为神。单于曰:“吾有此女,安可配人,将以与天。”乃于国北无人之地,筑高台,置二女其上,曰:“请天自迎之。”经三年,其母欲迎之,单于曰:“不可,未彻之间耳。”复一年,乃有一老狼昼夜守台嗥呼,因穿台下为空穴,经时不去。其小女曰:“吾父处我于此,欲以与天,而今狼来,或是神物,天使之然。”将下就之。其姊大惊曰:“此是畜生,无乃辱父母也!”妹不从,下为狼妻而产子,后遂滋繁成国,故其人好引声长歌,又似狼嗥。
无都统大帅,当种各有君长,为性粗猛,党类同心,至于寇难 ,翕然相依。斗无行陈,头别冲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其俗蹲踞亵黩,无所忌避。婚姻用牛马纳以为荣。结言既定,男党营车阑马,令女党恣取,上马袒乘出阑,马主立于阑外,振手惊马,不坠者即取之,坠则更取,数满乃止。俗无谷,不作酒,迎妇之日,男女相将,持马酪熟肉节解,主人延宾亦无行位,穹庐前丛坐,饮宴终日,复留其宿。明日,将妇归,既而将夫党还入其家马群,极取良马。父母兄弟虽惜,终无言者。颇讳取寡妇而优怜之。其畜产自记识,虽阑纵在野,终无妄取。俗不清洁。喜致震霆,每震则叫呼射天而弃之移去。至来岁秋,马肥,复相率候于震所,埋羚羊,燃火,拔刀,女巫祝说,似如中国祓除,而群队驰马旋绕,百币乃止。人持一束柳桋,回竖之,以乳酪灌焉。妇人以皮裹羊骸,戴之首上,萦屈发鬓而缀之,有似轩冕。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尸于中,张臂引弓,佩刀挟槊,无异于生,而露坎不掩。时有震死及疫疠,则为之祈福。若安全无佗,则为报赛。多杀杂畜,烧骨以燎,走马绕旋,多者数百币,男女无小大皆集会,平吉之人则歌舞作乐,死丧之家则悲吟哭泣。其迁徙随水草,衣皮食肉,牛羊畜产尽与蠕蠕同,唯车轮高大,辐数至多。
后徙于鹿浑海西北百余里,部落强大,常与蠕蠕为敌,亦每侵盗于国家。太祖亲袭之,大破其诸部。后太祖复度弱洛水 ,西行至鹿浑海,停驾简轻骑,西北行百余里,袭破之,虏获生口马牛羊二十余万。复讨其余种于狼山,大破之。车驾巡幸,分命诸将为东西二道,太祖亲勒六军从中道,自驳髯水西北,徇略共部,诸军同时云合,破其杂种三十余落。卫王仪别督将从西北绝漠千余里,复破其遗迸七部。于是高车大惧,诸部震骇。太祖自牛川南引,大校猎,以高车为围,骑徒遮列,周七百余里,聚杂兽于其中。因驱至平城,即以高车众起鹿苑,南因台阴,北距长城,东包白登,属之西山。寻而高车侄利曷莫弗敕力犍率其九百余落内附,拜敕力犍为扬威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谷二万斛。后高车解批莫弗幡豆建复率其部三十余落内附,亦拜为威远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衣服,岁给廪食。
蠕蠕社仑破败之后,收拾部落,转徙广漠之北,侵入高车之地。斛律部部帅倍侯利患之,曰:“社仑新集 ,兵贫马少,易与耳。”乃举众掩击,入其国落。高车昧利,不顾后患,分其庐室,妻其妇女,安息寝卧不起。社仑登高望见,乃招集亡散得千人,晨掩杀之,。走而脱者十二三。倍侯利遂来奔,赐爵孟都公。倍侯利质直勇健过人,奋戈陷陈,有异于众。北方之人畏婴兒啼者,语曰“倍侯利来”,便止。处女歌谣云:“求良夫,当如倍侯。”其服众如此。善用五十蓍筮吉凶,每中,故得亲幸,赏赐丰厚,命其少子曷堂内侍。及倍侯利卒,太祖悼惜,葬以国礼,谥曰忠壮王。后诏将军伊谓帅二万骑北袭高车余种袁纥、乌频,破之。太祖时,分散诸部,唯高车以类粗犷,不任使役,故得别为部落。
后世祖征蠕蠕,破之而还,至漠南,闻高车东部在已尼陂,人畜甚众 ,去官军千余里,将遣左仆射安原等讨之。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谏,世祖不听,乃遣原等并发新附高车合万骑,至于已尼陂,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落,获马牛羊亦百余万,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渐知粒食,岁致献贡,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氈皮委积。高宗时,五部高车合聚祭天,众至数万。大会,走马杀牲,游绕歌吟忻忻,其俗称自前世以来无盛于此。会车驾临幸,莫不忻悦。后高祖召高车之众随车驾南讨,高车不愿南行,遂推表纥树者为主,相率北叛,游践金陵,都督宇文福追讨,大败而还。又诏平北将军、江阳王继为都督讨之,继先遣人慰劳树者。树者入蠕蠕,寻悔,相率而降。
高车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吐卢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连氏 ,五曰窟贺氏,六曰达薄干氏,七曰阿仑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分氏,十曰副伏罗氏,十一曰乞袁氏,十二曰右叔沛氏。先是副伏罗部为蠕蠕所役属,豆仑之世,蠕蠕乱离,国部分散,副伏罗阿伏至罗与从弟穷奇俱统领高车之众十余万落。太和十一年,豆仑犯塞,阿伏至罗等固谏不从,怒,率所部之众西叛,至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号之曰“侯娄匐勒”,犹魏言大天子也。穷奇号“候倍”,犹魏言储主也。二人和穆,分部而立,阿伏至罗居北,穷奇在南。豆仑追讨之,频为阿伏至罗所败,乃引众东徙。十四年,阿伏至罗遣商胡越者至京师,以二箭奉贡,云:“蠕蠕为天子之贼,臣谏之不从,遂叛来至此而自竖立。当为天子讨除蠕蠕。”高祖未之信也,遣使者于提往观虚实。阿伏至罗与穷奇遣使者薄颉随于提来朝,贡其方物。诏员外散骑侍郎可足浑长生夏与于提使高车,各赐绣袴褶一具,杂彩百匹。穷奇后为嚈哒所杀,虏其子弥俄突等,其众分散,或来奔附,或投蠕蠕。诏遣宣威将军、羽林监孟威抚纳降人,置之高平镇。阿伏至罗长子蒸阿伏至罗余妻,谋害阿伏至罗,阿伏至罗杀之。
阿伏至罗又残暴,大失众心,众共杀之,立其宗人跋利延为主。岁余,嚈哒伐高车 ,将纳弥俄突,国人杀跋利延,迎弥俄突而立之。弥俄突既立,复遣朝贡,又奉表献金方一、银方一、金杖二、马七匹、驼十头。诏使者慕容坦赐弥俄突杂彩六十匹。世宗诏之曰:“卿远据沙外,频申诚款,览揖忠志,特所钦嘉。蠕蠕、嚈哒、吐谷浑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接。今高昌内附,遣使迎引,蠕蠕往来路绝,奸势。不得妄令群小敢有陵犯,拥塞王人,罪在不赦。”弥俄突寻与蠕蠕主伏图战于蒲类海北,为伏图所败,西走三百余里。伏图次于伊吾北山。先是,高昌王曲嘉表求内徙,世宗遣孟威迎之,至伊吾,蠕蠕见威军,怖而遁走。弥俄突闻其离骇,追击大破之,杀伏图于蒲类海北,割其发,送于孟威。又遣使献龙马五匹、金银貂皮及诸方物,诏东城子于亮报之,赐乐器一部,乐工八十人,赤绸十匹,杂彩六十匹。弥俄突遣其莫何去汾屋引叱贺真贡其方物。
肃宗初,弥俄突与蠕蠕主丑奴战败被擒,丑奴系其两脚于弩马之上,顿曳杀之,漆其头为饮器。其部众悉入嚈哒。经数年 ,嚈哒听弥俄突弟伊匐还国。伊匐既复国,遣使奉表,于是诏遣使者谷楷等拜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开国公、高车王。伊匐复大破蠕蠕,蠕蠕王婆罗门走投凉州。正光中,伊匐遣使朝贡,因乞朱画步挽一乘并幔褥,鞦必一副,伞扇各一枚,青曲盖五枚,赤漆扇五枚,鼓角十枚。诏给之。伊匐后与蠕蠕战,败归,其弟越居杀伊匐自立。天平中,越居复为蠕蠕所破,伊匐子比适复杀越居而自立。兴和中,比适又为蠕蠕所破。越居子去宾自蠕蠕来奔,齐献武王欲招纳远人,上言封去宾为高车王,拜安北将军、肆州刺史。既而病死。
初,太祖时,有吐突邻部,在女水上,常与解和部相为脣齿 ,不供职事。登国三年,太祖亲西征,渡弱洛水,复西行趣其国,至女水上,讨解如部落破之。明年春,尽略徙其部落畜产而还。
又有纥突邻,与纥奚世同部落,而各有大人长帅,拥集种类,常为寇于意辛山。登国五年 ,太祖勒众亲讨焉,慕容驎率师来会,大破之。纥突邻大人屋地鞬、纥奚大人库寒等皆举部归降。皇始二年,车驾伐中山,军于柏肆,慕容宝夜来攻营,军人惊走还于国,路由并州,遂反,将攻晋阳,并州刺史元延讨平之。纥突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等复聚党反于阴馆,南安公元顺讨之不克,死者数千人。太祖闻之,遣安远将军庾岳还讨匿物尼等,皆殄之。”
又有侯吕邻部,众万余口,常依险畜牧。登国中,其大人叱伐为寇于苦水河。八年夏,太祖大破之 ,并禽其别帅焉古延等。
薛干部,常屯聚于三城之间。及灭卫辰后,其部帅太悉伏望军归顺,太祖抚安之。车驾还,卫辰子屈丐奔其部。太祖闻之 ,使使诏太悉仗执送之。太悉伏出屈丐以示使者曰:“今穷而见投,宁与俱亡,何忍送之。”遂不遣。太祖大怒,车驾亲讨之。会太悉伏先出击曹覆寅,官军乘虚,遂屠其城,获太悉伏妻子珍宝,徙其人而还。太悉伏来赴不及,遂奔姚兴,未几亡归岭北。上郡以西诸鲜卑、杂胡闻而皆应之。天赐五年,屈丐尽劫掠总服之。及平统万,薛干种类皆得为编户矣。
而率屯山鲜卑别种破多兰部世传主部落,至木易干有武力壮勇,劫掠左右,西及金城,东侵安定 ,数年间诸种患之。天兴四年,遣常山王遵讨之于高平,木易干将数千骑弃国遁走,尽徙其人于京师。余种分迸,其后为赫连屈丐所灭。
又黜弗、素古延等诸部,富而不恭,天兴五年,材官将军和突率六千骑袭而获之。
又越勒倍泥部,永兴五年,转牧跋那山西。七月,遣奚斤讨破之,徙其人而还。
史臣曰:周之猃狁,汉之匈奴,其作害中国固亦久矣。魏晋之世,种族瓜分,去来沙漠之陲。窥扰鄣塞之际,犹皆东胡之余绪,冒顿之枝叶。至如蠕蠕者,匈奴之裔,根本莫寻,逃形集丑;自小为大,风驰乌赴,倏来忽往,代京由之屡骇,戎车所以不宁。是故魏氏祖宗扬威曜武,驱其畜产,收其部落,剪之穷发之野,逐之无人之乡,岂好肆兵极锐,凶器不戢,盖亦急病除恶,事不得已而然也。
列传第九十二 自序
汉初,魏无知封高良侯,子均,均子恢,恢子彦。彦子歆 ,字子胡,幼孤有志操,博洽经史,成帝世,位终钜鹿太守,仍家焉。歆子悦,字处德,性沉厚有度量,宣城公赵国李孝伯见而重之,以女妻焉。位济阴太守,以善政称。
悦子子建,字敬忠。释褐奉朝请,累迁太尉从事中郎。初,世宗时平氐,遂于武兴立镇 ,寻改为东益州。其后镇将、刺史乖失人和,群氐作梗,遂为边患,乃除子建为东益州刺史。子建布以恩信,风化大行,远近清静。正光五年,南、北二秦城人莫折念生、韩祖香、张长命相继构逆,佥以州城之人莫不劲勇,同类悉反,宜先收其器械。子建以为城人数当行陈,尽皆骁果,安之足以为用,急之腹背为忧,乃悉召居城老壮晓示之;并上言诸诚人本非罪坐而来者悉求听免。肃宗优诏从之。子建渐分其父兄子弟外居郡戍,内外相顾,终获保全。及秦贼乘胜,屯营黑水,子建乃潜使掩袭,前后斩获甚众,威名赫然,先反者及此悉降。乃间使上闻,肃宗甚嘉之,诏子建兼尚书为行台,刺史如故。于是威震蜀土,其梁、巴、二益、两秦之事,皆所节度。梁州刺史傅竖眼子敬和中心以为愧,在洛大行货贿,以图行台。
先是,子建亦屡求归京师,至此,乃遣刺史唐永代焉,竖眼因为行台。子建将还 ,群氐慕恋,相率断道。主簿杨僧复先行晓喻,诸氐忿曰:“我留刺史,尔送出也!”斫之数创,几死。子建徐加慰譬,旬日方得前行,吏人赠遗,一无所受。而东益氐、蜀寻反,攻逼唐永,永弃城而走,乃丧一籓矣。初永之走,子建客有沙门昙璨及钜鹿人耿显皆没落氐手,及知子建之客,垂泣追衣物还之,送出白马。遗爱所被如此。自国家开华阳等郡,梁州邢峦、益州傅竖眼及子建为最。初,子建为前军将军,十年不徙,在洛闲暇,与吏部尚书李韶、韶从弟延实颇为弈棋,时人谓为耽好。子建每曰:“棋于机权廉勇之际,得之深矣。且吾未为时用,博弈可也。”及一临边事,凡经五年,未曾对局。
还洛后,俄拜常侍、卫尉卿。初,元颢内逼,庄帝北幸,子建谓所亲卢义僖曰:“北海自绝社稷 ,称籓萧衍,吾老矣,岂能为陪臣?”遂携家口居洛南,颢平乃归。先苦风痺,及此遂甚,以卿任有务,屡上书乞身,特除右光禄大夫。邢杲之平,太傅李延实子侍中彧为大使,抚慰东土,时外戚贵盛,送客填门,子建亦往候别。延实曰:“小兒今行,何以相勖?”子建曰:“益以盈满为诫。”延实怅然久之。及庄帝杀尔朱荣,遇祸于河阴者其家率相吊贺。太尉李虔第二子仁曜,子建之女婿,往亦见害。子建谓姨弟卢道虔曰:“朝廷诛翦权强,凶徒尚梗,未闻有奇谋异略,恐不可济。此乃李门祸始,吊贺无乃匆匆?”及永安之后,李氏宗族流离,或遇诛夷,如其所虑。后历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
子建自出为籓牧,董司山南,居脂膏之中,遇天下多事,正身洁己 ,不以财利经怀。及归京师,家人衣食常不周赡,清素之迹,著于终始。性存重慎,不杂交游,唯与尚书卢义僖、姨弟泾州刺史卢道裕雅相亲昵。及疾笃,顾敕二子曰:“死生大分,含气所同,世有厚葬,吾平生不取,蘧蒢裸身,又非吾意。气绝之后,敛以时服。吾生年契阔,前后三娶,合葬之事,抑又非古。且汝二母先在旧茔,坟地久固,已有定别。唯汝次母墓在外耳,可迁入兆域,依班而定,行于吾墓之后。如此足矣,不须附合。当顺吾心,勿令吾有遗恨。”永熙二年春,卒于洛阳孝义里舍,时年六十三,赠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谥曰文静。二子,收、祚。
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年十五,颇已属文。及随父赴边。值四方多难,好习骑射,欲以武艺自达。荥阳郑伯调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惭 ,遂折节读书。夏月坐板床,随树阴讽诵,积年,床板为之锐减,而精力不辍。以文华显。初以父功除太学博士,及尔朱荣于河阴滥害朝士,收亦在围中,以日晏获免。
吏部尚书李神俊重收才学,奏授司徒记室参军。永安三年,除北主客郎中。前废帝立,妙简近侍,诏试收为《封禅书》 ,收下笔便就,不立草稿,文将千言,所改无几。时黄门郎贾思同侍立,深奇之。帝曰:“虽七步之才,无以过此。”迁散骑侍郎,寻敕典起居注,并修国史。俄兼中书侍郎,年二十六。出帝初,又诏收摄本职,文诰填积,事咸称旨。黄门郎崔忄夌从齐献武王入朝,熏灼于世,收初不诣门。忄夌为帝《登祚赦》,云“联托体孝文”,收嗤其率直。正员郎李慎以告之,忄夌深忿忌。时前废帝殂,令收为诏,忄夌乃宣言:收普泰世出入帏屋,一日造诏,优为词旨,然则义旗之士,尽为逆人;又收父老合解官归侍。”南台将加弹劾,赖尚书辛雄为言于中尉綦俊,乃解。收有贱生弟仲同先未齿录,因此怖惧,上籍,遣还乡扶侍。出帝尝大发士卒,狩于嵩少之南,旬有六日,时既寒苦,朝野嗟怨。帝与从官皆胡服而骑,宫人及诸妃主杂其间,奇伎异饰,多非礼度。收欲言则畏惧,欲默不能已,乃上《南狩赋》以讽焉,年二十七,虽富言淫丽,而终归雅正。帝手诏报焉,甚见褒美。郑伯谓曰:“卿不遇老夫,犹应逐免。”初,齐献武王固让天柱大将军,帝敕收为诏,令遂所请,欲加相国,问收相国品秩,收以实对,帝遂止。收既未测主相之意,以前事不安,求解,诏许焉。久之,除帝兄子广平王赞开府从事中郎,收不敢辞,乃为《庭竹赋》以致己意。寻兼中书舍人,与济阴温子升、河间邢子才齐誉,世号三才。时出帝猜忌献武,内有间隙,收遂以疾固辞而免。其舅崔孝芬怪而问之,收曰:“惧有晋阳之甲。”寻而献武南上,帝西入关。
收兼通直散骑常侍副王昕娉萧衍,昕风流文辩,收辞藻富逸,衍及其群臣咸加敬异。先是,南北初和 ,李谐、卢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并为邻国所重。至此,衍称曰:“卢、李命世,王、魏中兴,未知后来复何如耳?”文襄启收兼散骑常侍,修国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领兼中书侍郎,仍修史。帝宴百僚,问何故名人日,皆莫能知。收对曰:“晋议郎董勋“答问”,称俗云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时邢邵亦在侧,甚恧焉。自南北和好,书下纸每云“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萧衍后使,其书乃去“彼”字,自称犹著“此”,欲求无外之意。收定报书云:“想境内清晏,今万国安和。”南人复书,依以为体。后献武入朝,静帝授相国,固让,令收为启。启成呈上,文襄时侍侧,献武指收曰:“此人当复为崔光。”四年,献武于西门豹祠宴集,谓司马子如曰:“魏收为史官,书吾善恶。闻北伐时,诸贵常饷史官饮食,司马仆射颇曾饷不?”因共大笑。仍谓收曰:“卿勿见元康等在吾目下趋走,谓吾以为勤劳,我后世身名在卿手,勿谓我不知。”寻加兼著作郎。
静帝曾季秋大射,普令赋诗,收诗末云:“尺书征建鄴,折简召长安。”文襄壮之,顾谓人曰:“在朝今有魏收 ,便是国之光采。雅俗文墨,通达纵横,我亦使子才、子升时有所作,至于词气并不及之。吾或意有所怀,忘而不语,语而不尽,意有未及。及收呈草,皆以周悉。此亦难有。”又敕兼主客郎,接萧衍使谢延徐陵。侯景既陷台城,衍鄱阳王范时为合州刺史,文襄敕收以书喻之。范得书,乃率部伍西上,口州刺史崔圣念入据其城。文襄谓收曰:“今定一州,卿有其力,犹恨‘尺书征建鄴’未郊耳。”
文襄崩,文宣如晋阳,今与黄门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于北第参掌机密。转秘书监,兼著作郎,又除定州大中正。时齐将受禅 ,杨愔奏收置之别馆,令撰禅代诏册诸文,遣徐之才守门不听出。天保元年,除中书令,仍兼著作郎,封富平县子。
二年,受诏撰魏史,除魏尹,故优以禄力,专在史阁 ,不知郡事。初,帝令群臣各言志,收曰:“臣愿得直笔东观,早出《魏书》。”故帝使收专其任。又诏平原王高隆之总监之,隆之署名而已,帝敕收曰:“好直笔,我终不作魏太武诛史官。”始魏初,邓渊撰《代记》十余卷,其后崔浩典史,游雅、高允、程骏、李彪、崔光、李琰之世修其业。浩为编年体,彪始分作纪表志传,书犹未出。世宗时,命邢峦追撰《高祖起居注》,书至太和十四年,又命崔鸿、王遵业补续焉。下讫肃宗,事甚委悉。济阴王晖业撰《辩宗室录》三十卷。收于是与通直常侍房延祐,司空司马辛元植,国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书郎高孝干专总斟酌,以成《魏书》。辨定名称,随条甄举,又搜采亡遗,缀续后事,备一代史籍,表而上闻。勒成一代大典,凡十二纪、九十二列传,合一百一十卷,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志未成,奏请终业,许之。十一月,复奏十志:《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历》二卷,《礼》、《乐》四卷,《食货》一卷,《刑罚》一卷,《灵征》二卷,《官氏》二卷,《释老》一卷,凡二十卷,续于纪传,合一百三十卷,分为十二帙。其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前后二表一启焉。
志第一 天象一之一
夫在天成象,圣人是观,日月五星,象之著者,变常舛度 ,征咎随焉。然则明晦晕蚀,疾余犯守,飞流欻起,彗孛不恆,或皇灵降临,示谴以戒下,或王化有亏,感达於天路。《易》称“天垂象,见吉凶”,“观乎天文,以察时变”;《书》曰“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是故有国有家者之所祗畏也。百王兴废之验,万国祸福之来,兆勤虽微,冈不必至,著於前载,不可得而备举也。班史以日晕五星之属列《天文志》,薄蚀彗孛之比入《五行说》。七曜一也,而分为二《志》,故陆机云学者所疑也。今以在天诸异咸入天象,其应征符合,随而条载,无所显验则阙之云。
太祖天兴五年八月,天鸣。
六年九月,天鸣。
皇始二年十月壬辰,日晕,有佩璚。占曰“兵起”。天兴元年九月,乌丸张超收合亡命,众党三千余家,据渤海之南皮,自号征东大将军、乌丸王,钞掠诸郡。诏将军庚岳讨之。
天兴三年六月庚辰朔,日有蚀之。占曰“外国侵,土地分”。五年五月,姚兴遣其弟义阳公平率众四万来侵平阳,乾壁为平所陷。
六年四月癸巳朔,日有蚀之。占曰“兵稍出”。十月,太祖诏将军伊谓率骑二万北袭高车,大破之。
天赐五年七月戊戌朔,日有蚀之。占曰“后死”。六年七月,夫人刘氏薨,后谥为宣穆皇后。
太宗神瑞二年八月庚辰晦,日有蚀之。
世祖始光四年六月癸卯朔,是有蚀之。占曰“诸侯非其人”。神元年二月,司空奚斤、监军侍御史安颉讨赫连昌,擒之於安定。其余众立昌弟定为主,走还平凉,斤追之,为定所擒。将军丘堆弃甲与守将高凉王礼东走蒲坂,世祖怒,斩堆。
神元年十一月乙未朔,日有蚀之。
太延元年正月己未朔,日有蚀之。
四年十一月丁卯朔,日有蚀之。
太平真君元年四月戊午朔,日有蚀之。
三年八月甲戌晦,日有蚀之。
六年六月戊子朔,日有蚀之。占曰“有九族夷灭”。七年正月戊辰,世祖车驾次东雍州。庚午,围薛永宗营垒。永宗出战,大败,六军乘之,永宗众溃,斩永宗,男女无少长皆赴汾水而死。
七年六月癸未朔,日有蚀之。占曰“不臣欲杀”。八年三月,河西王沮渠牧犍谋反,伏诛。
十年夏四月丙申朔,日有蚀之。
六月庚寅朔,日有蚀之。占曰“将相诛”。十一年六月已亥,诛司徒崔浩。
十一年十二月辛未,日南北有珥。
高宗兴安元年十一月己卯,日出赤如血。
二年三月,日晕。
兴光元年七月丙申朔,日有蚀之。
和平元年九月庚申朔,日有蚀之。
三年二月壬子朔,日有蚀之。占曰“有白衣之会”。六年五月癸卯,高宗崩。
显祖皇兴元年十月己卯朔,日有蚀之。
二年四月丙子朔,日有蚀之。占曰“将诛”。四年十月,诛济南王慕容白曜。
十月癸酉朔,日有蚀之。占曰“尊后有忧”。三年,夫人李氏薨,后谥思皇后。
三年十月丁酉朔,日有蚀之。
高祖延兴元年十二月癸卯,日有蚀之。占曰“有兵”。二年正月乙卯,统万镇胡民相率北叛,遣宁南将军、交阯公韩拔等灭之。
三年十二月癸卯朔,日有蚀之。
四年正月癸酉朔,日有蚀之。占曰“有崩主,天下改服。有大臣死”。五年十二月己丑,征北大将军城阳王寿薨。六年六月辛未,显祖崩。
七月丙寅,日有背珥。
五年正月丁酉,白虹贯日,直珥一。
承明元年三月辛卯,日晕五重,有二珥。
太和元年冬十月辛亥朔,日有蚀之。
二年正月辛亥,日晕,东西有珥。
二月乙酉晦,日有蚀之。占曰“有欲反者,近三月,远三年”。四年正月癸卯,洮阳羌叛,枹罕镇将讨平之。
九月乙巳朔,日有蚀之。占曰:“东邦发兵”。四年十月丁未,兰陵民桓富杀其县令,与昌虑桓和北连太山群盗张和颜等,聚党保五固,推司马朗之为主,诏淮阳王尉元等讨之。
三年春正月癸丑,日晕,东西有珥,有佩戟一重,北有偃戟四重,后有白气贯日珥,状如车轮。京师不见,雍州以闻。
三月癸卯朔,日有蚀之。占曰“大臣诛”。四月,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有罪,赐死。
四年正月辛酉,日东西有珥,北有佩,日晕贯两珥。
五年正月庚辰,日晕,东西有珥;南北并白气,长一丈,广二尺许;北有连环晕。又贯珥内,复有直气,长三丈许,内黄,中青,外白。晕乍成,散,乃灭。
七月庚申朔,日有蚀之。
七年十二月乙巳朔,日有蚀之。
八年正月戊寅,有白气贯日。占曰“近臣乱”。十年三月丁亥,中散梁众保等谋反,伏诛。
十一年十一月丁亥,日失色。
十二年三月戊戌,白虹贯日。
十三年二月乙亥朔,日十五分蚀八。占曰“有白衣之会”。十一月己未,安丰王猛薨。
十四年二月已巳朔未时,云气班驳,日十五分蚀一。占曰“有白衣之会”。九月癸丑,文明太皇太后冯氏崩。
十五年正月癸亥晦,日有蚀之。占曰“王者将兵,天下扰动”。十七年六月丙戌,高祖南伐。
十七年六月庚辰朔,日有蚀之。
十八年五月甲戌朔,日有蚀之。
二十年九月庚寅晦,日有蚀之。
二十三年六月已卯,日中有黑气。占曰“内有逆谋”。八月癸亥,南徐州刺史沈陵南叛。
十二月甲申,日中有黑气,大如桃。
世宗景明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蚀之。
七月己亥朔,日有蚀之。
二年四月癸酉,日自午及未再晕,内黄外白。
七月癸巳朔,日有蚀之。
八月戊辰,日赤无光,中有黑子一。
三年正月乙巳,日中有黑气如鹅子,申酉复见,又有二黑气横贯日。
二月辛卯,日中有黑气,大如鹅子。
七月丁巳朔,日有蚀之。
正始元年十二月丙戌,黑所贯日。壬子,日有冠珥,内黄外青。占曰“天下喜”。三年正月丁卯,皇子生,大赦天下。
三年二月甲辰,日左右有珥,内赤外黄。辛亥,日晕,外白内黄。
十月乙巳,日赤无光。
十二月乙卯,日晕,内黄外青,东西有珥,北有背。巳时,白虹贯日。
永平元年三月己酉,日南北有珥,外青内黄,晕不匝;西北有直气,长尺余;北有白虹贯日。
八月壬子朔,日有蚀之。
二年八月丙午朔,日有蚀之。丁卯旦,日旁有黑气,形如月,从东南来冲日。如此者一辰,乃灭。
三年二月甲子,日中有黑气二。
十二月乙未,日交晕,中赤外黄,东西有珥,南北白晕贯日,皆匝。
四年十一月癸卯,日中有黑气二,大如桃。占曰“天子崩”。延昌四年正月丁巳,世宗升遐。
十二月壬戌朔,日有蚀之。在牛四度。占曰“其国叛兵发”。延昌二年二月庚辰,萧衍郁洲民徐玄明等斩送衍镇北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张稷首,以州内附。
延昌元年二月甲戌至于辛巳,日初出及将没,赤白无光明。
五月己未晦,日十五分蚀九。占曰“大旱,民流千里”。二年春,京师民饥,死者数万口。
二年闰月辛亥,日中有黑气。占曰“内有逆谋”。三年十一月丁巳,幽州沙门刘僧绍聚众反,自号净居国明法王,州郡捕斩之。
五月甲寅朔,日有蚀之,京师不见,恆州以闻。
三年三月庚申,日交晕,其色内赤黄,外青白;南北有佩,可长二丈许,内赤黄,外青白;西有白晕贯日。又日东有一抱,长二丈许,内赤黄,外青。
肃宗熙平元年三月戊辰朔,日有蚀之。丁丑,日出无光,至于酉时。占曰“兵起”。神龟元年正月,秦州羌反;二月己酉,东益州氐反;七月,河州民却铁忽聚众反,自称水池王。
四月甲辰卯时,日晕币;西有一背,内赤外黄;南北有珥,内赤外黄;渐灭。
十二月己酉,日晕,北有一抱,内赤外白,两傍有珥,北有白虹贯日。
神龟元年三月丁丑,白虹贯日。占曰“天下有来臣之众,不三年”。十一月乙酉,蠕蠕莫缘梁贺侯豆率男女七百口来降。
二年正月辛巳朔,日有蚀之。
正光元年正月乙亥朔,日有蚀之。占曰“有大臣亡”。七月丙子,杀太傅、领太尉、清河王怿。
二年五月丁酉,日有蚀之,夏州以闻。
三年正月甲寅,日交晕,内赤外青,有白虹贯晕;外有直气,长二丈许,内赤外青。
五月壬辰朔,日有蚀之。占曰“秦邦不臣”。五年六月,秦州城人莫折大提据城反,自称秦王。
十月己巳,太史奏自八月已来,黄埃掩日,日出三丈,色赤如赭,无光曜。
十一月己丑朔,日有蚀之。占曰“有小兵,在西北”。四年二月己卯,蠕蠕主阿那瑰率众犯塞。
四年十一月癸未朔,日有蚀之。
五年闰月乙酉,日晕,内赤外青;南有珥,上有一抱两背,内赤外青。
三月丁卯,日晕三重,外青内赤。占曰“有谋其主”。孝昌元年正月庚申,徐州刺史元法僧据城反,自称宋王。
十二月丙申,日晕,南北有珥,上有两抱一背。
孝昌元年十二月丙戌,白虹刺日不过,虹中有一背。占曰:有臣背其主”,一曰“有反城”。二年九月己卯,东豫州刺史元庆和据城南叛。
三年十一月戊寅辰时,日晕,东面不合,其色内赤外黄;东西有珥,内赤外黄;西北去晕一尺余,有一背,长二丈余,广三尺许,内赤外黄。
庄帝永安二年三月甲戌未时,日晕三重,内黄赤,外青白,晕东西两处不合,其状如抱。
五月辛酉,日晕,东西两处不合。辛未申时,日南有珥;去一尺余有一背,长三丈许,广五尺余,内赤外青。
七月丙寅,直东去日三尺许有一背,长二丈余,内赤外青。半食顷,从北头渐灭至半,须臾还如初见,内赤外青,其色分炳。
十月己酉朔,日从地下蚀出,十五分蚀七,亏从西南角起。占曰“西夷欲杀,后有大兵,必西行”。三年四月丁卯,雍州刺史尔朱天光讨擒万俟丑奴、萧宝夤於安定,送京师斩之。
三年五月戊戌辰时,日晕币,内赤外白,晕内有两珥;西有白虹贯日;东北有一背,内赤外青;南有一背,内赤外青;东有一抱,内青外赤。京师不见,青州表闻。
六月辛丑,日晕,白虹贯日。
前废帝普泰元年三月丁亥,日月并赤赭色,天地溷浊。
六月己亥朔,日蚀从西南角起,云阴不见,定相二州表闻。占曰“主弱,小人持政”。时尔朱世隆兄弟专擅威福。
后废帝中兴二年二月辛丑辰时,日晕,东西不合,其色同内赤外青;南北有珥;西北去晕一尺余有一背,长二丈许,可广三尺,内赤外青。
十一月,日晕再重;上有背,长三丈余,内青外赤。
出帝太昌元年五月,日晕再重;上有两背,一尺许。癸丑午时,日南有珥;去日一尺余有一背,长三丈许,广五尺,内赤外青。
十月辛酉朔,日从地下蚀出,亏从西南角起。占曰“有兵大行”。永熙二年正月甲午,齐献武王自晋阳出讨尔朱兆。丁酉,大破之於赤洪岭,兆遁走自杀。
永熙二年四月巳未朔,日有蚀之,在丙,亏从正南起。占曰“君阴谋”。三年五月辛卯,出帝为斛斯椿等诸佞关构,猜於齐献武王,托讨萧衍,盛暑征发河南诸州之兵,天下怪恶之。语在《斛斯椿传》。
三年四月癸丑,日有蚀之。占曰“有乱杀天子者”。七月丁未,出帝为斛斯椿等迫胁,遂出於长安。
孝静元象元年春正月辛丑朔,日有蚀之。占曰“大臣死”。八月辛卯,司徒公高敖曹战殁於河阴。六月己丑,日晕一重,有两珥;上有背,长二丈余。十一月己巳辰时,日晕,南面不合,东西有珥、背;有白虹,至珥不彻。
二年二月己丑巳时,日晕币,白虹贯日不彻。
兴和二年闰月丁丑朔,日有蚀之。占曰“有小兵”。七月癸巳,元宝炬广豫二州行台赵继宗、南青州刺史崔康寇阳翟,镇将击走之。
武定三年冬十一月壬申,日晕两重,东南角不合;西南、东北有珥;西北有两重背;东北、西北有白气,并有两珥;中间有一白气,东西横至珥。
十二月乙酉,竟天微有白云,日晕,东南角不合;西南、东北有珥;西北有一背,去日一尺。
五年正月己亥朔,日有蚀之,从西南角起。占曰“不有崩丧,必有臣亡,天下改服”。丙午,齐献武王薨。
三月辛丑,日晕币,西北交晕贯日,并有一珥一抱。
六年七月庚寅朔,日有蚀之。亏从西北角起。
志第二 天象一之二
太祖皇始二年六月庚戌,月掩太白,在端门外。占曰“国受兵”。九月,慕容贺驎率三万余人出寇新市。十月,太祖破之於义台坞 ,斩首九千余级。
天兴元年十一月丁丑,月犯东上相。
二年五月辛酉,月掩东上相
八月壬辰,月犯牵牛。占曰“国有忧”。三年二月丁亥,皇子聪薨。
三年三月乙丑,月犯镇星,在牵牛。
七月己未,月犯镇星,在牵牛。辛酉,月犯哭星。
四年三月甲子,月生齿。占曰“有贼臣”。五年十一月,秀容胡帅、前平原太守刘曜聚众为盗,遣骑诛之。
七月丁卯,月犯天关。
十月甲子,月犯东次相。
五年四月辛丑,月掩辰星,在东井。
五月丙申,月犯太微。
七月己亥,月犯岁星,在左角。
十月戊申,月晕左角。时帝讨姚兴弟平于乾壁,克之。太史令晁崇奏角虫将死,上虑牛疫,乃命诸军并重焚车。丙戌,车驾北引。牛大疫,死者十八九,官车所驭巨犗数百,同日毙於路侧,首尾相属。麋鹿亦多死。乙卯,月犯太微。占曰“贵人忧”。六年七月,镇西大将军、司隶校尉、毗陵王顺有罪,以王还第
十二月庚申,月与太白同入羽林。
六年正月,月掩氐西南星。
六月甲辰,月掩北斗魁第四星。
十月乙巳,月犯轩辕第四星。
十一月辛巳,月犯荧惑。
天赐元年二月甲辰,月掩岁星,在角。占曰“天下兵起”。三年四月,蠕蠕寇边,夜召兵将,旦,贼走乃罢。
四月甲午,月掩轩辕第四星。占曰“女主恶之”六年七月,夫人刘氏薨,后谥宣穆皇后。
五月壬申,月掩斗魁第二星。
二年三月壬辰,月掩左执法。丁酉,月掩心前星。
四月己卯,月犯镇星,在东壁。占曰“贵人死”。四年五月,常山王遵有罪,赐死。
七月己未,月掩镇星。
八月丁巳,月犯斗第一星。占曰“大臣忧”。三年七月,太尉穆崇薨。
十月丁巳,月掩镇星,在营室。
三年二月己丑,月犯心后星。
四月癸丑,月犯太微西上将。己未,月犯房南第二星。占曰“将相有忧”。四年五月,诛定陵公和跋。
五月癸未,月犯左角,占曰“左将军死”。六年三月,左将军、曲阳侯元素延死。
十二月丙午,月掩太白,在危。
四年二月庚申,月掩心后星。
五年五月丁未,月掩斗第二星。占曰“大人忧”。六年十月戊辰,太祖崩。
太宗永兴元年二月甲子,月犯昂。占曰“胡不安,天子破匈奴”。二年五月,太守讨蠕蠕社仑,社仑遁走。
九月壬寅,月犯昴。
闰月丁酉,月犯昴。
二年三月丁卯,月掩房南第二星,又掩斗第五星。
五月甲子,月掩斗第五星。己亥,月腌昂。
六月己丑,月犯房南第二星。
七月乙亥,月犯舆鬼。
八月甲申,月犯心前星。
三年六月庚子,月犯岁星,在毕。占曰“有边兵”。五年四月,上党民劳聪、士臻群聚为盗,杀太守令长,相率外奔。
八月乙未,月犯岁星,在参。
四年春正月壬戌,月行毕,蚀岁星。癸亥,月掩房北第二星。
闰月庚申,月行昴,犯荧惑。
七月,月蚀荧惑。
八月戊申,月犯泣星。
十月辛亥,月掩天关。占曰“有兵”。五年六月,濩泽民刘逸,自号征东将军、三巴王,署置官属,攻逼建兴郡,元城侯元屈等讨平之。
五年三月戊辰,月行参,犯太白。
四月癸卯,月晕翼、轸、角。
七月庚午,月掩钩钤。占曰“喉舌臣忧”。五年三月,散骑常侍王洛兒卒。
八月庚申,月犯太白。占曰“忧兵”。神瑞元年二月,赫连屈丐入寇河东,杀掠吏民,三城护军张昌等要击走之。
九月己丑,月犯左角。占曰“天下有兵”。神瑞元年十二月,蠕蠕犯塞。
十月乙巳,月犯毕。占曰“贵人有死者”。泰常元年三月,长乐王处文薨。
十一月丙戌,月蚀房第一星。
十二月甲辰,月三晕东井。
神瑞元年正月丁卯,月犯毕。占曰“贵人有死者”。泰常元年四月庚申,河间王修薨。
二月戊申,月蚀房第一星。
三月壬申,月蚀左角。
五月壬寅,月犯牵牛南星。
六月丙申,月掩氐。
七月庚辰,月犯天关。
八月丁酉,月蚀牵牛中大星。己酉,月犯西咸,占曰“有阴谋”。神瑞二年三月,河西饥胡屯聚上党,推白亚栗斯为盟主,号大单于,称建平元年。四月,诏将军公孙表等五将讨之。
二年三月丁巳,月入毕。占曰“天下兵起”。泰常元年三月,常山民霍季自言名载图谶,持一黑石,以为天赐玉印,诳惑聚党,入山为盗,州郡捕斩之。
四月已卯,月犯毕阳星。
七月辛丑,月犯毕。占曰“贵人有死者”。泰常元年十二月,南阳王良薨。
八月壬子,月犯氐。
十月甲子,月晕毕。
十一月,月晕轩辕。戊午,月犯毕阳星。
泰常元年五月甲申,月犯岁星,在角。
六月己巳,月犯毕。占曰“贵人死”。二年十月,豫章王夔薨。
七月,月犯牛。
十月丙戌,月入毕。占曰:有边兵”。二年二月,司马德宗谯王司马文思自江东遣使诣阙上书,请军讨刘裕,太宗诏司徒长孙嵩率诸将邀击之。
二年五月丙子,月犯轩辕。
八月己酉,月犯牵牛。占曰“其地有忧”。三年,司马德宗死。丁卯,月犯太微。
十一月癸未,月犯东井南辕西头第一星。占曰“诸侯贵人死”,一曰“有水”。三年八月,雁门、河内大雨水,复其租税。五年三月,南阳王意文薨。
二年正月戊申,月犯舆鬼、积尸。己酉,月犯轩辕、爟星。占曰“女主有忧”。五年六月丁卯,贵嫔杜氏薨,后谥密皇后。
四月壬申,月犯镇星,在张。
五月癸亥,月犯太白于东井。
七月丁巳,月犯东井。
九月丙寅,月犯荧惑,在张、翼。
十一月庚申,月犯太白,在斗。
十二月庚辰,月犯荧惑於太微。
四年正月丙午,月犯太微。
三月壬寅,月犯太微。
五月丙申,月犯太微。占曰“人君忧”。八年十一月,太宗崩。
十二月丁巳,月犯太白,入羽林。
五年十一月辛亥,月蚀荧惑,在亢。占曰“韩郑地大败”。八年九月,刘义符颍川太守李元德窃入许昌,太宗诏交阯侯周几击之,元德遁走。
六年二月己亥,月蚀南斗杓星。
五月丙辰,月晕,在角亢。
七年正月丁卯,月犯南斗。占曰“大臣忧”。三月,河南王曜薨。
三月壬戌,月犯南斗。
五月丙午,月犯轩辕。
六月辛巳,月犯房。占曰“将相有忧”。八年六月己亥,太尉、宜都公穆观薨。
世祖始光元年正月壬午,月犯心中央大星。
二年三月丙子,月犯荧惑,在虚。
十二月丁酉,月犯轩辕。
神三年夏四月壬戌,月犯轩辕。
六月,月犯岁星。
四年十月丙辰,月掩天关。占曰“有兵”。延和元年七月,世祖讨冯文通于和龙。
十二月,月犯房、钩钤。
延和元年三月,月犯轩辕。
四月,月犯左角。占曰“天下有兵”。二年二月,征西将军金崖与安定镇将延普及泾州刺史狄子玉为权,举兵攻普,不克,退保胡空谷,驱掠平民,据险自固。世祖诏平西将军、安定镇将陆俟讨获之。
五月,月犯轩辕,掩南斗第六星。
七月丙午,月蚀左角。
三年二月庚午,月犯毕口而出,月晕昴、五车及参。占曰“贵人死”。五月甲子,阴平王求薨。
闰月己丑,月入东井,犯太白。占曰“忧兵”。七月辛巳,世祖行幸隰城,命诸军讨山胡白龙于西河,克之。
太延元年五月壬子,月犯右执法。占曰“执法有忧”。十月,尚书左仆射安原谋反,伏诛。
十月丙午,月犯右执法。
二年正月庚午,月犯荧惑。占曰“贵人死”。三年正月癸未,征东大将军、中山王纂薨。
二月,月犯太微东蕃第一星。
三月癸亥,月犯太微右执法,又犯上相。占曰“将相有免者”。真君二年三月庚戌,新兴王俊、略阳王羯兒有罪,并黜为公。
三年正月,月犯东井。占曰“将相死”。戊子,太尉、北平王长孙嵩薨;乙巳,镇南大将军、丹阳王叔孙建薨。
九月丙申,月晕太微。
十一月戊戌,月掩太白。
四年四月巳卯,月犯氐。
十一月丁未,月犯东井。占曰“将军死”。真君二年九月戊戌,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薨。
五年六月甲午朔,月见西方。
七月,月掩镇星。
真君元年十二月,月犯太微。
二年六月壬子朔,月见西方。
三年三月癸未,月犯太白。占曰“忧兵”。四年正月,征西将军皮豹子等大破刘义隆将于乐乡。擒其将王奂之、王长卿等。
五年五月甲辰,月犯心后星。
六年四月,月犯心。占曰“有亡国”。是月,征西大将军、高凉王那讨吐谷浑慕利延于阴平。军到曼头城,慕利延驱其部落西渡流沙,那急追之,故西秦王慕璝世子被囊逆军距战,那击破之。慕利延遂西入于阗。
七年八月癸卯,月犯荧惑,又犯轩辕。
十一月,月犯轩辕。
八年正月庚午,月犯心大星。
九年正月,月犯岁星。
十一年正月甲子,月入羽林。
正平元年正月,月入羽林。
高宗太安四年正月己未,月入太微,犯西蕃。
三月,月犯五诸侯。
六月癸酉朔,月生西方。
八月,月入南斗。
九月,月犯轩辕。
十二月,月犯氐。
五年正月,月掩轩辕,又掩氐东南星。
六月,月犯心前星。
十二月,月犯左执法。占曰“大臣有忧”。和平二年四月,侍中、征东大将军、河东王闾毗薨。
和平元年正月丁未,月入南斗。
三月,月掩轩辕。占曰“女主恶之”。四月,保皇太后常氏崩。
六月戊子,月犯心前星。
十一月壬辰,月犯右执法。
二年正月,月犯心后星。
九月,月犯心大星。
三年三月壬寅,月犯心后星。
八月,月犯哭星。
四年四月,月掩轩辕、女御星。
五年二月甲申,月入南斗魁中,犯第三星。
三月庚子,月入舆鬼、积尸。
六年七月,月犯心前星。
九月,月犯轩辕右角。
显祖天安元年六月甲辰,月犯东井。
十月癸巳,月掩东井。
皇兴元年正月丙辰,月犯东井北辕东头第三星。
八月辛酉,月蚀东井南辕第二星。占曰“有将死”。三年正月,司空、平昌公和其奴薨。
十月癸巳,月在参蚀。
二年四月丙辰,月犯牵牛中星。
三年十二月乙酉,月犯氐。
五年七月辛巳,月犯东井。
高祖延兴元年十月庚子,月入毕口。占曰“有赦”。二年正月乙卯,曲赦京师及河西,南至秦泾,西至枹罕,北至凉州及诸镇。
二年正月壬戌,月犯毕。占曰“天子用法”。九月辛巳,统万镇将、河间王闾虎皮坐贪残赐死。
闰月丙子,月犯东井。占曰“有水”。是年,以州镇十一水旱,免民田租,开仓赈恤。庚子,月犯东井北辕。
三年八月己未,月犯太微。占曰“将相有免者,期不出三年”。承明元年二月,司空、东郡王陆定国坐事免官爵。
十二月戊午,月蚀在七星,京师不见,统万镇以闻。
四年正月己卯,月犯毕。占曰“贵人死”。五年十二月,城阳王长寿薨。
二月癸丑,月犯轩辕。甲寅,月犯岁星。占曰“饥”。太和元年正月,云中饥,诏开仓赈恤。
九月乙卯,月犯右执法。占曰“大臣有忧”。承明元年六月,大司马、大将军、安成王万安国坐矫诏杀部长奚买奴于苑中,赐死。
五年三月甲戌,月掩镇星。
八月乙亥,月掩毕。占曰“有边兵”。太和元年正月,秦州略阳民王元寿聚众五千余家,自号为冲天王。二月,诏秦益二州刺史武都公尉洛侯讨破元寿,获其妻子送京师。
十一月癸卯,月入轩辕中,蚀第三星。
承明元年四月甲戌,月蚀尾。
太和元年二月壬戌,月在井,晕参、南北河、五车二星、三柱、荧惑。
三月甲午,月犯太微。
戊辰,月蚀尾,下入浊气不见。
五月丁亥,月犯轩辕大星。丙午,月入太微。
八月庚申,月入南斗,犯第三星。戊寅,月入太微,犯屏南星。
十月乙丑,月蚀昂,京师不见,雍州以闻。占曰“贵臣诛”。是月,诛徐州刺史李诉。
十二月癸卯,月犯南斗。
二年六月庚辰,月犯太微东蕃南头第一星,京师不见,定州以闻。甲申,月犯房,又犯太微。
八月壬午,月入南斗。占曰“大臣诛”。十二月,诛南郡王李惠。
九月庚申,阴云开合,月在昴蚀。
十月戊戌,月入南斗口中。占曰“大臣诛”。三年四月,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有罪赐死。
十一月甲子,月犯镇星。
十二月戊戌,月入南斗口中。
三年正月壬子,月晕觜、参两肩、五车五星、毕、东井。占曰“有赦”。十月,大赦天下。
二月庚寅,月犯心。
三月庚戌,月入南斗口中。占曰“大臣诛”。九月,定州刺史、安乐王长乐有罪,征诣京师,赐死。乙卯,月入南斗口中。
七月癸未,月犯心。
十月,月犯心。
十二月丙戌,月犯太微左执法。占曰“大臣有忧”。四年正月,襄城王韩颓有罪,削爵徙边。
四年正月丁未,月在毕,晕参两肩、五车、东井。丁巳,月犯心。占曰“人伐其主”。五年二月,沙门法秀谋反,伏诛。戊午,月又犯心。
二月己卯,月犯轩辕北第二星。辛巳,月犯太微左执法。占曰“大臣有忧”。闰月,顿丘王李锺葵有罪赐死。壬午,月蚀。乙酉,月掩荧惑。
五年二月癸卯,月犯太微西蕃南头第一星。
二月甲辰,月在翼,晕东南,不币;须妗西北有偏白晕,侵五车二星、东井、北河、北河、舆鬼、柳、北斗、紫微宫、摄提、翼星。戊戌,月犯心,京师不见,济州以闻。
七月戊寅,月犯昴。占曰“有白衣之会”。六年正月,任城王云薨。
六年正月癸亥,月在毕,晕参两肩、五车三星胃、昴、毕,京师不见,营州以闻。己巳,月在张,犯轩辕大星。辛未,月蚀。
五月戊申,月入南斗口中。戊寅,月犯昴。
七月丁卯,月蚀。
十一月辛亥朔,月寅见东方,京师不见,平州以闻。
七年五月辛卯,月犯南斗。
八年正月辛巳,月在毕,晕东井、岁星、觜、参两肩、五车。
三月己丑,月犯心。
四月丁亥,月蚀斗。
癸亥,月犯昴,相州以闻。占曰“有白衣之会”。十一年五月,南平王浑薨。
五月丁亥,月在斗,蚀尽。占曰“饥’。十二月,诏以州镇十五水旱民饥,遣使者循行,问所疾苦,开仓赈恤。
九年正月丁丑,月在参,晕觜,参两肩、东井、北可、五车三星。占曰“水”。是年,冀定数州水,民有卖男女者。
戊申,月犯东井。占曰“贵人死”,一曰“有水”。十月,侍中、司徒、魏郡王陈建薨。是年,京师及州镇十二水旱伤稼。
四月丁未,月犯心。
十一月戊寅,月蚀。
十年十一月辛亥,月犯房。
十一年正月丙午,月犯房钩钤。
二月癸亥,月犯东井。
三月丙申,月三晕太微。庚子,月蚀氐。占曰“籴贵”。是年,年谷不登,听民出关就食开仓赈恤。
六月乙丑,月犯斗。丙寅,月犯建星。
七月丁未,月入东井。
八月己巳,月蚀胃。占曰“有兵”。是月,蠕蠕犯塞,遣平原王陆叡讨之。
九月戊戌,阴云离合,月在胃蚀。
十一月乙巳,月入氐。
十二月戊午,月及荧惑合于东壁。甲子,月入东井,犯天关。
十二年正月戊戌,月犯左角。
二月壬戌,月量太微。丁卯,月犯氐。
四月癸丑,月犯东井。占曰“将死”。九月,司徒、淮南王他薨。壬戌,月犯氐,与岁星同在氐。癸亥,月犯房。
六月丁巳,月入氐,犯岁星。
七月乙酉,月犯房,庚寅,月犯牵牛。庚子,月犯毕。
九月,月蚀尽。
十一月己未,月犯东井。丙寅,月犯左角。占曰“天下有兵”。十三年正月,萧赜遣众寇边,淮阳太守王僧俊击走之。
十二月甲申,月犯毕,乙未,月犯氐。丙申,月犯房。
十三年正月甲寅,月入东井。壬戌,月掩牵牛。
二月己丑,月在角,十五分蚀七。
三月庚申,月犯岁星。
四月丙戌,月犯房。
六月乙酉,月掩牵牛。乙未,月犯毕。占曰“贵人死”。十二月,司空、河东王苟颓薨。
七月丁未,月入氏。戊申,月犯楗闭。
八月丙戌,天有微云,月在未蚀。占曰“有兵”。十四年四月,地豆于频犯塞,诏征西大将军、阳平王颐击走之。
九月丁巳,月掩毕。庚申,月入东井。
十月己卯,月掩荧惑,又掩毕。丁酉,月犯楗闭。
十二月壬午,月入东井。
十四年二月甲戌,月犯毕。
六月甲戌,月犯亢。
八月乙亥,月犯牵牛。辛卯,月犯轩辕。占曰“女主当之”。九月,文明皇太后冯氏崩。
十月壬午,月入东井。戊子,月犯太微。
十一月戊戌,月犯镇星。乙卯,月犯太微右执法。
十二月庚辰,月犯轩辕。癸未,月掩太微左执法。
十五年正月己酉,月在张蚀。
三月丙申,月掩毕。占曰“有边兵”。十六年八月。诏阳平王颐、右仆射陆叡督十二将、七万骑,北讨蠕蠕。
四月庚午,月犯轩辕。癸酉,月犯太微东蕃上将。占曰“贵人忧”。六月,济阴王郁以贪残赐死。癸未,月犯岁星。
五月庚子,月掩太微左执法。占曰“大臣忧”。十七年二月,南平王霄薨。丁未,月掩建星。
七月乙未,月犯太微东蕃,辛丑,月掩建星。癸卯,月犯牵牛。
九月乙丑,月犯牵牛,占曰“大臣有忧”。十七年,萧赜死。大臣疑当作吴越。
癸未,月入太微,犯右执法。占曰“大臣忧”。十七年八月,三老、山阳郡开国公尉元薨。
十月甲午,月犯镇星。戊申,月犯轩辕。
十一月乙巳,月犯毕。辛未,月入东井。
十二月辛卯,月蚀,尽。
十六年二月甲辰,月入氐。
三月已卯,月入羽林。
四月壬辰,月入太微。丙午,月入羽林。
五月壬子。月掩南斗第六星。甲戌,月入羽林。
六月戊子,月犯荧惑。占曰“贵人死”。十九年五月,广川王谐薨。己丑,月入太微。丁酉,月掩建星。丁未,月入毕。占曰“有边兵”。十九年正月,平南将军王肃频破萧鸾军于义阳,降者万余。
七月甲戌,月入毕。丁丑,月犯轩辕。
八月壬辰,月犯建星。壬寅,月犯毕。甲辰,月入东井。戊申,月犯轩辕。占曰“女主当之”。二十年七月,废皇后冯氏。辛亥,月入太微,犯右执法。
九月癸亥,月掩镇星。
十月辛卯,月入羽林。癸亥,月入东井。
十一月甲子,月犯毕。壬申,月入太微。丁丑,月入氐。
十二月丁酉,月在柳蚀。占曰“国有大事,兵起”。十七年八月己丑,车驾发京师南伐,步骑三十余万。
十七年正月己丑,月犯轩辕,壬申,月犯氐。
三月甲午,月入太微。壬寅,月掩南斗第六星。
四月癸丑,月入太微。占曰“大臣死”。十九年二月辛酉,司徒冯诞薨。壬寅,月入羽林。
五月甲子,月犯南斗第六星。乙丑,月掩建星。
六月甲午,月在女蚀。占曰“旱”。二十年,以南北州郡旱,遣侍臣循察,开仓赈恤。
七月壬子,月入太微。占曰“有反臣”。二十年二月,恆州刺史穆泰谋反,伏诛,多所连及。丙辰,月入氏。癸未,月犯南斗第六星。庚申,月犯建星。
八月庚寅,月犯哭星。辛卯,月入羽林。丁酉,月入毕。占曰“兵起”。十九年二月,车驾南伐钟离。辛丑,月犯舆鬼。乙巳,月入太微,犯屏星。
十月壬午,月犯建星。甲午,月入东井。
十一月壬子,月犯哭星。辛酉,月犯东井前星。丁卯,月入太微。占曰“大臣死,有反臣”。二十七年四月,大将军,宋王刘永昶薨,广州刺史薛法护南叛。壬申,月入氐。
十二月辛巳,月入羽林。乙未。月人太微。己亥,月入氐。
十八年二月甲午,月入氐。
四月庚申,月在斗蚀。
六月丁卯,月入东井。
十九三月己卯,月犯轩辕。占曰“女主当之”。二十一年十月,追废贞皇后林氏为庶人。
二十年七月辛巳,月掩镇星。
十月丙午,月在毕蚀。
二十一年三月丁酉,月犯屏星。
四月庚午,月掩房星。
六月丁卯,月掩斗魁。
十二月乙亥,月掩心。
二十二年正月丙申,月掩轩辕,占曰“女主当之”。二十三年,诏赐皇后冯氏死。
二月乙丑,月与岁星、荧惑合於右掖门内。丁卯,月在角蚀。占曰“天子忧”。二十三年四月,高祖崩。
七月乙酉,月掩心。
九月庚申,月蚀昴。
二十三年二月壬戌,月在轸蚀。
六月癸未,月掩房南头第二星。甲申,月掩箕北头弟一星。
八月,月在壁,蚀子已上。
十一月癸丑,月在毕,晕昴、觜、参、五车。
十二月己卯,月掩昴。辛巳,月掩五车。
世宗景明元年正月丙辰,月在翼蚀,十五分蚀三。
十二月癸未,月晕太微,既而有白气一长匹,广二尺许,南至七星。俄而月复晕北斗大角。丁亥,月晕角、亢、房。
二年正月甲辰,月晕井、觜、参两肩、昴、五车。占曰“贵人死,大赦”。二月甲戌,大赦天下。五月壬子,广陵王羽薨。
二月丙子,月掩轩辕大星。占曰“女主忧”。正始四年十月,皇后于氏崩。癸未,月掩房南头第二星。丙戌,月入南斗距星南三尺。占曰“吴越有忧”。十二月,萧宝卷直后张齐玉杀宝卷。
五月丙午,月掩心第三星。戊申,月掩斗魁第三星。
七月辛亥,月晕娄,内青外黄,轹昴、毕、天船、大陵、卷舌、奎、娄。
三年正月寅,月入斗,去魁第二星四寸许。占曰“吴越有忧”。四月,萧衍又废其主宝融。
四月癸酉,月乘房南头第二星。己亥,月晕,在角、亢、氐、房、心。
六月戊戌,月掩南斗第二星。
八月壬寅,月晕,外青内黄,轹昴、毕、娄、胃、五车。占曰“贵人死”。乙卯,三老元丕薨。己酉,月犯轩辕。
十一月己巳,月蚀井,尽。
十二月壬辰,月掩昴。占曰“有白衣之会”。正始二年四月,城阳王鸾薨。乙未,月晕参、井、镇星。占曰“起兵”。四年,氐反,行梁州事杨椿、左将军羊社大破之。丙申,月掩镇星,又晕
四年正月庚申,月晕胃、昴、参、五车。
二月辛亥,月掩太白。
三月辛酉,月晕轩辕、太微西垣帝坐。
四月丙申,月掩心大星。
五月丁卯,月在斗,从地下蚀出,十五分蚀十二。占曰“饥”。正始四年八月,敦煌民饥,开仓赈恤。
六月癸卯,月犯昴。占曰“有白衣之会”。永平元年三月,皇子昌薨。丁未,月掩太白。
七月戊午,月犯房大星。壬申,月犯昴、毕、觜、参、东井、五车五星。占曰“旱,有大赦”。正始元年正月丙寅,大赦,改年。六月,诏以旱,彻乐减膳。
十二月丁亥,月晕昴、毕、娄、胃。已未,月晕太微帝坐、轩辕。庚子,月晕房、心、亢、氐。占曰“有军,大战”。正始元年,荆州刺史杨大眼大破群蛮樊秀安等。
正始元年正月乙卯,月晕胃、昴、毕、五车二星。丁巳,月晕娄、胃、昴、毕。戊戌,月晕五车三星、东井、南河、北河、舆鬼、镇星。
二月甲申,月晕昴、毕、参左肩、五车。
二年九月癸未,月在昴,十五分蚀十。占曰“饥”。四年九月,司州民饥。开仓赈恤。
十一月丙子,月晕;东西两珥,内赤外青;东有白虹,长二丈许;西有白虹,长一匹;北有虹,长一丈余,外赤内青黄,虹北有背,外赤内青黄。
三年正月辛巳,月晕太微帝坐、轩辕左角、贲星。
三月庚辰,月在氐,蚀尽。
十月甲寅,月犯太白。
永平元年五月丁未,月犯毕。占曰“贵人有死者”。九月,杀太师、彭城王勰。
六月己巳,月掩毕。
十一月癸酉,月犯左执法。占曰“大臣有忧”。四年三月壬戌,广阳王嘉薨。
二年正月甲午,月在翼,十五分蚀十二。
十一月丙戌,月掩毕大星。
三年正月戊子,月在张蚀。
闰月乙酉,月在危蚀。
十一月壬寅,月犯太白。
十二月壬午,月在张蚀。
四年四月癸酉,月晕太微、轩辕。占曰“小赦”。延昌二年八月,诸犯罪者恕死,从流已下减降。辛卯,月犯太白于胃。
八月癸丑,月掩舆鬼。丁巳,月入太微。占曰“大臣死”。延昌元年三月己未,尚书左仆射,安乐王诠薨。辛酉,月犯太白。
十月壬午,月失行黄道北,犯轩辕大星。甲申,月入太微。
十一月乙巳,月犯毕。占曰“为边兵”。十一月戊甲,诏李崇、奚康生治兵寿春,以讨朐山之寇。
延昌元年二月庚午,月晕东井、舆鬼、轩辕大星。
三月辛丑,月在翼晕,须臾之间,再成再散。壬寅,月犯太微。乙巳,月晕角、亢、房、心、镇、岁。九月丁卯,月及荧惑俱在七星。
十月癸酉,月晕东井、五车、毕、参。占曰“大旱”,一曰“为水”。二年四月庚子,出绢十五万匹,赈恤河南饥民。五月,寿春水。
十二月戊戌,月犯荧惑于太微。占曰“君死,不出三年”。四年正月,世宗崩。
二年正月庚子,月晕,晕东有连环,轹亢、房、镇、织女、天棓、紫宫、北斗。
二月己巳,月晕荧惑、轩辕、太微帝座。占曰“旱”。六月乙酉,青州民饥,诏开仓赈恤。
四月丙申,月掩镇星。己亥,月在箕,从地下蚀出,还生三分,渐渐而满。占曰“饥“。三年四月,青州民饥,开仓赈恤。
六月乙巳,月犯毕左股。占曰“为边兵”。三年六月,南荆州刺史柏叔舆破萧衍军于九江。
七月戊午,月掩镇星。
十月丙申,月在参,蚀尽。占曰“军起”。三年十一月,诏司徒高肇为大将军,率步骑十五万伐蜀。
三年二月乙酉,月晕毕、昴、太白、东井、五车。
四月癸巳,月在尾,从地下蚀出,十五分蚀十四。占曰“旱,饥”。熙平元年四月,瀛州民饥,开仓赈恤。
九月丁卯,月犯太微屏星。
十月壬寅,月犯房第二星。
十二月丙午,月掩荧惑。
四年五月庚戌,月犯太微。占曰“贵人忧”。九月,安定王燮薨”。
九月乙丑,月犯太微。
十月癸巳,月入太微。占曰“大臣死”。熙平二年二月,太保、领司徒、广平王怀薨。
闰月戊午,月犯轩辕。占曰“女主忧之”。神龟元年九月,皇太后高尼崩于瑶光寺。
肃宗熙平元年八月己酉,月在奎,十五分蚀八。占曰“有兵”。神龟元年三月,南秦州氐反,遣龙骧将军崔袭持节喻之。
十二月戊戌,月犯岁星。甲辰,月晕东井、觜、参、五车。占曰“大旱”,一曰“水”。二年十月庚寅,幽、冀、沧、瀛四州大饥,开仓赈恤。
二年二月丁未,月在轸蚀。
四月癸卯,月犯房。
八月癸卯,月在娄,蚀尽。
九月癸酉,月犯毕。占曰“贵人有死者”。神龟元年四月丁酉,司徒胡国珍薨。
十月癸卯,月晕昴、毕、觜、参、五车四星。甲辰,月晕毕右股、觜、参、五车三星、东井。占曰“天下饥。大赦”。神龟元年正月,幽州大饥,死者甚众,开仓赈恤;又大赦天下。
十一月戊戌,月晕觜、参、东井。壬子,月犯心小星。
神龟二年二月丙辰,月在参,晕井、觜、参右肩、岁星、五车四星。占曰“有相死”。十二月,司徒、尚书令任城王澄薨。
八月辛示,月犯轩辕。
十二月庚申,月在柳,十五分蚀十。
正光元正月戊子,月犯轩辕大星。占曰“女主有忧”。七月丙子,元乂幽灵太后于北宫。
十二月甲寅,月蚀。占曰“兵外起”。二年正月,南秦州氐反。二月,诏光禄大夫邴虬讨之。
二年五月丁未,月蚀。占曰“旱,饥”。三年六月,帝以炎旱,减膳撤悬。
七月乙卯,月在昴北三寸。
九月庚戌,月晕胃、昴、毕、五车二星。辛亥,月晕昴、毕、觜、参两肩、五车五星。占曰“有赦”。三年十一月丙午,大赦天下。
十月辛卯,月掩心大星。
十一月己酉,月在井蚀。乙卯,月犯昴。
三年正月甲寅,月掩心距星。
二月丁卯,月掩太白,京师不见,凉州以闻。甲戌,月在张,晕轩辕、太微右执法、岁星。
四月丁丑,月掩心距星。
九月丙午,月在毕,晕昴、毕、觜、参两肩、五车四星。
四年正月戊戌,月在井,晕东井、南可、轹觜、参右肩一星、五车一星。
七月乙巳,月在胃,晕娄、胃、昴、毕、觜。占曰“贵人死”。四年十一月丁酉,太保崔光薨。
八月乙亥,月在毕,掩荧惑。
五年二月庚寅,月在参,晕毕、觜、参两肩、东井、荧惑、五车一星。占曰“兵起”。六月秦州城人莫折大提据城反,自称秦王,诏雍州刺史元志讨之。
闰月壬辰,月在张,晕轩辕、太微西蕃。占曰“天子发军自卫”。孝昌三年正月己丑,诏内外戒严,将亲出讨。癸巳,月在翼,晕太微、张、翼。占曰“士卒多逃走”,一曰“士卒大聚”。
十月,营州城人刘安定、就德兴反,执刺史李仲遵。其部下王恶兒斩安定以降,德兴东走,自号燕王。
八月丙申,月在昴,晕胃、昴、五车二星、毕、觜、参一肩。
十二月癸未,月在娄,晕奎、胃、昴。
孝昌元年九月丁巳,月蚀。
十月丙戌,月在毕,晕昴、毕、觜两肩、五车二星。
二年八月甲申,月在胃,掩镇星。
闰月癸酉,月掩镇星。
三年正月戊辰,月犯镇星於娄,相去七寸许,光芒相反。占曰“国破,期不出三年”,一曰“天下有大丧”。武秦元年二月癸丑,肃宗崩;四月庚子,氽朱荣害灵太后及幼主,又害王公已下。癸酉,月在井,晕觜、参两肩、南北河、五车两星。占曰“有赦”。七月乙丑,大赦天下。
武泰元年三月庚申,月掩毕大星。庚午,月在轸,晕太微、角。
庄帝建义元年七月丙子,月在毕,掩大星。
永安元年十一月丙寅,月在毕大星东北五寸许,光芒相掩。
十二月辛卯,月在娄,晕奎、岁星、胃、昴。癸巳,月掩毕大星。
二年三月乙卯,月入毕口。占曰“大兵起”。壬戌,诏大将军、上党王天穆与齐献武王讨邢杲。
四月己丑,月在翼,入太微,在屏星西南,相去一尺五寸,须臾下没。辛卯,月在轸,晕太微轸、角。乙丑,月在危。
八月乙丑,月在毕左股第二星北,相去二寸许,光芒相掩,须臾入毕。占曰“兵起”。三年正月辛丑,东徐州城民吕文欣等反,杀刺史,行台樊子鹄讨之。
十月辛亥,月在毕,晕毕、昴、镇星、觜、参、井、五车四星。占曰“兵起,大赦”。三年三月,万俟丑奴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寇岐州,大都督贺拔岳、可朱浑道元大破之。四月,大赦天下。甲子,月在参蚀。
十二月丙辰,月掩毕右股大星。乙丑,月、荧惑同在轸。丁巳,月在毕,晕昴、毕及镇星、觜、参、伐、五车四星。占曰“大赦”。三年九月,大赦天下。癸亥,月在翼,晕轩辕、翼太微。占曰“有赦”。三年十月戊申,皇子生,大赦天下。乙丑,月在轸,掩荧惑。
三年正月己丑,月入太微,袭荧惑。辛卯,月行太微中,晕太微、荧惑。壬辰,月在轸,掩荧惑。
四月戊午,月晕太微。
五月甲申望前,月蚀於午。《洪范传》曰:“天子微弱,大法失中,不能立功成事,则月蚀望前。”时尔朱荣等擅朝也。
六月乙巳,月在毕大星北三寸许,光芒相掩。
八月庚申,月入毕口,犯左股大星。辛丑,月入轩辕后星北,夫人南,直东过太白,犯次妃。占曰“人君死”,又为“兵起”。十二月,氽朱兆入洛,执帝,杀皇子,乱兵污辱后宫,杀司徒公、临淮王彧。
九月庚寅,月在参,晕昴、觜、参、井、岁镇二星、五车三星。
十月辛亥,月晕东壁。
十一月辛丑,月在太白北,中不容指。
前废帝普泰元年正月己丑,月在角,晕轸、角、亢,亦连环晕接北斗柄三星、大角、织女。
五月甲申,月蚀尽。己未,月犯毕右股第一星,相去三寸许,光芒相及,又入毕口。
十月癸丑,月晕昴、觜、参、东井、五车三星。占曰“有赦”。是月,齐献武王推立后废帝,大赦天下。
后废帝中兴元年十一月甲申,月晕。
三年四月戊寅,月大箕蚀。
出帝太昌元年六月癸未,月戴珥。
九月甲寅,月入太微,犯屏星。
十月丙子,月在参蚀。
永熙二年十一月乙丑,月在毕,晕昴、觜、参两肩、五车五星。
三年三月戊戌,月在亢蚀。
八月庚午,月在毕,晕昴、毕、觜、参、五车四星。占曰“大赦”。是月戊辰,大赦天下。
孝静天平元年十二月庚申,月在毕,晕昴、毕觜、参两肩、五车五星。
闰月庚子,月掩心中央星。
二年三月,月晕北斗第二星。占曰“籴贵兵聚”。是月,齐献武王讨山胡刘蠡升,斩之。三年,并、肆、汾、建诸州霜俭。壬申,月在娄,大白在月南一寸许,至明渐渐相离。
八月己卯,月在心,去心中央大星西厢七寸许。
十一月戊辰,月在心,掩前小星。
三年春正月丁卯,月掩轩辕大星。
二月丁亥,月蚀。
八月癸未,月蚀。
十月丁丑,月在荧惑北,相去五寸许。
四年二月壬申,月掩五车东南星。庚辰,月连环晕北斗。
八月癸未,月掩五车东南星。
元象元年三月丁卯,月掩轩辕大星。
六月癸卯,月蚀。
十月己亥,阴云班驳,月在昴,晕胃、昴、毕。占曰“大赦”。兴和元年五月,大赦天下。丁未,月在翼,晕太微、轩辕、左角、轸二星。
十一月庚午,月在井,晕五车一星及东井、南北河。占曰“有赦”。兴和元年十一月,大赦,改年。
兴和元年八月辛丑,月在毕,晕毕、觜、参两肩、五车。
九月丁巳,月在斗,犯魁第三星,相去三寸许,光芒相及。丁卯,月掩昴。
十二月甲午,月蚀。
二年八月己酉,月犯心中央大星。
三年春正月辛巳,月在毕,晕东井、参两肩、毕,西轹昴、五车五星。占曰“大赦”。武定元年正月,大赦,改元。
四月壬辰,月蚀。
八月丁巳,月在胃,晕毕、岁星、昴、娄、胃、五车一星,须臾晕缺复成。
四年十一月壬午,月在七星,晕荧惑、轩辕、太微帝坐。
十二月壬寅,月在昴,晕昴、毕、五车两星。占曰“有赦”。武定二年三月,齐献武王历冀定二州,因入朝,以今春亢旱,请蠲悬租,赈穷乏,死罪已下一皆原宥。
武定元年三月丙午,月蚀。
四年正月己未,月蚀轸。
六月癸巳,月入毕中。
九月癸亥,月在翼,晕轩辕、太微帝坐、荧惑。占曰“兵起”。是月,北徐州山贼郑土定自号郎中,偷陷州城,仪同斛律平讨平之。
五年正月乙巳,月犯毕大星、昴、东井、觜、参、五车三星。占曰“大赦”。五月丁西朔,大赦天下。庚辰,月在张,晕轩辕大星、太微天庭。
七年九月戊午,月在斗,掩岁星。占曰“吴越有忧”。是岁,侯景破建业,吴人饿死及流亡者不可胜数。
十一月丁卯,月蚀。
志第三 天象一之三
太祖皇始元年夏六月,有星彗于髦头。彗所以去秽布新也。皇天以黜无道,建有德,故或凭之以昌,或由之以亡。自五胡蹂躏生人 ,力正诸夏,百有余年,莫能建经始之谋而底定其命。是秋,太祖启冀方之地,实始芟夷涤除之,有德教之音,人伦之象焉。终以锡类长代,修复中朝之旧物,故将建元立号,而天街彗之,盖其祥也。先是,有大黄星出于昴、毕之分,五十余日。慕容氏太史丞王先曰:“当有真人起于燕代之间,大兵锵锵,其锋不可当。”冬十一月,黄星又见,天下莫敌。是岁六月,木犯哭星。木,人君也,君有哭泣之事。是月,太后贺氏崩。至秋,晋帝殂。
二年六月庚戌,月奄金于端门之外。战祥也,变及南宫,是谓朝庭有兵。时燕王慕容宝已走和龙,秋九月 ,其弟贺麟复纠合三万众,寇新市,上自击之,大败燕师于义台,悉定河北。而晋桓玄等连衡内侮,其朝庭日夕戒严。是岁正月,火犯哭星。占有死丧哭泣事。秋八月,又守井、钺。占曰“大臣诛”。十月,襄城王题薨。明年正月,右军将军尹国于冀州谋反,被诛。
天兴元年八月戊辰,木昼见胃。胃,赵代墟也。阙 天之事。岁为有国之君,昼见者并明而干阳也。天象若曰:且有负海君,实能自济其德而行帝王事。是月 ,始正封畿,定权量,肆礼乐,颁官秩。十二月,群臣上尊号,正元日,遂禋上帝于南郊。由是魏为北帝,而晋氏为南帝。
元年十月至二年五月,月再掩东蕃上相。相所以蕃辅王室而定君臣位。天象若曰:“今下凌上替而莫之或振,将焉用之哉?且曰:中坐成刑,贵人夺势。是岁,桓玄专杀殷仲堪等 ,制上流之众,晋室由是遂卑。是岁五月,辰星犯轩辕大星。占曰“女主当之”。三年三月至七月,月再犯镇星于牵牛,又犯哭星。为兵丧、女忧。或曰月为强大之臣,镇,所以正纲纪也。是为强臣有干犯者,在吴越。既而晋太后李氏殂,桓玄擅命江南,仍有艰故云 。
三年三月,有星孛于奎,历阁道,至紫微西蕃,入北斗魁 ,犯太阳守,循下台,轥南宫,履帝坐,遂由端门以出。奎是封豨,剥气所由生也。又殷徐州之次,桓玄国焉,刘裕兴焉。天象若曰:君德之不建,人之无援,且有权其列蕃,盗其名器之守而荐食之者矣;又将由其天步,席其帝庭,而出号施令焉。至四年二月甲寅,有大流星众多西行,历牛、虚、危,绝汉津,贯太微、紫微。虚、危主静人,牵牛主农政,皆负海之阳国也。天象若曰:黎元丧其所食,失其所系命,卒至流亡矣;上不能恤,又将播迁以从之。其后晋人有孙恩之难,而桓玄踵之,三吴连兵荐饥,西奔死亡者万计,竟篡晋主而流之寻阳,既又劫之以奔江陵。是岁三月甲子,月生齿。占曰“有贼臣”。七月丁卯,月犯天关。关,所以制畿封国也,月犯之,是为兵起于郊甸。十月甲子,月又犯东蕃上相。占同二年。既而桓玄戡金陵,杀司马元显、太傅道子。是岁,秀容胡师亦聚众反,伏诛。
五年四月辛丑,月掩辰星,在东井。月为阴国之兵,辰象战斗。占曰“所直野军大起,战不胜 ,亡地,家臣死”。冬十月,帝伐秦师于蒙坑,大败之,遂举乾壁,关中大震。其上将姚平赴水死。是月戊申,月晖左角。太史令晁崇秦:“角虫将死。”上虑牛疫,乃命诸将并重焚车。丙戌,车驾北引。牛大疫,死者十有八九,官车所御巨辖数百,同日毙于路侧,首尾相属,麋鹿亦多死者 。
五年三月戊子,太白犯五诸侯,昼见经天;九月己未,又犯进贤。太自为强侯之诫,犯五诸侯 ,所以兴霸形也。是时桓玄擅征伐之柄,专杀诸侯,以弱其本朝,卒以干君之明而代夺之。故皇天著诫焉,若曰:夫进贤兴功,大司马之官守也,而今自残之,君於何有焉。是冬十月,客星白若粉絮,出自南宫之西,十二月入太微,乱气所由也。以距乏之气而乘粹阳之天庭,适足以驱除焉尔。明年,竟篡晋室,得诸侯而不终。是岁五月丙申,月犯太微;十月乙卯,又如之。月者太阴,臣象,太微正阳之庭,不当横行其中,是谓朝庭间隙,强臣不制,亦桓玄之诫也。又占曰“贵人有坐之者”。明年七月,镇西大将军、毗陵王顺以罪还第,亦是也 。
五年七月己亥。月犯岁星,在鹑火鸟帑,南国之墟也。至天赐元年二月甲辰又掩之,在角。角为外朝,而岁星君也。天象若曰:有强大之臣干君之庭 ,以挟其主而播迁于外。是岁桓玄之师败绩于刘裕,玄劫晋帝以奔江陵。至五月,玄死,桓氏之党复攻江陵,陷之,凡再劫天子云。先是,六年六月甲辰,月掩斗魁第四星;至天赐元年五月壬申,又掩斗魁第三星;二年八月丁巳,又犯斗第一星。斗为吴分。大人忧,将相戮,宫中有自贼者。及桓玄伏诛,贵臣多戮死者。江南兵革十余岁乃定,故谪见于斗 。
天赐二年四月己卯,月犯镇星,在东壁;七月己未又如之;十月丁巳又掩之,在室。夫室星,所以造宫庙而镇司空也。占曰“土功之事兴”。明年六月 ,发八部人,自五百里内缮修都城,魏於是始有邑居之制度。或曰,北宫后庭,人主所以庇卫其身也,镇主后妃之位,存亡之基。而是时坚冰之渐著矣,故犯又掩再三焉。占曰“臣贼君邦,大丧”。是岁三月丁酉,月犯心前星;三年二月,月犯心后星;四年二月,又如之。心主嫡庶之礼。占曰“乱臣犯主,储君失位,庶子恶之”。先是,天兴六年冬十月至元年四月,月再掩轩辕。占曰“有乱易政,后妃执其咎”。三年五月壬寅,荧惑犯氐。氐,宿宫也。天戒若曰:是时蛊惑人主而兴内乱之萌矣,亦自我天视而修省焉。及六年七月,宣穆后以强死,太子微行人间,既而有清河、万人之难。二年八月,火犯斗;丁亥,又犯建。斗为大人之事,建为经纶之始,此天所以建创业君。时刘裕且倾晋祚,而清河之衅方作矣,帝犹不悟。至是岁九月,火犯哭星。其象若曰:“将以内乱,至于哭泣之事焉。由是言之,皇天所以训劫杀之主熟矣,而罕能敦复以自悟,悲夫!
二年八月甲子,荧惑犯少微;庚寅,犯右执法;癸卯,犯左执法;十一月丙戌。太白掩钩钤。皆南邦之谪也。火象方伯,金为强侯 ,少微以官贤材而辅南宫之化,执法者威令所由行也。天象若曰:夫禄去公室,所由来渐矣,始则奋其贤材以为其本朝,终以干其钤辖而席其威令焉。至三年十二月丙午,月掩太白于危。危,齐分也。占曰“其国以占亡”。丁未,金、火皆入羽林。四年正月,太白昼见奎。是谓或称王师而干君明者。占曰:天下兵起,鲁邦受之”。二月癸亥,金、火、土、水聚于奎、娄。徐鲁之分也。四神聚谋,所以革衰替之政,定霸王之命。五月己丑,金昼见于参。天意若曰:是将自植攻伐,以震其主,而代夺之云尔。八月辛丑,荧惑犯执法;九月,遂犯进贤。与桓氏同占。是时,南燕慕容氏兼有齐鲁之墟,不务修德,而骤侵晋淮、泗。六年四月,刘裕以晋师伐之,大败燕师于临朐,进克广固,执慕容超以归,戕诸建康。于是专其兵威,荐食蕃辅,篡夺之形由此而著云。二年三月,月掩左执法;三年四月,又犯西蕃上将;已未,犯房次相;六月,火犯房次将。三年七月,太尉穆崇薨。四年,诛定陵公和跋,杀司空庚岳。又四年六月,火犯水左翼。八月,金掩火,犯左执法。占曰“大兵在楚,执法当之”。至五年,火犯天江。占曰“水贼作乱”。六月,金犯上将,又犯左执法。其后卢循作乱於上流,晋将何无忌战死,左仆射孟昶仰药卒,刘裕自伐齐奔命,仅乃克之 。
六年六月,金、火再入太微,犯帝座,蓬、孛、客星及他不可胜纪。太史上言,且有骨肉之祸 ,更政立君,语在帝纪。冬十月,太祖崩。夫前事之感大,即后事之灾深。故帝之季年妖怪特甚。是岁二月至九月,月三犯昴,昴为白衣会。宫车晏驾之征也。十二月辛丑,金犯木於奎。占曰“其君有兵死者”。既而慕容超戮于晋。是岁四月,火犯水于东井。其冬,赫连氏攻安定,秦主兴自将救之,自是侵伐不息。或曰“水火之合,内乱之形也”。时朱提王悦谋反,赐死 。
太宗永兴二年五月己亥,月掩昴。昴为髦头之兵,虏君忧之。是月,蠕蠕社崘围长孙嵩于牛川,上自将击之 ,社仑遁走,道死。六月甲午,太白昼见。占曰“为不臣”。七月,月犯鬼。占曰“乱臣在内”。明年五月,昌黎王慕容伯兒谋反,诛之 。是岁三月至秋八月,月三掩南斗第五星。斗,吴分也。且曰:强大之臣有干天禄者,大人忧之。是月乙未,太白犯少微,昼见;九月甲寅,进犯左执法。占曰“且有杖其霸刑,以戮社稷之卫而专威令者,征在南朔”。先是,三月丁卯,月掩房次将;六月己丑,又如之;八月甲申,犯心前星。占曰“服轭者当之,君失驭,征在豫州”。时刘裕谋弱晋室,四年九月,专杀仆射谢混,因袭荆州刺史刘毅于江陵,夷之。明年三月,又诛晋豫州刺史诸葛长人,其君托食而已。是岁八月壬子,太白犯轩辕大星。占曰“有乱易政,女君忧”。三年十一月丙午,金犯哭星。午,秦地。四年八月戊申,月犯哭星。申,晋地。是月,晋后王氏死;其后姚主薨 。
三年六月庚子,月犯岁星,在毕;八月乙未,又犯之,在参;四年正月又蚀 ,在毕。直徼垣之阳,参在山河之右。岁星所以阜农事安万人也。占曰“月仍犯之,边萌阻兵而荐饥”。是岁六月癸巳,金、木合于东井;七月甲申,金犯土于井。占曰“其国内兵,有白衣之会”。十一月,土犯井;十二月癸卯,土犯钺。土主疆理之政,存亡之机也,是为土地分裂,有戮死之君,征在秦邦。至五年二月丙午,火、土皆犯井。占曰“国有兵丧之祸,主出走”。是月壬辰,岁、填、荧惑、太白聚于井。将以建霸国之命也,其地君子忧,小人流。又自三年四月至五年三月,荧惑三干鬼。主命者将夭而国徙焉。是时雍州假王霸之号者六国,而赫连氏据朔方之地,尤为强暴,荐食关中,秦人奔命者殆路。间岁,姚兴薨而难作于内。明年,刘裕以晋师伐之,秦师连战败绩,执姚泓以归,戕诸建康。既而遗守内携,长安沦复焉。或曰:自上党并河、山之北,皆鬼星、参、毕之郊也。五年四月,上党群盗外叛。六月,濩泽人刘逸自称三巴王。七月,河西胡曹龙入蒲子,号大单于。十月,将军刘洁、魏勤击吐京叛胡失利,勤力战死,洁为所虏。明年,赫连屈孑寇蒲子,三城诸将击走之。其余灾波及晋、魏,仍其兵革之祸。二年九月,土犯毕,为疆场之兵。三年七月,木犯土于参。占曰“战败,亡地,国君死”。四年十月,月掩天关。其灾同上。参,外主巴蜀。其后晋师伐蜀,戮其主谯纵。先是,四年闰月,月犯荧惑,在昴;七月,又蚀之。五年,将军奚斤讨越勤,大破之。明年,秃发氏降于西秦,其君傉檀戮死 。
神瑞元年二月,填入东井,犯天尊,旱祥也。天象若曰:土失其性,水源将壅焉;施于天尊 ,所以福矜寡之萌也。先是,去年九月至于五月,岁再犯轩辕大星;八月庚寅至二年三月,填再犯鬼积尸。岁星主农事,轩辕主雪霜风雨之神,返覆由之,所以告黄祗也。土爰稼穑,鬼为物之精气,是谓稼穑潜耗,人将以馑而死焉。一曰大旱。是后,京师比岁霜旱,五谷不登,诏人就食山东,以粟帛赈乏,语在《崔浩传》。先是,月犯岁于毕。占曰“饥在晋代,亦其征”。又鬼主秦,旱在秦邦。至二年,太史奏,荧惑在匏瓜中,一夜忽亡失之,后出东井,语在《崔浩传》。既而关中大旱,昆明枯涸。 是岁四月癸丑,流星昼见中天,西行。占曰“营头所首,野有复军,流血西行,谪在秦邦”。而魏人觌之,亦王师之戒也。天若戒魏师曰:是拥众而西,固欲干君之明而代夺之尔,姑息人以观变,无庸御焉。先是五年三月,月犯太白于参;八月庚申,又犯之。参,魏分野。占曰:“强侯作难,国战不胜”。九月己丑,月犯左角;是岁三月壬申,又蚀之。是谓以刚晋之兵合战而偏将戮,征在兗州。二年四月,太白入毕,月犯毕而再入之。占曰“大战不胜,边将忧,魏邦受之”。六月己巳,有星孛于昴南。天象若曰:且有驱除之雄,勿用距之于朔方矣。明年七月,刘裕以舟师沂河。九月,裕陷我滑台,兗州刺史尉建以畏懦斩。时崔浩欲勿战,上难违众议,诏司徒嵩率师迓之,及晋人战于畔城,魏师败绩,语在《崔浩传》。裕既定关中,遽归受禅,既而赫连氏并之,遂窃尊号云。自元年正月至泰常元年十月,月三犯毕,再入之,再犯毕阳星,占曰“边兵起,贵人有死者”。元年十二月,蠕蠕犯塞,上自将,大破之。二年,上党胡反,诏五将讨平之。泰常元年,长乐、河间、南阳王皆薨。二年,豫章王又薨,常山霍季聚众反,伏诛。
二年四月辛巳,有星孛于天市。五月甲申,彗星出天市,扫帝座,在房心北。市所以建国均人心 ,宋分也。国且殊号,人将更主,其革而为宋乎?先是,往岁七月,月犯钩钤;十一月,月食房上相;至元年二月,又如之。天象若曰:尚尸钤键之位,君凭而尊之者,又将及矣。是岁八月,金、木合于翼。占曰“且有内兵,楚邦受之”。至泰常二年正月,晋荆州刺史司马休之、雍州刺史鲁宗之为刘裕所袭,皆出奔走。是岁十月,镇星守太微,七十余日。占曰“易代立王”。其三年三月癸丑,太白犯五诸侯。如桓氏之占。七月,有流星孛于少微,以入太微。自刘氏之霸,三变少微以加南宫矣。始以方伯专之,中则霸形干之,又今孛政除之。驯而三积,坚冰至焉。是月,辰星见东方,在翼,甚明大。翼,楚邦也,是为冢臣干明,贼人其昌。先是,五年十一月壬子,辰星出而明盛非常。至泰常二年十二月庚戌,辰星过时而见,光色明盛。是为强臣有不还令者。至是又如之,亦三至焉。或曰辰星以负北海,亦魏将大兴之兆。 九月,长彗星孛于北斗,轹紫微,辛酉,入南宫,凡八十余日,十二月,彗星出自天津,入太微,迳北斗,干紫宫,犯天棓,八十余日,及天汉乃灭,语在《崔浩传》。是岁,晋安帝殂,后年而宋篡之。夫晋室虽微,泰始之遗俗也,盖皇天有以原始笃终,以哀王道之沦丧,故犹著二微之戒焉。神瑞二年四月,木入南宫,加右执法;五月,火又如之。八月,金入自掖门,掩左执法;泰常元年六月,又由掖门入太微。五月,火犯执法。是冬,土守天尊而月掩之。三年八月,土又入太微,犯执法,因留二百余日。九月,金又犯右执法。十月,火犯上将,因留左掖门内二十日,乃逆行;四年三月,出西蕃,又还入之,绕填星成句己;四月丙午,行端门出。皆晋氏之谪也。自晋灭之后,太微有变多应魏国也。
泰常三年十月辛巳,有大流星出昴,历天津,乃分为三,须臾有声。占曰“车骑满野,非丧即会”。明年四月,帝有事于东庙,蕃服之君以其职来祭者,盖数百国也。是岁正月己酉,月犯轩辕;四月壬申,又犯填星,在张;四年五月,辰星又犯轩辕。占曰“国有丧,女君受之”。明年五朋,贵人姚氏薨,是为昭哀皇后。六月,贵嫔杜氏薨,是为密后。先是,二年九月,火犯轩辕;三年八月,金又犯之。占同也。
四年,自正月至秋七月,月行四犯太微。天象若曰:太微粹阳之天庭,月者臣也,今横行轥之,不已甚乎。先是,元年五月,月犯岁星,在角。是岁七月,月又犯岁星。明年,宋始建国。后年而晋主殂,裕鸩之也。昔桓氏之难,月再干岁星,再劫其主。至是,亦再犯之而再剿其君,极其幽逼之患,而济以篡杀之祸,斯谓之甚矣。先是,三年九月,月犯火于鹑尾;十二月,又犯火于太微。是岁五月,月犯太白,在井;十月,又犯之,在斗,且再犯井星。皆有兵水大丧,诸侯有死者。七月,雁门、河内大水。五年三月,南阳王意文死。十一月,西凉李歆为沮渠所灭,晋君亦殂,秦、吴亡之应。
五年十一月乙卯,荧惑犯填星,在角。角,外朝也,土为纪网,火主内乱,会于天门,王网将紊焉。占曰“有死君逐主,后妃忧之”。十二月,月蚀荧惑,在亢。内庭也。占曰“君薨而乱作于内,贵臣以兵死”。是月,客星见于翼。翼,楚邦也。占曰“国更服,边有急,将军或谋反者”。六年二月,月食南斗杓星。十月乙酉,金、土斗于亢。占曰“内兵且丧,更立王公”。又兗州,陈、郑之墟也,有攻城野战之象焉。至七年正月,犯南斗;三月壬戌,又犯之。斗为人君受命,又岁五月,宋武殂。秋九月,魏师侵宋北鄙。十一月,攻滑台,克之。明年,拔虎牢,陷金墉,屠许昌,遂启河南之地。八年,宋太后萧氏死,既大臣专权,迁杀其主,卒皆伏诛。自五年八月至七年十二月,荧惑一守轩辕,再犯进贤,再犯房星,月一犯轩辕及房。皆女君大臣之戒。是时阳平、河南王,太尉穆观相次薨,而宋氏廷臣乘衅以侮其主,竟以诛死云。或曰火犯土、亢为饥疾。时官军陷武牢。会军大疫,死者十二三。是冬,诏禀饥人。
六年六月壬午,有大流星出紫宫。占曰“上且行幸,若有大君之使”。明年,驾幸桥山,祠黄帝,东过幽州,命使者观省风俗。十月,上南征。八年春,步自鄴宫,遂绝灵昌,至东郡,观兵成皋,反自河内,登太行山,幸高都,饮至晋阳焉。
七年二月辛巳,有星孛于虚、危,向河津。占曰“玄枵所以饰丧纪也,宗庙并起,司人拟更谋,有易政之象”。十一月甲寅,彗星出室,扫北斗,及于阙门。占曰“内宫几室,主命将,易塞垣,有土功之事,其地又齐、卫也”。八年正月,彗星出奎南长三丈,东南扫河。奎为荐食之兵,徐方之地。占曰“西北之兵伐之,君绝嗣,天下饥”。七年十二月,帝命寿光侯叔孙建徇定齐地。八年春,筑长城,距五原二千余里,置守卒,以备蠕蠕。冬十月,大饥。十一月己巳,上崩于西宫。明年,宋废其主。由是南邦日蹙,齐卫之地尽为兵冲。及世祖即政,遂荒淮沂以负东海云。八年二月丙寅,火守斗,亦南邦之谪也。十一月,彗星孛于土司空。司空主疆理邦域,且曰有土功哭泣事。后年,赫连屈孑薨,太武征之,取新秦之地,由是征伐四克,提封万里云。
世祖始光元年正月壬午,月犯心大星。心为宋分。中星者君也,月为大臣,主刑事。是岁五月,宋权臣徐羡之、谢晦、傅亮放杀其主,而立其弟宜都王,是为宋文帝。至十月,火犯心。天戒若曰:是复作乱以干其君矣。十月壬寅,大流星出天将军,西南行,殷殷有声。占曰“有禁暴之兵,上将督战,以所首名之”。三年正月,岁星食月在张。张,南国之分。,岁之於月,少君之象,今反食之,且诛强大之臣。是月,羡之等戮死,谢晦兴江陵之甲以伐其君,宋将檀道济帅师御之,晦又奔溃伏诛。或曰:是岁上伐赫连氏,入其郛。夏都直伐西南,亦奔星应也。
二年五月,太白昼见经天。占曰“时谓乱纪,革人更王”。六月己丑,火入羽林,守六十余日。占曰“禁兵大起,且有反臣之诫”。
三年十月,有流星出西南而东北行,光明烛地,有声如雷,鸟兽尽骇。占曰“所发之野有破国迁君,西南直夏而首于代都焉。著而有声,盛怒也”。
四年五月辛酉,金、水合于西方。占曰“兵起,大战”。先是,三年正月,宋人有谢氏之难,王卒尽出。冬十一月,上伐赫连昌,入其郛,徙万余家以归。是岁复攻之,六月,大败昌于城下,昌奔上邽,遂拔统万,尽收夏器用,虏其母弟妻子,由是威加四邻,北夷詟焉。
神元年五月癸未,太白犯天街。占曰“六夷髦头灭”。二年五月,太白昼见。占曰“大兵且兴,强国有弱者”。是月,上北征蠕蠕,大破之,虏获以钜万计,遂降高车,以实漠南,辟地数千里云。
三年六月,火犯井、鬼,放轩辕。占曰“秦忧兵乱,有死君。又旱饥之应”。丙子,有大流星出危南,入羽林。占曰“兵起,负海国与王师合战”。是岁,自三月至十月,太白再犯岁星,月又犯之。占曰“有国之君或罹兵刑之难者,且岁馑”。十二月丙戌,流星首如壅,长二十余丈,大如数十斛船,色正赤,光烛人面,自天船及河,抵奎大星,及于壁。占曰“天船以济兵车,奎为徐方,东壁,卫也,是为宋师之祥。昭盛者,事大也”。是岁六月,宋将到彦之等侵魏,自南鄙清水入河,溯流而西,列屯二千余里。九月,帝用崔浩策,行幸统万,遂击赫连定於平凉。十二月,克之,悉定三秦地。明年,大师涉河,攻滑台,屠之,宋人宵遁。是时,赫连定转攻西秦,戮其君乞伏慕末。吐谷浑慕容璝又袭击定,虏之,以强死者,再君焉。是岁二月,定州大馑,诏开仓赈乏。或曰:奎星羽猎,理兵象也;流星抵之而著大,是为大人之事。冬十月,上大阅于漠南,甲骑五十万,旌旗二千余里,又明盛之征。四年,金、火入东井,火又犯天户;明年正月,又犯鬼。占曰“秦有兵丧”。而至秦夏出夷威,沮渠蒙逊又死,氐主杨难当陷宋之汉中地云。
四年三月,有大流星东南行,光烛地,长六七丈,食顷乃灭,后有声。占曰“大兵从之”。是时诸将方逐宋师,至历城不及。有声,骏奔之象也。四月辛未,太白昼见于胃。胃为赵分。五月,太白犯天关;十月丙辰,月又掩之。天关外主勃、碣,山河之险穷焉。占曰“兵革起”。九月丙寅,有流星大如斗,赤色,发太微,至北斗而灭。太微,礼乐之庭,且有昭德之举,而述宣王命,是以帝车受之。是月壬申,有诏征范阳卢玄等三十六人,郡国察秀、孝数百人,且命以礼宣喻,申其出处之节。明年六月,上伐北燕,举燕十余郡,进围和龙,徙豪杰三万余家以归。四年八月,金入太微,亦君自将兵象。明年正月庚午,火入鬼。占曰“秦有死君”。四月己丑,太白昼见,为不臣。其后秦王赫连昌叛走伏诛之应也。
延和元年七月,有大流星出参左肩,东北入河乃灭。参主兵政,晋、魏墟也,山河所首,推之大兵将发于魏以加燕国。八月癸未,太白犯心前星;乙酉,又犯心明堂。占曰“有亡国,近期二年”。十二月,有流星大如壅,尾长二十余丈,奔君之象。比岁连兵东讨,至太延二年,三月,燕后主冯文通去国奔高丽。元年四月,月犯左角;五月,月掩斗;七月,月食左角。皆占曰“兵大起”。其后征西将军金崖、安定镇将延普、泾州刺史狄子玉争权,崖及子玉举兵攻普不克,据胡空谷反,平西将军陆俟讨获之。
三年三月丙辰,金昼见,在参。魏邦戒也。闰月戊寅,金犯五诸侯。占曰:四滑起,官兵起乱”。疑 己丑,月入井,犯太白。占曰“兵起合战,秦邦受之”。七月,上幸隰城,诏诸军讨山胡白龙,入西河。九月,克之,伏诛者数千人。而宋大将军、彭城王义康方擅威福,后竟幽废。是岁二月庚午,月犯毕口而出,因晕昴及五车。占曰“贵人死”五月甲子,阴平王求薨。
太延元年五月,月犯右执法;九月,火犯太微上将,又犯左执法;十月丙午,月犯右执法;二年二月,月犯东蕃上相;三月,月及太白俱犯右执法及上相;三年八月,火犯左执法及上将;五年二月,木逆行犯执地。皆大臣谪也。元年十月,左仆射安原谋反,诛。三年正月,征东大将军、中山王纂,太尉、北平王长孙嵩,镇南大将军、丹阳王叔孙建皆薨。其后,宋大将军义康坐徙豫章,诛其党与,仆射殷景仁亦寻卒焉。元年五月,彗出轩辕;二年正月,月犯火,月,后妃也;三年七月,木犯轩辕;至五年七月,月掩填星。并女主谪也。真君元年,太后窦氏殂,宋氏皇后亦终。或曰彗出轩辕,女主有为寇者。其后沮渠氏失国,实公主潜启魏师。
二年五月壬申,有星孛于房。占曰“名山崩,有亡国”。八月丁亥,木入鬼,守积尸;十一月辛亥,又犯鬼。鬼秦分,天戒若曰:凉君淫奢无度,财力穷矣,将丧国,身为戮焉。二年正月、四年十一月,月皆犯井,亦为秦有兵刑。
三年正月壬午,有星晡前昼见东北,在井左右,色黄,大如橘。魏师之应也。黄星出于燕墟而慕容氏灭,今复见东井,凉室亡乎。四年四月己酉,华山崩。华山,西镇也。天又若曰:星孛于房,既有征矣,镇倾而国从之。先是,元年十二月,金犯羽林;二年十二月至四年十一月,火再入之。五年五月,太白昼见胃、昴,入羽林,遂犯毕。毕又边兵也。六月,上自将西征。秋八月,进围姑臧。九月丙戌。沮渠牧犍帅文武将吏五千余人面缚来降。明年,悉定凉地。或曰星孛于房,为大臣之事,又馑祥也。火入鬼,犯轩辕,又稼穑不成。自元年已来,将相薨尤众。至真君元年,州镇十五尽饥。
四年十月壬戌,大流星出文昌,入紫宫,声如雷。天象若曰:将相或以全师御卫帝宫者,其事密近,有震惊之象焉。明年六月,帝西征,诏大将军嵇敬等帅众二万屯漠南,以备暴寇。九月,蠕蠕乘虚犯塞,遂至七介山,京师大骇,司空长孙道生等并力拒之,虏乃退走。是月壬午,有大流星出紫微,入贯索,长六丈余。占曰“有大君之命”。贯索,贱人牢也。明年,帝命侍臣行郡国,观风俗,问其所疾苦云。
真君二年七月壬寅,填星犯铖。镇者,国家所安危,而为之纲纪者也,其婴鈇钺之戮而君及焉。元年十一月至此月,岁星三犯房上相。岁星为人君,今反复由之,循省钩铃之备也。天若戒辅臣曰:凉邦卒灭,敌国殚矣,而犹挟震主之威,负百胜之计,盍思盈亢之戒乎?是时,司徒崔浩方持国钧,且有宠於上。明年,安西李顺备五刑之诛,而由浩锻成之。后八年,竟族灭无后。夫天哀贤良而示以明训夙矣,罕能省躬以先觉,岂不悲哉!浩诛之明年,卒有景穆之祸,后年而乱作。
三年三月癸未,月犯太白。占曰“大兵起,合战。九月乙丑,有星孛于天牢,入文昌、五车,经昴、毕之间,至天苑,百余日兴宿俱入西方。天象若曰:且有王者之兵,彗除髦头之域矣,贵臣预有戮焉。明年正月,征西将军皮豹子大败宋师于乐乡。九月,上北伐,乐平王丕统十五将为左军,中山王辰统十五将为右军,上自将中军。蠕蠕可汗不敢战,亡,追至顿根河,虏二万余骑而还。中山王辰等八将军坐后期,皆斩。或曰:彗由昴、毕,贵人多死。十一月,太保卢鲁元薨。五年二月,乐平王丕薨。
六年二月,太白、荧惑、岁星聚于东井。占曰“三星合,是为惊立绝行,其国内外有兵与丧,改立王公”。九月,卢水胡盖吴据杏城反,僭署百官,杂虏皆响从,关内大震。十一月,将军叔孙拔败吴师于渭北。至七年正月,太白犯荧惑。占曰“兵起,有大战”。时上讨吴党於河东,屠之,遂幸长安。二月,吴军败绩于杏城,弃马遁去,复收合余烬。八月乃夷之。五年五月,月犯心;六年四月,又如之。占曰“兵犯宋邦”。是月,太白入轩辕。占曰“有反臣”。是冬,宋太子詹事范晔谋反,诛。诏高凉王那徇淮泗,徙其人河北焉。
九年正月,火、水”皆入羽林。占曰“禁兵大起”。四月,太白昼见经天。十年五月,彗星出于昴北。此天所以涤除天街而祸髦头之国也。时间岁讨蠕蠕。是秋九月,上复自将征之,所捕虏凡百余万矣。是岁七月,太白范哭星。占曰“天子有哭泣事”。明年春,皇子真薨。
十年十月辛巳,彗星见于太微。占曰“兵丧并兴,国乱易政,臣贼主”。至十一年正月甲子,太白昼见。经天;四月,又如之。占曰“中岁而再干明,兵事尤大,且革人更王之应也”。是岁十月甲辰,荧惑入太微;十二月辛未,又犯之;癸卯,又如之。占曰“臣将戮主,君将恶之,仍犯事荐也”。先是,八年正月庚午,月犯心大星;九年正月,犯岁星;是岁九月,太白又犯岁星。至正平元年五月,彗星见卷舌,入太微。卷舌,谗言之戒。六月辛酉,彗星进逼帝坐;七月乙酉,犯上相,拂屏,出端门,灭于翼、轸;辛酉,直阴国。疑 、翼轸为楚邦,于屏者,萧墙之乱也。天象若曰:夫肤受之谮实为乱阶,卒至芟夷主相,而专其大号,虽南国之君由迁及焉。先是,去年十月,上南征绝河。十二月,六师涉淮,登瓜步山观兵,骑士六十万,列屯三千余里,宋人凶惧,馈百牢焉。是年正月,尽举淮南地,俘之以归,所夷灭甚众。六月,帝纳宗爱之言,皇太子以强死。明年二月,爱杀帝于永安宫,左仆射兰延等以建议不同见杀。爱立吴王余为主,寻又贼之。荐灾之验也。间岁,宋太子邵坐蛊事泄,亦杀其君而僭立,邵弟武陵王骏以上流之师讨平之。灭于翼轸之征也。先是,七年八月,月犯荧惑;八月至十一月,又犯轩辕。是岁正月,太白经天。九月火犯太微。十月,宗爱等伏诛,高宗践阼。至十一月,录尚书元寿、尚书令长孙渴侯以争权赐死,太尉黎、司徒弼又忤旨左迁。孛于屏相之应。出明年五月,太后崩。
高宗兴安二年二月,有星孛于西方。占曰“凡孛者,非常恶气所生也,内不有大乱,外且有大兵”。至兴光元年二月,有流星大如月,西行。占曰“奔星所坠,其野有兵,光盛者事大”。先是,亦兆王杜元宝、建康王崇、济南王丽、濮阳王闾文若、永昌王仁,相次谋反伏诛。是岁,宋南郡王义宣及鲁爽、臧质以荆豫之师构逆,大将王玄谟等西讨,尽夷之。或曰:彗加太微、翼、轸之余祸也。《春秋》,星之大变,或灾连三国之君,其流炎之所及,二十余年而后弭,至是彗干天庭,二太子首乱,三君为戮,侯王辜死者几数十人。由此言之,皇天疾威之诫,不可不惕也。
太安元年六月辛酉,有星起河鼓,东流,有尾亦,光明烛地。河鼓为履险之兵,负海之象也。昭盛为人君之事,星之所往,君且从之。间二岁,帝幸辽西,登碣石以临沧海,复所过郡国一年,又尾迹之征。是岁五月,火入斗。斗主形命之养。其后三吴荐饥,仍岁疾疫。
三年夏四月,荧惑犯太白。占曰“是谓相铄,不可举事用兵,成师以出而祸其雄之象也”。明年,宋将殷孝祖侵魏南鄙,诏征南将军皮豹子击之,宋军大败。或曰:金火合,主丧事。明年十月,金又犯哭星。十二月,征东将军、中山王托真薨。
三年十一月,荧惑犯房钩钤星。是谓强臣不御,王者忧之。至四年正月,月入太微,犯西蕃;三月,又犯五诸侯。占曰“诸侯大臣有谋反伏诛者”。是月,太白犯房,月入南斗。皆宋分。占曰“国有变,臣为乱。”十一月,长星出於奎,色白,蛇行,有尾迹,既灭,变为白云。奎为徐方,又鲁分也。占曰“下有流血积骨”。明年,宋兗州刺史竟陵王诞据广陵作乱,宋主亲戎,自夏涉秋,无日不战,及城陷,悉屠之。
四年八月,荧惑守毕,直徼垣之南。占曰“岁馑”。至五年二月,又入东井。占曰“旱兵饥疫,大臣当之”。六月,太白犯钺。占曰“兵起,更正朔”。是岁二月,司空伊馛薨。十二月,六镇、云中、高平、雍、秦饥旱。明年,改年为和平。至六月,诸将讨吐谷浑什寅,遂绝河穷蹑之,会军大疫乃还。是岁三月,流星数万西行。占曰“小流星百数四同行者,庶人迁之象”。既而吐谷浑举国西遁,大军又随蹑之。
四年九月,月犯轩辕;十二月,犯氐;至五年正月,月掩轩辕,又掩氐东南星。皆后妃之府也。和平元年正月丁未,岁犯鬼。鬼为死丧,岁星,人君也,是为君有丧事。三月,月掩轩辕。四月戊戌,皇太后崩於寿安宫。《宋志》云:人间宣言,人主帐箔不修,故谪见轩辕。又五年十一月,月犯左执法;明年十一月,又犯之。占曰“大臣有忧”。和平二年,征东将军、河东王闾毗薨。十月,广平王洛侯薨。
和平元年十月,有长星出於天仓,长丈余。馑祥也。二年三月,荧惑入鬼。是谓稼墙不成。且曰万人相食。其后定相阻饥,宥其田租。时三吴亦仍岁凶旱,死者十二三。先是,元年四月,太白犯东井。井、鬼皆秦分,雍州有兵乱,自元年六月,月犯心大星,三犯前后于房。心,宋分。时宋君虐其诸弟,后宫多丧,子女继夭,哭泣之声相再。是岁,诏诸将讨雍州叛氐,大破之。宋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亦称兵作乱。间岁而宋主殂,嗣子淫昏,政刑紊焉。先是,元年十月,太白入氐。占曰“兵起后宫,有白衣会”。三年五月,岁星犯上将。占曰“上将忧之”。三年八月,月犯哭星。皆宋祥也。是岁,乐良王万寿及征东大将军、常山王素并薨。
二年三月辛巳,有长星出天津,色赤,长匹余,灭而复出,大小百数。天津,帝之都,船所以渡,神通四方,光大且众,为人君之事。天象若曰:是将有千乘万骑之举,而绝逾大川矣。是月,发卒五千余,通河西猎道。后年八月,帝校猎于河西,宋主亦大阅舟师,巡狩江右云。
二年九月,太白犯南斗。斗,吴分。占曰“君死更政,大臣有诛者”。十一月,太白犯填。填,女君也,且曰有内兵、白衣会。至三年九月,火犯积尸。占曰“贵人忧之,斧钺用”。十月,太白犯岁星。岁为人君,而以兵丧干之,且有死君篡杀之祸。是月,荧惑守轩辕。占曰“女主忧之,宫中兵乱”。十一月,岁入氐。氐为正寝,岁为有国之君。占曰“诸侯王有来入宫者”。五年二月,月入南斗魁中,犯第四星。占曰“大人忧,太子伤,宫中有自贼者,又大赦”。既而宋孝武及宋后相继崩殂,少主荐诛辅臣,衅连戚属,群下相与民杀之,而立宋明帝。江南大饥,且仍,有肆眚之令焉。先是,三年六月,太白犯东井;七月,火入井;四年五月,金、火皆犯上相;五年六月,火又入井。占曰“大臣忧,斧钺用”。六年七月,月犯心前星。是月,宋杀少主,其后有乙浑之难。
五年七月丁未,岁星守心。心为明堂,岁为诸侯,为长子入而守之,立君之象。占曰“凡五星守心,皆为宫中乱贼,群下有谋立夫天子者”。七月己酉,有流星长丈余,入紫微,经北辰第三星而灭。占曰“有大丧”。九月丁酉,火入轩辕。十一月,长星出织女,色正白,彗之象也。女主专制,将由此始,是以天视由之。长星,彗之著,易政之渐焉。冬,荧惑入太微,犯上将;十二月,遂守之。占曰“公侯谋上,且有斩臣”。六年正月乙未,有流星长丈余,自五车抵紫宫西蕃乃灭。天象若曰:群臣或修霸刑,而干蕃辅之任矣。且占曰“政乱有奇令”。四月,太白犯五诸侯。占曰“有专杀诸侯者”。五月癸卯,上崩于太华殿。车骑大将军乙浑矫诏杀尚书杨宝年等于禁中。戊申,又害司徒、平原王陆丽。明年,皇太后定策诛之。太后临朝,自冯氏始也。或曰:心为宋分。是岁六月,岁星昼见于南斗。斗为天禄,吴分也。天象若曰:或以诸侯干群而代夺之。是冬,宋明帝以皇弟践阼,孝武诸子举兵攻之,四方响应,寻皆伏诛。有太白这刑与岁星之佑焉。是岁三月,有流星西行,可用胜数,至明乃止。至六月己卯,又有流星,多西南行。星众而小,庶人象也。星之所首,人将从之。及宋讨孝武诸子,大兵首自寻阳,进平荆雍。其后张永之师败绩于吕梁,魏师尽举淮右,俘其人,又西流之效也。
显祖天安元年正月戊子,太白犯岁星。岁,农事也,肃杀干之,是为稼穑不登。六月,荧惑犯鬼。占曰“旱饥疾疫,金革用”。八月丁亥,太白犯房。占曰“霜雨失节,马牛多死”。九月甲寅,荧惑犯上将,太白犯南斗第三星。占曰“贵人将相有诛者”。十一月己酉,太白又犯岁星。或曰岁为诸侯,太白主兵刑之政,再干之,事几也。是岁九月,六镇十一旱饥。十月,宋氏六王皆戮死。明年,宋师败于吕梁,江南阻饥,牛且大疫。其后,东平王道符擅杀副将及雍州刺史,据长安反,诏司空和其奴讨灭之。九月,诏赐六镇孤贫布帛,宋主以后宫服御赐征北将士。后岁夏,旱,河决,州镇二十七皆饥,寻又天下大疫。元年六月,太白犯左执法;十月,火又犯之。占曰“大臣有忧,霸者之刑用”。是岁六月,月犯井;十月,又掩之。皇兴元年正月,月犯井北辕第二星;八月,又蚀之。占曰“贵人当之,有将死,水旱祥也”。道符作乱之明年,司空和其奴、太宰李峻皆薨。
皇兴元年四月,太白犯镇星。占曰“有攻城略地之事”。六月壬寅,太白犯鬼,秦分也。二年正月,太白犯荧惑。占曰“大兵起”。是时,镇南大将军尉元、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略定淮泗。明年,徐州群盗作乱,元又讨平之。后岁正月,上党王观西征吐谷浑,又大破之。
二年九月癸卯,火犯太微上将。占曰“上将诛”。先是元年六月,荧惑犯氐;是岁十一月,太白又犯之,是为内宫有忧逼之象。占曰“天子失其宫”。四年十月,诛济南王慕容白曜。明年,上迫於太后,传位太子,是为孝文帝。《宋志》以为先是比年月频犯左角,占曰“天子恶之”。及上逊位,而宋明帝亦殂。
高祖延兴元年十月庚子,月入毕口。毕,魏分。占曰:“小人冈上,大人易位,国有拘主反臣”。十二月辛卯,火犯钩钤。钩钤以统天驷,火为内乱。天象若曰:人君失驭,或以乱政乘之矣。乙巳,镇星犯井。夫井者,天下之平也,而女君以干之,是为后窃刑柄。占曰:“天下无主,大人忧之,有过赏之事焉。”二年正月,月犯毕;丙子,月犯东井;庚子,又如之。占曰:“天下有变,令贵人多死者。”
三年八月,月犯太微。又群阴不制之象也。是时冯太后宣淫于朝,昵近小人而附益之,所费以巨万亿计,天子徒尸位而已。二年九月,河间王闾虎皮以贪残赐死。其后,司空、东平郡王陆丽坐事废为兵,既而宫车晏驾。或曰月入毕口为赦令。二年正月,曲赦京师及秦凉诸镇。星及月犯井,皆为水灾,且旱祥也。是岁九月,州镇十一水旱,诏免其田租,开仓赈乏。
四年九月己卯,月犯毕。七月丙申,太白犯岁星,在角。丁卯,太白又入氐。太白有母后之几,主兵丧之政,以干君于外朝而及其宿宫,是将有劫杀之虞矣。二月癸丑,月犯轩辕;甲寅;又犯岁星。月为强大之臣,为主女之象,始由后妃之府而干少阳之君,示人主以戒敬之备也。五年三月甲戌,月掩填星。天象若曰:是又僻行不制而弃其纪纲矣。且占曰“贵人强死,天下乱。”三月癸未,金、火皆入羽林。占曰“臣欲贼主,诸侯之兵尽发”。八月乙亥,月掩毕。十一月,月入轩辕,食第二星。至承明元年四月,月食尾。五月己亥,金、火皆入轩辕;庚子,相逼同光。皆后妃之谪也。天若言曰:母后之衅几贯盈矣,人君忘祖考之业,慕匹夫孝,其如宗祀何?是时,献文不悟,至六月暴崩,实有酖毒之祸焉。由是言之,皇天有以睹履霜之萌,而为之成象久矣。其后,文明皇太后崩,孝文皇帝方修谅阴之仪,笃孺子之慕,竟未能述宣《春秋》之义,而惩供人之党,是以胡氏循之,卒颂魏室,岂不哀哉!或曰:太白犯岁於天门,以臣代君之象;金、火同光,以兵乱之征。时宋主昏狂,公侯近戚冤死相继。既而桂阳、建平王并称兵内侮,矢及宫阙,仅乃戡之。寻为左右杨玉夫等所杀。或曰:月犯岁、镇,金、火入轩辕,皆馑祥也。月掩毕,主边兵。四年,州镇十三饥;又比岁蝗旱。太和元年,云中又饥,开仓赈之。先是,四年四月丙午,有大星西流,殷殷有声;十一月辛未,又如之。是岁五月,宋桂阳王反于江州,间岁,沈攸之反于江陵,皆为大兵西伐。时以江南内携,又诏五将伐蜀。
太和元年五月庚子,太白犯荧惑,在张,南国之次也。占曰“其国兵丧并兴,有军大战,人主死”。壬申,水、土合于翼,皆入太微,主令不行之象也。占曰“女主持政,大夫执纲,国且内乱,群臣相杀”。九月丁亥,太白昼见,经天,光色尤盛,更姓之祥也。二年九月,之犯鬼。占曰:主以淫泆失政,相死之”。三年三月,月犯心。心为天王,又宋分。三月,填星逆行入太微,留左掖门内。占曰“土守南宫,必有破国易代。逆行者,事逆也”。自元年三月至二年六月,月行五犯太微,与刘氏篡晋同占。又元年八月至三年五月,月行六犯南斗,入魁中。斗为大人寿命,且吴分。是时冯太后专政,而宋将萧道成亦擅威福之权,方图刘氏。宋司徒袁粲起兵石头,沈攸之起兵江陵,将诛之,不克,皆为所杀。三年四月,竟篡其君而自立,是为齐帝。是年五月,又害宋君于丹阳宫。又元年十月,月犯昴,为刑狱事。二年六月,月犯房。占曰“贵人有诛者”。或曰“月犯斗,亦大臣之谪也”。其后李惠伏诛,宜都、长乐王并赐死。又元年二月壬戌,月在井,晕参、毕、两河、五车。占曰“大赦”。至八月,大赦天下。三年正月壬子,又晕觜、参、昴、毕、五车、东井。至十月,大赦天下。
三年,自五月至十二月,月三入斗魁中;四年五月庚戌、七月己巳,又如之;六年二月,又犯斗魁第二星。占曰“其国大人忧,不出三年”。七月丁未,十月丙申,月再犯心大星;自四年正月至六年二月,又五干之。斗为爵禄之柄,心为布政之宫,月行干而轥之,亦以荐矣。其占曰“月犯心,乱臣在侧,有亡君之戒,人主以善事除殃”。是时,冯太后将危少主者数矣,帝春秋方富,而承事孝敬,动无违礼,故竟得无咎。至六年三月,而齐主殂焉。或曰:月犯斗,其国兵忧。心又豫州也。时比岁连兵南讨,五年二月大破齐师于淮阳,又击齐下蔡军,大败之。先是三年八月,金犯轩辕;四年二月,又犯轩辕大第二星;六年正月,又犯轩辕大星;八月,又犯轩辕左角。左角,后宗也。是时太后淫乱,而幽后侄娣,又将薄德。天若言曰:是无《周南》之风,不足训也,故月、太白骤于之。
三年九月庚子,太白犯左执法;十二月丙戌,月犯之;四年二月辛巳,月又犯之;九月壬戌,太白又犯之;五年二月癸卯,月犯太微西蕃上将;至六年十月乙酉,荧惑又犯之。夫南宫执法,所以纠淫忒,成肃雍;而上将朝庭之辅也。天象若曰:王化将施,淫风几兴,固不足以令天下矣,而廷臣莫之纠弼,安用之!文明太后虽独厚幸臣,而公卿坐受荣赐者费亦巨亿,盖近乎素餐焉。其三年九月,安乐王长乐下狱死,陇西王源贺薨;四年正月,广川王略薨、襄城王韩颓徙边;七月,顿丘王李锺葵赐死;共后任城王云、中山王叡又薨。比年死黜相继,盖天谪存焉。四年春月,又掩火,亦大臣死黜之祥也。又比年,月再犯昴,亦为狱事与白衣之会也。
五年九月辛巳,填犯辰星于轸。占曰“为饥,为内乱,且有壅川溢水之变”。是岁,京师大霖雨,州镇十二饥。至六年七月丙申,又大流星起东壁,光明烛地,尾长二丈余。东壁,土功之政也。是月发卒五万,通灵丘道。十月己酉,有流星入翼,尾长五丈余。七星,中州之羽仪;翼,南国也。天象若曰:将择文明之士,使于楚邦焉。明年,员外散骑常侍李彪使齐,始通二国之好焉。四年正月丁未,月在毕,晕参、井、五车,赦详也。四月,幸廷尉狱,录囚徒。明年二月,大赦。是月,月在翼,有偏日晕,侵五车、东井、轩辕、北河、鬼,至北斗、紫垣、摄提。六年正月癸亥,月在毕,晕参两肩、五车、胃、昴、毕。至甲戌,天下大赦。江南嗣君即位,亦大赦改元。
七年六月庚午辰时,东北有流星一,大如太白,北流破为三段。十月己亥,星陨如虹。是时,太后专朝,且多外嬖,虽天子由倚附之,故有干明之谪焉。破而为三,席势者众也。昔春秋星陨如雨,而群阴起霸。其后汉成帝时,旰日晦冥,众星行陨,耀耀如雨,而王氏之祸萌。至是天妖复见,又与元后同符矣。
十年八月辰时,有星落如流火三道;戊寅,又有流星出日西南一丈所,西北流,大如太白,至午西破为二段,尾长五尺,复分为二,入云间。仍见者,事荐也,后代其踵而行之,以至於分崩离析乎?先是,七年十月,有客星大如斗,在参东,似孛。占曰“大臣有执主之命者,且岁旱籴贵”。十年九月,荧惑犯岁星。岁主农事,火星以乱气干之,五稼旱伤之象也。占曰“元阳以馑,人不安”。自八年至十一月,黎人阻饥,且仍岁灾旱。八年正月辛巳,月在毕,晕井、岁星、觜、参、五车。占曰“有赦,籴贵”。其年六月,大赦。冬,州镇十五水旱,人饥。九年正月,月在参,晕觜、参两肩、五车,为大赦,为水。戊申,月犯井,为水祥也。是岁,冀定数州大水,人有鬻男女者,京师及州镇十三水旱伤稼。明年,大赦。
十一年三月丁亥,火、土合于南斗。填为履霜之渐,斗为经始之谋,而天视由之,所以为大人之戒也。占曰“其国内乱,不可举事用兵”。是时齐主持诸侯王酷甚,虽酒食之馈,犹裁之有司。故天若言曰:非所以保根固本,以贻长代之谋也,内乱由是兴焉。五月丁酉,太白经天,昼见,庚子,遂犯毕。毕又边兵也。是岁,蠕蠕寇边。明年,齐将陈达伐我南鄙,陷澧阳。间岁而齐君子子响为有司所御,遂愤怒而反,伏诛。及齐主殂而西昌侯篡之,高、武子孙所在基布,皆拱手就戮,亦齐君自为之焉。十一年六月乙丑,月犯斗;丙寅,遂犯建星。亦图始之谋也。十二年七月,月犯牛;十三年六月,又掩之;明年八月,又犯之。牛主吴分。占曰“国有忧,大将戮”。亦江南兵馑之征也。
七月癸丑,太白犯地辕大星;八月甲寅,又犯之。皆女君之谪也,天象若曰:轩辕以母万物,由后妃之母兆人也,是固多秽,复将安用之?其物类之感,又稼穑之不滋候也。是岁年谷不登,听人出关就食。明年,州镇十五皆大饥,诏开仓赈乏。间岁,太后崩。是岁月三入井,金又犯之。占曰“阴阳不和,不为水患且大旱”。其后连年亢阳,而吴中比岁霖雨伤稼也。
十二年三月甲申,岁星逆行入氐。甲、申,皆齐分也。占曰“诸侯王而升为天子者”。逆行者,其事逆也。先是,去年十月,岁、辰、太白合于氐。是谓惊亡绝行,改立王公。是岁四月,月犯氐,与岁同舍;六月丁巳,月又入氐,犯岁星。月为强大之臣,岁为少君也;与岁同心内宫而干犯之,强宗擅命,逼夺其君之象也。再干之,其事荐至。
十三年三月庚申,月犯岁;十五年六月,又犯之。岁星不在宿宫,是为强侯之谴。江南太子、贤王相次薨殁,既而齐武帝殂,太孙幼冲,西昌辅政,竟杀二君而篡之。月再犯于氐及逆行之效也。或曰月犯木,饥详也。时比岁稼穑不登。又十二正月戊戌,月犯左角;十一月丙寅,又如之;七月,金又犯左角。角为外朝,且兵政也。占曰“不出三年,天下有兵,主子死,大君恶之”。至十四年,有子响诛,间岁而齐室乱。
十二年四月癸丑,月、火、金会于井;辛酉,金犯火;甲戌,火、水又俱入井。皆雨旸失节,万物不成候也。且曰王业将易,诸侯贵人多死。是岁,月行四入氐;十月,辰星入之;闰月丁丑,火犯氐;乙卯,又入之。占曰“大旱岁荒,人且相食,国易政,君失宫,远期五年”。氐,又女君之府也。是岁,两雍及豫州旱饥。明年,州镇十五大馑。至十四年,太后崩。时江南北连岁灾雨,至十七年,有劫杀之祸,诛死相踵焉。是岁月三犯房;十三年四月,又犯之;七月至十月,再犯键闭。占曰“有乱臣,不出三年伐其主”。自十二年七月至十四年八月,月再犯牛,又再掩之,凡六犯牛且掩之。牛为吴越,馑祥也,毕,魏分。且曰贵人多死免者。十二年九月,司徒、淮南王佗薨。十三年,光州人王泰反,章武、汝阴、南安三王皆坐赃废,安丰王猛、司空苟颓并薨。十四年,地豆于及库莫奚频犯塞,京兆王废为庶人。
志第四 天象一之四
太和十年十一月戊午,太白犯岁,又犯火,丧疾之祥。占曰“国无兵忧,则君有白衣之会”。景寅 ,火又犯木。占曰“内无乱政,则主有丧戚之故”。十二月壬寅,太白犯填。占曰“金为丧祥,后妃受之”。十三年二月,荧惑犯填。占曰“火主凶乱,女君应之”。皆文明太后之谪也。先是,十一年六月甲子,岁星昼见;十二月甲戌,又昼见;是岁六月,又如之。岁而丽于大明,少君象也。是时孝文有仁圣之表,而太后分权以干冒之,及帝春秋方壮,始将经纬礼俗,财成国风。故比年女君之谪娄见,而岁星浸盛,至于不可掩夺矣。且占曰“木昼见,主有白衣之会”。是岁九月丙午,有大流星自五车北入紫宫,抵天极,有声如雷。占曰“天下大凶,国有丧,宫且空”。夫五车,君之车府也,天象若曰:是将以丧事有千乘万骑而举者。大有声,其事昭盛。至十四年三月,填星守哭泣。占曰“将以女君有哭泣之事”。四月丙申,火犯鬼,丧祥也。六月,有大流星从紫宫出,西行。天象又曰:人主将以丧事而出其宫。八月,月、太白皆犯轩辕。九月癸丑而太皇太后崩,帝哭三日不绝声,勺饮不入口者七日,纳菅履,徒行至陵,其反亦如之,哀毁骨立,杖而后起,虽殊俗之萌,矫然知感焉。自九月至于岁终,凡四谒陵。又荐出紫宫之验也。十四年十一月,月犯填星;十二月月犯辕;十五年十月,月狠填,又犯轩辕;八月,又犯之;九月,月掩填星;十七年正月,月又犯轩辕。皆女君之象也。是时林贵人以故事薨,及冯贵人为后,而其姊谮之,至二十年竟坐废黜,以忧死。幽后继立,又以淫乱不终。
十三年十二月戊戌,填星、辰星合于须女。女,齐、吴分。占曰“是为雍沮,主令不行,且有阴亲者”。至十四年三月庚申 ,岁星守牛。占曰“其君不爱亲戚,贵人多丧;又馑祥也”。是岁太白三犯荧惑;十月,太白入氐;十一月,有大流星从南行入氐。甲申,齐邦之物也,金、火相铄,为兵丧,为大人之谪。天象若曰:宿宫有兵丧之故,盛大者循而残之,处其寝庙之中矣。至十五年三月壬子,岁犯填,在虚;三月癸巳,木、火、土三星合宿于虚;甲午,火、土相犯。虚,齐也。占曰:其国乱专政,内外兵丧,故立侯王”。九月乙丑,太白犯斗第四星;戊子,有大流星起少微”。入南宫,至帝坐。主有盛大之臣,乘贤以侮其君者。且占曰“大人易政”。至十七年正月戊辰,金、木合于危。危,亦齐也。是为人君且罹兵丧之变。四月戊子,太白犯五诸侯。占曰“有擅刑以残贼诸侯者”。至七月,齐武帝殂,西昌侯以从子干政,竟杀二君而自立,是为齐明帝。於是高、武诸子王侯数十人相次诛夷,殆无遗育矣。虽继体相循,实有准命之祸,故天谪仍见云。自十五年至十七年,月行七犯建星。建星为忠臣之辅,经代之谋,又吴之分也。十五年,再犯牵牛;十六年至十七年,又四犯南斗。是谓臣干天禄,且曰“大从多死者”。又十五年七月,金入太微;十七年,火入太微宫。反臣之戒。是岁,月行四入太微,十七年六入太微,比岁凡十干之,而齐君夷其宗室,亦积忍酷甚也。
十五年四月癸亥,荧惑入羽林;十六年二月壬子,太白入羽林。占曰“天下兵起”。三月己卯,四月丙午,十月甲戌 ,五月辛卯,月行皆入羽林;十七年四月壬寅,八月辛卯,十二月辛巳,又如之。先是,阳平王颐统十二将军骑士七万,北讨蠕蠕。是岁八月,上勒兵三十余万自将击齐,由是比岁皆有事于南方。十五年三月,月掩毕;十一月,又犯之;十六年五月及七月,月再入毕;八月、十一月又再犯之;十七年八月又入毕。毕为边兵。占曰“贵人多死”。十五年六月,济阴王郁赐死;十七年,南平王霄、三老尉元皆死;十八年,安定王休死;十九年,司徒冯诞、太师冯熙、广川王谐皆死。
十七年二月庚戌,火、土合于室。室星,先王所以制宫庙也,荧惑天视,填为司空 ,聚而谋之,其相宅之兆也。且纬曰:“人君不失善政,则火土相扶,卜洛之业庶几兴矣”。是岁九月,上罢击齐,始大议迁都。冬十月,诏司空穆亮、将作董迩缮洛阳宫室,明年而徙都之。於是更服色,殊徽号,文物大备,得南宫之应焉。凡五星分野,荧惑统朱鸟之宿,而填以轩鼓寓之,皆周鹑火之分。室,又并州之分。是为步自并州,而经始洛邑之祥也。
十七年二月丁丑,太白犯井;辛丑,又犯鬼;五月戊午,昼见;九月,又如之。是谓兵祥 ,雍州也。是月,火、木合于娄。娄为徐州,占曰“其地有乱,万人不安”。八月辛巳,荧惑入井。占曰:兵革起”。明年十二月,诏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四将出襄阳,大将军刘昶出义阳,徐州刺史元衍出钟离,平南将军刘薛出南郑,皆两雍、徐方之分。后年正月,平南王肃大败齐师于义阳,降者万余。己亥,上绝淮,登八公山,并淮而东,及锤离乃还。至十九年六月庚申,金、木合于井。七月,火犯井。二十一年十一月,大败齐师于沔北。明年春,复大破之,下二十余城,於是悉定沔汉诸郡。时江南伪立雍州於襄阳,以总牧西土遗黎,故与东井同候。
十八年四月甲寅,荧惑入轩辕,后妃之戒也。是时,左昭仪得幸,方谮诉冯后 ,上蛊而惑之。故天若言曰:夫肤受之微不可不察,亦自我天视而降鉴焉。至十九年三月,月犯轩辕;二十年七月辛巳,又掩填星。是月,冯后竟废,寻以忧死,而立左昭仪,是为幽后。明年,追废林贞后为庶人。二十二年正月,月又掩轩辕。十一月,又彗星起轩辕,历鬼南,及天汉。天又若曰:是固多稷德,宜其彗除矣。行历鬼,又强死之征。明年,幽后赐死也。
十九年六月壬寅,荧惑出于端门。占曰“邦有大狱,君子恶之,又更纪立王之戒也”。明年,皇太子恂坐不轨 ,黜为庶人。至二十一年十月壬午,荧惑、岁星合於端门之内。岁为人君,火主死丧之礼,而陈于门庭,大丧之象也。二十地二年二月乙丑,木、火合于掖门内,是夕,月行逮之;三月丙午,木、火俱出掖门外,再合一相犯,月行逮之。后妃预有咎焉。明年四月,宫车晏驾。夫太微,礼乐之庭也。时帝方修礼仪,正丧服,以经人伦之化,竟未就而崩。少君嗣立,其事复寝,缙绅先生咸哀恸焉。故天视奉而修之,是以徘徊南宫,盖皇天有以著慎终归厚之情。或曰“合于天庭南方,有反臣之戒”。是时齐明帝殂,比及三年而乱兵四交宫掖,既而萧衍戡之,竟复齐室云。二十二年十一月,有流星照地,至天津而灭。占曰“将有楼船之攻,人君以大众行”。二十二年而上南伐。是岁之正月,有流星大如三斗瓶,起贯索,东北流,光烛地,经天棓乃灭,有声如雷。天棓,天子先驱也。占曰“国中贵人有死者,且大赦”。至三月,上南征不豫,诏武卫元嵩诣洛阳,赐皇后死。
世宗景明元年四月壬辰,有大流星起轩辕左角,东南流,色黄赤,破为三段 ,状如连珠,相随至翼。左角,后宗也。占曰“流星起轩辕,女主后宫多谗死者”。翼为天庭之羽仪,王室之蕃卫,彭城国焉。又占曰“流星于翼,贵人有忧击”。是时,彭城王忠贤,且以懿亲辅政,借使世宗谅阴,恭己而修成王之业,则高祖之道庶几兴焉。而阿倚母族,纳高肇之谮,明年,彭城王竟废。后数年,高氏又鸩于后,而以贵嫔代之。由是小人道长,谗乱之风作矣。夫天之风戒,肇于履端之始,而没身不悟,以伤魏道,岂不哀哉!或曰:轩辕主后土之养气,而庇祐下人也,故左角谓之少人焉。天象若曰:人将丧其所以致养,几至流亡离析矣。是岁,北镇及十七州大馑,人多就食云。是岁十二月癸未,月晕太微,既而有白气长一丈许,南抵七星,俄而月复军北斗大角。为君以兵自卫,又赦祥也,且为立君之戒。时萧衍立少主於江陵,改元大赦。寻伐金陵,以长围逼之。又二年正月,月晕井、参、觜、昴、五车。占曰“贵人死,大赦”。是岁,广陵王羽薨。二月至秋,再大赦。
二年正月己未,金、火俱在奎,光芒相掩。为兵丧,为逆谋,大人忧之 ,野有破军杀将。奎,徐方也。三月丁巳,有流星起五诸侯,入五车,至天潢散绝为三,光明烛地。五车,所以辅衰替之君也,流星自五诸侯干之,诸侯且霸而修兵车之会;分而为二,距乏疑 之君几将并立焉。魏收以为流星出五车,诸侯有反者。至五月,咸阳王禧谋反,赐死。 戊午,填星在井,犯钺,相去二寸。占曰“人君有戮死者”。是萧衍起兵襄阳,将讨东昏之乱,是月,推南康王宝融为帝,践阼于江陵,於是齐有二君矣。至八月戊午,金、火又合于翼,楚分也。十一月甲寅,金、水俱出西方。占曰“东方国大败”。时萧衍已举夏口,平寻阳,遂沿流而东,东主之师连战败绩,於是长围守之。十二月,齐将张稷斩东昏以降,又戮主之征。至三年正月,火犯房北星,光芒相接;癸巳,填星逆行,守井北辕西星。皆大臣贼主,更政立君之戒也。三月,金、水合於须女。女,齐分;金、水合,为兵诛。二月丁酉,有流星起东井,流入紫宫,至北极而灭。东井,雍州之分,衍凭之以兴,且西君之分,使星由之以抵辰极,是为禅受之命,且为大丧。是月,齐诸侯相次伏诛,既而西君锡命,衍受禅于建康,是为梁武帝。戊辰而少主殂。自二年至三年,月六掩犯斗魁;七月,火犯斗,皆吴分也。时江南北岁大馑,又连兵北鄙,负败相迹。又二年七月,月晕娄,内青外黄,轹昴、毕、天船、大陵、卷舌、奎。船为徐鲁,又赦祥也,且曰“多死丧”。三月,青、齐、徐、兗锇死万余人。七月,大赦。三年八月,月晕,外青内黄,轹昴、毕、娄、胃、五车。占曰“贵人多死”。十二月,月犯昴,环月。太傅、平阳王丕薨。后年正月,大赦。
三年八月丙戌,有大流星起天中,北流,大如二斗器。占曰“有天子之使出自中京,以临北方”。至四年九月壬戌 ,有大流星起五车,东北流。占曰“有兵将首于东北”。是岁二月辛亥,三月丁未,月再掩太白,皆大战之象也。庚辰,扬州诸将大破梁师于阴陵。十一月,左仆射源怀以便宜安抚北边。明年二月,又大破梁师于邵陵。九月,蠕蠕犯边,复诏源怀击之。是岁七月,月晕昴、毕、觜、参、井、五车。占曰“旱,大赦”。又再晕轩辕、太微,明年正月,月晕五车、东井、两河、鬼、填星。是月,大赦改元。六月,以亢阳,诏撤乐减膳。
正始元年正月戊辰,流星如斗,起相星,入紫宫,抵北极而灭。夫紫宫 ,后妃之内政,而由辅相干之,其道悖矣。且占曰“其象著大,有非常之变”。至二年六月癸丑,有流星如五斗器,起织女,抵室而灭。占曰“王后忧之,有女子白衣之会”。往反营室,衅归后庭焉。三年正月己亥,有大流星起天市垣,西贯紫蕃,入北极市垣之西。又公卿外朝之理也。占曰“以臣犯主,天下大凶”。明年,高肇欲其家擅宠,乃鸩杀于后及皇子昌,而立高嫔为后。先是,景明四年七月,太白犯轩大星。至二年六月,木犯昴。占曰“人君有白衣之会”。同上。
三年六月丙辰,太白昼见。占曰“阴国之兵强”。八月,梁师寇边,攻陷城邑。秋九月,安东将军邢峦大破之宿豫 ,斩将三十余人,捕虏数万。十月甲寅,月犯太白,又大战之象。明年,中山王英败绩于淮南,士卒死者十八九。又元年正月,月晕胃、昴、毕、五车;戊午,又晕五车、东井、两河、鬼、填星;二月甲申,又晕昴、毕、觜、参;三年正月,月晕太微、轩辕。皆为兵、赦。是月,皇子生,大赦天下。
四年七月己卯,有星孛于东北。占曰“是谓天谗,大臣贵人有戮死者”。凡孛出东方必以晨,乘日而见,乱气蔽君明之象也。昔鲁哀公十三年十一月 ,有星孛于东方,明年,春秋之事终,是谓诸夏微弱,蛮夷递霸,田氏专齐,三族擅晋,卒以干其君明而代夺之,陵夷遂为战国,天下横流矣。今孛星又见,与春秋之象同。天戒若曰:是居太阳之侧而干其明者,固多秽德,可彗除矣,而君不悟,衰替之萌将繇此始乎?是岁,高肇鸩后及皇子,明年谮杀诸王,天下冤之。肇故东夷之俘,而骤更先帝之法,累构不测之祸,干明孰其焉,魏氏之悖乱自此始也。
永平元年三月戊申,荧惑在东壁,月行抵之,相距七寸,光芒相及。室壁四辅 ,君之内宫,人主所以庇卫其身也。天象若曰:且有重大之臣屏蕃王室者,将以谗贼之乱,死於内宫。又曰:诸侯相谋。五月癸未,填星逆行,太微在左执法西。是为后党持政,大夫执纲而逆行侮法,以启萧墙之内。是月,月犯毕;六月,又掩之。占曰“贵人有死者”。庚辰,太白、岁星合于柳。柳为周分。且占曰“有内兵以贼诸侯”。八月,京兆王愉出为冀州刺史,恐不见星合于柳。柳为周分。且占曰:有内兵以贼诸侯”。八月,京兆王愉出为冀州刺史,恐不见容,遂举兵反,以诛尚书令高肇为名,与安乐王诠相攻于定州。九月,太师、彭城王毙于禁中,愉亦死之。或曰:柳,豫;州分,所合之野,谋兵,有战野拔邑事。至十一月丙子,流星起羽林南,大如碗,色赤;有黑云东南引,如一匹布横北轹星。占曰“禁兵起,所首召之”。是岁,豫州人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以城降梁,遣尚书邢峦击之。十二月,峦拔悬瓠,斩早生。
二年三月丁未,有流星径数寸,起自天纪,孛于市垣,光芒烛地 ,有尾迹,长丈余,凝著天。天象若曰:政失其纪而乱加乎入,浸以萌矣,是将以地震为征。地震者,下土不安之应也。是月,火入鬼,距积尸五寸。积尸,人之精爽,而炎气加之,疫祥也。四月乙丑,金入鬼,去积尸一寸。又以兵气干之,强死之祥也。逾逼者事甚。鬼主骄亢之戒,故金火荐灾其人以警而惧之。五月,太白犯岁,光芒相触。占曰“兵大乱,岁饥,不出三年”。七月庚辰,有流星起腾蛇,人紫宫,抵北极而灭。天戒若曰“彼光后王道者疑 。以驭阴阳之变矣。将有水旱之沴,地震之祥,而后灾加皇极焉。明年夏四月,平阳郡大疫,死者几三千人。平阳,鬼星之分也。秋,州郡二十大水,冀定旱饥。四年,朐山之役,丧师殆尽。其后繁畤、桑乾、灵丘、秀容、雁门地震陷裂,山崩泉涌,杀八千余人。延昌三年,诏曰“比岁山鸣地震,于今不已,朕甚惧焉。”至正月,宫车晏驾。二年十一月丙戌,月掩毕火星;至三年八月,火犯积尸。占曰“贵人死,又饥疫祥也”。比年水旱灾疫;是月中山王略薨;明年春,司徒广阳王嘉薨。
二年九月甲申,岁星入太微,距右执法五寸,光明相及;十二月乙酉,逆行入太微 ,掩左执法;三年闰月壬申,又顺行犯之,相去一寸。《保乾图》曰:“臣擅命,岁星犯执法。”是时,高肇方为尚书令,故岁星反复由之,所以示人主也。天者若言曰:政刑之命乱矣,彼居重华之位者,盍将反复而观省焉。今虽厚而席之,适所以为祸资耳。且占曰“中坐成刑,远期五年”。间五岁而肇诛。四年四月庚午,荧惑犯轩辕大星;至五月,入太微,距右执法三寸,光芒相接。荧惑,天视也。始由轩辕而省执法之位,其象若曰:是居后党而擅南宫之命,君其降监焉。其应与岁星同也。
四年正月戊戌,有流星起张,西南行,殷殷有声,入参而灭。张 ,河南之分;参为兵事,占曰“流星自东方来,至伐而止,有来兵大败吾军。有声者怒也”。先是,去年十一月,月犯太白;是岁,又犯之,在胃;八月辛酉,又犯之。胃为徐方,大战之象也。十月戊寅,有大流星孛于羽林,南流,色赤,珠落下入浊气,孛然而流。王师溃乱之兆。先是,梁朐山镇杀其将来降,诏徐州刺史卢昶援之。十二月,昶军大败於淮南,沦复十有余万。是岁七月乙巳,有流星起北斗魁前,西北流入紫宫,至北极而灭。占曰“不出期年,兵起,且亡君戒”。是岁,有朐山之役,间岁而帝崩。
二年十二月己巳,岁星犯房上相,相距一寸,光芒相及;至延昌元年三月丙申,岁星在钩余东五寸 ,距键闭三寸;丙午,又掩房上相。天象若曰:夫钤键之辔,君上所宜独操,非骖服所当共也。先是,高肇为尚书令,而岁星三省执法。是岁至升为司徒,犹怏怏不悦,而岁星又再循之,所以示人主审矣。间二岁而上崩,肇亦诛灭。或曰木与房合,主丧、水。又元年二月,月晕井、鬼、轩辕;十月,又晕井、五车、参、毕。皆水旱饥赦之祥。自元年二月不雨至六月雨,大水。二年四月庚子,出绢十五万匹赈河南饥人。是夏,州郡十二大水。八月,灭天下殊死。
四年四月庚午,荧惑轩辕大星;十月壬申,月失行,犯轩辕大星。至延昌元年三月,填星在氐 ,守之九十余日。占曰“有德令,拜太子,女主不居宫”。至十月,立皇太子,赐为父后者爵,旌孝友之家。至二年三月乙丑,填星守房。占曰“女主有黜者,以地震为征”。地震者,阴盈而失其性也。四月丙申,月掩填星;七月戊午,又如之。是为后妃有相迁夺者,且曰“女主死之”。时比岁地震。至三年八月,太白又犯轩辕。十二月,月掩荧惑。皆小君之谪也。时高后席宠凶悍,虽人主犹畏之,莫敢动摇,故世宗胤嗣几绝。明年上崩,后废为尼,降居瑶光寺,寻为胡氏所害,以厌天变也。
延昌元年八月己未,有流星起五车,西南流入毕。毕,边兵也。占曰“有兵车之事,以所直名之”。至二年十一月戊午 ,又有流星起五车,西南流,殷殷有声。冯怒者,事盛也。十二月己卯,有流星西南流,分而为二。又偏师之象也。至三年六月辛巳,太白昼见。占曰“西兵大起,有王者之丧”。十一月,大将军高肇伐蜀,益州刺史傅竖眼出北巴,平南羊祉出涪,安西奚康生出绵竹,抚军甄琛出剑阁,会帝崩旋师。先是元年三月己酉,木、土相犯。占曰“人君有失地者,将死之”。又曰“先作事者败,兵起必受其殃”。三年九月,太白掩右执法。是为大将军有罹刑辟者。先是二年二月,梁郁洲人徐玄明斩大将张稷来降。及肇出征,还亦就戮。
元年二月乙未,有流星起太阳守,历北斗,入紫宫,抵北极,至华盖而灭。太阳守所以弼承帝车,大臣之象。今使星由之,以语天极之位,臣执国命,将由此始乎?且占曰“天下大凶,主室其空”。先是,去年八月至十月,月再入太微;是岁三月,又如之;十二月甲戌,月犯火于太微。占曰“君死,不出三年,贵人夺权失势”。二年三月辛酉,荧惑又犯太微。占曰“天下不安,有立君之戒”。九月丁卯,入太微,犯屏星。明年正月而世宗崩,於是王室遂卑,政在公辅。三年二月,月晕毕、昴、五车、太白、东井。占主赦。是月,太白失行,在天关北。占“有关梁之兵,道不通”。明年正月,肃宗立,大赦天下。二月,梁将任太洪帅众寇关城。
四年五月庚戌,九月乙丑,十月癸巳,月皆犯太微。中岁而骤干之,强臣不御,执法多门之象也。闰月戊午,月犯轩辕。又女主之谪。十一月庚寅,木、火会于室,相距一尺;至甲午,火徙居东北,亦相距一尺。室为后宫,火与木合曰内乱,环而营之,或淫事干逼诸侯之象。占曰“奸臣谋,大将戮。若有夷族之害,以赦令除之”。先是,三年九月,太白犯执法。是岁八月,领军于忠擅戮仆射郭祚。九月,太后临朝,淫放日甚,至逼幸清河王怿。其后,羽林千余人焚征西将军张彝宅,辜死者百数,朝廷不能讨,于是大赦。原羽林亦营室之故也。魏收以为月犯太微,大臣有死者。其后安定王薨。月犯轩辕,女主忧之。其后皇太后高尼崩于瑶光寺。营室又主土功也。胡太后害高氏以厌天变,乃以后礼葬之。
四年十月,太白犯南斗,斗为吴分。占曰“大兵起”。先是三年四月,有流星起天津,东南流,轹虚、危。天津主水事,且曰:有大众之行。其后梁造浮山堰,以害淮泗,诸将攻之。是岁闰月,有大奔星起七星,南流,色正赤,光明烛地,尾长丈余,历南河,至东井。七星,河南之分也,流星出之,有兵起;施及东井,将以水祸终之。又占曰“所与城等”。疑 是时,镇南崔亮攻梁师于硖石。明年二月,镇东萧宝夤大破梁淮北军。九月,淮堰决,梁人十余万口皆漂入海。
肃宗熙平元年三月丙子,太白犯岁星;十二月甲辰,月犯岁星。是谓强盛之阴而陵少阳之君。岁,又诸侯也。天象若曰:始由内乱干之,终以威刑及之。是岁正月,荧惑犯房;四月庚子,又逆行犯之;癸卯,月又犯房。占曰“天下有丧,诸侯起霸,将相戮”。十一月,大流星起织女,东南流,长且三丈,光明照地。占曰“王后忧之,有女子白衣之会”。间岁,高太后殂,司徒国珍薨。中宫再有丧事。其后仆射于忠,司徒、任城王澄薨。既而太后幽逼,清河、中山王戮死。或曰:“月、太白犯岁星,馑祥也;火犯房,陈兵满野,有饥国,且大赦。”又元年十二月,月晕井、觜、参、五车。占曰“水旱,有赦”。至二年正月,大赦。十月,幽、冀、沧、瀛大饥。是月,月再晕毕、参、五车。占曰“饥,赦”。明年,幽州大饥,死者数千人,自正月不雨至六月。是岁,四夷反叛,兵大出,又赦改元。
二年六月癸丑,有大流星出河鼓,东南流,至牛;十一月,流星起河鼓,色黄赤,西南流,长且三丈,有光照地;至神龟元年四月壬子,有流星起河鼓,西北流,至北斗散灭。河鼓,鼓旗之应也,故流星出之兵出。入之兵入。昔宋泰始初,大流星出自河鼓,西南行,竟夜,有小星百数从之。既而诸侯同时作乱。至是三出河鼓,秦州属国羌及南秦、东益氐皆反。七月,河州人却铁忽与群盗又起,自称水池王,诏行台源子恭及诸将四出征之。朝廷多事,故天应屡见云。
神龟二年四月甲戌,大流星起天市垣西,东南流,轹尾,光明烛地。天象若曰:将作大众而从后妃之事矣,以所首名之。是岁九月,太后幸崧高。或曰市垣所以均国风,尾,幽州也。明年,诏尚书长孙稚抚巡北蕃,观省风俗。二年丙辰,月在参,晕井、觜、参、岁星、五车。占曰“有死相,且赦”。明年,诸王多伏辜,又大赦。
二年八月己亥,太白犯轩辕;是月,月又犯之;至正光元年正月,月又犯轩辕大星。四月庚戌,金、火合于井,相去一尺。占曰“王业易,君失政,大臣首乱,将相戮死,以用师大败”。五月丙午,太白犯月,相距三寸。占曰“将相相攻,秦国有战”。七月,太白犯角。角,天门也,是为兵及朝庭。占曰“有谋不成,破军斩将”。是月,侍中元叉矫诏幽太后于北宫,杀太傅、清河王怿。八月,中山王熙起兵诛元义,不克遇害。明春,卫将军奚康生谋讨叉于禁中,事泄又死。是冬,诸将伐氐,官军败绩。
正光元年九月辛巳,有彗星光焰如火,出于东方,阴动争明之异也。《感精符》曰:“天下以兵相威,以势相乘,至威疑 乱,起布衣,从衡祸,未庸息,帝宫其空。”昔正始中,天谗孛于东北,是岁而摄提复周。故天象若曰:夫谗之乱萌有自来矣,彗除之象今著矣,战国之祸将由此作乎?间三年而北镇肇乱,关中迹之。自是奸雄鼎沸,复军相踵,其灾之所以及且二十余年而犹未弭焉。《梁志》曰:九月乙亥,有星晨见东方,光如火。占曰“国皇见,有内难急兵”。明年,义州反。乙亥去辛巳六日,而北方觌之,其气盖同矣。”始干其明,以妖南国,既又彗而布之,以除魏邦。
二年四月甲辰,火、土相犯於危;十一月辛亥,金、土又相犯于危。危,存亡之机,太白司兵,荧惑司乱,而玄枵司人,土下之所系命也。三精几聚,群臣叶谋,以济屯复之运焉。占曰“天下方乱,甲兵大起,王后专制,有虚国徙王”。至四年四月己未,火、土又相犯于室。是谓后宫内乱。且占曰“欲杀主,天子不以寿终”。或曰:魏氏,轩辕之裔。填星之物也,赤灵为母,白灵为子,经纶建国之命,所以传拨乱之君也,其受之者将在并州与有齐之国乎?其后太后淫昏,天下大坏,上春秋方壮,诛诸佞臣。由是郑俨等竦惧,遂说太后鸩帝。既而尔朱氏兴于并州,终启齐室之运,卜洛之业遂丘墟矣。二年十月,月掩心大星;至三年正月,月掩心距星;四月丁丑,又如之。占曰“乱臣在侧”。囗囗囗囗五年。间三岁而肃宗崩。
三年七月庚申,有大流星如五斗器,起王良,东北流,长一丈许。王良主车骑,且曰:有军涉河,昭盛者事大。是日,月在昴北三寸;十一月乙卯,又如之。是兵加匈奴,且胡王之谪也。先是,蠕蠕阿那瑰失国,诏北镇师纳之。是岁八月,蠕蠕后主来奔怀朔镇。间岁,阿那环背约犯塞,诏尚书令李崇率骑十万讨之,出塞三千余里,不及而还。二年九月庚戌,月晕胃、昴、五车;辛亥,又晕之。占曰“饥旱有赦”。至三年九月,月在毕,晕昴、毕、觜、参、五车。是岁夏大旱,十二月,大赦。
三年二月丁卯,月掩太白,京师不见,凉州以闻。占曰“天下大兵起。凉州独见,灾在秦也”。三月癸卯,有大流星起西北角,流入紫宫,破为三段,光明照地。角星,主外朝兵政,流星由之,将大出师之象。若曰将以兵革之故,王室分崩。入抵紫宫,天下大凶,有虚国之象。四月癸酉,有大奔星历紫微,入北斗东北首,光明烛地,殷然如雷。盛怒之象也,皆以所直名之。至四年八月乙亥,月在毕,掩荧惑。又边城兵乱之戒也。十月乙卯,太白入斗口,距第四星三寸,光芒相掩。占曰“大兵起,将戮辱,又吴分也”。五年正月,沃野镇人破落汗拔陵反,临淮王彧征之,败绩于五原。六月,莫折大提反于秦,雍州刺史元志讨之,又大败于陇东。明年,南方诸将频破梁师。至八月,杜洛周起上谷,其后鲜于脩礼反定州。王师比岁北征,冀方大震。既而葛荣承之,竟陷河北。五年二月,月在参,晕觜、参、五车、东井、荧惑;八月,又晕之。闰月,月在张、翼,再晕轩辕、太微。占曰“兵起,士卒多遁走”,一曰“士卒大聚”。又皆赦祥也。是时征调骤起,兵相蹈藉。又有诏内外戒严,将亲征。自二月至六月,再大赦天下。十月,月在毕,晕昴、毕、觜、参。后年春,又大赦。 先是,二年九月,岁星犯左执法;至三年正月癸丑,又逆行犯之,相去四寸,光芒相及;五月丙辰,岁星又掩左执法。是时宦者刘腾与元义叶谋,遂总百揆之任,故岁星反复由之,与高肇同占。至四年二月,腾死,乂由是失援。其年十一月庚戌,岁星犯房上相,相距二寸,光芒相掩。五年四月己丑,岁星又逆行犯之。明年,皇太后反政,乂遂废黜。昔高肇为尚书令,而岁星三省之,及升于上相,岁星亦再循之。至是三犯执法而腾死,再干上相而乂败,旷宫之谴,异代同符矣。
孝昌元年五月,太白犯轩辕;八月,在张、角,盛大。占曰“有暴酷之兵”。张,河南也。十二月,火入鬼,又犯之。占曰“大贼在大人之侧”。后以淫泆失政,又秦分也。二年正月癸卯,金、木相犯於牛;十一月戊申,又相犯于女。岁所以建国均人,女为蚕妾,牛为农夫。天象若曰:是将罹以寇戎,而丧其耕织之务矣。且曰有乱兵大战而波及齐、吴。是岁八月甲申,月在胃,掩镇星;闰月癸酉,又掩之;三年正月戊辰,又掩之。是为女君有罹兵刑之祸者几干之,事甚而众也。又占曰“天下大丧,无主,贵人兵死,国以灭亡”。又二年三月,奔星大如斗,出紫微,东北流,光照地。占曰“王师大出,邦去其君”。六月,有奔星如斗,起大角,入紫宫而灭。栋星以肆观群后,而敷威令于四方也。今大号由之,以诏天极,不以逆乎?且有空国徒王之戒焉。十月,有星入月中而灭。占曰“人而无光,其国卒灭;星反出者,亡国复立”。是岁四月至三年九月,荧惑再犯轩辕大星;武泰元年正月,又逆行复犯之。占曰“主命将失,女君之象,乱逆之灾”。三月庚申,月掩毕大星。占曰“连兵起贵人多死者”。是时淫风滋甚,王政尽弛,自大河而北,极关而西,覆军屠邑,不可胜计。既而萧宝夤叛于雍州,梁师骤伐淮泗,连兵青土,万姓嗷嗷,丧其乐生之志矣。是岁二月,帝竟以暴崩。四月,氽朱荣以大兵济河,执太后及幼主,沉诸中流,害王公以下二千,遂专权晋阳,以令天下焉。三年正月癸酉,月在井,晕觜、参、两河、五车。七月,大赦。明年少主立,又大赦。
庄帝永安元年七月癸亥,太白犯左角,相距四寸,光芒相掩,兵及朝庭之象。占曰“大战不胜,贵人有来者,其谋不成”。至二年闰月,荧惑入鬼,犯积尸。占曰“兵起西北,有鈇钺之诛”。是岁,北海王颢以梁师陷考城,执济阳王晖业,乘虚逐胜,遂入洛阳。至七月,王师大败之,颢竟戮死,有谋不成之验。明年,尔朱天光击反虏万俟丑奴及萧宝夤于安定。克之,咸伏诛。
二年十一月,荧惑自鬼入太微西掖门,犯上将,出东掖门,犯上相,东行累日,句己去来,复逆行而西;十二月乙丑,月又掩之;至三年正月癸未,逆行入东掖门;己丑,月入太微,袭荧惑;辛卯,月行太微中,又晖之;三月己卯,在右执法北一尺五寸,留十四日;至壬辰,月又掩之,复顺行而东;四月戊午,月又干太微而晕;己未,荧惑出端门,在左执法南尺余而东。自魏兴以来,未有循环反复若此之荐也。是时孝庄将诛权臣,有兴复魏室之志,是以诚发于中而荧惑咨谋于上焉。其占曰“有权臣之戮,有大兵之乱,贵人以强死而天下灭亡”。至五月己亥,太白在参昼见。参为晋阳之墟。天意若曰:干明之衅於是乎在矣。七月甲午,有彗星晨见东北方,在中台东一丈,长六尺,色正白,东北行,西南指;丁酉,距下台上星西北一尺而晨伏;庚子,夕见西北方,长尺,东南指,渐移入氐;至八月己未,渐见;癸亥,灭。占曰“彗出太阶,有阴谋奸宄兴”。凡天事为之征形以戒告人主,始涤公辅之秽而彗除之,权臣将灭之象;再干太阳之明而后陵夺之,逆乱复兴之象也。三月而见者,变近亟也。究于内宫者,反仇其上也,近期在冲,远期一年。先是,二月壬申,有大流星相随西北,尾迹不绝以千计。西北直晋阳之墟,而微星,庶人所以载皇极也,人徙而君从之。是月戊戌,有大奔星自极东贯紫宫而出,影迹随之,迁君之应。至九月,上诛太原王荣、上党王天穆于明光殿。是夕,尔朱氏党攻西阳门不克,退屯河阴。十二月,洛阳失守,帝崩于晋阳。自是南宫版荡,劫杀之祸相踵。先是,永安元年七月丙子,十一月丙寅,十二月癸巳,月皆掩毕大星;至二年三月乙卯,月入毕口;八月乙丑,又距毕左股二寸,光芒相掩,须臾入毕口;十二月丙辰,掩毕右股大星;三年六月乙巳,又犯毕大星;八月庚申,入毕口,犯左股大星;是月辛丑,太白犯轩辕;明年五月,月又犯毕右股,遂入之。毕星,所以建魏国之命也。占曰“天下有变,其君大忧,边兵起,上将戮,月洊干之,事甚而众”。及氽朱兆作乱,奉长广王为主,号年建明。明年二月,又废之而立节闵。六月,高欢又推安定王为帝於信都,复黜之,后更立武帝。於是三少王相次崩殂,又洛阳再陷,六宫汙辱,有兵及轩辕之效焉。永安二年十月辛亥,十二月丁巳,月皆在毕,晕昴,毕、填星、觜、参、五车;普泰元年正月己丑,月在角,晕轸、角、五车、亢,连环晕北斗、大角、织女;十月,又晕昴、毕、觜、参、井、五车。是时,肆赦之令,岁月相踵。
节闵普泰元年五月辛未,太白出西方,与月并,间容一指,战祥也。先是,去年十一月辛丑,月在太白北,不容一指。占曰“有破军杀将,主人不胜”。既而尔朱氏南侵,王师败绩。至是,又与月合,几将复之乎?十月甲寅,金、火、岁、土聚于觜、参,甚明大。晋魏之墟也,且曰:兵丧并起,霸君兴焉。是时,渤海王欢起兵信都,改元中兴。至十一月已卯,奔星如斗,起太微,东北流,光明烛地,有声如雷。占曰“大臣有外事,以所首事命之”。或曰“中国失君,有立王迁主。著而有声者,盛怒也”。是时,尔朱氏成师北伐。明年三月癸巳,火逆行犯氐。占曰“天子失其宫”。闰月庚申,岁星入鬼,犯天尸。占曰“有戮死之君”。既而尔朱兆等大败于韩陵,复师十余万。四月,武帝即位,比及岁终,凡杀三废帝。
孝武永熙元年九月,太白经天。十一月辛丑,有大流星出昴北,东南流,轹毕贯参,光明照地,有声如雷。天象若曰:将有髦头之兵,凭陵塞垣,与大司马合战。明年正月丁酉,渤海王欢追击兆等于赤洪岭,大破之,尔朱氏歼焉。
二年四月,太白昼见。九月丁酉,火、木合于翼,相去一寸,光芒相掩。占曰“是谓内乱,奸臣谋,人主忧。”。甲寅,金、火合于轸,相去七寸,光芒相及。占曰“是谓相铄,不可举事用兵”。翼、轸南宫之蕃,又荆州也。至三年三月癸巳,有奔星如三斛雍,起匏瓜,西流入市垣,有光烛地,迸流如珠,尾迹数丈,广且三尺,凝著天,状如苍白云,须臾屈曲蛇行。匏瓜为阴谋;星大如甕,为发谋举事;光盛且大,人贵而众也;以所首名之,且为天饰,王者更均封疆。是时,斛斯椿等方说上伐高欢,荆州刺史贺拔岳预谋焉;高欢知之,亦以晋阳之甲来赴。七月,上自将十余万,次河桥,望欢军,惮之不敢战,遂西幸长安。至十月,渤海王更奉孝静为主,改元天平,由是分为二国,更均封疆之应也。是月,欢命侯景攻荆州,拔之,胜南奔。是年三月庚子,木逆行,在左执法北一寸,光芒相掩;五月甲申,又在执法西半寸,乍见乍不见。占曰“强臣擅命,改政更元”。十二月,上崩,由是高欢、宇文泰擅权两国。又二年十一月乙丑,三年八月庚午,十二月庚申,月皆在毕,晕毕、昴、参、五车。自三年二月至明年正月,东、西魏凡四大赦。
三年五月己亥,荧惑逆行,掩南斗魁第二星,遂入斗口。先是,元年十一月,荧惑入斗十余日,出而逆行,复入之,六十日乃去。斗,大人之事也。占曰“中国大乱,道路不通,天下皆更元易政,吴越之君绝嗣”。是岁,东、西帝割据山河,遂为战国比。十月至正月,梁、魏三帝皆大赦改元。或曰:斗为寿命之养,而火以乱气干之,耄荒之戒也。是时梁武帝年已七十矣,怠於听政,专以讲学为业,故皇天殷勤著戒。又若言曰:经远之谋替矣,将以逆乱终之,而剿其天禄焉。夫天悬而示之,且犹不悟,其后摄提复周,卒有侯景之乱云。三年十二月,梁人立元庆和为魏王,屯平濑。明年正月,东南行台元晏大破之。六月,豫州刺史尧雄又大破梁师于南顿。十月,梁攻单父,徐州刺史任祥又大破之,斩虏万余级。十一月,柳仲礼寇荆州,诸将又大败之。时梁军政益,故累有负败之应。
东魏孝静天平二年,有星孛于太微,历下台,及室壁而灭。南宫,成周之墟,孝文之余烈也,孛星由之,易政徙王之戒。天象若曰:五城为墟,夏声几变,而台阶持政,有代夺之渐乎”且抵于营室,更都之象也。是后两霸专权,皆以北俗众事,河南新邑遂为战争之郊。间三岁,至兴和元年九月,发司州卒十万营鄴都,十月新宫成。天平元年闰月,月掩心大星;二年八月,又犯之,相去七寸;十一月,又掩心小星。相臣逼主之象,且占曰“人臣伐主,应以善事除殃”。时两雄王业已定,特以人臣取容而已。至兴和二年八月,月又犯心大星。后数年而禅代。
元象二年七月壬戌,金、土合于七星;癸亥,遂犯七星。七星,河南之分,金而犯土,将有封畿之战,且占曰“其分亡地”。先是,去年十二月癸丑,太白食月;是岁三月壬申,太白又与月合,相距一寸,大战之祥也。月象强大之国,而金合之,秦师将胜焉。十二月,有流星从天市垣西流,长且一丈,有尾迹。三年正月,渤海王欢攻夏州,克之。十月丁丑,月犯火。占曰“大将有斗死者”。十二月,大都督窦泰入潼关;明年,宇文泰距击斩之。十月,遂及渤海王欢战于沙苑,欢军败绩,捕虏万余。是月,独孤信拔洛阳。
三年十一月,荧惑犯岁星。占曰“有内乱,臣谋主”。至四年正月,客星出于紫宫。占曰“国有大变”。二月壬申,八月癸未,月再掩五车东南星。占曰“兵起,道不通”。十一月,太白昼见。占曰“军兴,为不臣”。五年二月庚戌、三月甲子,填星逆顺行,再犯上相。上相,司徒也。六月,太白入东井。占曰:秦有兵,大臣当之”。至元象元年七月,太白在柳,昼见。柳,河南也。八月辛卯,有大流星出房、心北,东南行,长且三尺,尾迹分为三段,军破为三之象也。先是,行台侯景、司徒高昂围金墉,西帝及宇文泰自将救之。是月陈于河阴,泰以中军合战,大克,司徒高昂死之。既而左右军不利,西师由是败绩,斩将二十余人,降卒六万。是月,西帝太傅梁景叡据长安反,关中大震,寻皆伏诛。天平三年正月,元象元年三月,月再掩轩辕大星。是年,西帝废皇后乙氏,立蠕蠕女为后。明年五月,火犯轩辕大星。既而乙氏遇害,其后蠕蠕后又死,而乙氏为崇焉。元象元年十月,月犯昴,晕毕、胃;丁未,在翼,晕大星、轩辕、左角;十一月,在井,晕五车、两咸。东西主凡三大赦。
兴和元年二月壬子,火犯井。占曰“秦有兵乱,贵人当之”。四月,又入鬼。亦兵丧之祥也,又土地之分也。至二年十一月甲戌,太白在氐,与填星相犯。氐,郑地也。至四年七月壬午,火、木合于井,相去一尺。占同天平。明年,北豫州刺史高仲密据武牢西叛,宇文泰帅众援之。戊申,及渤海王战于邙山,西军大败,虏王侯将校四百余人,获六万余级。元年八月,月在毕,晕昴、毕、觜、五车。二年正月大赦。三年正月至八月,又再晕之,岁星在焉。四年十一月,月晕轩辕、太微;壬申,又晕胃、昴、毕、五车。皆兵饥赦祥也。明年,东西主皆大赦。后年三月,高欢入朝,以春冬亢旱,请赈穷乏,死罪已下皆宥之。 先是,元年十月辛丑,有彗星出于南斗,长丈余;至十一月丙戌,距太白三尺,长丈余,东南指;二月乙卯,至娄始灭。占曰“彗出南斗之土,皆诛其上”。疑 又吴分。始自微末,终成著大,而与兵星合焉。天戒若曰:夫劫杀之萌,其事由来渐矣,而人君辨之不早,终以兵乱横流,不可扑灭焉。娄又徐方之次,乱之所自招也。至二年四月己丑,金、木相犯于奎;丙午,火、木又相犯于奎。奎为徐方,所以虞蹶防之寇也。岁主建国之命,而省人君之差败,火主乱,金主兵;三精洊而聚谋,所以哀矜下土而示驱除之戒也。是时,梁主衰老,太子贤明而不能授之以政焉,由是领军朱异等浸侵明福之权。至武定五年,侯景窃河南六州而叛,又与连衡而附益之。是岁十二月,梁师败绩于彭城,捕虏五万余级,江淮之间始萧然愁欢矣。明年,师大败,陷溺以十万数,景遂举而济江,三吴大荒,道董流离者大半,淮表二十六州咸内属焉。昔三精聚谋于危,九年而高氏霸,至是聚谋於奎而萧氏亡,亦天之大数云尔。
武定二年四月丁巳,荧惑犯南宫上将;戊寅;又犯右执法。占曰“中坐成刑,金火尤其甚”。四年四月庚午,金昼见。六月癸巳,月入毕。九月壬寅,太白在左执法东南三寸许,是为执法事。五年正月,月犯毕大星,贵人之谪也。先是九月,大丞相欢围玉壁不克,是月,欢薨于晋阳。辛亥,侯景反,仆射慕容绍宗击之。八月,淮南三王谋反,诛。明年,绍宗攻王思政于颍川,竟溺。四年九月,月在翼,晕轩辕、太微帝坐。五年二月,晕昴、毕、参、井、五车;五月,在张,又晕轩辕、太微。时兵革屡动,东、西帝皆比岁大赦。
七年九月戊午,月掩岁星,在斗。斗为天庙,帝王寿命之期。月由之以干岁星,是为大人有篡杀死亡之祸。是岁,梁武帝以忧逼殂,明年而齐帝,后年西主文帝及梁简文又终,天下皆有大故,而江表尤甚。八年三月甲午,岁、镇、太白大虚。虚,齐分,是为惊立绝行,改立王公。荧惑又从而入之,四星聚焉。五月丙寅,帝禅位于齐。是岁,西主大统十六年也。是时两主立,而东帝得全魏之墟,为天官为正,昔宋武北伐,西星聚奎;及西伐秦,四星聚井;四星聚参而渤海始霸;四星聚危而文宣受终。由是言之,帝王之业其有征矣。其后六年,西帝禅于周室,天文史失其传也。
志第五 地形二上
《夏书禹贡》、周氏《职方》中画九州,外薄四海,析其物土,制其疆域,此盖王者之规摹也。战国分并 ,秦吞海内,割裂都邑,混一华夷。汉兴,即其郡县,因而增广。班固考地理焉,彪志郡国,魏世三分,晋又一统,《地道》所载,又其次也。自刘渊、石勒倾覆神州,僭逆相仍,五方淆乱,随所跨擅。阙 长,更相侵食,彼此不恆,犬牙未足论,绣错莫能比。魏定燕赵,遂荒九服,夷翦逋伪,一国一家,遗之度外,吴蜀而已。正光已前,时惟全盛,户口之数,比夫晋之太康,倍而已矣。孝昌之际,乱离尤甚。恆代而北,尽为丘墟;崤潼已西,烟火断绝;齐方全赵,死如乱麻。於是生民耗减,且将大半。永安末年,胡贼入洛,官司文簿,散弃者多,往时编户,全无追访。今录武定之世以为《志》焉。州郡创改,随而注之,不知则关。内史及相仍代相沿。魏自明、庄,寇难纷纠,攻伐既广,启土逾众,王公锡社,一地累封,不可备举,故总以为郡。其沦陷诸州户,据永熙绾籍,无者不录焉。
司州治鄴城,魏武帝国於此。太祖天兴四年处置相州。天平元年迁都改。
领郡十二 县六十五
户三十七万一千六百七十五 口一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三十五
魏尹故魏郡,汉高祖置,二汉属冀州,晋属司州,天兴中属相州。天平初改为尹。
领县十三
户一十二万二千六百一十三 口四十三万八千二十四
鄴二汉、晋属,天平初并荡阴、安阳,属之荡阴。太和中置关,今罢。有西门豹祠、武城、牖里城、荡城、石窦堰。有南部、右部、西部。天平中,决漳水为万金渠,今世号天平渠。 临漳天平初分鄴并内黄、斥丘、肥乡置。有鼓山、肥乡城、邯郸城、斥丘城、列人城、鸬鹚陂、林台泽。有左部、东北部尉。 繁阳二汉属,晋属顿丘。真君六年并顿丘,太和十九年复。天平二年属,治繁阳城。列入前汉属广平,后汉属,晋属广平。天平初属。 昌乐太和二十一年分魏置,永安元年置郡。天平中罢郡,复。有昌城。 武安二汉属,晋属广平。天平初属。
临水晋属广平,真君六年并鄴。太和二十一年复属。 魏二汉、晋属。平邑天平二年分元城置。
易阳二汉属赵国,晋属广平。天平初属。有易阳城。 元城二汉属,晋属阳平。天平初属。有沙鹿山。 斥章前汉属广平,后汉属钜鹿,晋属广平。真君三年并列人,太和二十年复。天平初属。 贵乡天平二年分馆陶置,治赵城。有东中郎将治。有空陵城、关城。
阳平郡魏文帝黄初二年分魏置,治馆陶城。
领县八
户四万七千四百四十四 口一十六万二千七十五
馆陶二汉属魏郡,晋属。有馆陶城。 清渊二汉属郡,晋属有清渊城。乐平二汉属东郡。晋属。前汉清县,后汉章帝更名。治乐平城。 发干二汉属东郡,晋属。有发干城。 临清太和二十一年置。武城永安中置,天平元年罢,二年复。有武城。 武阳二汉、晋属东郡,曰东武阳。后改属。 阳平二汉属东郡,晋属。永嘉后并乐平。太的二十一年复属。有阳平城、岗城、赵简子陵、武沟水、白马渊。
广平郡汉武帝为平干国,宣帝改为广平国。后汉建武中省,属钜鹿。魏文帝黄初二年复,改治曲梁城。
领县六
户二万三千七百五十 口十万三千四百三
平恩二汉属魏郡,晋属,治平恩城。有康台泽。 曲安景明中分平恩置,治曲安城。邯郸二汉属赵国,晋属,后属魏。真君六年属。有紫山。 广平前汉属,后汉属钜鹿,晋属,后罢。太和二十年复,治广平城。 曲梁前汉属,后汉属魏,晋属。 广年前汉属,后汉属钜鹿,晋属,永嘉后废。太和二十年复,治广年城。
汲郡晋武帝置,治城头。
领县六
户二万九千八百八十三 口十万二千九百九十七
北修武孝昌中分南修武置,治清阳城。有清阳泉、马泉、丁公神、育河、陶河、熨斗泉、覆釜山、五里泉、七里熨、马鸣泉、重泉、郡戒、安阳城。 南修武二汉属河内,晋属。有黄家、吴城、宜阳城。 汲二汉属河内,晋属,后罢。太和十二年复,治汲城。有比干墓、太公庙、陈城。兴和二年,恆农人率户归国,仍置义州於城中。 朝歌二汉属河内,晋属。有朝歌城、崔方城、大方山、淇水、白沟水、天井沟、苑城、新城、伏羲祠。 山阳二汉、晋属河内,后属。有沁阳城、南、北二武阳城。孝景二年置郡,初治共城,后移治山阳城,寻罢。 获嘉二汉属河内,晋属,后省。太和二十三年复,治新洛城。有获嘉城。
广宗郡太和十一年立,寻罢,孝昌中复。
领县三
户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二 口五万五千八百九十七
广宗后汉属钜鹿,晋属安平。中兴中,立南、北广宗,寻罢,后属。有广宗城、建始城、建德城。 武强真君三年并信都,太和二十二年复。有武城。 经后汉、晋属安平。真君二行并南宫,后复属。
东郡秦置,治滑台城。晋改为氵仆阳,后复。天兴中置兗州,太和十八年改。
领县七
户三万五百二十一 口十万七千七百一十七
东燕二汉属,晋属濮阳,后属。有燕城、尧祠、伍子胥祠。 平昌孝昌二年分白马置,治平昌城。 白马二汉属,晋属濮阳,后属。有朝沟、白马、樊城、凡豪城。 凉城有凉城、南中城、西王母祠。 酸枣二汉、晋属陈留,后属。有酸枣城、肺山、白沙渊、望气台、五马渊。长垣二汉、晋属陈留,后属。真君八年并外黄,景明三年复。有平丘城、匡城、蒲城、子路祠、长垣城、卫灵公祠、龙城。 长乐武泰初分凉城置,有盘。
北广平郡永安中分,广平置。
领县三
户一万六千六百九十一 口九万一千一百四十八
南和前汉属广平,后汉属钜鹿,晋属,后并任。太和二十年复。有左阳亭、沙陵、南和城一名嘉和城、安丰城。 任前汉属广平,后汉属钜鹿,晋属。有广平乡城、如乡城、丰城、张相祠。 襄国秦为信都,项羽更名。二汉属赵国,晋属,后并任。太和二十年复。有襄国城。
林虑郡永安元年置。
领县四
户一万三千八百二十一 口五万二千三百七十二
林虑二汉属河内,晋属汲郡。前汉名隆虑,后汉避殇帝名改焉。真君六年并鄴,太和二十一年复。有陵阳河,东流为垣。 临淇天平初分朝歌、林虑、共县置。有王莽岭。源河,东流为淇。有黎川、祜柏岭、黎城、淇城。
共二汉属河内,晋属汲。天增中属。有星城、凡城、旧水陂、柏门山。桓门水,南流名太清水。有檐山、白鹿山。 魏德天平二年分朝歌置。有累山、冷泉。
丘顿郡晋武帝置。
领县四
户一万七千二十二 口八万七千六十三
顿丘太和中并汲郡,余民在畿处者景明中置。有鱼阳泽、帝颛顼冢、帝喾冢。
卫国二汉属东郡,晋属。汉曰观,后光武改。有卫国城、卫康叔冢、子路冢、蒯聩冢、孔悝冢、卫辄冢、卫灵公冢、武乡城。 临黄真君三年并卫国,太和十九年复。有宫城、黄城、卫新台、昌乡水。 阴安二汉属魏郡,晋属。真君三年并卫国,太和十九年复。有阴安城。审食其冢。
氵仆阳郡晋置,天兴中属兗州,太和十一年属齐州,孝昌末又属西兗。天平初属。
领县四
户一万八千六百六十四 口五万五千五百一十二
廪丘前汉属东郡,后汉属济阴,晋属。有羊角哀左伯桃冢、管公明冢。氵仆阳二汉属东郡,晋属。 城阳二汉、晋属济阴,后属。有瓠子河、雷泽。 鄄城二汉属济阴,晋属。
黎阳郡孝昌中分汲郡置,治黎阳城。
领县三
户一万一千九百八十 口五万四百五十七
黎阳二汉、晋属魏郡,后罢,孝昌中复属。有黎阳山。 东黎永安元年分黎阳置。 顿丘二汉属东郡,晋属顿丘,太和十八年属汲,后属。永安元年分入内黄,天平中罢。
清河郡汉高帝置。
领县四
户二万六千三十三 口十二万三千六百七十
清河二汉、晋属。前汉曰厝,后汉安帝改为甘陵,晋改。有河城。 贝丘二汉、晋属。 侯城太和十三年置。有侯城。 武城二汉、晋曰东武城,属,后改。有武城。有暗閤。
定州太祖皇始二年置安州,天兴三年改。
领郡五 县二十四
户一十七万七千五百一 口八十三万四千二百七十四
中山郡汉高帝置,景帝三年改为国,后改。
领县七
户五万二千五百九十二 口二十五万五千二百四十一
卢奴州、郡治。二汉属。世祖神中置新城宫。有焉卿城、乐阳城。 上曲阳前汉属常山,后汉属,晋属常山。真君七年并新市,景明元年复属。有平乐城。有恆山、嘉山、黑山、尧山、黄山。 魏昌二汉、晋属,前汉曰苦陉,后汉章帝改为汉昌,魏文帝改。有魏昌城、安城。 新市二汉、晋属。有蔺相如冢、义台城、新市城。 毋极二汉属,晋罢。太和十二年复,治母极城。有新城、廉台。
安喜二汉、晋属,前汉曰安险,后汉章帝改。有天井泽、安喜城、赵尧祠。 唐二汉、晋属。有左人城、寡妇城、唐水、狼山祠。
常山郡汉高帝置,曰恆山郡,文帝讳恆,改为常山,后汉建武中省真定郡属焉。孝章建初中为淮阳,永元二年复。
领县七
户五万六千八百九十 口二十四万八千六百二十二
九门二汉、晋属,有常山城、九门城。有安乐垒、燕赵神、受阳垒、明台神。
真定前汉属真定国,后汉、晋属。故东垣,汉高帝十一年改。有赵朔祠。行唐二汉、晋曰南行唐,属,后改。太和十四年置唐郡,二十一年罢郡立。熙平中移犊乾城,治唐城。 蒲吾二汉、晋属。有嘉阳城。 灵寿二汉、晋属。有所山、西王母祠、慈水。 井陉二汉、晋属。有回星城。 石邑前汉属,后汉罢,晋复属。有石邑城。
钜鹿郡秦置,后汉建武中省广平国属焉。
领县三
户二万七千一百七十二 口十三万二百三十九
曲阳二汉、晋属赵国,曰下曲阳,后改。有临平城、真乡城、曲乡城,有尧祠、青丘。 槀城前汉属真定,后汉属,晋罢,太和二十年复。有肥垒。 鄡二汉、晋属。有鄡城、安定城。有西门、赵君神,有青丘、牛丘、黄丘、驰丘、灵丘。
博陵郡汉桓帝置。
领县四
户二万七千八百一十二 口一十三万五千七十
饶阳前汉属涿,后汉属安平,晋属。有鲁口城、博陵城、三良神、饶阳城。 安平前汉属涿,后汉属安平,晋属,治安平城。有楼、女贵人神。 深泽前汉属涿,后汉属安平,晋属。二汉、晋曰南深泽,后改。有女蜗神祠。 安国二汉属中山,晋属。真君七年并深泽,景明二年复,有盐石渊、安国城。
北平郡孝昌中分中山置,治北平城。
领县三
户一万三千三十四 口六万五千一百二
蒲阴二汉、晋属中山。前汉曰曲逆,章帝改名。有莆阴城、安国城、安阳、赤泉神。 北平二汉、晋属中山。有北平城、木门城。 望都二汉、晋属中山。有高昌城、朝阳城、伊祁山。有尧神、孙山。
冀州后汉治高邑、袁绍、曹操为冀州,治鄴,魏、晋治信都,晋世邵续治厌次,慕容垂治信都。皇始二年平信都,仍置。
领郡四 县二十一
户十二万五千六百四十六 口四十六万六千六百一
长乐郡汉高帝置,为信都郡,景帝二年为广川国,明帝更名乐成,安帝改曰安平,晋改。
领县八
户三万五千六百八十三 口十四万三千一百四十五
堂阳前汉属钜鹿,后汉、晋属安平国,后属,有荆丘。 枣强前汉属清河,后汉罢,晋复,属广川。神瑞二年,并广川,太和二十二年后属。有煮枣城。扶柳前汉属,后汉、晋属安平国。真君三年并堂阳,景明元年复。
索卢晋属广川。神瑞二年并广川,太和二十二年复属。有索卢城。 广川前汉属,后汉属清河,晋属广川,后属。 南宫前汉属,后汉、晋属安平,后属。
信都二汉、晋属。有武阳城、安城、辟阳城。 下博二汉、晋属。 渤海郡汉高帝置,世祖初改为沦水郡,太和二十一年复。
领县四
户三万七千九百七十二 口十四万四百八十二
南皮二汉、晋属。有勃海城。 东光二汉、晋属。 修前汉、晋属,号脩,后改。有董仲舒祠。 安陵晋置,勃属。
武邑郡晋武帝置。
领县五
户二万九千七百七十五 口一十四万四千五百七十九
武遂前汉属河间,后汉、晋属安平,后属。 阜城前汉属渤海,后汉属安平,晋属渤海,后属。有弓高城。 灌津前汉属信都,后汉、晋属安平,后属。有窦氏冢。 武邑前汉属信都,后汉、晋属安平,后属。 武强神光一年并武邑,太和十八复。有武强渊。
安德郡太和中置,寻并渤海,中兴中复。
领县四
户二万二千二百一十六 口六万八千三百九十六
平原二汉、晋属平原。真君三年并鬲,太和二十一年复,属渤海,后属。安德二汉、晋属平原,后属渤海,后属。 绎幕二汉、晋属清河,真君三年并武城,太和二十一年复,后属。 鬲二汉、晋属平原,后属渤海,后属。治临齐城。
并州汉、晋治晋阳,晋末治台壁,后治晋阳。皇始元年平,仍置。
领郡五 县二十六
户十万七千九百八十三 口四十八万二千一百四十
太原郡
领县十
户四万五千六 口二十万七千五百七十八
晋阳二汉、晋属,真君九年罢榆次属焉。有介子推祠。西南有悬壅山,一名龙山,晋水所出,东入汾。有晋王祠、梗阳城。同过水出木瓜岭,一出沾岭,一出大廉山。一出原过祠下,五水合道,故曰“同过”,西南入汾。出帝永昌中霸朝置大丞相府,武定初,齐献武王上置晋阳宫。 祁二汉、晋属。有祁城、祁奚墓、周党冢、太谷水、赵襄子城。 榆次二汉、晋属,真君九年并晋阳,景明元年复。有鹿台山祠。长宁水,西北合同过。 中都二汉、晋属。有榆次城、寿阳城、平谭城、原过祠、早山。 邬二汉、晋属,后罢,太和十九年复。有中都。有邬城、太岳山。虑水,入区夷泽。 平遥二汉、晋为平陶属,后改。有京陵城、平遥城、过山。 沾二汉属上党,晋属乐平。真君九年罢乐平郡属焉。有夹山。豫水出得车岭,西北入汾。有汾阳、追城。 受阳晋属乐平,真君九年罢乐平,属有大陵城、文谷水。 长安泰常二年置,真君中省,景明初复。有二陵城、三角城。 阳邑二汉、晋属,真君九年罢,景明二年复。有白壁岭、樊阳水、八表山、徐水。
上党郡秦置,治壶关城,前汉治长子城,董卓作乱,治壶关城,慕容俊治安民城,后迁壶关城。皇始元年迁治安民。真君中复,治壶关。有白马祠、刘公祠、上党关、石井关、天井关。
领县五
户二万五千九百三十七 口十万四千四百七十五
屯留二汉、晋属,有屯留城。凤皇山,一名天冢山。大王山,上有关龙逢祠。有疑山、迈泽、黄沙岭。绛水自寄氏界来入浊漳,因名交漳。余五城。阳水源出三槐山,东流合军台水,东南入绛水。 长子二汉、晋属,慕容永所都。有廉山,浊漳出焉。有长子城、应城、倾城、幸城。长湾水东流至梁川,北入浊漳。羊头山下神农泉,北有谷关,即神农得嘉谷处。有泉北流至陶乡,名陶水,合羊头山水,北流入浊漳。有鲍宣墓。 壶关二汉、晋属,后罢,太和十三年复。有羊肠坂、静林山。鸡鸣岭,一名大山。有赤壤川,其地寒而早霜。鲁般门,一名天门。微子城、铁鼓山、五马门、令狐征君墓、五龙祠。 寄氏二汉为猗氏,属。晋。景明元年复,改。有猗氏城。三想山北有水,源出蒲谷,东南流入给水。有八礼泉、上党谷。有盘秀岭,蓝水出其南,东流入浊漳。有方山、伏牛山。 乐阳普泰中分长子、寄氏置。有望天岭,绛水所出。有尧庙。
乡郡石勒分上党置武乡郡,后罢,延和二年置。
领县四
户一万六千二百一十 口五万五千九百六十一
阳城二汉、晋属上党,曰涅,永安中改。有涅城。复甑山,涅水出焉,东南合武乡水。 襄垣二汉、晋属上党。有五音山神祠、襄垣城、临川城。 乡郡治。晋属上党,真君九年罢辽阳属焉。有武乡城、魏城、榆社城。方山,上有尧庙。三台岭上有李阳墓,有古麻池,即石勒与李阳所争池。 铜鞮二汉、晋属上党。有铜鞮城。石弟水东行入漳。有乌苏城、沙石堆。有尧祠。
乐平郡后汉献帝置,真君九年治太原,孝昌二年复,治沾城。
领县三
户一万八千二百六十七 口六万八千一百五十九
辽阳晋属,真君九年并乡,孝昌二年复。有黄泽岭、辽阳城。 乐平晋属,真君九年并治,孝昌二年复。有象出祠、沾岭、八赋岭。 石艾前汉属太原,后罢,晋属。真君九年罢,孝昌六年复故名上艾,后改。有井陉关、苇泽关、董卓城、妒女泉及祠。
襄垣郡建义元年置,治襄垣城。
领县四
户七千五百一十三 口三万六千五百六十七
襄垣郡治。建义元年分乡郡之襄垣置。有安民城、襄垣城。 五原建义元年分乡郡之铜鞮置。建义建义元年分上党之屯留置,有鹿台山及祠。 刈陵二汉、晋曰潞,属上党,真君十一年改,后属。有伏牛山、黎城、三垄山、积布山、潞城、武军城、涉城。有涉水、台壁。
瀛州太和十一年分定州河间、高阳,冀州章武、浮阳置,治赵都军城。
领郡三
户十万五千五百四十九 口四十五万一千五百四十二
高阳郡晋置高阳国,后改。
领县九
户三万五百八十六 口十四万一百七
高阳前汉属涿,后汉属间国,晋复。有郝神、高阳城。 博野有博陆城、侯城、武城、中乡城。 蠡吾前汉属涿,后汉属中山,晋属。有清凉城、颛顼城、蠡吾城、石羊垒。 易前汉属涿,后汉、晋属河间,后属。有易京。 扶舆前汉属涿,后汉罢,晋复属前汉、晋曰樊舆,后罢。太和中改,复。 新城二汉、晋曰北新城。前汉属中山,后汉属涿,晋属。 乐乡前汉属信都,后汉罢,晋复属。有乐乡城。 永宁有班姬神、石兰神。
清苑高祖太和元年分新城置。
章武郡晋置章武国,后改。
领县五
户三万八千七百五十四 口十六万二千八百七十
成平前汉属渤海,后汉、晋属河间国,后属。治京城。有平城、乐平城。平舒前汉属渤海后汉属河间国,晋属。二汉、晋曰东平舒。有章武城、平乡城。有城头神、里城神。 束州前汉属渤海,后汉属河间国,晋属。有束州城。 文安前汉属渤海,后汉属河间国,晋属。有文安、平曲城、广陵、赵君神。 西章武正光中分沦州章武置。有章武城。
河间郡汉文帝置河间国,后汉光武并信都,和帝永元三年复,晋仍为国,后改。
领县四
户三万五千八百九 口十四万八千五百六十五
武垣前汉属涿郡,后汉、晋属。有武垣城、小陵城。 乐城二汉、晋属,治河间城。有高平陵、二王陵。 中水前汉属涿郡,后汉、晋属河间国。 莫阝后汉、晋属,治陵城。有鄚城。 殷州孝昌二年分定、相二州置,治广阿。
领郡三 县十五
户七万七千九百四十三 口三十五万七千一十六
赵郡秦邯郸,汉高帝为赵国,景帝又为邯郸,后汉建武中复,后改。
领县五
户三万一千八百九十九 口十四万八千三百一十四
平棘二汉属常山,晋属。有平棘城。房子二汉属常山,晋属。有房子城、回车城、平州城、嶂洪祠。元氏二汉属常山,晋属。有元氏城、大岭山。 高邑二汉属常山。前汉曰鄗,后汉光武改,晋属。有墠亭祠、汉光武即位碑。有高邑城。 栾城太和十一年分平棘置,治关城。有栾城。
钜鹿郡永安二年分定州钜鹿置,治旧杨城。
领县四
户一万三千九百九十七 口五万八千五百四十九
廮陶二汉、晋属,治廮陶城。有沃州城。 宋子二汉属,后罢。永安二年复,治宋子城。 西经永字二年分经县置。有邑城、三女神。腹遥永安二年分廮陶置,治杨城。有历城。
南赵郡太和十一年为南钜鹿,属定州,十八年属相州,后改。孝昌中属。
领县六
户三万二千四十六 口十五万一百一十三
平乡晋属,后罢。景明二年复,治钜鹿城。有平乡城。 南栾二汉属钜鹿,晋罢,后复。真君六年并柏人,太和二十一年复。有南栾城。 钜鹿二汉、晋属钜鹿,后属。 柏人二汉、晋属。有柏人城、柏乡城。 广阿前汉属钜鹿,后罢。太和十三年复。有广阿城、尧台、大陆陂、铜马祠。 中丘前汉属常山,后汉、晋属赵国,晋乱,罢。太和二十一年复。有中丘城、伯阳城、鹊山祠。
沦州熙平二年分瀛、冀二州置,治饶安城。
领郡三 县十二
户七万一千八百三 口二十五万一千八百七十九。
浮阳郡太和十一年分渤海、章武置,属瀛州,景明初并章武,熙平二年复。
领县四
户二万六千八百八十 口九万八千四百五十八
饶安二汉、晋属渤海。前汉曰千童,灵帝改。有无棣沟、西乡、茅焦冢。浮阳郡治。二汉、晋属渤海。西接漳水,衡水入焉,今谓之合口。有浮水。 高城二汉、晋属渤海,治高城。有平津乡。兴和中绾流民立东西河郡隰城县。武定末罢。 章武二汉属渤海,晋属章武,后属。治章武城。有汉武帝台。漳水,入海。有沾水。大家姑祠。俗云海神,或云麻姑神。
乐陵郡晋为国,后改。
领县四
户二万四千九百九十八 口八万五千二百八十四
乐陵郡治。二汉属平原,后属。魏初置义兴郡,晋太和中罢。有乐陵城、东乡城、白麻泉神。 阳信二汉属渤海,晋属。治阳信城。有盐山神祠。 厌次二汉属平原,后汉曰富平,孝明改,晋属。治马领城。有蒲台祠。有富城,邵续居之,号邵城。中有铁柱神、羊阑城。 湿沃前汉属千乘国,后罢,晋复属。治乱城。有故暗合、延乡城、后父城。
安德郡中兴初分乐陵置,太昌初罢,天平初复,治般界。
领县四
户一万九千九百二十五 口六万八千一百三十七
般二汉、晋属平原,后属渤海,熙平中属乐陵,后属。治般城。有故般河。 重合二汉、晋属渤海。正平元年并安陵,太和十八年复,后属渤海。熙平中属乐陵,后属。治重合城。有苑康冢、劳敬通墓。 重平前汉属渤海,后罢,孝昌中复属。有欧阳歙冢。 平昌二汉、晋属平原。后汉、晋曰西平昌,后罢。太和二十二年复,属渤海。熙平中属乐陵,后属。治平昌城。
肆州治九原。天赐二年为镇,真君七年置州。
领郡三 县十一
户四万五百八十 口十八万一千六百三十三
永安郡后汉建安中置新兴郡,永安中改。
领县五
户二万二千七百四十八 口一十万四千一百八十五
定襄前汉属定襄,后汉属云中,晋属新兴。真君七年并云中、九原、晋昌属焉。永安中属。有赵武灵王祠、介君神、五石神、关门山、圣人祠、皇天神、定襄城、抚城。 阳曲二汉、晋属太原,永安中属。有罗阴城、阳曲泽。 平寇真君七年并三堆、朔方、定阳属焉。永安中属。有鸡头山神祠、三会河。 蒲子始光三年置,真君七年并平河属焉。永安中属。有索山祠。 驴夷二汉属太原,曰虑虒,晋罢,太和十年复改。永安中属。有思阳城、驴夷城、仓城、代王神祠。
秀客郡永兴二年置,真君七年并肆卢敷城二郡属焉。
领县四
户一万一千五百六 口四万七千二十四
秀容永兴二年置。有秀容城、原平城、肆卢城、石鼓山神、女郎神、金山神、护君神、风神。 石城永兴二年置。有大颓石神。 肆卢治新会城。真君七年并三会属焉。有清天神、大罗山、台城、大邗城。 敷城始光初置郡,真君七年改治敷城。有石谷山、亚角神、车轮泉神。
雁门郡秦置,光武建武十五年罢,二十七年复。天兴中属司州,太和十八年属。
领县二
户六千三百二十八 口三万四百三十四
原平前汉属太原,后汉、晋属。有阴馆城、楼烦城、广武城、龙渊神、亚泽神。
广武前汉属太原,后汉、晋属。有东西二平原。
幽州治蓟城。
领郡三 县十八
户三万九千五百八十 口十四万五百三十六
燕郡故燕,汉高帝为燕国,昭帝改为广阳郡,宣帝更为国,后汉光武并上谷,和帝永元年六年复为广阳郡,晋改为国,后改。
领县五
户五千七百四十八 口二万二千五百五十九
蓟二汉属广阳,晋属。有燕昭王陵、燕惠王陵、狼山神、戾陵陂。 广阳二汉属广阳,晋属。有广阳城。 良乡二汉属涿,晋属范阳,后属。治良乡城。有大房山神。 军都前汉属上谷,后汉属广阳,晋属。有观石山、军都关、昌平城。
安城前汉属渤海,后汉属广阳,晋属。有安次城、苌道城。
范阳郡汉高帝置涿郡,后汉章帝改。
领县七
户二万六千八百四十八 口八万八千七百七
涿二汉属涿,晋属。有涿城、汉平城、鸾城。 固安二汉属涿,晋属。有固安城、永阳城、金台、三公台、易台。 范阳二汉属涿,晋属。有长安城、范阳城、梁门陂。 苌乡晋属。有苌乡城。 方城前汉属广阳,后汉属涿,晋属。有临乡城、方城、韩侯城。 容城前、后汉属涿,晋属,后罢。太和中复。遒二汉属涿,晋属。有辽城、南北二遒城。
渔阳郡秦始皇置。真君七年并北平郡属焉。
领县六
户六千九百八十四 口二万九千六百七十
雍奴二汉属,晋属燕国,后属。真君攻年并泉州属。有泉州城、雍奴城。潞二汉属,晋属燕国,后属。真君七年并安乐、平谷属焉。有乐山神。 无终二汉、晋属右北平,后属。有无终城、狼山。 渔阳二汉属,晋罢,后复。有渔阳城、阙乐城、桃花山。 土垠二汉、晋属右北平,后属。有北平城。 徐无二汉、晋属右北平,后属。有徐无城。
晋州孝昌中置唐州,建义元年改。治白马城。
领郡十二 县三十一
户二万八千三百四十九 口十万三十九
平阳郡晋分河东置。真君四年置东雍州,太和十八年罢,改置。
领县五
户一万五千七百三十四 口五万八千五百七十一
禽昌二汉属河东,晋属,即汉、晋之北屈也。神元年世祖禽赫连昌,仍置禽昌郡。真君二年改,七年并永安属焉。有乾城、郭城。 平阳二汉属河东,晋属,州治。真君六年并禽昌,太和十一年复。有晋永、高梁城、龙子城、尧庙。 襄陵二汉属河东,晋属。治襄陵城。 临汾二汉属河东,晋属。真君七年并泰平,太和十一年复。 泰平真君七年置。有泰平城、齐城。
北绛郡孝昌三年置。治绛。
领县二
户一千七百四十 口六千二百九十二
新安二汉属恆农,晋属河南,后罢。孝昌二年复,后属。 北绛二汉属河东,晋属平阳。二汉、晋曰绛,后罢。太和十二年复,改属。
永安郡建义元年置。治永安城。
领县二
户二千九百三十二 口一万五百四十
永安二汉属河东,晋属平阳。前汉曰彘,顺帝改。真君七年并禽昌,正始二年复属。治仇池壁。有霍山祠、赵城。 杨二汉属河东晋属平阳,后罢。太和二十一年复,后属。治杨城。有岳阳山、东明神。
北五城郡兴和二年置。
领县三
户二百一十二 口八百六十四
平昌兴和二年置。 石城兴和二年置。 北平昌兴和二年置。
定阳郡兴和四年置。
领县三
户四百九十八 口一千九百四十一
平昌兴和四年置。 西五城兴和四年置。
敷城郡天平四年置。
领县一
户九十 口三百五十九
敷城天平四年置。
河西郡天平四年置。
领县一
户二百五十六 口一千一百四十四
夏阳天平四年置。
五城郡天平中置。
领县三
户四百一十一 口一千六百一十八
北枣天平二年置。 南枣天平二年置。 永安元象元年置。
西河郡旧汾州西河民,孝昌二年为胡贼所破,遂居平阳界,还置郡。
领县三
户一千七百六十一 口四千九百九十七
永安孝昌中置。治白坑城。 隰城孝昌中置。 介休孝昌中置。
冀氏郡建义元年割平阳、郡置。
领县二
户一千三百二 口五千三百一十六
冀氏建义元年割禽昌、襄陵置。有冀氏城。 合阳建义元年置。有合阳城。
南绛郡建义初置。治会义川。
领县二
户八百三十六 口二千九百九十一
南绛太和十八年置,属正平郡,建义初属。 小乡建义元年罢。有小乡城。
义宁郡建义元年置,治孤远城。
领县四
户二千四百七十八 口八千四百六十六
围城建义元年置。治陶谷川。 义宁建义元年分禽昌置。 安泽建义元年置。 沁源建义元年置。郡治。
怀州天安二年置,太和十八年罢,天平初复。
领郡二 县八
户二万一千七百四十 口九万八千三百一十五
河内郡汉高帝置。
领县四
户九千九百五 口四万二千六百一
野王二汉、晋属,州、郡治。有太行山、华岳神。 沁水二汉、晋属,治沁城。有沁水、济水。 河阳二汉、晋属,后罢,孝昌中复。 轵后汉、晋属,治轵城。有轵关。
武德郡天平初分河内置。
领县四
户一万一千八百三十五 口五万五千七百一十四
平皋二汉、晋属河内。有平皋陂、平皋城、安昌城。 温二汉、晋属河内。有温、浿水。 怀二汉、晋属河内。有长陵城、怀城。 州二汉、晋属河内。有雍城、中都城、金城。
建州慕容永分上党置建兴郡,真君九年省,和平五年复。永安中罢郡置州。治高都城。
领郡四 县十
户一万八千九百四 口七万五千三百
高都郡永安中置。
领县二
刻六千四百九十九 口二万七千六百三十五
高都二汉、晋属上党,后属。 阳阿二汉属上党,晋罢,后复属,有武靳关。
长平郡永安中置。治玄氏城。
领县二
户五千四百一十二 口二万二千七百七十八
高平永安中置。治高平城。 玄氏二汉、晋属上党郡治。有羊头山。
安平郡
领县二
户五千六百五十八 口一万九千五百五十七
端氏二汉属河东,晋属平阳,后属。真七年省,太和二十年复。 濩泽二汉属河东,晋属平阳,后属。
泰宁郡孝昌中置,及县。
领县四
户一千三百三十五 口五千三百三十
东永安 西河 西濩泽 高延
汾州延和三年为镇,太和十二年置州。治蒲子城。孝昌中陷,移治西河。
领郡四 县十
户六千八百二十六 口三万一千二百一十
西河郡汉武帝置,晋乱罢。太和八年复。治兹氏城。
领县三
户五千三百八十八 口二万五千三百八十八
隰城二汉、晋属。太延中改为什星军,太和八年复。有虞城、阳城。 介休二汉属太原,晋属。晋乱罢,太和八年复。有木瓜山、邬城。有郭林宗墓、介休城、太岳山祠。 永安太和十七年分隰城置。
吐京郡真君九年置。孝昌中陷,寄治西河。
领县二
户三百八十四 口一千五百一十三
新城世祖名岭东,太和二十一年改。 吐京世祖名岭西,太和二十一年改。
五城郡正平二年置,孝昌中陷,寄治西河。
领县三
户二百五十七 口一千一百一
五城世祖名京军,太和二十一年改。有鸡亭。 平昌世祖名刑军,太和二十一年改。有白马谷。 石城世祖为定阳,太和二十一年改。
定阳郡旧属东雍州,延兴四年分属焉。孝昌中陷,寄治西河。
领县二
户七百九十七 口三千二百八
定阳延兴四年置。 昌宁延兴四年置。有阴、阳二城。
东雍州世祖置,太和中罢,天平初复。
领郡三 县八
户六千二百四十一 口三万四百
邵郡皇兴四年置邵上郡,太和中并河内,孝昌中改复。
领县四
户五十二 口一百五十八
白水有马头山。 清廉有清廉山、白马山。 苌平有王屋山。 西太平
高凉郡
领县二
户四千四百四十五 口二万一千八百五十三
高凉太和十一年分龙门置。有高凉城、暗合、丽姬冢。 龙门故皮氏,二汉属河东,晋属平阳,真君七年改属。有临汾城。
正平郡故南太平,神元年改为征平,太和十八年复。
领县二
户一千七百四十四 口八千三百八十九
闻喜二汉、晋属河东,后属。有周阳城。 曲沃太和十一年置。
安州皇兴二年置,治方城,天平中陷,元象中寄治幽州北界。
领郡三 县八
户五千四百五 口二万三千一百四十九
密云郡皇始二年置。治提携城。
领县三
户二千二百三十一 口九千一十一
密云真君九年并方城属焉。 要阳前汉属渔阳,后汉、晋罢,后复属。有桃花山。 白檀郡治。
广阳郡延和元年置益州,真君二年改为郡。
领县三
户二千八 口八千九百一十九
广兴延和年置,真君九年并恆山,属。 燕乐州郡治,延和九年置,真君九年并永乐。 方城普泰元年置。
安乐郡延和元年置交州,真君二年罢州置。
领县二
户一千一百六十六 口五千二百一十九
土垠真君九年置。 安市二汉、晋属辽东,真君九年并汉平属焉。
义州兴和二年置,寄治汲郡陈城。
领郡七 县十九
户三千四百二十八 口一万六千七百六十四
五城郡永安中置,属司州,天平中属北豫州,武定五年属。
领县三
户二千一百 口一万七千六十九
隰城五城永安中置。有凤皇台、安郎神、皇侯神。 介休永安中置。 五城永安中置。
泰宁郡兴和中置。
领县三
户二百二十八 口一千一百二十七
泰宁兴和中置。 义兴兴和中置。 合阳兴和中置。
新安郡兴和中置
领县三
户三百九十四 口一千五百九十五
西垣兴和中置。 新安兴和中置。 东垣兴和中置。
渑池郡兴和中置。
领县三
户一百六十六 口八百二十八
北渑池兴和中置。 俱利兴和中置。 西新安兴和中置。
恆农郡兴和中置。
领县三
户九十三 口五百四十三
恆农兴和中置。 北郏兴和中置。 崤兴和中置。
宜阳郡兴和中置。
领县三
户一百六十九 口六百八十六
宜阳兴和中置。 南渑池兴和中置。 金门光和中置。
金门郡兴和中置。
领县一
户二百七十八 口一千二百一十七
北陆兴和中置。
南汾州
领郡九 县十八
户一千九百三十二 口七千六百四十八
北吐京郡
领县四
户八十八 口三百五十一
平昌 北平昌 石城 吐京
西五城郡
领县三
户二百四十七 口一千一百一十八
西五城 昌宁 平昌
南吐京郡
领县一
户三十二 口七十三
新城
西定阳郡
领县一
户四十二 口一百四十
洛陵
定阳郡
领县一
户五十四 口一百九十
永宁
北乡郡
领县二
户二百九 口七百五十九
龙门 汾阴
五城郡
领县二
户二百一十四 口八百八十四
五城 平昌
中阳郡
领县二
户四百六十八 口一千六百三十七
洛陵 昌宁
龙门郡
领县二
户五百七十八 口二千四百九十六
西太平 汾阳
南营州孝昌中营州陷,永熙二年置。寄治英雄城。
领郡五 县十一
户一千八百一十三 口九千三十六
昌黎郡永兴中置。
领县三
户五百九 口二千六百五十八
龙城永熙中置。 广兴永熙中置。 定荒兴和中置。
辽东郡永熙中置。
领县二
户五百六十五 口二千六百三十四
太平永熙中置。 新昌永熙中置。
建德郡永熙中置。
领县二
户一百七十八 口八百一十四
石城永熙中置。 广都兴和中置。
营丘郡天平四年置。
领县三
户五百一十二 口二千七百二十七
富平天平四年置。 永安元象中置。 带方元象中置。
乐良郡天平四年置。
领县一
户四十九 口二百三
永乐兴和二年置。
东燕州太和中分桓州东部置燕州,孝昌中陷,天平中领流民置。寄治幽州宣都城。
领郡三 县六
户一千七百六十六 口六千三百一十七
平昌郡孝昌中陷,天平中置。
领县二
户四百五十 口一千七百一十三
万言天平中置。 昌平天平中置。有龙泉。
上谷郡天增中置。
领县二
户九百四十二 口三千九十三
平舒孝昌中陷,天平中置。 居庸孝昌中陷,天平中置。
偏城郡武定元年置 。
领县二
户三百七十四 口一千五百一十三
广武武定元年置。 沃野武定元年置。
营州治和龙城。太延二年为镇,真君五年改置。永安末陷,天增初复。
领郡六 县十四
户一千二十一 口四千六百六十四
昌黎郡晋分辽东置,真君八年并冀阳属焉。
领县三
户二百一 口九百一十八
龙城真君八年并柳城、昌黎、棘城属焉。有尧祠、榆顿城、狼水。 广兴真君八年并徒何、永乐、燕昌属焉。有鸡鸣山、石城、大柳城。 定荒正光末置。有鹿头山、松山。
建德郡真君八年置。治白狼城。
领县三
户二百 口七百九十三
石城前汉属右北平,后属。真君八年并辽阳、路、大乐属焉,有白鹿山祠。 广都真君八年并白狼、建德、望平属焉。有金紫城。 阳武正光末置。有三合城。
辽东郡秦置,后罢。正光中复。治固都城。
领县二
户一百三十一 口八百五十五
襄平二汉、晋属后罢。正光中复。有青山。 新昌二汉、晋属,后罢。正光中复。
乐良郡前汉武帝置,二汉、晋曰乐浪,后改,罢。正光末复。治连城。
领县二
户二百一十九 口一千八
永洛正光末置。有鸟山。 带方二汉属,晋属带方,后罢。正光末复属。
冀阳郡真君八年并昌黎,武定五年复。
领县二
户八十九 口二百九十六
平刚 柳城
营丘郡正光末置。
领县二
户一百八十二 口七百九十四
富平正光末置。 永安正光末置。
平州晋置。治肥如城。
领郡二 县五
户九百七十三 口三千七百四十一
辽西郡秦置。
领县三
户五百三十七 口一千九百五
肥如二汉、晋属。有孤竹山祠、碣石、武王祠、令支城、黄山、濡河。 阳乐二汉、晋属,真君七年并令支合资属焉。有武历山、覆舟山、林榆山、太真山。
海阳二汉、晋属。有横山、新妇山、清水。
北平郡秦置。
领县二
户四百三十 口一千八百三十六
朝鲜二汉、晋属乐浪,后罢。延和元年徙朝鲜民於肥如,复置,属焉。 新昌前汉属涿,后汉、晋属辽东,后属,有卢龙山。
恆州天兴中置司州,治代都平城,太和中改。孝昌中陷,天平二年置,寄治肆州秀容郡城。
领郡八 县十四
代郡秦置,孝昌中陷,天平二年置。
领县四
平城二汉、晋属雁门,后属。 太平 武周二汉属雁门,晋罢,后复属。
永固。
善无郡天平二年置。
领县二
善无前汉属雁门,后汉属定襄,后属。 沃阳
梁城郡天平二年置。
领县二
参合前汉属代,后汉、晋罢,后复属。 裋鸿一本作祗鸿
繁畤郡天平二年置。
领县二
崞山二汉、晋曰崞,属雁门,后改属。 繁畤二汉、晋属雁门,后改属。
高柳郡永熙中置。
领县二
安阳二汉曰东安阳,属代郡,晋属,后改属。 高柳二汉属代郡,晋罢,后复属。
北灵丘郡天平二年置。
领县二
灵丘前汉属代,后汉、晋罢,后复属。 莎泉
内附郡天平二年置。
灵丘郡天平二年置。
朔州本汉五原郡,延和二年置为镇,后改为怀朔,孝昌中改为州。后陷,今寄治并州界。
领郡五 县十三
大安郡
领县二
狄那 捍殊
广宁郡
领县二
石门 中川
神武郡
领县二
尖山 殊颓
太平郡
领县三
太平 太清 永宁
附化郡
领县四
附化 息泽 五原 广牧
云州旧置朔州,后陷,永熙中改,寄治并州界。
领郡四 县九
盛乐郡永熙中置。
领县二
归顺永兴中置,州、郡治。 还安永熙中置。
云中郡秦置。
领县二
延民永兴中置。 云阳永熙中置。
建安郡永熙中置。
领县二
永定永熙中置。 永乐永熙中置。
真兴郡永熙中置。
领郡三
真兴永熙中置。 建义永熙中置。 南恩永熙中置。
蔚州永安中改怀荒、御夷二镇置,寄治并州邬县界。
领县三 县七
始昌郡永安中置。
领县二
干门永安中置。 兰泉永安中置。
忠义郡永安中置。
领县二
苇池永安中置。 杨柳永安中置。
附恩郡永平中置。
领县三
西凉天平中置。 利石天平中置。 化政天平中置。
显州天安中置。治汾州六壁城。
领郡四 县四
定戎郡天安中置。治瓜城。
领县二
零山天安中置。 阳林永安中置。
建平郡天安中置,州治。
领县二
升原永安中置。 赤谷永安中置。
真君郡天平中置,治东多城。
武昌郡武定四年置,治围城。
廓州武定元年置。治肆州敷城界郭城。
领郡三
广安郡武定元年置。
永定郡武定元年置。
建安郡武定元年置。
武州武定元年置。治雁门川,武定三年始立州城。
领郡三 县四
吐京郡武定八年置。
领县二
吐京武定三年置。 新城武定三年置。
齐郡武定元年置,州治。
领县二
昌国武定元年置。 安平武定元年置。
新安郡武定元年置。
西夏州寄治并州界。
领郡二
太安郡
神武郡。
宁州兴和中置,寄治汾州介休城。
领郡四
武康郡武定四年置,治东多城。
灵武郡武定元年置。
初平郡武定元年置。
武定郡武定元年置。
灵州太延二年置薄骨律镇,孝昌中改,后陷关西。天平中置,寄治汾州隰城县界。郡县关。
前自恆州已下十州,永安已后,禁旅所出,户口之数,并不得知。
志第六 地形二中
兗州后汉治山阳昌邑,魏、晋治廪丘,刘义隆治瑕丘,魏因之。
领郡六 县三十一
户八万八千三十二 口二十六万六千七百九十一
泰山郡汉高帝置。
领县六
户二万六千八百 口九万一千八百七十三
钜平二汉、晋属,治平乐城。有亭亭山祠、霍城、阳关城、钜平城、祝丘、防城、龙山祠。 奉高二汉、晋属。有梁父山、岱岳祠、玉符山、故明堂基。博平二汉、晋曰博,属,后改。有博平城、防城、龙山祠、野首山、牟山祠,伍子胥庙。 嬴二汉、晋属。有马耳山祠,汶水出焉。唐阜、嬴城、铜治山。 牟二汉、晋属,有莱芜城、平州城、牟城、望石山。 梁父二汉、晋属。有菟裘泽,徂来山在北,梁父城、龟山、羊续碑、贞女山祠、云母山。
鲁郡秦置,为薛郡,高后改为鲁国。皇兴中改。
领县六
户一万五千一百六十 口四万七千三百二十九
鲁二汉、晋属。有牛首亭、五父衢、尼丘山、房山、鲁城、叔梁纥庙、孔子墓、庙、沂水、泗水、季武子台、颜母祠、鲁昭公台、伯禽冢、鲁文公冢、鲁恭王陵、宰我冢、兒宽碑。 汶阳二汉、晋属。有桑杜丘、新甫山、嵎山、春舒城、汶阳城。 邹二汉、晋属。有叔梁纥城、峄山邹。 阳平刘骏置,魏因之。有滕城。
新阳前汉属东海,后罢,刘骏复,魏因之。
高平郡故梁国,汉景帝分为山阳国,武帝改为郡,晋武帝更名。
领县四
户一万一千一百二十四 口二万五千八百九十六
高平二汉属山阳,晋属。前汉橐也,后汉章帝更名。有洸水、千秋城、齐城、胡陆城、高平山、承雀山、伏羲庙。
方与二汉属山阳,晋属。有方与城。 金乡后汉属山阳,晋属。有金乡山、范巨卿冢碑。 平阳二汉、晋曰南平阳。汉属山阳,晋属。有平阳城、漆城、白马沟。
任城郡后汉孝章帝分东平为任城国,晋永嘉后罢,神龟元年分高平置。
领县三
户八千五十 口二万一千七百八十九
任城前汉属东平,后汉、晋属。有任城、唐阳城、华阳城。 亢父前汉属东平,后汉、晋属。有亢父城、女娲冢、风铂祠。 钜野二汉属山阳,晋属高平,后属。有钜野城、武安城、武平城、任山祠。
东平郡故梁国,汉景帝分为济东国,武帝改为大河郡,宣帝为东平国。后汉、晋仍为国,后改。
领县七
户二万七百五十二 口六万一千八百一十
无盐二汉、晋属。有龙山、无盐城、南章、北章城。 范有涞沟。 须昌前汉属东郡,后汉、晋属。治须昌城。有济沟。 寿张有郃城。 平陋二汉、晋属,曰东平陆,后改。有广武城。 富城二汉、晋属。有富城、卜城、武强城、左丘明冢。 刚前汉属泰山,后汉属济北,晋曰刚平,后改。治刚城。
东阳平郡故东平地,刘义隆置,寻罢。刘骏复,魏因之。治平陆城。
领县五
户六千一百四十六 口一万八千九十四
元城刘义隆置,魏因之。有宁阳城。 乐平刘义隆置,魏因之。有青山祠、鲁沟水。 顿丘刘骏置,魏因之。有乘城。 馆陶刘义隆置,魏因之。有唐阳城。 平原刘骏置,魏因之。有苦城、钜野泽。
青州后汉治临淄,司马德宗治东阳,魏因之。
领郡七 县三十七
户七万九千七百五十三 口二十万六千五百八十五
齐郡秦置。
领县九
户三万八百四十八 口八万二千一百
临淄二汉、晋属。有公孙接冢、晏婴冢、齐庄公冢、营丘齐台、尧山祠。昌国二汉、晋属。有纪信冢。 益都魏置。有钓室。 盘阳前汉属济南,后汉、晋属。有朱虚城,大岘山。有甑山、钜平山、太山祠。 平昌前汉属琅邪,后汉属北海,晋属城阳。延兴三年属。 广饶二汉、晋属。有吴头山。 西安二汉、晋属。有逢山、八士山。 安平二汉、晋曰东平,后改。前汉属淄川,后汉属北海,后属。有复釜山。 广川有牛山、仲父冢、黑山、石砚山、齐桓公冢、四豪冢。
北海郡汉景帝置,治平寿城。
领县五
户一万七千五百八十七 口四万六千五百四十九
下密前汉属胶东国,后汉属,晋属齐郡,后属。 剧二汉属,晋属琅邪,后属。有仓山。 都昌二汉属,晋属齐郡,后属。有徐伟长冢。 平寿二汉属,晋属齐郡,后属。有浮山。有金关山。 胶东前汉曰胶东国,后汉属北海,晋属齐郡,后属。有逢萌冢。
乐安郡汉高帝为千乘国,后汉和帝更名乐安国,晋改。
领县四
户五千九百一十六 口一万三千二百三十九
千乘前汉属千乘,后汉属,晋罢,后复属。 博昌前汉属千乘,后汉、晋属。
安德 般
渤海郡故临淄地,刘骏置,魏因之。
领县三
户五千二七十九 口一万三千七百五
重合 脩 长乐有王陵冢。
高阳郡故乐安地,刘义隆置,魏因之。
领县五
户六千三百二十二 口一万七千六百六十七
高阳 新城 鄴 安次 安平
河间郡刘义隆置,魏因之。
领县六
户五千八百三十 口一万四千八百一十八
阜城 城平 武垣 乐城 章武有张释之冢。 南皮刘骏置,魏因之。有望海台。 乐陵郡故千乘地,刘义隆置,魏因之。
领县五
户七千九百七十一 口一万八千五百一十五
阳信有千乘城、博昌城。 乐陵有姑城。 厌次 新乐 湿沃
齐州治历城。刘义隆置冀州,皇兴三年更名。
领郡六 县三十五
户七万七千三百七十八 口二十六万九千六百六十二
东魏郡刘骏置,魏因之。治历城。后徙台城。
领县九
户一万九千一百三十 口七万三千五百七十
蠡吾刘骏置,魏因之。有龙山。 顿丘刘骏置,魏因之。有飞鸟岘 。 肥乡有平陵城、巨合城。 聊城有台城、管城 。 卫国有挺城、石汤水、鸡山。 博平有土鼓城、逢陵城、长白山。 安阳有鱼沟。
东魏有嶂山,出铁。有苍浪沟、时水。 临邑刘骏置,魏因之。有刀环水、鹊山、隰城。
东平原郡刘裕置,魏因之。治梁邹。
领县六
户一万三千九百二十九 口四万四百三
平原有黄山。 鬲有高苑城、平原城。 临济邹平城、建新城。 荏平有囗城。 广宗有胡山、平郭城。
高唐东清河郡刘裕置,魏因之。治盘阳城。
领县七
户六千七八百一十 口二万二千五百七十四
清河 绎幕有陇水。 鄃有淳于髡冢、金雀山。 零 武城有昌国城。 贝丘有莱芜城。 饶阳旧属青州,太和十八年分属。
广川郡刘裕置,魏因之。
领县三
户三千九百四十五 口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二
武强 索卢 中水有长城、三总山。
济南郡汉文帝为济南国,景帝为郡,凰汉建武中复为国,晋改。
领县六
户二万一十七 口六万八千八百二十
历城二汉、晋属。有黄台、华不注山、华泉、匡山、舜山祠、娥姜祠。 蓍二汉、晋属,治蓍城。 平陵二汉、晋属,曰东平陵,后改。有章丘城、洛盘城、平陵城、女郎山祠。 土鼓二汉属,晋罢,后复。有龙盘山。
逢陵有於陵城。
朝阳二汉属,后汉曰东朝阳,后改。晋属乐安,后属。有朝阳城。
太原郡刘义隆置,魏因之。
领县四
户一万三千五百六十 口五万八百二十三
太原司马德宗置,魏因之。治升城。有靡沟、垣城。 祝阿二汉属平原,晋属济南,后属。有唐城、阳城。 山荏二汉、晋属泰山,后属。有咸山、祗山、格马山。 卢前汉属太山,后汉、晋属齐北,后属。有卢城、平阴城、孝子堂。
郑州天平初置颍州,治长社城。武定七年改治颍阴城。
领郡三 县九
户六万二千一百七十三 口二十七万四千二百四十二
许昌郡天平元年分颍川置。
领县四
户二万五千三百二十七 口一十万四千四百六十三
许昌二汉、晋属颍川,即许都也。治许昌城。有西梁城。 扶沟前汉属淮阳,后汉、晋属陈留,真君七年并长平属焉,后属。有白亭城、蔡河、扶沟城、康沟水、龙洲陂、刀陵冈。 鄢陵二汉、晋属颍川。有鄢陵城、马领城、向城、张扬城、蔡泽陂、深陂、三门陂、唐且冢。 新汲二汉、晋属颍川。有新汲城、长合城、临春城、平侯城、鸭子陂。 颍川郡秦置,汉高改曰韩国,寻复。
领县三
户二万二千四十四 口十万五千九百九
长社二汉、晋属。有长葛城、长平城、望马台、鸡鸣城、锺皓墓、白雁陵。 临颍二汉、晋属。真君七年并颍阴属之,有殷汤城。 颍阴二汉、晋属。真君七年并临颍,元象二年复。有荀爽墓、东西二武城、博望城。
阳翟郡
领县二
户一万四千八百二 口六万三千八百七十
黄台光和元年分阳翟置。有葛沟水、黄台冈。 阳翟二汉属颍川,晋属河南尹,兴和元年属。有阳翟城、康城、禹山祠、赤沙涧、九山祠、吕不韦墓。
济州治济北碻磝常八年置。
领郡五 县十五
户五万三千二百一十四 口十四万五千二百八十四
济北郡汉和帝置。
领县三
户九千四百六十七 口二万九千三百九十九
临邑二汉属东郡,晋属。有昌乡城、临邑城、吴城。 东阿二汉属东郡,晋属。有东阿城、卫城、济城。 卢前汉属泰山、后汉、晋属。有柳舒城、鼓城、卢子城。
平原郡汉高帝置。皇始中属冀州,太和十一年分属,武泰初立南冀州,永安中罢州。
领县四
户二万二千二百五十 口五万九千四百三十七
聊城二汉属东郡,晋属。魏置太平镇,后罢并郡。有王城,郡、县治。有畔城。
博平二汉属东郡,晋属。有博平城、桑叶城、湿水。 荏平前汉属东郡,后汉属济北,晋属。治鼓城。有荏平城、阳城。 西聊孝昌中分聊城置。治聊城。
东平郡泰常中置,太和末罢,建义中复。治秦城。
领县二
户八千八百九十六 口二万五千一百三
范二汉属东郡,晋属兗州东平,后属。治秦城。 寿张前汉曰寿良,属东郡,光武改。后汉、晋属兗州东平,后属。有梁山、高阳城、丰城、云城。
南清河郡晋泰宁中分平原置。治莒城。
领县三
户一万一百三十五 口一万三千九百八十五
鄃二汉、晋属清河,太和中属平原。治鄃城。 零二汉、晋属清河,太和中属平原,后属。治零城。有莒城。 高唐二汉、晋属平原,后罢,景明三年复。
东济北郡孝昌三年置。
领县三
户二千四百六十四 口六千六百七十八
肥城前汉属泰山,后汉属济北,晋罢,后复属。治肥城。 谷城后汉属东郡,晋属济北,后属。 蛇丘前汉属泰山,后汉、晋属济北,后属。
光州治掖城。皇兴四年分青州置,延兴五年改为镇,景明元年复。
领郡三 县十四
户四万五千七百七十六 口十六万九百五十
东莱郡汉高帝置。
领县四
户一万九千一百九十五 口六万二千四十四
掖州、郡治。二汉属。晋罢,后复。有掖山祠、秀阳山、斧山。 西曲城二汉、晋曰曲城,属,后改。有仓石山。 东曲城皇兴中分曲城置。有昌丘、日山。
卢乡二汉、晋属。有高君山、方山。
长广郡晋武帝置。治胶东城。
领县六
户一万五千八百三十三 口五万一千五百六十七
昌阳二汉属东莱,后罢,晋惠帝复,后属。有挺城、望石山、凡马祠、五龙庙、浮游水。 长广前汉属琅邪,后属东莱,晋属。有马山祠、即墨城、康王山祠、金泉山、昌城、沽水。 不其前汉属琅邪。后汉属东莱,晋属。有牢山、鱼脊山。
挺前汉属胶东,后汉属北海,晋属。有乐毅城。 即墨郡治。前汉属胶东国,后汉属北海,晋属。有三户山、胶水、甯戚冢。 当利二汉、晋属东莱,后属。有当利城。
东牟郡孝昌二年分东郡陈留置,治雍丘。
领县四
户一万七百四十八 口四万七千三百三十八
牟平二汉属东莱,晋罢,后复。有之罘山、成山、牟城。东牟城、刘宠墓、风山。 黄二汉、晋属东莱。有黄城、莱山祠、龙溪。 惤二汉、晋属东莱。有弦城、罗山。 观阳前汉属胶东,后汉属北海,后罢。兴和中复属。有淳城城、观阳城、昌城、马宾山、牛耳山。
梁州天平初置。沼大梁城。
领郡三 县七
户四万三千八百一十九 口十八万一千九百三
阳夏郡孝昌四年分东郡、陈留置。治雍丘城。
领县五
户一万六千五百四十九 口六万三千五百五十九
阳夏前汉属淮阳,后汉属陈国,晋初并梁,惠帝复。真君七年并扶沟,太和十二年复。治阳夏城。有大小扶沟。 雍丘二汉、晋属陈留。郡治。有抱城、广陵城、高阳城、少姜城、华城、白杨陂。 济阳二汉、晋属陈留,延和二年置徐州,皇兴初罢。有济阳城、外黄城、东缗城、崔城。 圉城二汉、晋曰圉。前汉属淮阳,后汉、晋属陈留,后罢。景明元年复,后改。有沙城。 襄邑二汉、晋属陈留,后罢,景明元年复。有直阳城、牖乡、牖仓。
开封郡天平元年分陈留置。治开封城。
领县二
户八千二百七 口三万六千六百二
开封二汉属河南,晋属荥阳。真君八年并苑陵,景明元年复,孝昌中属陈留。有开封城、陈留城、孔侯城。 尉氏二汉、晋属陈留。兴安初并苑陵,太安三年复。治尉氏城。有陵有亭。
陈留郡汉武帝置,太和十八年罢,孝昌中复。
领县三
户一万九千六百一十二 口八万二千七百四十二
浚仪州、郡治。二汉、晋属,后罢,孝昌二年复。有信陵君冢、张耳冢、董仲舒冢、樊於期冢、边让冢、仓垣城。渠水在大梁城东分为蔡渠。圣子渊、雉台。 封丘二汉、晋属。真君九年并酸枣,景明二年复。治封丘城。有封丘台、白沟。
小黄二汉、晋属。真君八年并外黄,太和中复。有昭灵后冢、陈冢、蔡邕冢、小黄城。
豫州刘义隆置司州,治悬瓠城。皇兴中改。
领郡九 县三十九
户四万一千一百七十二 口九万六千九百一十六
汝南郡汉高帝置。
领县八
户一万五千八百八十九 口三万七千六十一
上蔡州、郡治。二汉、晋属。有武陵城。 临汝刘裕置,魏因之。有固城。
平舆二汉、晋属。有平舆城。 安城二汉、晋属。 西平二汉、晋属。 瞿阳二汉、晋为泸阳,属,后改。有瞿阳城。 阳安二汉、晋属。 保城刘骏置,魏因之。
颍川郡太和六年置。
领县三
户八千三百九十六 口二万六百四十
邵陵二汉属汝南,晋属。有邵陵城、邓城。 临颍二汉、晋属。有葛丘、王陵城。 曲阳前汉属东海,后汉属下邳,晋罢,后复属。有华岳祠、郾城。
汝阳郡
领县三
户七千二百五十四 口一万五千二百四十五
汝阳郡治。二汉、晋属汝南,后属。有章华台。 武津有武津城。 征羌后汉属汝南,后属。
义阳郡永安三年置郢州,天平四年罢州置。
领县五
户一千七百九十 口四千五百九十五
义阳 清丘有锺离城。 平阳有马乡城。 真阳有宜春城。 安阳后汉属汝南,晋罢,后复属。有真阳城。 新蔡郡晋置,孝昌中陷,后复。治石母台。
领县三
户一千九百一十七 口四千七百七十八
新蔡二汉属汝南,晋属汝阴。孝昌中陷,后复属。 鲖阳二汉属汝南,晋属汝阴,司马衍并新蔡,后复属,魏因之。永安中陷,武定中复。有蔡城。 固始二汉属汝南、晋属汝阴。前汉浸,后汉光武更名,后属。
初安郡延兴二年置,孝昌中陷,后复。
领县四
户二千二十六 口五千九百二十二
新怀有乐山。 安昌前汉属汝南,后属。 怀德有清水山、铜山、浮石山。
昭越有木连山。
襄城郡晋武帝置,治襄城。
领县三
户一千四百四十六 口四千六十三
义绥 遂宁 武阳
城阳郡太和三年置,后罢,武定初复。
领县五
户五百四十六 口一千三百八十八
安定 淮阴 真阳 建兴 建宁
广陵郡兴和中分,东豫州置。
领县五
户一千九百六 口三千二百二十四
宋安兴和中置。 光城兴和中置。 安蛮兴和中置。 新蔡兴和中置。
汝南兴和中置。
北豫州后治台谯,魏治汝南安城,晋治项。司马德宗置司州。泰常中复,治虎牢,太和十九年罢,置东中府,天平初罢,改复。
领郡三 县十二
户四万七百二十八 口十八万二千五百五十一
广武郡天平初分,荥阳置。治中左城。
领县五
户一万五千五百九十六 口七万四千五百一十九
曲梁孝昌中分密置。有武陵城、曲梁城。 原武二汉属河南,晋罢。孝昌中复,后属。有五马渊、白马渊、原武城。 阳武二汉属河南,晋属荥阳,天平初属。有阳武城、黄雀沟。 中牟二汉属河南,晋属荥阳。真君八年并阳武,景明元年复,天平初属。有中汤城、管城、尧祠。 苑陵二汉属河南,晋属汝阳,天平初属。有新郑城、郑庄公庙、子产祠、苑陵城。
荥阳郡
领县五
户二万一千四百七十二 口九万二千三百一十
荥阳二汉属河南,晋属。有荥阳山、荥阳城、敖仓、广武城、石门城、管叔冢、周苛、纪信冢、荥泽。 成皋二汉、晋属河南,后属。 京二汉属河南,晋属。有万尹山祠、高阳城、管城、索水、京水、樊哙冢。 密二汉属河南,晋属。治容城。有承云山、青烟谷、开阳山、大龟山、子产墓、卓茂冢、祠。 卷二汉属河南,晋属。真君八年省,太和十一年复。有卷城。
成皋郡天平元年分荥阳置。
领县二
户三千六百六十 口一万五千七百四十
西成皋天平元年分荥阳之成皋置,州、郡治。有厄井、汉高祖坛、汜水、成皋城。 巩二汉、晋属河南,天平初属。有长罗川、巩城、九山祠。
徐州后汉治东海郡,魏、晋治彭城。
领郡七 县二十四
户三万七千八百一十二 口十万八千七百八十七
彭城郡汉高帝置楚国,宣帝改,后复为楚国,后汉章帝更名彭城国,晋改。
领县六
户六千三百三十九 口二万三千八百四十一
彭城前汉属楚国,后汉、晋属。有寒山、孤山、龟山、黄山、九里山、桓魃冢、亚父冢、楚元王冢、龚胜冢。 吕前汉属楚国,后汉、晋属。有吕梁城、茱萸山、偪阳城、明星陂、龙泉塘、石头山、项羽山。 薛二汉、晋属鲁国,后属。有奚公山、奚仲庙、薛城、孟尝君冢。 龙城有楚五墓、龙汉赤唐陂、龙城。 留二汉、晋属。有微山、留城、微子冢、张良冢、祠、广戚城、薛城、戚夫人庙、黄山祠。 睢陵前汉属临淮,后汉、晋属下邳。晋乱,属济阴。武定五年属。有睢陵城、九子山、荆山。
南阳平郡治沛南界,后寄治彭城。
领县三
户三千七十一 口六千三百五十八
襄邑 阳平 濮阳
蕃郡孝昌三年置,元象二年并彭城,武定五年复。
领县三
户四千三百九十二 口一万八千八百四十二
蕃二汉、晋属鲁国,后属。治蕃城。 永兴皇兴初置,属建昌郡,太和十五年罢郡,属彭城,武定五年属。 永福皇兴初置,属建昌郡,太和十九年罢郡,属彭城,武定五年属。
沛郡故秦泗水郡,汉高帝更名,后汉为国,后改。
领县三
户四千四百一十九 口一万二千二百七十八
萧二汉、晋属。有萧城、汉高祖庙、谷水、华山。 沛二汉、晋属。有汉高祖庙、沛城、吕母冢。 相二汉、晋属。有厥城、相城、相山庙、罗山。
兰陵郡晋置,后罢。武定五年复,治永城。
领县四
户十千四百二十四 口一万五千七百七十六
昌虑二汉、晋属东海,后属。有挑山、孤山。 承二汉、晋属东海,后属。有抱犊山、承城、坊山。 合乡二汉、晋属东海,后属。有三孤山。 兰陵二汉、晋属东海,后属。有兰陵山、石孤山、荀卿冢。
北济阴郡刘骏置,魏因之。治单父城。
领县三
户八千五百四十六 口二万一千九百八十八
丰二汉、晋属沛,后属。有丰城、汉高祖旧宅、庙碑。 离狐晋乱置。郡治。有单襄公祠、宓子贱祠、汉高祖祠、平洛城。 城武前汉属山阳,后汉、晋属济阴,后属。治郜城。
砀郡孝昌二年置,治下邑城。
领县二
户三千六百二十一 口八千七百五十四
安阳孝昌二年置,治麻城。 砀二汉属梁国,晋罢,后复属。治鲁城。
西兗州孝昌三年置,治定陶城,后徙左城。
领郡二 县七
户三万七千四百七 口十万三千八百九十四
沛郡兴和二年置,治孝昌城。
领县三
户七千五百七十一 口二万三百一十四
考 己氏前汉属梁国,后汉、晋属济阴,后属。有新中城、安阳城。 新安兴和中置。
济阴郡
领县四
户二万九千八百三十六 口八万三千五百八十
定陶二汉、晋属。有定陶城。 离孤前汉属东郡,后汉、晋属。有离孤城、桃城。 冤句二汉、晋属。治冤句城。有南阳城。 乘氏二汉、晋属。有大乡城、梁丘城、廪城。
南兗州正光中置。治谯城。
领郡七 县二十一
户三万七千一百三十 口十一万五千五百三十九
陈留郡
领县五
户六千二百三十 口一万六千七百四十九
小黄刘裕置,魏因之。有曹腾墓、曹嵩墓、邓艾祠。 浚仪有城父城。谷阳有苦城、阳都陂、老子庙、栾城。 东燕有蔡水、冯唐冢。 武平正始中置。有武平城、赖乡城。天平二年置镇,武定七年罢。
梁郡故秦砀郡,汉高帝为梁国,后改。治梁国城。
领县二
户一万三百五十九 口二万五千九百九十五
襄邑二汉、晋属陈留,后属。治胡城。 睢阳二汉、晋属。郡治。
下蔡郡太和址九年置,孝昌中陷,兴和中复。
领县四
户三千三百六十二 口七千九百七十三
楼烦孝昌中陷,兴和中复。 下蔡前汉属沛,后属。孝昌中陷,兴和中复。
临淮永平二年置。孝昌中陷,兴和中复。 龙亢二汉属沛,晋属谯国,后罢。永安三年复属,孝昌中陷,兴和中复。
谯郡二汉县,属沛,晋以为郡。太昌中陷,武定中复。
领县三
户五千一百三十二 口一万二千九百九十一
蒙二汉、晋属梁国,后属。 蕲二汉属沛,晋属。 宁陵前汉属陈留,后汉、晋属梁国,后属。孝昌中陷,后复。
北梁郡
领县二
户八千二百三十一 口四万一千七百三十八
城安孝昌中置,郡治。有蛟龙城。 孝阳孝昌中置。治亳城。
沛郡延昌中置,正光中陷,后复。治黄杨城。
领县二
户一千八百四十八 口四千五百六十五
萧延昌中置。治虞城。 相延昌中置。
马头郡司马德宗置,魏因之。正光中陷,天平中复。治建平城。
领县三
户一千九百六十八 口五千五百二十八
蕲正光中陷,天平中复。 已吾后汉属陈留。正光中陷,兴和中徙,治平右城。 下邑前汉、晋属梁国。孝昌元年置临涣郡,县属。兴和中罢郡,属。
广州永安中置。治鲁阳。武定中陷,徙治襄城。
领郡七 县十五
户二万八千六百九十六 口九万六千七百八十
南阳郡
领县二
户七千四百八十九 口二万六千七百二十八
南阳有大刘山祠。 峡城有峡城。
顺阳郡太和中置县,后改。
领县二
户二千四十五 口七千二百五十二
龙阳太和十七年置。 龙山太和十七年置。有龙山。
定陵郡永安中置。
领县三
户三千六百九十 口八千七百五十六
北舞阳皇兴元年置。有木陂。 云阳太和十一年置。 西舞阳平安元年置,正光中陷,兴和二年复。
鲁阳郡太和十一年置镇,十八年改为荆州,二十二年罢,置。
领县二
户二百四十五 口七百七十五
山北太和十一年置。有应山、应城。 河山太和二十一年置。
汝南郡永安元年置。治符垒城。
领县二
户七百八十三 口二千三百四十四
汝南太和十八年置。 符垒太和中置。有沙水。
汉广郡永安中置。
领县二
户六千二百 口八千一十七
昆阳二汉属颍川,晋属襄城,后属。有汉广城、昆阳城、新安。 高阳太和元年置。有氵虽水、南襄城、东西二蒲城、高阳山、皮城、首山祠。
襄城郡晋置。
领县二
户八千二百四十四 口四万二千八百七十八
繁昌晋属。有繁昌城、颍乡城、安阳城、阳城陂。 襄城二汉属颍川,晋属。有颍阳城、繁丘城。
胶州永安二年置。治东武陵。
领郡二 县十四
户二万六千五百六十二 口六万三百八十二
东武郡永安二年置。
领县三
户八千六百一十七 口一万八千七百五十七
姑幕二汉属琅邪,晋属城阳,后罢。永安中复属。有荆苔山、公治长墓。扶其永安中置。有常山祠、扶其水、沙城、云母山、卢水。 梁乡永安中置。有梁乡城。五弩山,胶水出焉。纪丘山、琅邪台、秦始皇碑。兴和中立临海郡,寻罢,属焉。
高密郡汉文帝为胶西国,宣帝更为高密国,后汉并北海,晋惠帝复,刘骏并北海。延昌中复。
领县五
户七千五百五 口一万六千一百五十三
高密前汉属,后汉属北海,晋属城阳,后属。有高密城、维水、郑玄墓。夷安前汉属,后汉属北海,晋属城阳,后属。有夷安城、夷安泽。 黔陬前汉属琅邪,后汉属东莱,晋属城阳,后属。有黔陬城、野艾山祠。 平昌前汉属琅邪,后汉属北海,晋属城阳。魏初属平昌郡,延昌中属。治平昌城。有龙台山,上有井,云与荆水通。 东武二汉属琅邪,晋属城阳,后属。有平昌城。
平昌郡魏文帝置。后废,晋惠帝复。
领县六
户一万四百四十 口二万五千四百七十二
昌安前汉属高密,后汉属北海,晋属城阳,后属。有巨丘亭、昌安城。 淳于二汉属北海,晋属城阳,后属。有淳于城、铁山。 营陵二汉属北海,晋属琅邪,后属。有营陵城、高密城。 安丘二汉属北海,晋属琅邪。有石崇墓、邴原墓。 朱虚前汉属琅邪,后汉属北海,晋属琅邪,后属。有九山,丹水所出。 琅邪二汉属琅邪,晋罢,后复属。有管宁墓。 洛州太宗置,太和十七年改为司州,天平初复。
领郡六 县十二
户一万五千六百七十九 口六万六千五百二十一
洛阳郡天平初置。
领县二
户三千六百五十九 口一万五千七十二
洛阳二汉、晋属河南。天平初置。 缑氏二汉、晋属河南。太和十七年并洛阳,天平初复属。有缑氏城。
河阴郡元象二年置。
领县一
户二千七百六十七 口一万四千七百一十五
河阴晋置,太宗并洛阳,正始二年复属河南。
新安郡天平初置。
领县三
户四百九十 口一千九百一十一
新安二汉属恆农,晋属河南。太和二年改为郡,十九年复,后属。 东垣二汉、晋属河南东,后属。 河南二汉、晋属河南,复属。
中川郡天平初置。
领县二
户二千七十八 口八千二百二十五
堙阳太和十三年分颍阳置。 颍阳天安二年置。
河南郡秦置三川守,汉改为河南郡。后汉、晋为尹,后罢。司马德宗置,后罢。太宗复,太和中迁都,为尹,天平初改。
领县一
户三千六百四十二 口一万四千七百一十五
宜迁天平二年置。
阳城郡孝昌二年置 。
领县三
户三千四十三 口一万一千八百八十三
阳城二汉属颍川,晋属河南,后罢。正光中复属。有少室山、嵩高山、许由墓、启母庙。 颍阳二汉属颍川,后属。
康城孝昌中分阳城置。有阳城关、箕山、许由隐窟、刑山、郑子产庙。
南青州治国城。显祖置,为东徐州,太和二十二年改。
领郡三 县九
户一万五千二十四 口四万五千三百二十二
东安郡二汉县,晋惠帝置。
领县三
户四千六百四十 口一万六千五百五十一
盖二汉属泰山,晋属琅邪,后属。有东安城、灵山庙。 新泰有蒙山。发干有危山庙。
东莞郡晋武帝置。
领县三
户九千六百二十 口二万六千五百六
莒前汉、晋属城阳,后汉属琅邪,后属。有莒城。 东莞二汉、晋属琅邪,后属。 诸二汉属琅邪,晋属城阳,后属。 义塘郡武定七年置,治黄郭城。
领县三
户七百六十四 口二千二百六十五
义塘武定七年置。 归义武定七年置。有卢山、盐仓。 怀仁武定七年置。有吴山、魏山、莒城。
北徐州永安二年置。
领郡二 县五
户一万四千七百八十一 口四万一百二十五
东泰山郡皇兴三年分泰山置,属兗州,永安中属。
领县三
户五千七 口一万六千三百八十一
南城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属泰山。有东安城、武城阙石山。 新泰魏置,晋属泰山,后属。有敖山。 武阳二汉、晋为南武阳,属泰山,后改。有颛臾城、蒙山。
琅邪郡秦置,后汉建武中省城阳国,以其县属。
领县二
户九千七百七十四 口二万三千七百四十四
即丘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属。有缯城、临沂城、即丘城、鲁国山庙、王休征冢。 费前汉属东海,后汉属泰山,晋属。有费城。
北扬州天平二年置。治项城。
领郡五 县十九
户九千八百四十五 口三万二千一百三十九
陈郡汉高帝置,为淮阳国,后汉章帝更名陈国,晋初并梁国,后复,改。
领县四
户三千二十四 口七千六百六十九
项二汉属汝南,晋属梁国,后属。有方城。 长平前汉属汝南,后汉属陈国,晋属颍川。有长平城、习阳城。晋初省,惠帝永康元年复。 西华二汉属汝南,晋初省,惠帝永康元年复,属颍川,后属。治西华城。 襄邑治思都城。
南顿郡晋惠帝置。
领县四
户二千五百二十 口七千二百六十五
南顿二汉、晋属汝南,后属。有颍阴城、南顿城、汉光武庙。 和城有高阳丘。 平乡有平乡城。 新蔡二汉属汝南,晋属汝阴,后属。
汝阴郡晋武帝置,太和十八年为东郢州,后罢。治社亭城。
领县三
户一千七百九十四 口八千四百九十八
汝阴二汉属汝南,晋属。 宋前汉曰新郪属,属汝南,后汉改,晋属,后罢,太和元年复属。 许昌
丹杨郡
领县四
户二千一百四十四 口七千九百三十一
秣陵有次水。 邵陵 南阳 白水
陈留郡武定六年置,及县。
领县四
户三百六十七 口七百七十五
小黄 宋 雍丘 新蔡
东楚州司马德宗置宿豫郡。高祖初,立东徐州,后陷,世宗初,改为镇,后陷。武定七年复改。为宿豫郡。
领郡六 县二十
户六千五百三十一 口二万七千一百三十二
宿豫郡
领县四
户一千六百五十五 口七千三百七
宿豫武定七年置。 新昌武定七年置。 临泗武定七年改萧衍平原、清河置。有东西二竹城。 濠夷高平郡治大徐城。
领县四
户九百二十 口三千九十六
高平武定七年改萧衍东平、阳平、清河、归义四郡置。 朱沛武定七年改萧衍朱沛、脩仪、安丰三郡置。有朱沛水。徐君墓,即延陵季子持剑处。 白水武定七年改萧衍济阴郡置。 襄邑武定七年改萧衍馆陶、下邳、梁招、高平四县置。
淮阳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四
户一千六百一十七 口七千二百七十七
角城武定七年改萧衍临清、天水、浮阳三县置。有昌武城。 绥化武定七年改萧衍绥化、吕梁二郡置。有单甫城。
招义武定七年改萧衍恩抚郡二县置。 淮阳武定七年改萧衍西淮郡七县置。
晋宁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四
户一千二百二十二 口五千二十三
临清武定七年置。 魏兴武定七年改萧衍梁兴、临沂、兴义三县置。有鹄城。
富城武定七年改萧衍下邳、扶风、清河三郡置。 招农武定七年改萧衍兰陵郡十二县置。有晋宁城。
安远郡武定七年改萧衍安远戍置。治安远城。
领县二
户五百八十 口二千三百八十二
钜鹿郡治。武定七年改萧衍钜鹿郡六县置。 淮浦武定七年改萧衍太山郡四县置。有宁浦。
临沐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二
户五百三十五 口二千一百七
临沐 招远有马微城。
东徐州孝昌元年置,永熙二年州郡陷,武定八年复。治下邳城。
领郡四 县十六
户六千二百八十一 口三万六百六十五
下邳郡
领县六
户一千一百四十八 口三千七百三十九
下邳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属。有沂水、巨川神祠。 良城前汉属东海,后汉、晋属。有柏山。 僮前汉属临淮,后汉、晋属。 坊亭武定八年改晋宁置。
栅渊武定八年分宿豫置。 归正武定七年置。有陈珪墓。
武原郡武定八年分下邳置。
领县三
户二千八百一十七 口二万五十五
武原前汉属楚国,后汉、晋属彭城,后属。有武原水、武原城、徐偃王墓。 开远武定八年分良城置。有睹阑山祠。
艾山武定八年分僮置。
郯郡秦置,汉高改为东海,后汉为国,晋复,武定八年改。治郯城。
领县四
户一千二百一十九 口三千三百八
郯二汉、晋属。有建陵山。 临沂前汉属。后汉、晋属琅邪,武定八年复。
建陵前汉属。有建陵山郡治。有海王神、白马泽、马岭山。 归昌武定八年置。
临清郡孝昌三年置盱眙郡,武定八年改。
领县三
户一千五百一十七 口三千五百六十三
下相前汉、晋属临淮,后汉属下邳,后属。 睢陵武定七年置。有睢水。 归义武定七年置。
海州刘子业置青州,武定七年改。治龙沮城。
领郡六 县十九
户四千八百七十八 口二万二千二百一十
东彭城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三
户八百 口三千四百六十九
龙沮萧衍置,魏因之。有即丘城、房山。 安乐萧衍置彭城县,武定七年改。有伊莱山神、圣母祠。 渤海萧衍置清河县,武定期七年改。有东海明王神。
东海郡萧衍改置北海郡,武定七年复
领县四
户一千二百四十二 口五千九百四
赣榆前汉属琅邪,后汉、晋属。 安流萧衍置都昌县,武定七年改。 广饶萧赜置,魏因之。 下密萧衍置,魏因之。有尧庙。
海西郡萧鸾置东海郡,武定七年改置。
领县三
户八百六十 口三千九百五十
襄贲二汉、晋属。 海西武定七年分襄贲置。 临海萧衍置,魏因之。
沐阳郡萧衍置僮阳郡,武定七年改。
领县四
户一千三百九十七 口七千五百八十三
下城武定七年置。有浮渎神。 临渣武定七年置。 怀文武定七年置。 服武武定七年置。有武都山。
琅邪郡
领县三
户三百五十六 口一千三百七十一
海安萧衍置,魏因之。有坠屋山、芦石山。 朐二汉属东海,晋曰临朐,属。萧衍改为招远,武定七年复。有朐城,朐山郡治。 山宁萧衍北谯郡,武定十年改置。
武陵郡
领县二
户二百二十三 口七百三十三
上鲜萧衍齐郡,武定七年改置。 洛要萧衍高密县,武定七年改。有武陵城。
东豫州太和十九年晋治广陵城。孝是三年陷,武定七年复。
领郡六 县十六
户三千九十九 口一万一千二十一
汝南郡孝昌三年陷,武定七年复。
领县五
户一千六百二十九 口六千四百八十二
南新息孝昌三年陷,武定七年复。 北新息 安阳 汝阳 长平
东新蔡郡
领县四
户二百四十七 口六百七十七
固始太和二年置,孝昌中陷,武定七年复。 鲷阳太和二十三年置,孝昌中陷,武定七年复。 苞信孝昌中陷,武定七年复。 汝阳孝昌三年陷,武定七年复。
新蔡郡孝昌中陷,武定七年复。
领县二
户四百六十五
口一千五百一十三
苞信孝昌三年陷,武定七年复。 长陵
弋阳郡孝昌三年陷,武定七年复。
领县一
户一百三十七 口五百三十三
弋阳孝昌三年陷,武定七年复。有弋阳城、黄水。
长陵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三
户三百八十七 口一千三百六十三
长陵萧衍置,魏因之。 苞信萧衍置,魏因之。 安宁萧衍置,魏因之。有期思城、孙叔敖庙。
阳安郡
领县一
户二十二 口一百三十一
永阳
义州萧衍置,武定七年内属。
户二百一十五 口三百二十二
颍州孝昌四年置,武泰元年陷,武定七年复。
领郡二十 县四十
户三千六百一 口一万三千三百四十三
汝阴、弋阳二郡萧衍置双头郡县,魏因之。
领县七
户一千六百六十五 口六千七十八
汝阴 陈留萧衍置,魏因之。有高塘陂、蟹谷陂。 楼烦建义中陷,武定七年复。 宋萧衍置,魏因之。有荆亭城。 弋阳 新息太和十九年置弋阳,后陷,武定七年复。萧衍置新息,合弋阳,魏因之。 期思萧衍置,魏因之 。
北陈留、颍川二郡萧衍为陈州,武定七年改置。
领县五户三百五十一 口一千二百七十二
许昌萧衍置,魏因之。 圉城 雍丘有蓬丘、校水。 陈留 小黄治安阳城。
财丘、梁兴二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四
户二百八十三 口一千六十九
梁兴萧衍置,魏因之。有艾亭丘。 财丘 梁城萧衍置,魏因之。 汝阳萧衍置,魏因之。
西恆农、陈南二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三
户二百三十一 口八百六十四
恆农 胡城萧衍置,魏因之。有燋丘雉鲖二陂、神庙。 南顿萧衍置,魏因之。有闰水、东陵城。
东郡、汝南二郡治牛心丘。
领县二
户一百四十七 口六百二十一
白马 济阳萧衍置,魏因之。有石历陂。
清河、南阳二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三
户一百三十二 口五百五十五
清河萧衍置,魏因之。 南阳 汝南萧衍置,魏因之。
东恆农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三
户一百一十九 口四百四十
荥阳 阳氏萧衍置,魏因之 。 淮阳武定七年置。有平陆。
新蔡、南陈留二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一
户三百五十七 口一千二百四十二
鲖阳萧衍置,魏因之。
荣阳、北通二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四
户一百七十七 口四百七十二
北通 临淮萧衍置,魏因之。 临沂 汝阴萧衍置,魏因之。
汝南、太原二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四
户八十七 口四百六
平豫 安城萧衍置,魏因之。 太原 新息萧衍置,魏因之。
新兴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四
户一百一十二 口三百二十四
安城郡治。萧衍置,魏因之。 都立萧衍置,魏因之。 新兴萧衍置,魏因之。 义兴萧衍置,魏因之。
谯州景明中置涡阳郡,孝昌中陷,武定七年复置州,治涡阳城。
领郡七 县十七
户二千六百一十七 口七千八百二十一
南谯郡司马昌明置,魏因之。
领县四
户四百七十六 口一千七百三十四
涡阳武定六年置。有北平城、曹操祠。 茅冈武定七年置。有石山祠。柏桥武定六年置。 蜀坡武定六年置。 汴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二
户二百五十三 口八百二十九
萧有平阿山。 颍川
龙亢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二
户三百三十三 口一千六十六
葛山武定六年置。 龙亢武定六年置。
蕲城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二
户三百二十四 口七百六
广平武定六年置。有艾平城、黄丘。 蕲城武定六年置。有蕲城。
下蔡郡萧衍置颍川郡,武定六年改置。
领县二
户三百四十 口八百七十八
黄城萧衍黄城戍,武定六年改置。 肥阳萧衍宁陵县,武定六年改。有大浮城、石子涧。
临涣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三
户七百九 口二千六十二
白掸治白掸城。 丹城治费城。 涣北有石城。
蒙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二
户一百八十一 口五百四十六
勇山有丹城、勇山祠。 蒙郡治。
北荆州武定二年置。
领郡三 县八
户九百三十三 口四千五十六
伊阳郡武定二年置。治伏流城。后陷,寄治州城。
领县一
户四十八 口二百八十三
南陆浑
新城郡天平中置。治孔城。后陷,徙治州城。
领县二
户三百三十一 口一千四百八十四
新城二汉、晋属河南。 北陆武定五年陷。
汝北郡孝昌三年置。治阳仁城。天平二年罢,武定元年复。移治梁崔坞。五年陷,阙年复。治杨志坞。
领县五
户五百五十四 口二千二百八十九
石台有平州城。 南汝原有汝水、石涧水。 治城 东汝南有石楼山、共陂、隔陂。 梁有广城泽。
阳州天平初置,寻陷,武定初复。
领郡二 县七
宜阳郡孝昌初置,属州,天平初属。
领县三
宜阳 西新安孝昌三年置。 东亭。
金门郡天平初置。
领县四
金门 南渑池 南陕 卢氏
南司州刘彧置司州,正始元年改为郢州,孝昌三年陷,萧衍又改为司州,武定七年复,改置。
领郡三 县七
齐安郡正始元年置。
领县三
保城刘骏置,魏因之。有罗山庙。 盟阝有石城山。有霸山庙。 齐安正始元年置。
义阳郡魏文帝置,后罢,晋武帝复。
领县二
平阳有师水。 义阳晋属。
宋安郡刘彧置,魏因之。
领县二
乐宁有成阳关、鸡头山。 东随有黄岘关、长平山庙。
楚州萧衍置北徐州,武定七年改。治钟离城。
领郡十二 县二十九
彭、沛二郡
领县三
南阳有曲阳城。 中阳 洛阳
马头郡
领县二
蕲 平预
沛郡
领县三
萧 相 已吾有当涂山、荆山。
安定郡
领县四
氵仆阳 临泾 新丰 南阳
广梁郡
领县一
相邑
鲁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三
邹 砀 鲁
北谯郡治阴陵城。
领县二
南蔡 北谯有苟甫城、龙渊。
济阳郡
领县四
乐平 睢阳 顿丘 齐丘
北阳平郡
领县二
阳平 濮阳
锺离、陈留二郡
领县五
燕有孤山、白石山。 朝歌有九山城、黄溪水。 零 浚仪灌丘有郡阳城。
合州萧衍置,魏因之。治合肥城。
领郡八 县十七
汝阴郡州治。
领县二
汝阴 天水
南顿郡
领县二
南顿 和城
南梁郡
领县二
慎 南高
北梁郡
领县二
北蒙 北陈
南谯郡
领县二
蕲 邵陵
庐江郡
领县三
潜有野父山。 北始新 南始新
西汝南郡
领县二
安城有金年山。 新野
北陈郡
领县二
西华有野王城、舒水。 阳夏
霍州萧衍置,魏因之。
领郡十七 县三十六
安丰郡治洛步城。
领县一
安丰郡治。
平原郡
领县一
清化
北颍川郡
领县三
颍川 邵陵 天水
梁兴郡
领县一
阳夏郡治。
陈郡
领县三
开 阳夏 鲷阳
北陈郡治卫山城。
领县一
阳夏
扶风郡治乌溪城
北沛郡
领县五
沛 曲阳 相顺 新蔡郡治。
南陈郡州治。
领县二
南陈治玄康城。 边水
新蔡郡
领县三
汝阳 新蔡 固始
岳安郡
领县二
安成 义兴
边城郡治麻步山。
领县一
史水
西边城郡
领县三
史水 宇楼 开化
西沛郡
领县三
萧 沛 平阳
淮南郡
领县三
淮南 新兴 清河
乐安郡
领县三
新蔡 乐安 颍川
南颍川郡
领县一
谯
睢州萧衍置潼州,武定六年平,改置。治取虑城。
领郡五 县十二
淮阳郡武定六年置。
领县二
淮阳武定六年置。 睢陵武定六年置。有马牙城。
谷阳郡治谷阳城。太和中置镇,世宗开置平阳郡。孝昌中陷,武定六年复,改。
领县二
连城武定六年置,有豪城、濊水。 高昌武定六年置。郡治。有项羽祠。
睢南郡萧衍置沛郡,武定六年改。
领县二
斛城武定中改萧衍淮阳置。有五丈陂、扶离城。 新丰武定六年置。
南济阴郡治竹邑城。孝昌中陷,萧衍为睢州,武定五年复。
领县二
顿丘 定陶有诸阳山。
临潼郡治临潼城。孝昌中陷,武定六年置。
领县四
晋陵郡治。武定六年置。 取虑州治。 宁陵武定六年置。 夏丘武定六年置。有夏丘城。
南定州萧衍置,魏因之。治蒙笼城。
领郡五 县七
弋阳郡州治
领县二
汝南 期思
汝阴郡治汝阴城。
领县一
汝阴
安定郡
领县一
安定
新蔡郡治新蔡城。
领县一
新蔡
北建宁郡
领县二
建宁 阳武
西楚州萧衍置,魏因之。治楚城。
领郡三 县七
汝阳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一
义阳萧衍置,魏因之。
仵城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二
城阳萧衍置,魏因之。 淮阴萧衍置,魏因之。
城阳郡萧衍置,魏因之。
领县四
淮阴萧衍置,魏因之。 平春萧衍置,魏因之。 义兴萧衍置,魏因之。
晈城萧衍置,魏因之。
蔡州治豫州鲖阳县新蔡城。
领郡二 县四
新蔡郡治四望城。
领县二
南赵 新蔡
汝南郡治白马涧。
领县二
新息 南顿
西淮州萧衍置,魏因之。治豫州界白苟堆。
领郡一 县二
淮川郡州治
领县二
真阳 梁兴
谯州萧衍置,魏因之。治新昌城。
领郡四 县十五
高塘郡治高塘城。
领县四
平阿 盘塘 石城 兰陵
临徐郡治葛城。
领县三
怀德 乌江 酂
南梁郡
领县四
慎 梁 蒙 谯
新昌郡州治
领县四
赤湖 荻港 薄阳 顿丘
扬州后汉治历阳,魏治寿春,后治建业。晋乱,置豫州,刘裕、萧道成并同之。景明中改,孝昌中陷,武定中复。
领郡十 县二十一
梁郡州治
领县二
崇义有楚城、韩城。 蒙有马头城。
淮南郡
领县三
寿春故楚。有仓陵城。 汝阴有杨泉城、少沟水。 西宋
北谯郡永平元年置。
领县二
安阳 北谯
陈留郡
领县二
浚仪有竹城。 雍丘有曹城。
北陈郡
领县一
长平有沙陵城。
边城郡
领县二
期思郡治。有九日山、丰城。 新息
新蔡郡
领县二
新蔡郡治。有太苏山。 固始有大城陂。
安丰郡
领县二
安丰有阙城。 松兹有阙城、阙城。
下蔡郡
领县二
下蔡郡 楼烦
颍川郡
领县三
相 西华有泽水。 许昌有峡石山。
淮州萧衍置,魏因之。治淮阴城。
领郡四 县九
盱眙郡治盱眙城。
领县三
盱眙郡治。 阳城 直渎
山阳郡治山阳城。
领县二
山阳郡治。 左乡
淮阴郡
领县三
富陵 怀恩州、郡治。 鲁
阳平郡治阳平城。
领县一
太清郡治。
仁州萧衍置,魏因之。治赤坎城。
领郡一 县二
临淮郡
领县二
已吾州、郡治。 义城
光州萧衍置,魏因之。治光城。
领郡五 县十
北光城郡
领县二
光城州治。 乐安
弋阳郡
领县二
北弋阳郡治。 南弋阳
梁安郡
领县二
济阳郡治。 阳城
南光城郡
领县二
光城郡治。 南乐安
宋安郡治大城。
领县二
乐宁郡治 宋安
南朔州萧衍置,魏因之。治齐坂城。
领郡六 县六
梁郡
领县一
新息
新蔡郡
领县一
鲖阳
边城郡治石头城。
领县一
边城
义阳郡
领县一
义阳
新城郡治新城。有关城。
领县一
新城
黄川郡
领县一
安定
南建州萧衍置,魏因之。治高平城。
领郡七 县七
高平郡
领县四
高平 谯 弋阳 义昌
新蔡郡
领县二
新蔡 安定
陈留郡
领县三
陈留郡治。 京兆 颍川
鲁郡
领县二
鲁 义兴
南陈郡
领县二
南陈 环城
光城郡
领县三
光城 边城 婆水
清河郡
领县一
清河
南郢州萧衍置,魏因之。治赤石关。
领郡三 县七
定城郡
领县二
宇娄 边城
边城郡
领县一
茹由
光城郡治赤石城。
领县一
光城
沙州萧衍置,魏因之。治白沙关城。
领郡二 县二
建宁郡
领县一
建宁
齐安郡
领县一
梁丰
北江州萧衍置,魏因之。治鹿城关。
领郡六 县六
义阳郡
领县一
义阳州、郡治。
齐昌郡
领县一
齐昌
新昌郡
领县一
兴义
梁安郡治建昌城。
领县一
梁兴
光城郡
领县一
光城
齐兴郡
领县一
西平
湘州萧衍置,魏因之。治大治关城。
领郡三 县三
安蛮郡
领县一
新化州、郡治。
梁宁郡
领县一
滠阳
永安郡
领县一
新城
汴州萧衍置,魏因之。治汴城。
领郡二 县四
沛郡
领县三
萧 颍川 相
临淮郡
领县一
临淮
财州武定八年置。治豫州鲖县固始城。
前件自阳州已下二十三州并缘边新附,地居险远,故郡县户口有时而阙。
志第七 地形二下
雍州汉改曰凉,治汉阳郡陇县,后治长安。
领郡五 县三十一
京兆郡秦为内史,汉高帝为渭南郡,武帝为京兆尹,后汉因之,属司隶,魏改属。
领县八
长安汉高帝置,二汉、晋属。有昆明池、周灵台、镐池、彪池水。 杜二汉、晋属。二汉曰杜陵,晋曰杜城,后改。 鄠二汉属右扶风,晋属始平,真君七年分属。丰水出焉。 山北有风凉原。有苦谷,滻水出焉。有杜城。 新丰汉高帝置,二汉、晋属。有骊山、戏亭、首谷水。 霸城郡治。二汉曰霸陵,晋改属。有轵道亭、长门亭、灞水、温泉、安昌陂。 阴盘二汉属安定,晋属。真君七年并新丰,太和十一年复。有鸿门亭、灵谷水、戏水。 蓝田二汉、晋属,真君七年并霸城,太和十一年复。有白鹿原。
冯翊郡故秦内史,汉高帝二年更名河上郡,九年复为内史,武帝为左内史,后为左冯翊,后改。
领县六
高陆郡治。二汉曰高陵,属。晋属京兆,魏明帝改属。有薄水。 频阳秦置,二汉、晋属。有广武城、南卤原、盐池。 万年汉高帝置,二汉、晋属京兆,后属。有漆沮水。 莲芍二汉、晋属。有据城、下封城。 广阳景明元年置。 鄣太和二十二年置。
扶风郡故秦内史,汉高帝二年更名为中地郡,九年复为内史,武帝为右内史,太初中更名主爵都尉,为右扶风,后改。世祖真君年中并始平郡属焉。
领县五
好畤郡治。前汉属,后汉、晋罢,后复。有武都城。 始平魏置,晋属始平。有温泉、新市城。 美阳槐里二汉、晋属始平,周曰犬丘,秦更名废丘,汉高帝改。有板桥泉。 盩厔汉武帝置,属。后汉、晋罢,后复,真君七年并武功属焉
咸阳郡
领县五
石安石勒置。秦孝公筑渭城,名咸阳宫。有四皓祠、安陵城、杜鄠亭、窦氏泉、周文王祠。 池阳郡治。二汉属左冯翊,晋属扶风,后属。有郑白渠。 灵武前汉属北地,后汉罢,晋复,真君七年分属焉。 宁夷有甘泉、九山。 泾阳真君七年并石安,景明二年复属。
北地郡魏文帝冯翊之礻殳祤置。
领县七
富平真君八年罢泥阳、弋居属焉。有北地城、汉武帝祠。泥阳 二汉、晋属。真君七年并富平,景明元年复。有慈城山。 弋居二汉属。晋罢,后复。真君七年并富平,后复。 云阳二汉属左冯翊,晋罢,后复属。有蒲池水、云阳宫。 铜官真君七年置。有关山、石盘山。 土门景明元年置。有土门山。 宜君真君七年置。有宜君水。
岐州太和十一年置。治雍城镇。
领郡三 县八
平秦郡太延二年置。
领县三
雍二汉、晋属右扶风,后属。有周城。 周城真君六年置。 横水真君十年分周城置。
武都郡太延年置。
领县三
平阳真君六年置,有新谷、五丈原、郿坞。 南田 高车
武功郡太和十一年分扶风置。
领县二
美阳二汉、晋属扶风,真君七年罢郡属焉。后属。有岐山、太白山、美原庙、骆谷、邵亭。 汉西太和十一年分好畤置。有梁山、武都城。
秦州治上封城。
领郡三 县十二
天水郡汉武帝置,后汉明帝改为汉阳郡,晋复。
领县五
上封前汉属陇西,后汉属汉阳,晋属。犯太祖讳改。有席水。 显新后汉属汉阳,晋属,真君八年并安夷,后属。
平泉 当亭真君八年置。
略阳郡晋武帝分天水置。
领县五
安戎前汉曰戎邑,属天水,后汉、晋罢,后改属。有董城。 绵诸前汉属天水,后汉、晋罢,后复属。有榆亭。 陇城前汉属天水,后汉属汉阳,晋罢,后复属。有陇城、略阳城。 清水前汉属天水,后汉罢,晋复属。
阿阳前汉属天水,后属汉阳,晋罢,太和十一年复属。
汉阳郡真君七年分天水置。
领县三
黄瓜真君八年置。有始昌城。 阳廉有邓松山。 阶陵
南秦州真君七年置仇池镇,太和十二年为渠州,正始初置。治洛谷城。
领郡六 县十八
天水郡真君七年置。
领县三
水南郡治。真君二年置。 平泉真君三年置。 平原
汉阳郡真君五年置。
领县二
谷泉 兰仓郡治。真君三年置。有雷牛山、黄帝洞。
武都郡汉武帝置。
领县四
石门郡治。真君九年置。有羌道城。 白水真君九年置郡,后改。 东平真君姝年置。 孔提
武阶郡
领县三
北部 南五部太和四年置郡,后改。 赤万太和四年置郡,后改。
脩城郡
领县四
平洛太和四年置。 柏树太和八年置。 下辨二汉、晋属武都郡,太和四年分属焉 广长郡治。太和四年置。
仇池郡
领县二
阶陵真君四年置。有牛头山。 苍泉太和四年置。
南岐州
领郡三
固道郡延兴四年置。
广化郡
广业郡
东益州治武兴。
领郡七 县十六
武兴郡
领县四
景昌 武兴州、郡治 石门 武安
仇池郡
领县二
西乡 西石门
槃头郡
领县二
武世 苌举
广苌郡
领县二
苌广 新巴
广业郡
领县二
广业 广化
梓潼郡
领县二
华阳 兴宋
洛聚郡
领县二
武都 明水
益州正始中置。
领郡五 县十
东晋寿郡司马德宗置,魏因之。
领县四
黄 石亭 晋安司马德宗置,魏因之。 晋寿晋惠帝置,属梓潼,后属。
西晋寿郡
领县一
阴平
新巴郡司马德宗置,魏因之。
领县一
新巴司马德宗置,魏因之 南白水郡
领县二
始平 京兆
宋熙郡
领县二
兴乐 元寿
巴州郡县阙
梁州萧衍梁、秦二州,正始初改置。
领郡五 县十四
晋昌郡
领县三
龙亭有安国城、镇势山、灙水。 兴势延昌三年置。 南城
褒中郡
领县三
褒中二汉、晋属汉中,后罢。永平四年复属。 武乡延昌元年置。有牛头山。
廉水
安康郡刘准置,魏因之。
领县二
安康二汉曰安阳,属汉中,汉末省,魏复,武帝更名,属魏兴郡,后属。有直水。 宁都
汉中郡秦置。
领县三
南郑二汉、晋属。 汉阴有胡城。 城固二汉、晋属。
华阳郡
领县三
华阳有黄牛山、廉水、萧何城。 沔阳二汉、晋属汉中,后属。有白马城、黄沙城、诸葛亮庙。 嶓冢有嶓冢山、汉水出焉。
南梁州郡县阙。
东梁州
领郡三 县四
户一千二百二十二
金城郡
领县一
户二百八十六
直城
安康郡
领县一
户六百一十八
安康
魏明郡
领县二
户三百一十八
汉阳 宁都
泾州治临泾城。
领郡六 县十七
安定郡汉武帝置,太和十一年罢石堂郡,以其县属。
领县五
安定前汉属,后汉、晋罢,后复,有铜城。 临泾二汉、晋属。有洪城。 朝那二汉、晋属。有当原城、胡城。 乌氏二汉、晋属。有岐山、泾乡城、阳邑城、抚夷城。 石堂有自度山。
陇东郡
领县三
泾阳前汉属安定,后汉、晋罢,属,后复。有薄落山、泾水出焉。白城、方石渊、陇山。 祖居前汉属,罢,后复,属武威,晋罢,后复属。 抚夷前汉属安定,后汉、晋罢,后复属。
新平郡后汉献帝建安中置 领县四
白土二汉属上郡,晋属金城,后属。有歧亭岭。 爰得前汉属安定,后汉、晋罢,后复属。有邑成、东魏城。 三水二汉属安定,晋罢,后复属。有随意城。
高平二汉属安定,晋罢,后复属,有石门山。
隋平郡
领县二
鹑鵤前汉属山城,后汉、晋属安定,后有孤原亭,台山。 东槃
平氵京郡
领县二
鹑阴郡治。前汉属安定,后汉属武威,晋罢,后复属。有凡亭、泾阳、平凉城。
阴密前汉属安定,后汉罢,晋复,后属。
平原郡
领县一
阴盘二汉属安定,晋属京兆,后属。有安城、安武城。
河州有伏乾。阙二字 。真君六年置镇,后改。治抱至。
领郡四 县十四
金城郡汉昭帝置,后汉建武十三年执陇西,孝明复。
领县二
榆中二汉晋属。 大夏二汉属陇西,晋属晋兴。皇兴三年改为郡,后复属。有白水、金柳城。
武始郡晋分陇西置。
领县三
勇田真君八年置郡,后改。 狄道二汉属陇西,晋属。 阳素
洪和郡
领县三
水池真君四年置郡,后改。 蓝川真君八年置郡,后改。 蕈州延兴四年置。
临洮郡二汉、晋县,属陇西。真君六年改置。
领县三
龙城太和十年置。 石门太和九年置。 赤水
渭州
领郡三 县六
陇西郡秦置。
领县二
襄武 首阳
南安阳郡
领县二
桓道 中陶
广宁郡
领县二
彰 新兴真君八年罢中陶、禄部、襄武属焉。
原州太延二年置镇,正光五年改置,并置郡县。治高平城。
领县二 县四
高平郡
领县二
高平 里亭
长城郡
领县二
黄石 白池
凉州汉置,治陇。神中为镇,太和中复。
领郡十 县二十
户三千二百七十三
武安郡
领县一
户三百七十三
宜盛
临杜郡杜一作社
领县二
户三百八十九
安平 和平
建昌郡
领县三
户六百五十七
榆中 治城 蒙水
番和郡
领县二
户一百三十九
彰 燕支
泉城郡
领县一
户七十二
新阳
武兴郡
领县三
户三百八十五
晏然 以城 休屠
武威郡汉武帝置
领县二
户三百四十
林中 襄城有休屠城、武始泽。
昌松郡
领县三
户三百九十七
温泉 揟次本作撮沙,又作揖次。 莫口
东泾郡
领县一
户一百九十一
台城
梁宁郡
领县二
户三百三十一
园池 贡泽
鄯州郡县阙。
瓜州郡县阙。
华州太和十一年分秦州之华山、澄城、白水置。
领郡三 县十三
华山郡
领县五
华阴前汉属京兆,后汉、晋属恆农,后属。有华山、集仙馆、巨灵原、潼关、北乡城、重泉城。 郑二汉、晋属京兆,后属。有广乡原、郑城、赤城。 夏阳二汉、晋属冯翊,后属。故少梁,秦惠文王更名。有梁山、龙门山、黑水城。 敷西太和十一年分夏阳置。有武平城、高平城。 郃阳二汉、晋属冯翊,后罢。太和二十年复属。
澄城郡真君七年置。
领县五
澄城真君七年置。有杏城。 五泉真君七年置。有五泉水、湿水、石谷城。
三门真郡七年置。有阳苑城、衙城。
宫城真君七年置。 南五泉太和十一年置。
白水郡太和二年分澄城置。
领县三
姚谷太和二年置。有黄崖山。 白水太和二年置。有五龙山、粟邑城。南白水太和十一年分阙白水置。有阙。
北华州太和十五年置东秦州,后改。治杏城。
领郡二 县七
户一万四千五百九十六
中部郡
领县四
户八千九百二十四
中部姚兴置,魏因之。 石保有回女山。 狄道有狄兔城、浅石山。长城有五郊城。
敷城郡
领县三
户五千六百七十二
敷城有女阴山。 洛川真君中置。 定阳
豳州皇兴二年为华州,延兴二年为三县疑 ,太和十一年改为班州,十四年为邠州,二十年改焉。
领郡三 县十
西北地郡秦昭王置。
领县三
彭阳二汉属安定,晋罢,后复属。 富平二汉、晋属北地,后属。有神泉、灵州城、彰猎山。 安武前汉属安定,后汉、晋罢,后复属。
赵兴郡真君二年置。
领县五
阳周前汉属上郡,后汉、晋罢,后复属。有桥山、黄帝冢、泥阳城、高平城、秋水。 独乐前汉属上郡,后汉、晋罢,后复属。 安定真君二年置。 赵安真君二年置。 高望真君二年置。有高望山。
襄乐郡太和十一年置。
领县二
襄乐前汉属上郡,后汉、晋罢,后复属。 肤施二汉属上郡,晋罢,后复属。有五龙山、黄帝祠。
夏州赫连屈子所都,始光四年平,为统万镇,太和十一年改置。治大夏。
领郡四 县九
化政郡太和十二年置。
领县二
革融 严绿一本作严缘。
阐熙郡太和十二年置。
领县二
山鹿 新冏
金明郡真君十二年置。
领县三
永丰真君十三年置。 启宁 广洛真君十年置。
代名郡太安二年置。
领县二
呼酋太安二年置。有横水。 渠搜太和二年置。
东夏州延昌二年置。
领郡四 县九
偏城郡太和元年置。
领县二
广武前汉属太原,后汉、晋属雁门,后属。有三城、偏城。 沃野二汉属朔方,晋罢,后复属。
朔方郡汉武帝置。
领县三
魏平 政和 朔方二汉属,晋罢,后复。有贵堛泽。
定阳郡二汉县,属上郡,太安中改置。
领县二
临戎二汉属朔方,晋罢,后复属。 临真有丹阳山、白泉。
上郡秦置。
领县三
石城 因城
泰州神元年置雍州,延和元年改,太和中罢,天平妆复,后陷。
领郡三 县七
河东郡秦置。治蒲坂。
领县五
安定太和元年置。 蒲坂二汉、晋属。有华阳城、雷首山。 南解二汉、晋曰解,属,后改。有桑泉城。 北解太和十一年置。有张杨城。 猗氏二汉、晋属河东,后复属。有介山塘。
北乡郡
领县二
北猗氏太和十一年置。有解城。 汾阴二汉、晋属河东,后属。有北乡城、后土祠。
陕州太和十一年置。治陕城。八年罢,天增初复。后陷。
领郡五 县十一
恆农郡前汉置,以显祖讳,改曰“恆”。
领县三
陕中 北陕二汉、晋曰陕,属。有曲沃城、邓芝祠。 崤太和十一年置。有三崤山、白杨谷。
西恆农郡
领县一
恆农二汉、晋属恆农,后属。有桃林。
渑池郡
领县二
俱利 北渑池太和十一年置。有马头山、俱利城、生耳山。
石城郡正始二年置县,后改。
领县一
同堤
河北郡
领县四
北安邑二汉、晋曰安邑,属河东,后改。太和十一年置为郡,十八年复属。 南安邑太和十一年置。有中条山。 河北二汉、晋属河东,后属。有芮城、立城、妫水、首阳山、伯夷叔齐墓。 太阳二汉、晋属河东,后属。有虞城、夏阳城。
洛州太延五年置荆州,太和十一年改。治上洛城。
领郡五 县七
上洛郡晋武帝置。
领县二
上洛前汉属恆农,后汉属京兆,晋属。有丹水、南秦水、汉高祖祠、四皓祠、高东祠。 拒阳
上庸郡皇兴四年置东上洛,永平四年改。
领县二
商前汉属恆农,后汉属京兆,晋属上洛,后属。有京城。 丰阳郡治。太安二年置。有圈地。
魏兴郡太延五年置。
领县一
阳亭太和五年置。
始平郡景明元年置。
领县一
上洛
苌和郡景明元年置。
领县一
南商
荆州后汉治汉寿,魏、晋治江陵,太延中治上洛,太和中治穰城。
领郡八 县四十一
南阳郡秦置。
领县十
宛二汉、晋属。有清水、梅溪水。 新城太和二十二年置。有复釜山、赤石山。 冠军汉武帝置,二汉、晋属。有湍水、羊角。 舞阴二汉、晋属。有横山 郦二汉、晋属。有大鼓谷、悬鼓山。 云阳二汉、晋曰育阳,属。司马昌明改,魏因之。 西平有精山、赭山。 涅阳二汉、晋属。有涅。 上陌
西鄂二汉、晋属。有棘山、华城、张衡碑。
顺阳郡魏分南阳置,曰南乡,司以衍更名,魏因之。
领县五
南乡后汉属南阳,晋属南乡。 丹水前汉属恆农,后汉属南阳,晋属南乡。
临洮有洮山。 槐里 顺阳二汉属南阳,晋属南乡。汉哀帝置,即博山也。后汉明帝改。
新野郡晋惠帝置。
领县三
穰二汉属南阳,晋属义阳,后属。 新野二汉属南阳,晋属义阳,后属。 池阳
东恆农郡太和中置。
领县六
西城二汉属汉中,晋属魏兴,后属。 北郦有长山。 南乡 左南乡有凡亭山。 上忆 东石
汉广郡
领县二
南棘阳二汉属南阳,晋属义阳,二汉、晋曰棘阳,后改属,有汉广城。 西棘阳
襄城郡
领县九
方城有赭阳城、七石山。 郏城有崩石山。 伏城有广阳山。 舞阴有唐山。 清水 翼阳有招泉。 郑北平有因城。 赭城有陵中山。
北清郡
领县二
武川有滍城、鹿鸣山、农山。 北雉二汉、晋曰雉,属南阳,后改属。有西鄂城。
恆农郡
领县四
国 恆农 南郦 邯郸
襄州孝昌中置。
领郡六 县二十
襄城郡萧道成置,魏因之。台赭阳城。
领县六
方城 郏城 伏城 舞阴 翼阳 赭城
舞阴郡孝昌中置。
领县二
舞阴 安阳
南安郡太和十三年置郢州,十八年改为南中府,天平初罢府置,后陷。
领县四
安南 南舞 叶 南定
期城郡孝昌中置。
领县四
西舞阳 东舞阳 南阳 新安
北南阳郡孝昌中置,为宣义郡,后改。州治。
领县二
北平 白水
建城郡太和十八年置,景明末罢郡置戍,永熙二年复。
领县二
赭阳 北方城
南襄州
领郡三 县五
西淮郡
领县二
钟离 襄城
襄城郡
领县二
陈阳 上马
北南阳郡
领县一
南阳
南广州
领郡五 县七
襄城郡
领县一
襄城
鲁阳郡
领县二
冠军 繁昌
高昌郡
领县一
高阳
南阳郡
领县一
南阳
襄城郡
领县二
扶城 南阳
郢州
领郡三 县八
安阳郡
领县四
真阳 安阳 清阴一本作青丘 淮阴
城阳郡
领县三
平春 义阳 义兴
汝南郡
领县一
上蔡
南郢州
领郡十二 县二十九
北遂安郡
领县一
新安
冯翊郡
领县四
山阳 彭城 城 建安
江夏郡
领县二
屈阳 郢阳
阙字 子郡
领县四
南新阳 西新 北新阳 新兴
香山郡
领县二
北新安 郧阳
永安郡
领县二
永安 南新兴
新平郡
领县二
阙 城 安城
永安郡
领县二
刘刚 上城
宕鄀郡
领县三
西新化 东平阳 安城
宜民郡
领县三
西新安 新安 平阳
南遂安郡
领县一
安兴
阙二字 郡
领县三
东新市 西新市 长安
析州
领郡五 县十一
修阳郡
领县二
盖阳 脩阳
固郡
领县三
怀里 南乡 固
朱阳郡
领县二
黄水 朱阳
南上洛郡
领县二
单水 南上洛
析阳郡
领县二
西析阳 东析阳
志第八 律历三上
大圣通天地之至理,极生民之能事,体妙系於神机,作范留于器象。然则制物成法,故冥赜可寻;推变有因 ,而化生以验。昔黄帝采竹昆仑之阴,听凤岐阳之下,断自然之物,写自然之音。昔既协矣,黄钟以立;数既生矣,气亦征之。于是乎备数、和声、审度、嘉量、权衡之用,皆出于兹矣。三古所共行,百王不能易。汉孝武置协律之官,元帝时京房明六十律,事为密矣。王莽世,征天下通钟律之士,刘歆总而条奏之,最为该博,故班固取以为志。后汉待诏严崇颇为知律,至其子宣不传,遂罢。魏世杜夔亦以通乐制律,晋中书监荀勖持夔律校练八音,以谓后汉至魏尺长古尺四分有余。又得古玉律,勖新律命之,谓其应合,遂改晋调,而散骑侍郎阮咸讥其声高。永嘉以后,中原丧乱,考正钟律,所未闻焉。其存於夷裔,声器而已。
魏氏平诸僭伪,颇获古乐。高祖虑其永爽,太和中诏中书监高闾修正音律,久未能定。闾出为相州刺史,十八年 ,闾表曰:“《书》称‘同律度量衡’,《论语》‘谨权量,审法度’。此四者乃是王者之要务,生民之所由。四者何先?以律为首。岂不以取法之始,求天地之气故也。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尚于乐。’然则乐之所感,其致远矣。今调音制乐,非律无以克和,然则律者乐之本也。臣前被敕理乐,与皇宗博士孙惠蔚、大乐祭酒公孙崇等考《周官》、《国语》及《后汉律历志》,案京房法作准以定律,吹律以调丝,案律寸以孔竹,八音之别,事以粗举。书既三奏,备在前文。臣年垂七十,日就衰颓,恐一朝先犬马,竟无丝发之益,使律法长绝,遗恨没世,是以慺慺惓惓不敢忘怠。近在鄴见崇,臣先以其聪敏精勤,有挈瓶之智,虽非经国之才,颇长推考之术,故臣举以教乐,令依臣先共所论乐事,自作《钟磬志议》二卷,器数为备,可谓世不乏贤。今崇徒教乐童书学而已,不恭乐事,臣恐音律一旷,精赏实难,习业差怠。转乖本意。今请使崇参知律吕钟磬之事,触类而长之,成益必深。求持臣先所奏三表勘《后汉律历志》,陛下亲览,以求厥衷,俱然易了。又著作郎韩显宗博闻强识,颇有史才,粗解音律,亦求今时往参知。臣虽在外官,窃慕古人举善之义,愚意所及,不能自己,虽则越分,志在补益,愿不以言废人。”诏许之。
景明四年,并州获古铜权,诏付崇以为钟律之准,永平中,崇更造新尺 ,以一黍之长,累为寸法。寻太常卿刘芳受诏修乐,以秬黍中者一黍之广即为一分,而中尉元匡以一黍之广度黍二缝,以取一分。三家纷竞,久不能决。太和十九年,高祖诏,以一黍之广,用成分体,九十黍之长,以定铜尺。有司奏从前诏,而芳尺同高祖所制,故遂典修金石。迄武定末,未有谙律者。
历者数之用,探灵测化,穷微极幽之术也。所以上齐七政,下授万方。自轩辕以还,迄于三代 ,推元革统,厥事不一也。秦世汉兴,历同《颛顼》,百有余年,始行《三统》。后汉孝章世改从《四分》,光和中易以《乾象》,魏文时用韩翊所定,至明帝行杨伟《景初》,终晋朝,无所改作。司天测象,今古共情,启端归余,为法不等,协日正时,俱有得失。太祖天兴初,命太史令晁崇修浑仪以观星象,仍用《景初历》。岁年积久,颇以为疏。世祖平凉土,得赵匪所修《玄始历》,后谓为密,以代《景初》。真君中,司徒崔浩为《五寅元历》,未及施行,浩诛,遂寝。高祖太和中,诏秘书钟律郎上谷张明豫为太史令,修综历事,未成,明豫物故。迁洛,仍岁南讨,而宫车晏驾。
世宗景明中,诏太乐令公孙崇、太乐令赵樊生等同共考验。正始四年冬,崇表曰:“臣顷自太乐,详理金石,及在秘省 ,考步三光,稽览古今,祥其得失。然四序迁流,五行变易,帝王相踵,必奉初元,改正朔,殊徽号、服色,观于时变,以应天道。故《易》,汤武革命,治历明时。是以三五迭隆,历数各异。伏惟皇魏绍天明命,家有率土,戎轩仍动,未遑历事,因前魏《景初历》,术数差违,不协晷度。世祖应期,辑宁诸夏,乃命故司徒、东郡公崔浩错综其数。浩博涉渊通,更修历术,兼著《五行论》。是时故司空、咸阳公高允该览群籍,赞明五《纬》,并述洪范。然浩等考察未及周密,高宗践祚,乃用敦煌赵匪《甲寅》之历,然其星度,稍为差远。臣辄鸠集异同,研其损益,更造新历。以甲寅为元,考其盈缩,晷象周密,又从约省。起自景明,因名《景明历》。然天道盈虚,岂曰必协,要须参候是非,乃可施用。太史令辛宝贵职司玄象,颇闲秘数;秘书监郑道昭才学优赡,识览该密;长兼国子博士高僧裕乃故司空允之孙,世综文业;尚书祠部郎中宗景博涉经史;前兼尚书郎中崔彬微晓法术:请此数人在秘省参候。而伺察晷度,要在冬夏二至前后各五日,然后乃可取验。臣区区之诚,冀效万分之一。”诏曰:“测度晷象,考步宜审,可令太常卿芳率太学、四门博士等依所启者,悉集详察。”
延昌四年冬,侍中、国子祭酒领著作郎崔光表曰:“《易》称‘君子以治历明时’;书云‘历象日月星辰’,‘乃同律度量衡’;孔子陈后王之法,曰‘谨权量,审法度’;《春秋》举‘先王之正时也 ,履端于始’,又言‘天子有日官’。是以昔在轩辕,容成作历;逮乎帝唐,羲和察影,皆所以审农时而重民事也。太和十一年,臣自博士迁著作,忝司载述,时旧钟律郎张明豫推步历法,治己丑元,草创未备。及迁中京,转为太史令,未几丧亡,所造致废。臣中修史,景明初奏求奉车都尉、领太史令赵樊生,著作佐郎张洪,给事中、领太乐令公孙崇等造历,功未及讫,而樊生又丧,洪出除泾州长史,唯崇独专其任。暨永平初,云已略举。时洪府解停京,又奏令重修前事,更取太史令赵胜、太庙令庞灵扶、明豫子龙祥共集秘书,与崇等详验,推建密历,然天道幽远,测步理深,候观迁延,岁月滋久,而崇及胜前后并丧。洪所造历为甲午、甲戌二元,又除豫州司马。灵扶亦除蒲阴令。洪至豫州,续造甲子、己亥二元。唯龙祥在京。独修前事,以皇魏运水德,为甲子元,兼校书郎李业兴本虽不预,亦和造历,为戊子元。三家之术并未申用。故贞静处士李谥私立历法,言合纪次,求就其兄瑒追取,与洪等所造,递相参考,以知精粗。臣以仰测晷度,实难审正,又求更取诸能算术兼解经义者前司徒司马高绰、驸马都尉卢道虔、前冀州镇东长史祖莹、前并州秀才王延业、谒者仆射常景等日集秘书,与史官同检疏密;并朝贵十五日一临,推验得失,择其善者奏闻施用。限至岁终。但世代推移,轨宪时改,上元今古,考准或异,故三代课步,始卒各别。臣职预其事,而朽惰已甚,既谢运筹之能,弥愧意算之艺,由是多历年世,兹业弗成,公私负责,俯仰惭面。”灵太后令曰:“可如所请。”
延昌四年冬,太傅、清河王怿,司空、尚书令、任城王澄,散骑常侍、尚书仆射元晖,侍中、领军、江阳王继奏:“天道至远 ,非人情可量;历数幽微,岂以意辄度。而议者纷纭,竞起端绪,争指虚远,难可求衷,自非建标准影,无以验其真伪。顷永平中虽有考察之利,而不累岁穷究,遂不知影之至否,差失少多。臣等参详,谓宜今年至日,更立表木,明伺晷度,三载之中,足知当否。令是非有归,争者息竞,然后采其长者,更议所从。”
神龟初,光复表曰:“《春秋》载‘天子有日官,诸侯有日御’,又曰‘履端于始’,‘归余于终’ ,皆所以推二气,考五运,成六位,定七曜,审八卦,立三才,正四序,以授百官于朝,万民于野。阴阳刚柔,仁义之道,冈不毕备。由是先代重之,垂于典籍。及史迁、班固、司马彪著立《书志》,所论备矣。谨案历之作也,始自黄帝,辛卯为元,迄于大魏,甲寅纪首,十有余代,历祀数千,轨宪不等,远近殊术。其消息盈虚,觇步疏密,莫得而识焉。延昌四年冬,中坚将军、屯骑校尉张洪,故太史令张明豫息荡寇将军龙祥,校书郎李业兴等三家并上新历,各求申用。臣学缺章程,艺谢筹运,而窃职观阁,谬忝厥司,奏请广访诸儒,更取通数兼通经义者及太史,并集秘书,与史官同验疏密,并请宰辅群官临检得失,至于岁终,密者施用。奉诏听可。时太傅、太尉公、清河王臣怿等以天道至远,非卒可量,请立表候影,期之三载,乃采其长者,更议所从。又蒙敕许。于是洪等与前镇东府长史祖莹等研穷其事,尔来三年,再历寒暑,积勤构思,大功获成。谨案洪等三人前上之历,并驸马都尉卢道虔、前太极采材军主卫洪显、殄寇将军太史令胡荣及雍州沙门统道融、司州河南人樊仲遵、定州钜鹿人张僧豫所上,总合九家,共成一历,元起壬子,律始黄钟,考古合今,谓为最密。昔汉武帝元封中治历,改年为太初,即名《太初历》;魏文帝景初中治历,即名《景初历》。伏惟陛下道唯先天,功邈稽古,休符告征,灵蔡炳瑞。壬子北方,水之正位;龟为水畜,实符魏德;修母子应,义当《麟趾》。请定名为《神龟历》。今封以上呈,乞付有司重加考议。事可施用,并藏秘府,附于典志。”肃宗以历就,大赦改元,因名《正光历》,班于天下。其九家共修,以龙祥、业兴为主。
壬子元以来,至鲁隐公元年岁在己未,积十六万六千五百七,算外;入甲寅纪来,至隐公元年己未 ,积四万五千三百七,算外。
壬子元以来,至今大魏正光三年岁在壬寅,积十六万七千七百五十,算外;壬子岁入甲申纪寅以来,至今孝昌二年岁在丙午 ,积四万六千五百五十四,算外。从壬子元以来,至今大魏孝昌三年岁次丁未,积十六万七千七百五十六,算上;壬子岁入甲申纪以来,至今大魏孝昌三年岁次丁未,积四万六千五百五十六,算上。
章岁,五百五。古十九年七闰,闰余尽为章。积至多年,月尽之日,月见东方 ,日蚀先晦,辄复变历,以同天象。二百年多一日,三百年多一日半,晦朔失。故先儒及纬文皆言“三百年斗历改宪”。候天减闰,五百五年减闰余一,九千五百九十五年减一闰月,则从僖公五年至今,日蚀不失晦与二日,合朔者多。闰余成月,余尽为章。
章闰,一百八十六。五百五年闰月之数,其中减旧十九分之一。
章月,六千二百四十六。五百五年所有月之数并闰月。
部法,六千六十。十二章为一部,至此年小余成日,为度法。
斗分,一千四百七十七。四分度法得一千五百一十五,为古法。今减三十八者,从僖公五年以来减七日有奇,谓为最近。一百一十三岁减阙 日,减之太深,是以三十余年改徙四子也。
纪法,六万六百。十部成纪,大余十也。
统法,十二万一千二百。二纪成统,大余二十。
元法,三十六万三千六百。三统成元,大余尽。
日法,七万四千九百五十二。十二乘章月为日法。章月,一年之闰分。
周天分,二百二十一万三千三百七十七。以度法通三百六十五度,内斗分。
气法,二十四。岁中十三,一年一十二次。次有初中,分为二十四。
经月,大余二十九,小余三万九千七百六十九。日法除周天分得之。日法者一部之月数,周天分者部之日数。以部月除蔀日,得一月二十九及余,日周天分即为月通。
会数,百七十三,余二万三千二百八。五月二十三分月之二十为一会。以二十三乘五月,内二十,得一百三十五,以乘周天分。以二十三乘日法除之,得一百七十三及余。
会通,一千二百九十八万九千九百四。以日法乘会数,内会余。
周日,二十七,余四万一千五百六十二。以月一日行除周天,得二十七日及余。
通周,二百六万五千二百六十六。日法乘周日二十七,内周余。
小周,六千七百五十一。月一日行十三度,乘章岁,内章闰也。
月周,八万一千一十二。以十二乘小周即得,与度同。
推月朔术第一
推积月术曰:置入纪年,算外,以章月乘之,如章岁为积月,不尽为闰余。闰余满三百一十九以上,其岁有闰。
推朔积日术曰:以通数乘积月,为朔积分,分满日法为积日,不尽为小余。六旬去积日,不尽为大余。命以纪,算外,则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日。
推上下弦望术曰:加朔大余七、小余二万八千六百八十、小分一,小分满四,从小余;小余满日法,从大余一;大余满六十,去之,即上弦日。又加,得望;又加,得下弘;又加,得后月朔。
推二十四气术第二
推二十四气术曰:置入纪年以来,算外,以余数乘之为实。以部法除之,所得为积没,不尽为小余。以六旬去积没,不尽为大余。命以纪,算外,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冬至日。求次气,加大余十五、小余一千三百二十四、小分一,小分满气法二十四,从小余一;小余满部法,从大余一;大余满六十,去之,命如上,即次气日。
推闰术曰:以闰余减章岁五百五,余以岁中十二乘之。满章闰一百八十六,得一月;余半法已上,亦得一月。数从天正十一月起,算外,闰月月也。闰有进退,以无中气为正。
冬至十一月中 小寒十二月节 大寒十二月中立春正月节
雨水正月中 惊蛰二月节 春分二月中 清明三月节
谷雨三月中 立夏四月节 小满四月中 芒种五月节
夏至五月中 小暑六月节 大暑六月中 立秋七月节
处暑七月中 白露八月节 秋分八月中 寒露九月节
霜降九月中 立冬十月节 小雪十月中 大雪十一月节
推合又交会月蚀去交度术曰:“置入纪朔积分,朔以交会差分并之,今用甲申纪,差分七百四十一万八千七百八十四也。 以会通去之,所得为积交,余不尽者,以日法除之,所得为度余,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却去交度及余。
求次月去交度术曰:加度二十九日、度余三万九千七百六十九,除如上,则次月去交度及分。
求望去交度术曰:加度十四日、度余五万七千三百六十半,度余满日法从度,满会数去之,亦除其余;余若不足减者,减度一,加会虚,则望去交度及分。朔望去交度分如朔望合数十四度、度余五万七千三百六十半已下,入交限数一百五十八度、度余四万七百九十九半以上者,朔则交会,望则月蚀。
甲子纪合朔月在日月如合璧,交中。
甲戌纪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四十九度 度余三万六千七百四十四
甲申纪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九十八度 度余七万三千四百八十八
甲午纪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一百四十八度 度余三万五千二百二十八
甲辰纪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二十四度 度余四万八千八百一十六
甲寅纪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七十四度 度余一万六百八
求交道所在月:以十一月朔却去交度及余,减会数及余,余若不足减者,减一度,加入法,乃减之。乃以十一月朔小余加之,满日法,除去之,从日一,余为日余。命起往年十一月,如历月大小除之,不满月者为入月,算外,交道日。交在望前者,其月朔则交会,望则月蚀;交在望后者亦其月月蚀,后月朔则交会。交正在望者,其月月蚀既,前后朔皆交会;交正在朔者,日蚀既,前后望皆月蚀。
求后交月及日:以会数及余加前入月日及余,余满日法,从日一,如历月大小除之,命起前蚀月,得后交月及余。
推月在日道表里术曰:置入纪朔积分,又以纪交会差分加之,今用甲申纪交会差分七百四十一万八千七百八十四。 倍会通,去之。余不满会通者:纪首里者,则天正十一月合朔,月在日道里;纪首表者,则月在表。若满会通者:纪首表者,则月在里;纪首里者,则月在表。黄道南为表,北为里。其满会通者去之,余如日法而一,即往年天正十一月朔却交度及余。以却去交度及余减会数及会余,会余若不足减者,减一度,加日法乃减。余为前去度及余。又以十一月朔小余加之,满日法从度一。命起十一月,如历月大小除之,不满月者为入月日及余,算外,交道日。若十一月朔月在日道里者,此交为出外,后交为入内;十一月朔在表者,此交为入内,后交为出外。一出一入,常法也。 其交在朔后望前者,朔,月在日道表里与十一月同,望则反矣。若交在望后朔前者,望与十一月同,后月朔则异矣。若先交会后月蚀者,朔,月在日道里;望,在表。朔在表,则望在里。其先月蚀后交会者,望在表则朔在里也。 望在里则朔在表矣。
推交会起角术曰:其月在外道,先会后交者,亏从东南角起;先交后会者,亏从西南角起。其月在内道,先会后交者,亏从西北角起;先交后会者,亏从西北角起。合交中者,蚀之既。其月蚀在日之冲,起角亦如之。凡日月蚀,去交十五为限,十以下是蚀也,十以上,亏蚀微少,光影相接而已。
推蚀分多少术曰:置入交限十五度,以朔望去交日数减之,余则蚀分。
推合朔入历迟疾盈缩第四
推合朔入历迟疾术曰:置入纪以来朔日积分,又以纪迟疾差分并之。今用甲申纪,迟疾差分一百八十二万九千七百九十二。 以通周如一为积周,不尽者以日法约之,为日,不尽为日余。命日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合朔入历日。
甲子纪 迟疾差二十四日 日余六万三千五百六十八
甲戌纪 迟疾差二十四日 日余四万二千二百五十六
甲申纪 迟疾差二十四日 日余二万九百四十四
甲午纪 迟疾差二十三日 日余十万四千五百八十四
甲辰纪 迟疾差二十三日 日余五万三千二百七十二
甲寅纪 迟疾差二十三日 日余三万一千九百六十
求次月入历日术曰:加一日、日余七万三千一百五十九,日余满日法从日,日满二十七去之,亦除余如周日余;日余若不足,减一日,加周虚。日满二十七而余不满周日日余者,为入历值,周日法满去之,为入历一日。
求望入历术曰:加十四日、日余五万七千三百六十半。又加,得后月历日。
月行迟疾度及分 损益率 盈缩并 盈缩积分
一日十四度二百六十一 益六百八十 盈初分
二日十四度三百分 益六百一十九 盈六百八十 盈积分七千五百五十
三日十四度二百四十六分 益五百五十五 盈一千二百九十九 盈积分一万四千四百二十二分
四日十四度一百七十一分 益四百九十 盈一千八百五十四 盈积分二万五百八十四
五日十四度九十九分 益四百一十八 盈二千三百四十四 盈积分二万六千二十四
六日十三度四百七十一分 益二百八十五 盈二千七百六十二 盈积分三万六百六十五
七日十三度二百六十六分 益八十 盈三千四十七 盈积分二万三千八百二
八日十三度六十一分 损一百二十五 盈三千一百二十七 盈积分三万四千七百一十七
九日十三度四百三十九分 损二百五十二 盈三千二 盈积分三万三千三百二十九
十日十二度三百三十八分 损三百五十三 盈二千七百五十 盈积分三万五百三十一
十一日十二度二百三十七分 损四百五十四 盈二千三百九十七 盈积分二万六千六百一十二
十二日十二度一百三十六分 损五百五十五 盈一千九百四十二 盈积分二万一千五百七十二
十三日十二度三十五分 损六百五十六 盈一千三百八十八 盈积分一万五千四百一十
十四日十一度四百六十四分 损七百三十一 盈七百三十二 盈积分八千一百二十七
十五日十二度三十六分 益六百五十五 缩初
十六日十二度一百九分 益五百八十二 缩六百五十五 缩积分七千一百七十二
十七日十二度一百八十九分 益五百二 缩一千二百三十七 缩积分一万三千七百三十四
十八日十二度二百九十分 益四百一 缩一千七百三十七 缩积分一万九千三百七
十九日十二度三百九十二分 益二百九十九 缩二千一百四十 缩积分二万三千七百五十九
二十日十二度四百九十六分 益一百九十五 缩二千四百三十九 缩积分二万七千七十九
二十一日十三度一百一十八分 益六十八 缩二千六百三十四 缩积分二万九千二百四十四
二十二日十三度二百三十三分 损五十七 缩二千七百二 缩积分二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二十三日十三度三百八十八分 损二百二 缩二千六百四十五 缩积分二万九千三百六十六
二十四日十四度二十九分 损三百四十八 缩二千四百四十三 缩积分二万七千一百二十三
二十五日十四度一百七十四分 损四百九十三 缩二千九十五 缩积分二万三千二百五十九
二十六日十四度三百八十七分 损六百六 缩一千六百二 缩积分一万七千七百八十六
二十七日十四度三百一十一分 损六百三十一 缩九百九十六 缩积分一万一千五十八
周日十四度三百三十九 损六百五十小分缩三百六十五 缩积分四百五十二。
分小分九千六百八十四分 九千 六百八十四分 。, 推合朔交会月蚀定大小余术曰:以入历日余乘所入历下损益率,以小周六千七百五十一除之,所得以损益盈缩积分,为定积分。值盈者,以减本朔望小余;值缩者,加之。加之满日法者,交会加时在后日。减之,不足减者,减上一日,加下日法乃减之,交会加时在前日。月蚀者,随定大小余为定日加时。
推加时术曰:以时法六千二百四十六除定小余,所得命以子起,算外。朔望加时有余不尽者,四之,加法得一为少,二为半,三为太半。又有余者,三之,如法得一为强,半法以上排成之,不满半法弃之。以强并少为少强,并半为半强,并太为太强,得二强者为少弱,以定之并少为半强,以之并半为太弱。以之并太为一弱,随所在辰命之,则其强弱。日之冲为破,月常大破下蚀。
入历值惆日者术曰:以周日日余乘损率,以周日度小分并。又以入历日余乘之为实,以小周乘周日日余为法,实如法得一,以减缩积积分。有余者,以加本朔望小余,小余满日法从大余一,是为蚀后日。推加时如上法。
推日月合朔弦望度术第五
推日度术曰:置入纪朔积日,以日度法乘之,满周天去之,余满日度法为度,不尽为余。命度起牛前十二度,牛前十二度,在斗十五度也。 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日所在度。
推日度又法,术曰:置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斗分一千四百七十七,以冬至去朔日数减一,余以减周天度,冬至小余减斗分,不足减者,减度一,加日度法,乃减之。命起如上,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日夜半日所在度。
求次月日所在度术曰:月大加三十度,月小加二十九度,求次日加一度,宿次除之,迳斗去其分一千四百七十七。
推合朔日月共度术曰:以章岁乘朔小余,以章月除之,所得为大分,不尽为小,以加夜半日度分,分满日度法从度,命起如前,即所求天正十一月朔日月共度。
求次月合朔共度术曰:加度二十九、大分三千二百一十五、小分二千四百五十五,小分满章月从大分,大分满日度法从度,宿次除之,迳斗除其分,则次月合朔日月共度。
推月度术曰:置入纪朔积日,以月周八万一千一十二乘之,满周天去之,余以日度法约之为度,不尽为度分。命度起牛前十二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月所在度及分。
推月度又一法,术曰:以小周乘朔小余为实,以章岁乘日法为法,实如法得一为度;不满法者,以章月除之,为大分,不尽为小。所得以减合朔度及分,余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月所在度及分。
求次月度术曰:小月加度二十二、分二千六百五十一,大月加度三十五、分四千八百八十三,分满日度法从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次月所在度。
求次日月行度术曰:加度十三、分二千二百三十二,分满日度法从度,宿次除之,迳斗去其分。
求弦望日所在度术曰:加合朔度七、大分二千三百一十八、小分五千二百九十八、微分一,微分满四从小分,小分满章月从大分,大分满日度法从大度,命如上,则上弦日所在度。又加得望、下弦、月合朔。
斗二十六度 牛八度 女十二度 虚十度。
危十七度 室十六度 壁九度
北方玄武七宿:九十八度一千四百七十七分
奎十六度 娄十二度 胃十四度 昴十一度
毕十六度 觜二度 参九度
西方白虎七宿:八十度
井三十三度 鬼四度 柳十五度 星七度
张十八度 翼十八度 轸十七度
南方朱鸟七宿:一百一十二度
角十二度 亢九度 氐一十五度 房五度
心五度 尾十八度 箕十一度
东方仓龙七宿:七十五度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六千六十分度之一千四百七十七。通分,得二百二十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七,名曰周天分。
五行没灭易卦气候上朔术第六
推五行用事日:水、火、木、金、土各王七十三日、小余二百九十五、小分九、微分三,春木、夏火、秋金、冬水四立即其用事。始求土者,置立春大小余及分,以木王七十三日、小余二百九十五、小分九、微分三加之,微分满五从小分一,小分满气法二十四从小余一,小余满蔀法从大余一,大余满六十去之,命以纪,得季春土王日。又加土王十八日、小余一千五百八十八、小分二十、微分二,满从命如上,即得立夏日。求次如法。又一法求土王用事日:各置四立大小余及分,各减大余十八、小余一千五百八十八、小分二十、微分二,命以纪,算外,即四立土王日。若大余不足减者,加六十而后减之;小余不足减者,减取大余一,加蔀法乃减之。
推没灭 术曰:因冬至积没有小余者,加积一,以没分乘之,如没法而一,为积日,不尽为没余。以六旬去积日,余为没日,命以纪,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冬至后没日。
求次没 术曰:加没日六十九、没余二万七百六十四、,没余满没法三万一千七百七从没日一,没日满六十去之,命以纪,算外,即次没月。一岁常有五没或六没,小余尽者为灭日。又,以冬至去朔日加没日,冬至小余满部法从没日,命日起天正十一月,如历月大小除之,不足,除者入月算,命以朔,算外,即冬至后没日。求次没:加没没日六十九,没余三千九百五十九、没分二万四千六百九十七,分满没法从没余,满部法从没日,命起前没月,历月大小除之,即后没日及余。
推四正卦 术曰:因冬至大小余,即《坎卦》用事日;春分,即《震卦》用事日;夏至,即《离卦》用事日;秋分,即《兗卦》用事日。
求《中孚卦》:加冬至小余五千五百三十、小分九、微分一,微分满五从小分,小分满气法从小余,小余满部法从大余,命以纪,算外,即《中孚卦》用事日。其《解》加《震》,《咸》加《离》,《贲》加《兗》,亦如《中孚》加《坎》。
求次卦:加《坎》大余六、小余五百二十九、小分十四、微分四,微分满五从小分,小分满气法从小余,小余满部法从大余,命以纪,算外,即《复卦》用事日。《大壮》加《震》,《妒》加《离》,《观》加《兗》,如《中孚》加《坎》。
十一月,《未济》、《蹇》、《颐》、《中孚》、《复》;十二月,《屯》、《谦》、《睽》、《升》、《临》;正月,《小过》、《蒙》、《益》、《渐》、《泰》;二月,《需》、《随》、《晋》、《解》、《大壮》;三月,《讼》、《豫》《蛊》、《革》、《史》;四月,《旅》、《师》、《比》、《小畜》、《乾》;五月,《大有》、《家人》、《井》、《咸》、《始》;六月,《鼎》、《丰》、《涣》、《履》、《遁》;七月,《恆》、《节》、《同人》、《损》、《否》;八月,《巽》、《萃》、《大畜》、《贲》、《观》;九月,《归妹》、《无妄》、《明夷》、《困》、《剥》;十月,《艮》、《既济》、《噬嗑》、《大过》、《坤》。
四正为方伯,《中孚》为三公,《复》为天子,《屯》为诸侯,《谦》为大夫,《睽》为九卿》,《升》还从三公,周而复始。九三应上九,清净微温阳风;九三应上六,绛赤决温阴雨。六三应上六,白浊微寒阴雨;六三应上九,曲尘决寒阳风。诸卦上有阳爻者,阳风;上有阴爻者,阴雨。
推七十二候 术曰:因冬至大小余,即虎始交日,加大余五、小余四百四十一、小分八、微分一,微分满三从小分,小分满气法从小余,小余满部从大余,命以纪,算外,所候日。
冬至 虎始交 芸始生 荔挺出
小寒 蚯蚓结 麋角解 水泉动
大寒 雁北向 鹊始巢 雉始雊
立春 鸡始乳 东风解冻 蛰虫始振
雨水 鱼上冰 獭祭鱼 鸿雁来
惊蛰 始雨水 桃始华 仓庚鸣
春分 鹰化鸠 玄鸟至 雷始发声
清明 电始见 蛰虫咸动 蛰虫启户
谷雨 桐始花 田鼠为鴽 虹始见
立夏 萍始生 戴胜降於桑 蝼蝈鸣
小满 蚯蚓出 王瓜生 苦菜秀
芒种 靡草死 小暑至 螳螂生
夏至 鵙始鸣 反舌无声 鹿角解
小暑 蝉始鸣 半夏生 木槿荣
大暑 温风至 蟋蟀居壁 鹰乃学习
立秋 腐草化萤 土润溽暑 凉风至
处暑 白露降 寒蝉鸣 鹰祭鸟
白露 天地始肃 暴风至 鸿雁来
秋分 玄鸟归 群鸟养羞 雷始收声
寒露 蛰虫附户 杀气浸盛 阳气始衰
霜降 水始涸 鸿雁来宾 雀入大水化为蛤
立冬 菊有黄华 豺祭兽 水始冰
小雪 地始冻 雉入大水化为蜃 虹藏不见
大雪 冰益壮 地始坼 鹖旦不鸣
术曰:因冬至虎始交后,五日一候。
推上朔法:置放纪年减一,加八,以六律乘之,以六千去之,余为大余,以甲子算外,上朔日。
推五星六通术第七
上元壬子以来至《春秋》隐公元年己未,积十六万六千五百七,算外;至今大魏熙平二年,岁次丁酉,积十六万七千七百四十五,算外。
木精曰岁星,其数二百四十一万六千六百六十。
火精曰荧惑星,其数四百七十二万五千八百四十八。
土精曰镇星,其数三百二十九万一千二十一。
金精曰太白,其数三百五十三万八千一百三十一
水精曰辰星,其数七十万二千一百八十二
推五星:置上元来尽所求年,减一,以周天二百二十一万三千三百七十乘之,名为六通之实。以部法除之,所得为冬至积日,不尽为小余。以旬六去积日,不尽为大余,命以甲子,算外,即冬至日。以章岁五百五除冬至小余,所得命子,算外,即律气加时。
五星各以其数为法,除六通实,所得为积合,不尽为合余。以合余减法,余为入岁度分,以日度约之,所得即所求天正十一月冬至后晨夕合度算及余。其金、水,以一合日数及合余减合度算及余,得一者为夕见,无所得为晨见。若度余不足减,减合度算一,加日度法乃减之。命起牛前十二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天正十一月冬至后晨夕合度及余。
求星合月及日:置冬至朔日数减一,以加合度算,以冬至小余加度余,度余满日度法去之,加度一,合度算变成合日算,余为日余。命起天正十一月,如历月大小除之,不满月者,算外,星合月及日,有闰计之。
求后合月及日,以合终日数及余如前入月算及余,余满日度从日,历月大小除之,起前合月,算外,即后合月及日。其金、水,以一合日数及余,加晨得夕,加夕得晨。
求后合度:以行星度及余加前合度算及余,余满日度从度,命起前合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后合度及余。迳斗去其分一千四百七十七。
岁星:合终日数三百九十八,合终日余四千七百八十,行星三十三度,度余三千三百三,周虚一千二百八十。
岁星:晨与日合,在日后伏,十六日、余二千三百九十,行星二度、余四千六百八十一半。去日十三度半,晨见东方,顺,疾,日行五十七分之十一,五十七日行十一度。顺,迟,日行九分,五十七日行九度而留。不行,二十七日而旋。逆,日行七分之一,八十四度日退十二度。复留二十七日。复顺,迟,日行九分,五十七日行九度。复疾,日行十一分,五十七日行十一度,在日前,夕伏西方。顺,迟,十六日、日余二千三百九十,行星二度、余四干千六百八十一半,与日合。凡一见三百六十六日,行星二十八度;在日前后伏三十二日、余四千七百八十,行星五度,度余三千三百三,复终于晨见。
荧惑:合终日数七百七十九,合终日余五千一十八,周虚九百五十二,行星四十九度,度余二千一百五十四。
荧惑:晨与日合,在日后伏,七十一日、余五千五百八十四,行星五十五度、余四千八百四十五半。去日十六度,晨见东方,顺,迟,日行二十三分之十四,一百八十四日行一百一十二度。顺,迟,日行二十三分之十二,九十二日行四十八度而留。不行,十一日而旋。逆,日行六十二分之十七,六十二日退十度。复留十一日。复顺,疾,日行十四分,一百八十四日行一百一十二度。在日前,夕伏西方,顺,七十一日、余五千五百八十四,行星五十五度、度余四千八百四十五半,而与日合。凡一见六百三十六日,行星三百三度;在日前后伏一百四十三日、余五千一百八,行星一百一十一度、余三千六百四十一,过周四十九度、度余二千一百五十四,复终于晨见。
镇星:合终日数三百七十八日、余三百四十一,行星十二度、余四千九百二十四,周虚五千七百一十九。
镇星:晨与日合,在日后伏,十八日、日余一百七十半,行星二度、余二千四百六十二,去日十五度半,晨见东方。顺,日行十二分之一,八十四日七度而留。不行,三十六日而旋。逆,日行十七分之一,一百二日退六度。复留三十六日。复顺,日行十二分之一,八十四日行七度,在日前,伏西方。顺,十八日、日余一百七十半,行星二度、余二千四百六十二,而与日合。凡见三百四十二日,行星八度;在日前后,伏三十六日、日余三百四十一,行星四度、度余四千九百二十四,复终于晨见。
太白,金:再合终日数五百八十三日、日余五千一百五十一,周虚九百九,行星二百九十一度、亦曰一合日数。 度余五千六百五半。亦曰一合日余。
太白:晨与日合,在日后伏,六日,退四度,去日十度,晨见东方。逆,日行三分之二,九日退六度。留,不行八日。顺,迟,日行十五分之十一,四十五日行三十三度。顺,疾,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二,九十一日行一百五度。大疾,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三,九十一日行一百一十二度,在日后,晨伏东方。顺,四十一日、余五千六百五半,行星五十一度、度余五千六百五半,而与日合。凡见东方二百四十四日,行星二百四十度,在日后伏,四十一日、余五千六百五半,行星五十一度、余五千六百五半,而与日合。见西方亦如之。 夕与日合,在前,伏四十一日、余五千六百五半,行星五十一度、余五千六百五半,去日十度,夕见西方。顺,疾,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三,九十一日行一百一十二度。顺,迟,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二,九十一日行一百五度。顺,迟,日行十五分之十一,四十五日行三十三度而留。不行,八日而旋。逆,日行三分之二,九日退六度,在日前,夕伏西方。六日退四度,而与日合。凡再见四百八十日,行星四百八十度;在日前后,伏八十三日、余五千一百五十一,行星一百三度、度余五千一百五十一,过周二百一十八度、度余三千六百七十四,复终于晨见。
水星:辰星再合终日数一百一十五、余五千二百八十二,行星五十七度、亦日一合日数。 余五千六百七十一,亦曰一合日余。 周虚七百七十八。
辰星:与日合,在日后,伏十一日,退六度,去日十七度,晨见东方而留。不行,四日。顺,迟,日行七分之五,七日行五度。顺,疾,日行一度、三分之一,十八日行二十四度,在日后,晨伏东方。顺,十七日、余五千六百七十一,行星四十四度、余五千六百六十一,而与日合。凡见东方二十九日,行星二十二度,在日后,伏二十八日、余五千六百七十一,行星三十四度、余五千六百七十一,而与日合。见西方亦然。
辰星:夕与日合,在日前,伏十七日、余五千六百七十一,行星三十四度、余五千六百七十一,去日十七度,夕见西方。顺,疾,日行一度、三分之一,十八日行二十四度。顺,迟,日行七分之五,七日行五度,而留四日,在日前,夕伏西方。逆,十一日退六度,而晨与日合。凡再见五十八日,行星四十六度;在日前后,伏五十七日、余五千二百八十二,行星六十九度、余五千二百八十二,复终于晨见。
斗一至牛五,星纪,丑。 牛五至危五,玄枵,子。
危五至壁三,陬訾,亥。 壁三至娄八,降娄,戌。
娄八至毕二,大梁,酉。 毕二至井五,实沈,申。
井五至鬼三,鹑首,未。 鬼三至张七,鹑火,午。
张七至轸一,鹑尾,巳。 轸一至亢三,寿星,辰。
亢三至心四,大火,卯。 心四至斗一,析木,寅。
志第九 律历三下
孝静世,《壬子历》气朔稍违,荧惑失次,四星出伏,历亦乖舛。兴和元年十月 ,齐献武王入鄴,复命李业兴,令其改下,立《甲子元历》。事讫,尚书左仆射司马子如、右仆射隆之等表曰:
自天地剖判,日月运行,刚柔相摩,寒暑交谢,分之以气序 ,纪之以星辰,弦望有盈缺,明晦有修短。古先哲王则之成化,迎日推策,各有司存,以天下之至王,尽生民之能事,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及卯金受命,年历屡改,当涂启运,日官变业,分路扬镳,异门驰骛,回互靡定,交错不等。岂是人情浅深,苟相违异?盖亦天道盈缩,欲止不能。
正光之历既行于世,发元壬子,置差令朔。测影清台,悬炭之期或爽;候气重室,布灰之应少差。伏惟陛下当璧膺符 ,大横协兆,乘机虎变,抚运龙飞,苞括九隅,牢笼万宇,四海来王,百灵受职。大丞相、渤海王降神挺生,固天纵德,负图作宰,知机成务,拨乱反正,决江疏河,效显勤王,勋彰济世。功成治定,礼乐惟新,以履端归余,术数未尽,乃命兼散骑常侍执读臣李业兴,大丞相府东阁祭酒、夷安县开国公臣王春,大丞相府户曹参军臣和贵兴等,委其刊正。但回舍有疾徐,推步有疏密,不可以一方知,难得以一途揆。大丞相主簿臣孙搴,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臣晔,前给事黄门侍郎臣季景,渤海王世子开府谘议参军事、定州大中正臣崔暹,业兴息国子学生、屯留县开国子臣子述等,并令参预,定其是非。
臣等职司其忧,犹恐未尽。窃以蒙戎为饰,必藉众腋之华;轮奂成宇,宁止一枝之用。必集名胜,更共修理。左光禄大夫臣卢道约 ,大司农卿、彭城侯臣李谐,左光禄大夫、东雍州大中正臣裴献伯,散骑常侍、西兗州大中正臣温子升,太尉府长史臣陆操,尚书右丞、城阳县开国子臣卢元明,中书侍郎臣李同轨,前中书侍郎臣邢子明,中书侍郎臣宇文忠之,前司空府长史、建康伯臣元仲悛,大丞相法曹参军臣杜弼,尚书左中兵郎中、定阳伯臣李溥济,尚书起部郎中臣辛术,尚书祠部郎中臣元长和,前青州骠骑府司马、安定子臣胡世荣,太史令、卢乡县开国男臣赵洪庆,太史令臣胡法通,应诏左右臣张喆,员外司马督臣曹魏祖,太史丞郭庆,太史博士臣胡仲和等,或器标民誉,或术兼世业,并能显微阐幽,表同录异,详考古今,共成此历。甲为日始,子实天正,命历置元,宜从此起。运属兴和,以年号为目,岂独太初表于汉代,景初冠于魏历而已。谨以封呈,乞付有司,依术施用。
诏以新历示齐献武王田曹参军信都芳,芳关通历术,驳业兴曰:“今年十二月二十日,新历岁星在营室十二度,顺 ,疾;天上岁星在营室十一度。今月二十日,新历镇星在角十一度,留;天上镇星在亢四度,留。今月二十日,新历太白在斗二十五度,晨见,逆行;天上太白在斗二十一度,逆行。便为差殊。”
业兴封曰:
岁星行天,伺候以来八九余年,恆不及二度。今新历加二度。至于夕伏晨见,纤毫无爽。今日仰看,如觉二度,及其出没,还应如术。镇星,自造《壬子》元以来,岁常不及,故加《壬子》阙 度,亦知犹不及五度,适欲并加,恐出没顿校十度、十日,将来永用,不合处多。在白之行,顿疾顿迟,取其会归而已。近十二月二十日,晨见东方,新旧二历推之,分寸不异。行星三日,顿校四度。如此之事,无年不有,至其伏见,还依术法。
又芳唯嫌十二月二十日星有前却。业兴推步已来,三十余载,上算千载之日月星辰有见经史者,兴凉州赵匪攵、刘义隆廷尉卿何承天、刘骏、南徐州从事史祖冲之参校,业兴《甲子元历》长于三历一倍。考洛京已来四十余岁,五星出没,岁星、镇星、太白,业兴历首尾恆中,及有差处,不过一日二日、一度两度;三历之失,动校十日十度。荧惑一星,伏见体自无常,或不应度。祖冲之历多《甲子历》十日六度,何承天历不及三十日二十九度;今历还与《壬子》同,不有加增。辰星一星,没多见少,及其见时,与历无舛,今此亦依《壬子》元不改。太白、辰星,唯起夕合为异。业兴以天道高远,测步难积,五行伏留,推考不易,人目仰窥,未能尽密,但取其见伏大归,略其中间小谬,如此历便可行。若专据所见之验,不取出没之效,则历数之道其几废矣。夫造历者,节之与朔贯穿于千年之间,闰余斗分推之于毫厘之内。必使盈缩得衰,间限数合,周日小分不殊锱铢,阳历阴历纤芥无爽,损益之数验之交会,日所居度考之月蚀,上推下减,先定众条,然后历元可求,犹甲子难值。又虽值甲子,复有差分,如此踳驳,参错不等。今历发元甲子,七率同遵,合璧连珠,其言不失。法理分明,情谓为可。如芳所言,信亦不谬。但一合之里星度不验者,至若合终必还。依术,镇星前年十二月二十日见差五度,今日差三度;太白前差四度,今全无差。以此准之,见伏之验,寻效可知,将来永用,大体无失。
芳又云,以去年十二月中算新历,其镇星以十二月二十日在角十一度留,天上在亢四度留,是新历差天五度;太白、岁星并各有差。校于《壬子》旧历,镇星差天五度,太白岁星亦各有差,是旧历差天为多,新历差天为少。凡造历者,皆须积年累日,依法候天,知其疏密,然后审其近者,用作历术。不可一月两月之间,能正是非。若如荧惑行天七百七十九日,一迟、一疾、一留、一逆、一顺、一伏、一见之法,七头一终;太白行天五百八十三日,晨夕之法,七头一终;岁星行天三百九十八日,七头一终;镇星行天三百七十八日,七头一终;辰星行天一百一十五日,晨夕之法,七头一终。造历者必须测知七头,然后作术。得七头者造历为近,不得头者其历甚疏,皆非一二日能知是非。自五帝三代以来及秦、汉、魏、晋,造历者皆积年久测,术乃可观。其仓卒造者,当时或近,不可久行。若三四年作者,初虽近天,多载恐失。今《甲子》新历,业兴潜构积年,虽有少差,校于《壬子元历》,近天者多。若久而验天,十年二十年间,比《壬子元历》,三星行天,其差为密。
献武王上言之,诏付外施行。
上元甲子以来至春秋鲁隐公元年,岁在己未,积二十九万二千七百三十六,算上。
甲子之岁入甲戌纪已来,积十二万四千一百三十六,算上。
上元甲子以来,至大魏兴和二年岁在庚申,积二十九万三千九百九十七,算上。
甲子之岁入甲戌纪至今庚申,积十二万五千三百九十七,算上。
元法,一百一万一千六百。三统之数。
统法,三十三万七千二百。二纪之数。
纪法,十六万八千六百。千部成纪,日数至十。
部法,一万六千八百六十。三十乘章岁,得日月余皆尽之年数。
度法,一万六千八百六十。三十乘章岁,得此数。
日法,二十万八千五百三十。三十乘章月,得此数。
气时法,一千四百五。小二分度法,得一时之数。
章岁,五百六十二。二十九章、十一年减闰余,二万一百七十八年减右一闰月。
章闰,二百七。五百六十二年之闰月数。
章月,六千九百五十一。五百六十二年之月数并闰。
章中,六千七百四十四。五百六十二年月除闰月数。
周天,六百一十五万八千一十七。度法通度,内斗分之数。
通数,六百一十五万八千一十七。日法通二十九日,内经月余之数。
没分,六百一十五万八千一十七余数通经没六十九,内分五万七千二百四十四得此数。
余数,八万八千四百一十七。度法通一年下五,内斗分之数。
没法,八万八千四百一十七。一年之内成甲之外分数。
斗分,四千一百一十七。从斗量周天至此,不成度之分。
虚分,九万七千八百八十三。经月二十九日外少此,不满三十日。
小分法,二十四。二十四气除周天分之数也。
岁中,十二。十二月之中气。
会数,一百七十三。月一出一入黄道之日数,周髀六二十三分月之二十也。
会余,六万七千一百一十七。百七十二日外不成日之分。
会通,三千六百一十四万二千八百七。以日法通百七十三,内会余之数。
会虚,十四万一千四百一十三。会余之外不成度之数。
周日,二十七。周天用日月行数除。
周余,十一万五千六百三十一。周天用日外及本处之分数。
通周,五百七十四万五千九百四十一。日法通二十七,内分。
周虚,九万二千八百九十九。用余外不成日之数。
小周,七千五百一十三。月一日行之数。
月周,二十二万五千三百九十。通小周,内度数。
朔望合数,十四。半经月日数。
度余,十五万九千五百八十八半。半经月日余。
入交限数,一百五十八度。月出入黄道减半月之数。
度余,十一万六千五十八半。减半月小余之外。
推月朔弦望术第一
推积月术曰:置入纪以来尽所求年,减一,以章月乘之,章岁如一,所得为积月,不尽为闰余。闰余三百五十五以上,其年有闰。余五百一十五以上,进退在天正十一月前后,以冬至定之。
推积日术曰:以通数乘积月,为朔积分,日法如一,为积日,不尽为小余。以六旬去积日,不尽为大余。命以余以纪,今命以甲戌纪。 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日。
求次月朔术曰:加大余二十九、小余十一万六百四十七,满除如上,命以纪,算外,即次月朔日。其小余满虚分九万七千八百八十三者,其月大;减者,其月小。
求上下弦望术曰:加朔大余七、小余七万九千七百九十四、小分一。小分满四,从小余;上余满日法,从大余;大余满六十,去之,命以纪算,即上弦日。又加,得望、下弦、后月朔。
推二十四气闰术第第二
推二十四气术曰:置入纪以来尽所求年,减一,以余数乘之,部法如一,为积没,不尽为小余。以六旬去积没,不尽为大余,命以纪,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冬至日。
求次气术曰:加大余十五、小余三千六百八十四、小分一,小分满小分法二十四,从小余;小余满部法,从大余一,命如止,算外,即次气日。
推闰术曰:以闰余减章岁,余以岁中十二乘之,满章闰二百七得一,月余半法以上亦得一月,数起天正十一月,算外,即闰月。闰月有进退,以无中气定之。
推闰又法术曰:以岁中乘闰余,加章闰得一,盈章中六千七百四十四,数起冬至,算外,中气终闰月也。盈中气在朔若二日,即前月闰。
冬至十一月中 小寒十二月节 大褰十二月中 立春正月节
雨水正月中 惊蛰二月节 春分二月中 清明三月节
谷雨三月中 立夏四月节 小满四月中 芒种五月节
夏至五月中 小暑六月节 大暑六月中 立秋七月节
处暑七月中 白露八月节 秋分八月中 寒露九月节
霜降九月中 立冬十月节 小雪十月中 大雪十一月节
推合朔却去度表里术第三
推合朔却去交度术曰:置入纪以来朔积分,又以所入纪交会差分并之,甲戌纪交会差分二千六百五十二万二千六百四十九。 以会通去之,所得为积交;不尽者,以日法约之,为度,不尽者为度余,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却去交度及度余。
甲子纪纪首合朔,日月合璧,交中。
甲戌纪纪首合朔,月在日道表。 交会差一百二十七度 度余三万九千三百四十九
甲申纪纪首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八十一度 度余一万一千五百六十一
甲午纪纪首合朔,月在日道里。 交会差三十四度 度余十九万二千三百一十三
甲辰纪纪首合朔,月在日道表。 交会差一百六十二度 度余二万三千一百二十二
甲寅纪纪首合朔,月在日道表。 交会差一百一十五度 度余二十万三千八百七十四
求次月却交度术曰:加度二十九、度余十一万六百四十七,度余满日法从度,度满会数去之,亦除其会余,即次月朔却去交度及度余。
求望却去交度术曰:加度十四、度余十五万九千五百八十八半,满除如上,郎望却去交度及度余。
推月在日道表里术曰:置入纪以来朔积分,又以纪交会差分并之,倍会通去之,余以会通减之,得一减者,为月在日道里;无所得者,为月在日道表。
求次月表里术曰:加次月度及度余,加表满会数及会数余,则在里;加里满会数及会余,则在表。
推交道所在日术曰:以十一月朔却去交度及余减会数及会余,会余若不足减者,减一度,加日法乃减之;又以十一月朔小余加之,满日法从度,余为度余,即是天正十一月朔前去交度及余,如历月大小除之,起天正月十一月,不满月者为入月,算外,交道所在日。又以岁中乘入月小余,日法除之,所得命以子,算外,即交道所在辰。其交在望前者,其月朔则交道,望则月蚀。交在望后者,其月月蚀,后朔交会。交正在望者,月月蚀既,前后朔交会。交正朔者,日蚀既,前后月望皆月蚀。
求后交月及日术曰:以会数及会余加前八月算及余,余满日法从日,日如历月大小除之,起前交月,算外,即后交月及日。以次放之。
推交会起角术曰:其月在外道,先会后交者,亏从东南角起;先交后会者,亏从西南角起。其月在内道,先会后交者,亏从西北角起,合交中者,蚀之既。其月蚀在日之冲,起角亦如之。
推蚀分多少术曰:其朔望去交度及度余如入交限数一百五十八度、度余十一万六千五十八半以上者,以减会数及会数余,余为不蚀度。若朔望去交度如朔望合数十四度、度余十五万九千五百八十八半以下者,即是不余度。皆以减十五,余为蚀分。朔望去交度尽者,蚀之既。
推合朔月蚀入迟疾历盈缩术第四
推合朔入迟疾历术曰:置入纪以来朔积分,又以所入纪迟疾差分并之,甲戌纪迟差分二百三十五万二千一百九十一。 以通周去之,所得日余周;不尽者,以日法约之,为日,不尽者为日余。命日,算外,即所求年天正月十一月合朔入历日。
求次月入历日术曰:加一日、日余二十万三千五百四十六,日蚀满从日日法,日满周日及周余去之,命如上,算外,即次月入历日。
求望入历术曰:加日十四日、余十五万九千五百八十八半,满除如上,算外,即望入历日。
月行迟疾度及合 损益率 盈缩并率
盈缩积分
一日十四度四百二分 益七百五十 盈初
二日十四度三百三十四分 益六百八十九 盈七百五十七
盈积分二万一千一十一
三日十四度二百六十一分 益六百一十六 盈一千四百四十六
盈积分四万一百三十五
四日十四度一百九十分 益五百四十五 盈二千六十二
盈积分五万七千二百三十二
五日十四度一百一十一分 益四百六十六 盈二千六百七
盈积分七万二千三百六十
六日十三度五百二十二分 益二百一十五 盈三千七十三盈积分八万五千二百九十四
七日十三度二万九十六分 益八十九 盈三千三百八十八
盈积分九万四千三十七
八日十三度六十八分 损一百三十九 盈三千四百七十七
盈积分九万六千五百七
九日十二度四百六十八分 损二百八十三 盈三千三百三十八
盈积分九万二千六百四十九
十日十二度三百七十九分 损三百九十 盈三千五十五
盈积分八万四千七百九十四
十一日十二度二百六十七分 损五百二 盈二千六百六十五
盈积分七万三千九百六十九
十二日十二度一百五十一分 损六百一十八 盈二千一百六十三
盈积分六万三十六
十三日十二度四十分 损七百二十九 盈一千五百四十五
盈积分四万二千八百八十三
十四日十一度五百一十五分 损八百一十六 盈八百一十六
盈积分二万二千六百四十九
十五日十二度三十八分 益七百三十一 缩初
十六日十二度一百二十三分 益六百三十六 缩七百三十一
缩积分二万二百九十
十七日十二度二百一十一分 益五百五十八 缩一千三百七十七
缩积分三万八千二百二十
十八日十二度二百二十四分 益四百四十五 缩一千九百三十五
缩积分五万三千七百
十九日十二度四百三十五分 益三百三十四 缩二千三百八十
缩积分六万六千五十九
二十日十二度五百五十五分 益二百一十四 缩二千七百一十四
缩积分七万五千三百二十九
二十一日十三度一百二十八分 益七十九 缩二千九百二十八
缩积分八万一千二百六十九
二十二日十二度二百七十分 损六十三 缩三千七缩积分八万三千四百六十三
二十三日十三度四百三十二分 损二百二十五 缩二千九百四十四
缩积分八万一千七百一十三
二十四日十四度三十三分 损三百八十八 缩二千七百一十九
缩积分七万五千四百六十八
二十五日十四度一百九十四分 损五百四十九 缩二千三百三十一
缩积分六万四千六百九十九
二十六日十四度三百一十九分 损六百七十四 缩一千七百八十二
缩积分四万九千四百六十一
二十七日十四度三百三十六分 损七百一 缩一千一百八
缩积分三万七百五十四
周日十四度三百七十九分 损七百三十四 缩四百七
缩积分一万一千二百九十七
推合朔交会月蚀定大小余,术曰:以入历日余乘所入历下损益率,以小周七千五百一十三除之,所得捐益盈缩积分为定积分。积分盛者,以减本朔望小余;缩者,加之。加之满日法者,交会加时在后日;减之,不足减者,减一日,加日法乃减之,交会加时在前日。月蚀者,随定大小蚀余为定日加时,
推加时术曰:以岁中乘定小余,日法除之,所得命以子,算外。朔望加时有余不尽者,四之,如法得一为少,二为半,三为太。半又有余者,三之,如法得一为强,半法以上排成一,不满半法弃之。以强并少为少强,并半强为半强,并太为太强。得二强者为少弱,以之并少为半弱,以之并半为太弱,以之并太弱为一辰弱。随所在辰而命之,即其强弱。日之冲为破,月在破下蚀。
推日月合朔弦望度术第五
推日度术曰:置入纪以来朔积日,以日度法一万六千八在六十乘之,满周天去之,余以日度法约之为度,余命起牛前十二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半日所在度及分。
推日度又法,术曰:置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斗分四千一百一十七,以冬至去朔日数减一,以减周天度,冬至小余减斗分;斗分不足减者,减一度,加日度法乃减之。命起如上,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日所在度及分。
求日次月次日所在度术曰:月大者加度三十,月小者加度二十九,次日者加度一,宿次除之,遥斗除其分。
推合朔日月共度术曰:以章岁五百六十二乘朔小余,以章月六千九百五十一除之,所得为大分,不尽为小分。以加夜半日度分,分满日度法从度,命如上,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合朔日月共度。
推合朔日月共度又法,术曰:加度二十九、大分八千九百四十五、小分六千九百一十九,小分满章月从大分;大分满日度法从度,宿次除之,迳斗去其分,算外,即次月合朔日月共度。
推月度术曰:置入纪以来朔积日,以周二十二万五千三百九十乘之,满周天去之。余以日度法约之为度,余为度分,命起牛前十二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年求年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月所在度及分。
推月度又法,术曰:以小周乘朔小余为实,章岁乘日法为法,实如法得一为度;不满法者,以章月除之为大分,余为小分。所得以减合朔度及度分,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月所在度及分。
求次月月度术曰:月小,加度二十二、分七千三百七十三,月大,加度三十五、分一万三千五百八十三,分满日度法从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月次月所在度。
求次日月度术曰:加度十三、分六千二百一十,分满日度法从度,除如上,算外,即月次日所在度。
求弦望日所在度术曰:加合朔度七、大分六千四百五十一、小分三千四百六十一、微分二,微分满四从小分,小分满章月从大分,大分满日度法从度,命如上,算外,即上弦日所在度。又如,得望、下弦、后月合朔。
求弦望月所在度术曰:加合朔度九十八、大分一万一千六百九十五、小分五千二百二十五、微分一,满除如上,算外,即上弦日月所在度。又加,得望、下弦、后月合朔。
斗二十六度 牛八度 女十二度 虚十度
危十七度 室十六度 壁九度
北方玄武七宿:九十八度分四千一百一十七
奎十六度 娄十二度 胃十四度 昴十一度
毕十六度 觜二度 参九度
西方白虎七宿:八十度
井三十三度 鬼四度 柳十五度 星七度
张十八度 翼十八度 轸十七度
南方朱鸟七宿:一百一十二度
角十二度 亢九度 氐十五度 房五度
心五度 尾十八度 箕十一度
东方仓龙七宿:七十五度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一万六千八百六十分度之四千一百一十七,通之,得六百一十五万八千一十七,名曰周天。
推土王灭没卦候上朔术第六
推土王日术曰:置四立大小余,各减其大余十八、小余四千四百二十、小分十八、微分二,大余不足减者,加六十乃减之;小余不足减者,减一日,加部法乃减之;小分不足减者,减小余一,加小分法二十四乃减之;微分不足减者,减小分一,加五,然后皆减之。命以纪,算外,即四立前土王日。
推土王又法,术曰:加冬至大余二十七、小余六千六百三十一、小分六、微分三,微分满五从小分,小分满小分法从小余,小作法满部法从大余一,命以纪,算外,即季冬土王日。
求次季土王日术曰:加大余九十一、小余五千二百四十四、小分六,小分满小分法从小余,小余满部法从大余,大余满六十去之,命以纪,算外,即次季土王日。
推灭没术曰:因冬至积没有小余者,加积没一,以没分乘之,以没法八万八千四百一十七除之,所得为积日,不尽为没余。六方旬去积日,不尽为没日,命以纪,算外,即所求天正十一月冬至后没日。
求次没灭术曰:加没日六十九、没余五万七千二百四十四,没余满没法从没日,没日满六十去之,命以纪,算外,即次没日。余尽者为灭。
求次没术曰:加没日六十九、没余一万九百一十五、没分六万二千二百八十五,没分满没法从没余,没余满部法从没日。命起前没月,历月大小除之,不满月者,即后没日及没余、没分。命曰如上,算外,即次没日。
推四正卦术曰:因冬至大小余即《坎卦》用事日,春分即《震卦》用事日,夏至即《离卦》用事日,秋分即《兗卦》用事日。《中孚》因《坎卦》。
求次卦术曰:加《坎卦》大余六,小余一千四百七十三、小分十四、微分四,微分五分从小分,小分满小分法从小余,小余满部法从大余,大余满六十去之,命以纪,算外,即《复卦》用事日。
十一月,《未济》、《蹇》、《颐》、《中孚》、《复》。
十二月,《屯》、》《谦》、《睽》、《升》、《临》。
正月,《小过》、《蒙》、《益》、《渐》、《泰》。
二月,《需》、《随》、《晋》、《解》、《大壮》。
三月,《豫》、《论》、《蛊》、《革》、《史》。
四月,《旅》、《师》、《比》、《小畜》、《乾》。
五月,《大有》、《家人》、《井》、《咸》、《姤》。
六月,《鼎》、《丰》、《涣》、《履》《遯》。
七月,《恆》、《节》、《同人》、《损》、《否》。
八月,《巽》、《萃》、《大畜》、《贲》、《观》。
九月,《归妹》、《无妄》、《明夷》、《困》、《剥》。
十月,《艮》、《既济》、《噬嗑》、《大过》、《坤》。
四正为方伯,《中孚》为三公,《复》为天子,《屯》为诸侯,《谦》为大夫,《睽》为九卿,《升》还从三公,周而复始。
九三应上九,清净、微温、阳风;九三应上六,降赤、决温、阴雨。六三应上六,日泽、寒、阴雨;六三应上九,曲尘、决寒、阳风。诸卦上有阳爻者阳风,上有阴爻者阴雨。
推七十二候术曰:因冬至大小余即虎始交日,加大余五、小余一千二百二十八、微人一,微分满三从小分,小分满小分法从小余,小余满部法从大余,大余满六十去之,命以纪,算外,依次候日。
冬至 虎始交 芸始生 荔挺出
小寒 蚯蚓结 麋角解 水泉动
大寒 雁北向 鹊始巢 雉始雊
立春 鸡始乳 东风解冻 蛰虫始振
雨水 鱼不负冰 獭祭鱼 鸿雁来
惊蛰 始雨水 桃始华 仓庚鸣
春分 鹰化为鸠 玄鸟至 雷始发声
清明 电始见 蛰虫咸动 蛰虫启户
谷雨 桐始花 田鼠化为鴽 虹始见
立夏 萍始生 戴胜降桑 蝼蝈鸣
小满 蚯蚓出 王瓜生 苦菜秀
芒种 靡草死 小暑至 螳螂生
夏至 鵙始鸣 反舌无声 鹿角解
小暑 蝉始鸣 半夏生 木槿荣
大暑 温风至 蟋蟀居壁 鹰乃学习
立秋 腐草化为萤 土润溽暑 凉风至
处暑 白露降 寒蝉鸣 鹰祭鸟
白露 天地始肃 暴风至 鸿雁来
秋分 玄鸟归 群鸟养羞 雷始收声
寒露 蛰虫附户 杀气浸盛 阳气日衰
霜降 水始涸 鸿雁来宾 雀人大水化为蛤
立冬 菊有黄华 豺祭兽 水始冰
小雪 地始冻 雉入大水化为蜃 虹藏不见
大雪 冰益壮 地始坼 鹖旦鸣
推上朔术曰:置入纪以来尽所求年,减一,以六律乘之,以六旬去之,不尽者命以甲子,算外,即上朔日。
推五星见伏术第七
上元甲子以来至《春秋》鲁隐公元年,岁在己未,积二十九万二千七在三十六算。
上元甲子以来至今大魏兴和二年,岁在庚申,积二十九万三千九百九十七算。
木精曰岁星,其数六百七十二万三千八百八十八。
火精曰荧惑,其数一千三百一十四万九千八十三。
土精曰镇星,其数六百三十七万四千六十一。
金精曰太白,其数九百八十四万三千八百八十二。
水精曰辰星,其数一百九十五万三千七百一十七。
推五星术曰:置上元以来尽所求年,减一,以周天乘之,为五星之实;各以其数为法,除之,所得为积合,不尽为合余。以合余减法,余为入岁度分。以日度法约之,所得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冬至后晨夕合度算及度余。其金、水,以一合日数及合余减合度算及度余,得一者为晨,无所得者为夕;若度余不足减者,减合度算一,加日度法乃减之。命起牛前十二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冬至后晨夕合度及度余。
径推五星术曰:置上元以来尽所求年,减一,如法算之。合度余满日度法,加合度算一,合度算满合终日数去之。亦以合终日余减合度余,若不足减者,减合度算一,加周虚。所得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冬至后晨夕合度算及度余。其求金水及命度,皆如上法。
求星合月及日术曰:置冬至去朔日数,减一,加合度算。冬至小余以加合度余,合度余满日度法去之,加合度算一。合度算变成合日算,合度余为日余,命日起天正十一月,如历月大小除之,不满月者,算外,即星合月及日。有闰以闰计之。
求后合月及日术曰:以合终日数及合终日余加前入月算及余,余满日度法后日一日,如历月大小除之,起前合月,算外,即后合月及日。其金、水以日合数及一合日余加之,加夕得晨,加晨得夕也。
求后合度术曰:以行星度余加前合度及度余,度余满日度法从度,命起前合度,宿次除之,不满宿者,算外,即后合度余。迳斗除其分,其分四千一百一十七。
岁星:合终日数三百九十八,合终日余一万二千六百八,周虚三千二百五十二,行星三十三度,度余八千四百九十一。
岁星:晨与日合,在日后伏,十六日、日余六千八百四,行星二度、度余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五。晨见东方,顺,疾,日行五十八分之十一,五十八日行十一度。顺,迟,日行九分,五十八日行九度而留。不行,二十五日而旋。逆,日行七分之一,八十四日退十二度。复留,二十五日。复顺,迟,日行九分,五十八日行九度。复顺,疾,日行十一分,五十八行十一度。在日前,夕伏西方,顺,十六日、日余六千八百四,行星二度、度余一万三千一百七十六,而与日合。
荧惑:合终日数七百七十九,合终日余一万五千一百四十三,周虚一千七百一十七,行星四十九度,度余六千九百九。
荧惑:晨与日合,在日后伏,七十一日、日余一万六千一,行星五十五度、度余一万三千九百四十三。晨见东方,顺,疾,日行二十三分之十四,一百八十四日行一百一十二度。顺,迟,日行十二分,九十二日行四十八度而留。不行,十一日而旋。逆,日行六十二分之十七,六十二日退十七度。复留,十一日。复顺,迟,日行十二分,九十二日行四十八度。复顺,疾,日行十四分,一百八十四日行一百一十二度。在日前,夕伏西方,顺,七十一日、日余一万六千二,行星五十五度、度余一万三千九百四十三,而与日合。
镇星:合终日数三百七十八,合终日余九百八十一,周虚一万五千八百七十九,行星十二度,度余一万三千七百二十四。
镇星:晨与日合,在日后伏,十八日、日余四百九十,行星二度、度余六千八百六十二。晨见东方,顺,日行十二分之一,八十四日行七度而留。不行,三十六日而旋。逆,日行十七分之一,一百二日退六度。复留,三十六日。复顺,日行十二分之一,八十四日行七度。在日前,夕伏西方,顺,十八日、日余四百九十一,行星二度、度余六千八百六十二而与日合。
太白:合终日数五百八十三,合终日余一万四千五百二,周虚二千三百五十八,行星二百九十一度,亦曰一合日数。 度余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一。亦曰一合日数。
太白:夕与日合,在日前伏,四十一日、日余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一,行星五十一度、度余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一。夕见西方,顺,疾,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三,九十一日行一百一十二度。顺,迟,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二,九十一日行一百五度。顺,大疾,日行十五分之十二,四十五日行三十三度而留。不行,八日而旋。逆,日行三分之二,九日退六度。在日前,夕伏西方,伏六日,退四度,而与日晨合。
太白:晨与日合,在日后,伏六日,退四度。晨见东方,逆,日行三分之二,九日退六度而留。不行,八日。顺,日行十五分之十一,四十五曰行三十三度。顺,疾,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二,九十一日行一百五度。顺,大疾,日行一度十三分之二,九十一日行一百一十二度。在日后,晨伏东方,顺,四十一日、日余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一,行星五十一度、度余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一,而与日夕合。
辰星:合终日数一百一十五,合终日余一万四千八百一十八,周虚二千四十四,行星五十七度,亦曰一合日数。 度余一万五千八百三十八。亦曰一合日数。
辰星:夕与日合,在日前伏,十七日、日余一万五千八百四十八,夕见西方,顺,疾,日行一度三分之一,十八日行二十四度。顺,迟,日行七分之五,七日行五度而留。不行,四日。在日前,夕伏西方,逆,十一日退六度,而与日晨合。
辰星:晨与日合,在日后伏,十一日,退六度。晨见东方而留,不行,四日。顺,迟,日行七分之五,七日行五度。顺,疾,日行一度三分之一,十八日行二十四度。在日后,晨伏东方,顺,十七日、日余一万五千八百三十八,行星三十四度、度余一万五千八百四十八,而与日夕合。
五星历步术曰:以术法伏日度及余加星日度及余,余满日度法一万六千八百六十得一,从令命之如前,得星见日度及余。以星行分母乘见度分,日度法如一得一分,不尽半法以上亦得一,以加所行分,分满其母得一度。逆顺母不同,以当行之母乘故分,故母如一,为当行分。留者承前,逆则减之,伏不尽度,除斗分,以行母为率,分有损益,前后相御十四。
求五星行所在度术曰:以行分子乘行日数,分母除之,所得即星行所在度。
志第十 礼四之一
夫在天莫明于日月,在人莫明于礼仪。先王以安上治民,用成风化,苟或失之,斯亡云及。圣者因人有尊敬哀思嗜欲喜怒之情 ,而制以上下隆杀长幼众寡之节,本于人心,会于神道,故使三才惟穆,百姓允谐。而淳浇世殊,质文异设,损益相仍,随时作范。秦灭儒经,汉承其弊,三代之礼,盖如线焉。刘氏中兴,颇率周典,魏晋之世,抑有可知。
自永嘉扰攘,神州芜秽,礼坏乐崩,人神殄。太祖南定燕赵,日不暇给 ,仍世征伐,务恢疆宇。虽马上治之,未遑制作,至于经国轨仪,互举其大,但事多粗略,且兼阙遗。高祖稽古,率由旧则,斟酌前王,择其令典,朝章国范,焕乎复振。早年厌世,叡虑未从,不尔,刘马之迹夫何足数!世宗优游在上,致意玄门,儒业文风,顾有未洽,坠礼沦声,因之而往。肃宗已降,魏道衰羸,太和之风,仍世凋落,以至于海内倾圮,纲纪泯然。呜呼!鲁秉周礼,国以克固;齐臣撤器,降人折谋。治身不得以造次忘,治国庸可而须臾忽也。初自皇始,迄于武定,朝廷典礼之迹,故总而录之。
太祖登国元年,即代王位于牛川,西向设祭,告天成礼。
天兴元年,定都平城,即皇帝位,立坛兆告祭天地。祝曰:“皇帝臣珪敢用玄牡,昭告于皇天后土之灵。上天降命,乃眷我祖宗,世王幽都。珪以不德,纂戎前绪,思宁黎元,龚行天罚。殪刘显,屠卫辰,平慕容,定中夏。群下劝进,谓宜正位居尊,以副天人之望。珪以天时人谋,不可久替,谨命礼官,择吉日受皇帝玺绶。惟神祗其丕祚于魏室,永绥四方。”事毕,诏有司定行次,正服色。群臣奏以国家继黄帝之后,宜为土德,故神兽如牛,牛土畜,又黄星显曜,其符也。于是始从土德,数用五,服尚黄,牺牲用白。祀天之礼用周典,以夏四月亲祀于西郊,徽帜有加焉。
二年正月,帝亲祀上帝于南郊,以始祖神元皇帝配。为坛通四陛,为壝埒三重。天位在其上,南面,神元西面。五精帝在坛内,壝内四帝,各于其方,一帝在未。日月五星、二十八宿、天一、太一、北斗、司中、司命、司禄、司民在中壝内,各因其方。其余从食者合一千余神,餟在外壝内。藉用藁秸,玉用四珪,币用束帛,牲用黝犊,器用陶匏。上帝、神元用犊各一,五方帝共用犊一,日月等共用牛一。祭毕,燎牲体左于坛南巳地,从阳之义。其瘗地坛兆,制同南郊。明年正月辛酉,郊天。癸亥,瘗地于北郊,以神元窦皇后配。五岳名山在中壝内,四渎大川于外壝内。后土、神元后,牲共用玄牲一,玉用两珪,币用束帛,五岳等用牛一。祭毕,瘗牲体右于坛之北亥地,从阴也。乙丑,赦京师畿内五岁刑以下。其后,冬至祭上帝于圜丘,夏至祭地于方泽,用牲帛之属,与二郊同。
冬十月,平文、昭成、献明庙成。岁五祭,用二至、二分、腊,牲用太牢,常遣宗正兼太尉率祀官侍祀。置太社、太稷、帝社于宗庙之右,为方坛四陛。祀以二月、八月,用戊,皆太牢。句龙配社,周弃配稷,皆有司侍祀。立祖神,常以正月上未,设藉于端门内,祭牲用羊、豕、犬各一。又立神元、思帝、平文、昭成、献明五帝庙于宫中,岁四祭,用正、冬、腊、九月,牲用马、牛各一,太祖亲祀。宫中立星神,一岁一祭,常以十二月,用马荐各一,牛豕各二,鸡一。
太祖初,有两彗星见,刘后使占者占之,曰:“祈之则当扫定天下。”后从之,故立其祀。又立阙二字 神十二,岁一祭,常以十一月,各用牛一、鸡三。又立王神四,岁二祭,常以八月、十月,各用羊一。又置献明以上所立天神四十所,岁二祭,亦以八月、十月。神尊者以马,次以牛,小以羊,皆女巫行事。又于云中及盛乐神元旧都祀神元以下七帝,岁三祭,正、冬、腊,用马牛各一,祀官侍祀。明年春,帝始躬耕籍田,祭先农,用羊一。祀日于东郊,用骍牛一。秋分祭月于西郊,用白羊一。
天赐二年夏四月,复祀天于西郊,为方坛一,置木主七于上。东为二陛,无等;周垣四门,门各依其方色为名。牲用白犊、黄驹、白羊各一。祭之日,帝御大驾,百官及宾国诸部大人毕从至郊所。帝立青门内近南坛西,内朝臣皆位于帝北,外朝臣及大人咸位于青门之外,后率六宫从黑门入,列于青门内近北,并西面。廪牺令掌牲,陈于坛前。女巫执鼓,立于陛之东,西面。选帝之十族子弟七人执酒,在巫南,西面北上。女巫升坛,摇鼓。帝拜,若肃拜,百官内外尽拜。祀讫,复拜。拜讫,乃杀牲。执酒七人西向,以酒洒天神主,复拜,如此者七。礼毕而返。自是之后,岁一祭。
太宗永兴三年三月,帝祷于武周车轮二山。初清河王绍有宠于太祖,性凶悍,帝每以义责之,弗从。帝惧其变,乃于山上祈福于天地神祇。及即位坛兆,后因以为常祀,岁一祭,牲用牛,帝皆亲之,无常日。
明年,立太祖庙于白登山。岁一祭,具太牢,帝亲之,亦无常月。兼祀皇天上帝,以山神配,旱则祷之,多有效。是岁,诏郡国于太祖巡幸行宫之所,各立坛,祭以太牢,岁一祭,皆牧守侍祀。又立太祖别庙于宫中,岁四祭,用牛马羊各一。又加置天日月之神及诸小神二十八所于宫内,岁二祭,各用羊一。后二年,于白登西,太祖旧游之处,立昭成、献明、太祖庙,常以九月、十月之交,帝亲祭,牲用马、牛、羊,及亲行貙刘之礼。别置天神等二十三于庙左右,其神大者以马,小者以羊。华阴公主,帝姊也,元绍之为逆,有保护功,故别立其庙于太祖庙垣后,因祭荐焉。又于云中、盛乐、金陵三所,各立太庙,四时祀官侍祀。
泰常三年,为五精帝兆于四郊,远近依五行数。各为方坛四陛,埒壝三重,通四门。以太皞等及诸佐随配。侑祭黄帝,常以立秋前十八日。余四帝,各以四立之日。牲各用牛一,有司主之。又六宗、灵星、风伯、雨师、司民、司禄、先农之坛,皆有别兆,祭有常日,牲用少牢。立春之日,遣有司迎春于东郊,祭用酒、脯、枣、栗,无牲币。又立五岳四渎庙于桑乾水之阴,春秋遣有司祭,有牲及币。四渎唯以牲牢,准古望秩云。其余山川及海若诸神在州郡者,合三百二十四所,每岁十月,遣祀官诣州镇遍祀。有水旱灾厉,则牧守各随其界内祈谒,其祭皆用牲。王畿内诸山川,皆列祀次祭,各有水旱则祷之。
明年八月,帝尝于白登庙,将荐熟,有神异焉。太庙博士许钟上言曰:“臣闻圣人能飨帝,孝子能飨亲。伏惟陛下孝诚之至,通于神明。近尝于太祖庙,有车骑声,从北门入,殷殷轞々,震动门阙,执事者无不肃忄栗。斯乃国祚永隆之兆,宜告天下,使咸知圣德之深远。”
辛未,幸代,至雁门关,望祀恆岳。后二年九月,幸桥山,遣有司祀黄帝、唐尧庙。明年正月,南巡恆岳,祀以太牢。幸洛阳,遣使以太牢祀嵩高、华岳。还登太行。五月,至自洛阳,诸所过山川,群祀之。后三年二月,祀孔子于国学,以颜渊配。
神二年,帝将征蠕蠕,省郊祀仪。四月,以小驾祭天神,毕,帝遂亲戎。大捷而还,归格于祖祢,遍告群神。
九月,立密皇太后庙于鄴,后之旧乡也。置祀官太常博士、齐郎三十余人,侍祀,岁五祭。
太延元年,立庙于恆岳、华岳、嵩岳上,各置待祀九十人,岁时祈祷水旱。其春秋泮涸,遣官率刺史祭以牲牢,有玉币。
魏先之居幽都也,凿石为祖宗之庙于乌洛侯国西北。自后南迁,其地隔远。真君中,乌洛侯国遣使朝献,云石庙如故,民常祈请,有神验焉。其岁,遣中书侍郎李敞诣石室,告祭天地,以皇祖先妣配。祝曰:“天子焘谨遣敞等用骏足、一元大武敢昭告于皇天之灵。自启辟之初,祐我皇祖,于彼土田。历载亿年,聿来南迁。惟祖惟父,光宅中原。克剪凶丑,拓定四边。冲人纂业,德声弗彰。岂谓幽遐,稽首来王。具知旧庙,弗毁弗亡。悠悠之怀,希仰余光。王业之兴,起自皇祖。绵绵瓜瓞,时惟多祜。敢以丕功,配飨于天。子子孙孙,福禄永延。”敞等既祭,斩桦木立之,以置牲体而还。后所立桦木生长成林,其民益神奉之。咸谓魏国感灵祇之应也。石室南距代京可四千余里。
明年六月,司徒崔浩奏议:“神祀多不经,案祀典所宜祀,凡五十七所,余复重及小神,请皆罢之。”奏可。
十一年十一月,世祖南征,迳恆山,祀以太牢。浮河、济,祀以少牢。过岱宗,祀以太牢。至鲁,以太牢祭孔子。遂临江,登瓜步而还。
文成皇帝即位,三年正月,遣有司诣华岳修庙立碑。数十人在山上,闻虚中若有音声,声中称万岁云。
和平元年正月,帝东巡。历桥山,祀黄帝;幸辽西,望祀医无闾山。遂缘海西南,幸冀州,北至中山,过恆岳,礼其神而返。明年,帝南巡,过石门,遣使者用玉璧牲牢,礼恆岳。
四月旱,下诏州郡,于其界内神无大小,悉洒扫荐以酒脯。年登之后,各随本秩,祭以牲牢。至是,群祀先废者皆复之。
显祖皇兴二年,以青徐既平,遣中书令兼太常高允奉玉币祀于东岳,以太牢祀孔子。
高祖延兴二年,有司奏天地五郊、社稷已下及诸神,合一千七十五所,岁用牲七万五千五百。显祖深愍生命,乃诏曰:“朕承天事神,以育群品,而咸秩处广,用牲甚众。夫神聪明正直,享德与信,何必在牲。《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礿祭,实受其福。’苟诚感有著,虽行潦菜羹,可以致大嘏,何必多杀,然后获祉福哉!其命有司,非郊天地、宗庙、社稷之祀,皆无用牲。”于是群祀悉用酒脯。
先是,长安牧守常有事于周文、武庙。四年,坎地埋牲,庙玉发见。四月,诏东阳王丕祭文、武二庙。以庙玉露见,若即而埋之,或恐愚民将为盗窃,敕近司收之府藏。
六月,显祖以西郊旧事,岁增木主七,易世则更兆,其事无益于神明。初革前仪,定置主七,立碑于郊所。
太和二年,旱。帝亲祈皇天、日月五星于苑中,祭之夕大雨,遂赦京师。
三年,上祈于北苑,又祷星于苑中
六年十一月,将亲祀七庙,诏有司依礼具仪。于是群臣议曰:“昔有虞亲虔,祖考来格,殷宗躬谒,介福逌降。大魏七庙之祭,依先朝旧事,多不亲谒。今陛下孝诚发中,思亲祀事,稽合古王礼之常典。臣等谨案旧章,并采汉魏故事,撰祭服冠屦牲牢之具,罍洗簠簋俎豆之器,百官助祭位次,乐官节奏之引,升降进退之法,别集为亲拜之仪。”制可。于是上乃亲祭。其后四时常祀,皆亲之。
十年四月,帝初以法服御辇,祀于西郊。
十二年十月,帝亲筑圜丘于南郊。
十三年正月,帝以大驾有事于圜丘。五月庚戍,车驾有事于方泽。壬戌,高祖临皇信堂,引见群臣。诏曰:“《礼记祭法》称:‘有虞氏禘黄帝。’《大传》曰‘禘其祖之所自出’,又称‘不王不禘’。《论》曰:“‘禘自既灌。’《诗》《颂》:‘《长发》,大禘。’《尔雅》曰:‘禘,大祭也。’夏殷四时祭:礻勺、禘、烝、尝,周改禘为祠。《祭义》称‘春祭、秋尝’,亦夏殷祭也。《王制》称:‘犆罐、祫禘、祫尝祫烝。’其礼传之文如此。郑玄解禘,天子祭圜丘曰禘,祭宗庙大祭亦曰禘。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祫则合群毁庙之主于太庙,合而祭之。禘则增及百官配食者,审谛而祭之。天子先禘佩而后时祭,诸侯先时祭而后禘佩。鲁礼,三年丧毕而祫,明年而禘。圜丘、宗庙大祭俱称禘,祭有两禘明也。王肃解禘祫,称天子诸侯皆禘于宗庙,非祭天之祭。郊祀后稷,不称禘,宗庙称禘。禘、祫一名也,合而祭之故称祫,审谛之故称禘,非两祭之名。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总而互举之,故称五年再殷祭,不言一禘一祫,断可知矣。礼文大略,诸儒之说,尽具于此。卿等便可议其是非。”
尚书游明根、左丞郭祚、中书侍郎封琳、著作郎崔光等对曰:“郑氏之义,禘者大祭之名。大祭圜丘谓之禘者,审谛五精星辰也;大祭宗庙谓之禘者,审谛其昭穆。圜丘常合不言祫,宗庙时合故言祫。斯则宗庙祫趾并行,圜丘一禘而已。宜于宗庙俱行禘祫之礼。二礼异,故名殊。依《礼》,春废犆罐,于尝于蒸则祫,不于三时皆行禘佩之礼。”中书监高闾、仪曹令李韶、中书侍郎高遵等十三人对称:“禘祭圜丘之禘与郑义同,其宗庙禘祫之祭与王义同。与郑义同者,以为有虞禘黄帝,黄帝非虞在庙之帝,不在庙,非圜丘而何?又《大传》称祖其所自出之祖,又非在庙之文。《论》称‘禘自既灌’,事似据。《尔雅》称‘禘,大祭也’。《颂》‘《长发》,大禘也’,殷王之祭。斯皆非诸侯之礼,诸侯无禘。礼唯夏殷,夏祭称禘,又非宗庙之禘。鲁行天子之仪,不敢专行圜丘之禘,改殷之禘,取其禘名于宗庙,因先有祫,遂生两名。据王氏之义,祫而禘祭之,故言禘祫,总谓再殷祭,明不异也。禘祫一名也。其禘祫止于一时,止于一时者,祭不欲数,数则黩。一岁而三禘,愚以为过数。”
帝曰:“尚书、中书等,据二家之义,论禘佩详矣。然于行事取衷,犹有未允。监等以禘佩为名,义同王氏,禘祭圜丘,事与郑同。无所间然。尚书等与郑氏同,两名两祭,并存并用,理有未称。俱据二义,一时禘祫,而阙二时之禘,事有难从。夫先王制礼,内缘人子之情,外协尊卑之序。故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数尽则毁,藏主于太祖之庙,三年而祫祭之。世尽则毁,以示有终之义;三年而祫,以申追远之情。禘佩既是一祭,分而两之,事无所据。毁庙三年一祫,又有不尽四时,于礼为阙。七庙四时常祭,祫则三年一祭,而又不究四时,于情为简。王以禘佩为一祭,王义为长。郑以圜丘为禘,与宗庙大祭同名,义亦为当。今互取郑、王二义。禘佩并为一名,从王;禘佩是祭圜丘大祭之名,上下同用,从郑。若以数则黩,五年一禘,改祫从禘。五年一禘,则四时尽禘,以称今情。禘则依《礼》文,先禘而后时祭。便即施行,著之于令,永为世法。”
高闾曰:“《书》称:‘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六宗之祀,《礼》无明文,名位坛兆,历代所疑。汉魏及晋诸儒异说,或称天地四时,或称六者之间,或称《易》之六子,或称风雷之类,或称星辰之属,或曰世代所宗,或云宗庙所尚,或曰社稷五祀,凡有十一家。自晋已来,逮于圣世,以为论者虽多,皆有所阙,莫能评究。遂相因承,别立六宗之兆,总为一位而祭之。比敕臣等评议取衷,附之祀典。臣等承旨,披究往说,各有其理。较而论之,长短互有,若偏用一家,事或差舛。众疑则从多,今惑则仍古。请依先别处六宗之兆,总为一祀而祭之。”帝曰:“详定朝令,祀为事首,以疑从疑,何所取正?昔石渠、虎阁之议,皆准类以引义,原事以证情,故能通百家之要,定累世之疑。况今有文可据,有本可推,而不评而定之,其致安在?朕躬览《尚书》之文,称‘肆类上帝,禋于六宗’,文相连属,理似一事。上帝称肆而无禋,六宗言禋而不别其名。以此推之,上帝、六宗当是一时之祀,非别祭之名。肆类非独祭之目,焚烟非他祀之用。六宗者,必是天皇大帝及五帝之神明矣。禋是祭帝之事,故称禋以关其他,故称六以证之。然则肆类上帝,禋于六宗,一祭也,互举以成之。今祭圜丘,五帝在焉,其牲币俱禋,故称肆类上帝,禋于六宗。一祭而六祀备焉。六祭既备,无烦复别立六宗之位。便可依此附令,永为定法。”
十四年八月诏曰:“丘泽初志,配尚宜定,五德相袭,分叙有常。然异同之论,著于往汉,未详之说,疑在今史。群官百辟,可议其所应,必令合衷,以成万代之式。”
中书监高闾议以为:“帝王之作,百代可知,运代相承,书传可验。虽祚命有长短,德政有优劣,至于受终严祖,殷荐上帝,其致一也。故敢述其前载,举其大略。臣闻居尊据极,允应明命者,莫不以中原为正统,神州为帝宅。苟位当名全,化迹流洽,则不专以世数为与夺,善恶为是非。故尧舜禅揖,一身异尚;魏晋相代,少纪运殊。桀纣至虐,不废承历之叙;厉惠至昏,不阙周晋之录。计五德之论,始自汉刘,一时之议,三家致别。故张苍以汉为水德,贾谊、公孙臣以汉为土德,刘向以汉为火德。以为水德者,正以尝有水溢之应,则不推运代相承之数矣。以土德者,则以亡秦继历,相即为次,不推逆顺之异也。以为火德者,悬证赤帝斩蛇之符,弃秦之暴,越恶承善,不以世次为正也,故以承周为火德。自兹厥后,乃以为常。魏承汉,火生土,故魏为土德。晋承魏,土生金,故晋为金德。赵承晋,金生水,故赵为水德。燕承赵,水生木,故燕为木德。秦承燕,木生火,故秦为火德。秦之未灭,皇魏未克神州,秦氏既亡,大魏称制玄朔。故平文之庙,始称‘太祖’,以明受命之证,如周在岐之阳。若继晋,晋亡已久;若弃秦,则中原有寄。推此而言,承秦之理,事为明验。故以魏承秦,魏为土德,又五纬表验,黄星曜彩,考氏定实,合德轩辕,承土祖未,事为著矣。又秦赵及燕,虽非明圣,各正号赤县,统有中土,郊天祭地,肆类咸秩,明刑制礼,不失旧章。奄岱逾河,境被淮汉。非若龌龊边方,僭拟之属,远如孙权、刘备,近若刘裕、道成,事系蛮夷,非关中夏。伏惟圣朝,德配天地,道被四海,承乾统历,功侔百王。光格同于唐虞,享祚流于周汉,正位中境,奄有万方。今若并弃三家,远承晋氏,则蔑中原正次之实。存之无损于此,而有成于彼;废之无益于今,而有伤于事。臣愚以为宜从尚黄,定为土德。又前代之君,明贤之史,皆因其可褒褒之,可贬贬之。今议者偏据可绝之义,而不录可全之礼。所论事大,垂之万叶。宜并集中秘群儒,人人别议,择其所长,于理为悉。”
秘书丞臣李彪、著作郎崔光等议以为:“尚书闾议,继近秦氏。臣职掌国籍,颇览前书,惜此正次,慨彼非绪。辄仰推帝始,远寻百王。魏虽建国君民,兆关振古,祖黄制朔,绵迹有因。然此帝业,神元为首。案神元、晋武,往来和好。至于桓、穆,洛京破亡。二帝志摧聪、勒,思存晋氏,每助刘琨,申威并冀。是以晋室衔扶救之仁,越石深代王之请。平文、太祖,抗衡苻石,终平燕氏,大造中区。则是司马祚终于郏鄏,而元氏受命于云代。盖自周之灭及汉正号,几六十年,著符尚赤。后虽张、贾殊议,暂疑而卒从火德,以继周氏。排虐嬴以比共工,蔑暴项而同吴广。近蠲谬伪,远即神正,若此之明也。宁使白蛇徒斩,雕云空结哉!自有晋倾沦,暨登国肇号,亦几六十余载,物色旗帜,率多从黑。是又自然合应,玄同汉始。且秦并天下,革创法度,汉仍其制,少所变易。犹仰推五运,竟踵隆姬。而况刘、石、苻、燕,世业促褊,纲纪弗立。魏接其弊,自有彝典,岂可异汉之承木,舍晋而为土邪?夫皇统崇极,承运至重,必当推协天绪,考审正次,不可杂以僭窃,参之强狡。神元既晋武同世,桓、穆与怀、愍接时。晋室之沦,平文始大,庙号太祖,抑亦有由。绍晋定德,孰曰不可,而欲次兹伪僭,岂非惑乎?臣所以慺慺惜之,唯垂察纳。”诏令群官议之。
十五年正月,侍中、司空、长乐王穆亮,侍中、尚书左仆射、平原王陆叡,侍中、吏部尚书、中山王王元孙,侍中、尚书、驸马都尉、南平王冯诞,散骑常侍、都曹尚书、新泰侯游明根,散骑常侍、南部令邓侍祖,秘书中散李恺,尚书左丞郭祚,右丞、霸城子卫庆,中书侍郎封琳,中书郎、泰昌子崔挺,中书侍郎贾元寿等言:“臣等受敕共议中书监高闾、秘书丞李彪等二人所议皇魏行次。尚书高闾以石承晋为水德,以燕承石为木德,以秦承燕为火德,大魏次秦为土德,皆以地据中夏,以为得统之征。皇魏建号,事接秦末,晋既灭亡,天命在我。故因中原有寄,即而承之。彪等据神元皇帝与晋武并时,桓、穆二帝,仍修旧好。始自平文,逮于太祖,抗衡秦、赵,终平慕容。晋祚终于秦方,大魏兴于云朔。据汉弃秦承周之义,以皇魏承晋为水德。二家之论,大略如此。臣等谨共参论,伏惟皇魏世王玄朔,下迄魏、晋,赵、秦、二燕虽地据中华,德祚微浅,并获推叙,于理未惬。又国家积德修长,道光万载。彪等职主东观,详究图史,所据之理,其致难夺。今欲从彪等所议,宜承晋为水德。’诏曰:“越近承远,情所未安。然考次推时,颇亦难继。朝贤所议,岂朕能有违夺。便可依为水德,祖申腊辰。”
四年,经始明堂,改营太庙。诏曰:“祖有功,宗有德,自非功德厚者,不得擅祖宗之名,居二祧之庙。仰惟先朝旧事,舛驳不同,难以取准。今将述遵先志,具详礼典,宜制祖宗之号,定将来之法。烈祖有创基之功,世祖有开拓之德,宜为祖宗,百世不迁。而远祖平文功未多于昭成,然庙号为太祖;道武建业之勋,高于平文,庙号为烈祖。比功校德,以为未允。朕今奉尊道武为太祖,与显祖为二祧,余者以次而迁。平文既迁,庙唯有六,始今七庙,一则无主。唯当朕躬此事,亦臣子所难言。夫生必有终,人之常理。朕以不德,忝承洪绪,若宗庙之灵,获全首领以没于地,为昭穆之次,心愿毕矣。必不可豫,设可垂之文,示后必令迁之。”司空公、长乐王穆亮等奏言:“升平之会,事在于今。推功考德,实如明旨。但七庙之祀,备行日久,无宜阙一,虚有所待。臣等愚谓,依先尊祀,可垂文示后。理衷如此,不敢不言。”诏曰“理或如此。比有间隙,当为文相示”。
八月壬辰,诏郡国有时果可荐者,并送京师以供庙飨。
又诏曰:“《礼》云自外至者,无主不立。先朝以来,以正月吉日,于朝廷设幕,中置松柏树,设五帝坐。此既无可祖配,揆之古典,实无所取,可去此祀。又探策之祭,既非礼典,可悉罢之。”
戊午诏曰:“国家自先朝以来,飨祀诸神,凡有一千二百余处。今欲减省群祀,务从简约。昔汉高之初,所祀众神及寝庙不少今日。至于元、成之际,匡衡执论,乃得减省。后至光武之世,礼仪始备,飨祀有序。凡祭不欲数,数则黩,黩则不敬。神聪明正直,不待烦祀也。”又诏曰:“明堂、太庙,并祀祖宗,配祭配享,于斯备矣。白登、崞山、鸡鸣山庙唯遣有司行事。冯宣王诞生先后,复因在官长安,立庙宜异常等。可敕雍州,以时供祭。”又诏曰:“先恆有水火之神四十余名,及城北星神。今圜丘之下,既祭风伯、雨师、司中、司命,明堂祭门、户、井、灶、中霤,每神皆有。此四十神计不须立,悉可罢之。”
甲寅,集群官,诏曰:“近论朝日夕月,皆欲以二分之日,于东西郊行礼。然月有余闰,行无常准。若一依分日,或值月出于东,而行礼於西,寻情即理,不可施行。昔秘书监薛谓等尝论此事,以为朝日以朔,夕月以朏。卿等意谓朔朏二分,何者为是?”尚书游明根对曰“考案旧式,推校众议,宜从朏月”。
十一月己未朔,帝释禫祭于太和庙。帝衮冕,与祭者朝服。既而帝冠黑介帻,素纱深衣,拜山陵而还宫。庚申,帝亲省齐宫冠服及郊祀俎豆,癸亥冬至,将祭圜丘,帝衮冕剑舄,待臣朝服。辞太和庙,之圜丘,升祭柴燎,遂祀明堂,大合。既而还之太和庙,乃入。甲子,帝衮冕辞太和庙,临太华殿,朝群官。既而帝冠通天,绛纱袍,临飨礼。帝感慕,乐悬而不作。丁卯,迁庙,陈列冕服,帝躬省之。既而帝兗冕,辞太和庙,之太庙,百官陪从。奉臣主于齐车,至新庙。有司升神主于太庙,诸王侯牧守、四海蕃附,各以其职来祭。
十六年正月戊午,诏曰:“夫四时享祀,人子常道。然祭荐之礼,贵贱不同。故有邑之君,祭以首时,无田之士,荐以仲月。况七庙之重,而用中节者哉!自顷蒸尝之礼,颇违旧义。今将仰遵远式,以此孟月,犆罐于太庙。但朝典初改,众务殷凑,无遑齐洁,遂及于今。又接神飨祖,必须择日。今礼律未宣,有司或不知此。可敕太常令克日以闻。”
二月丁酉,诏曰:“夫崇圣祀德,远代之通黄;秩阙三字 ,中古之近规。故三五至仁,唯德配享;夏殷私己,稍用其姓。且法施于民,祀有明典,立功垂惠,祭有恆式。斯乃异代同途,奕世共轨。今远遵明令,宪章旧则,比于祀令,已为决之。其孟春应祀者,顷以事殷,遂及今日。可令仍以仲月而飨祀焉。凡在祀令,其数有五。帝尧树则天之功,兴巍巍之治,可祀于平阳。虞舜播太平之风,致无为之化,可祀于广宁。夏禹御洪水之灾,建天下之利,可祀于安邑。周文公制礼作乐,垂范万叶,可祀于洛阳。其宣尼之庙,已于中省,当别敕有司。飨荐之礼,自文公已上,可令当界牧守,各随所近,摄行祀事,皆用清酌尹祭也。”
丙午,诏有司克吉亥,备小驾,躬临千亩,官别有敕。
癸丑,帝临宣文堂,引仪曹尚书刘昶、鸿胪卿游明根、行仪曹事李韶,授策孔子,崇文圣之谥。于是昶等就庙行事。既而,帝齐中书省,亲拜祭于庙。
九月甲寅朔,大享于明堂,祀文明太后于玄室,帝亲为之词。
十月已亥,诏曰:“夫先王制礼,所以经纶万代,贻法后昆。至乃郊天享祖,莫不配祭,然而有节。白登庙者,有为而兴,昭穆不次。故太祖有三层之宇,巴陵无方丈之室。又常用季秋,躬驾展虔,祀礼或有亵慢之失,嘉乐颇涉野合之讥。今授衣之旦,享祭明堂;玄冬之始,奉烝太庙。若复致齐白登,便为一月再驾,事成亵渎。回详二理,谓宜省一。白登之高,未若九室之美;帏次之华,未如清庙之盛。将欲废彼东山之祀,成此二享之敬。可具敕有司,但令内典神者,摄行祭事。献明、道武各有庙称,可具依旧式。”自太宗诸帝,昔无殿宇,因停之。
十八年,南巡。正月,次殷比干墓,祭以太牢。
三月,诏罢西郊祭天。
十九年,帝南征。正月,车驾济淮,命太常致祭。又诏祀岱岳。
三月癸亥,诏曰:“知太和庙已就,神仪灵主,宜时奉宁。可克三月三日己已,内奉迁于正庙。其出金墉之仪,一准出代都太和之式。入新庙之典,可依近至金墉之轨。共威仪卤簿,如出代庙。百官奉迁,宜可省之。但令朝官四品已上,侍官五品已上及宗室奉迎。”
六月,相州刺史高闾表言:“伏惟太武皇帝发孝思之深诚,同渭阳之远感,以鄴土舅氏之故乡,有归魂之旧宅,故为密皇后立庙于城内,岁时祭祀,置庙户十家,齐宫三十人。春秋烝尝,冠服从事,刺史具威仪,亲行荐酌,升降揖让,与七庙同仪,礼毕,撤会而罢。今庙殿亏漏,门墙倾毁,簠簋故败,行礼有阙。臣备职司,目所亲睹。若以七庙惟新,明堂初制,配飨之仪,备于京邑者,便应罢坏,辍其常祭。如以功高特立,宜应新其灵宇。敢陈所见,伏请恩裁。”诏罢之。
十一月庚午,帝幸委粟山,议定圜丘。己卯,帝在合温室,引咸阳王禧,司空公穆亮,吏部尚书、任城王澄及议礼之官。诏曰:“朝集公卿,欲论圜丘之礼。今短晷斯极,长日方至。案《周官》祀昊天上帝于圜丘,礼之大者。两汉礼有参差,魏晋犹亦未一。我魏氏虽上参三皇,下考叔世近代都祭圜丘之礼,复未考《周官》,为不刊之法令。以此祭圜丘之礼示卿等,欲与诸贤考之厥衷。”帝曰:“夕牲之礼,无可依准,近在代都,已立其议。杀牲祼神,诚是一日之事,终无夕而杀牲,待明而祭。”员外散骑常侍刘芳对曰:“臣谨案《周官牧人职》,正有夕展牲之礼,实无杀牲之事。”秘书令李彪曰:“夕不杀牲,诚如圣旨。未审告庙以不?臣闻鲁人将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泮宫,注曰,‘先人’。以此推之,应有告庙。”帝曰:“卿言有理,但朕先以郊配,意欲废告,而卿引证有据,当从卿议。”
帝又曰:“圜丘之牲,色无常准,览推古事,乖互不一。周家用骍,解言是尚。晋代靡知所据。舜之命禹,悉用尧辞,复言玄牡告于后帝。今我国家,时用夏正,至于牲色,未知何准?”秘书令李彪曰:“观古用玄,似取天玄之义,臣谓宜用玄。至于五帝,各象其方色,亦有其义。”帝曰:“天何时不玄,地何时不黄,意欲从玄。”
又曰:“我国家常声鼓以集众。《易》称二至之日,商旅不行,后不省方,以助微阳、微阴。今若依旧鸣鼓,得无阙寝鼓之义,无妨古义。”员外郎崔逸曰:“臣案周礼,当祭之日,雷鼓雷鼗,八面而作,犹不妨阳。臣窃谓以鼓集众无妨古义。
癸未,诏三公衮冕八章,太常冕六章,用以陪荐。
甲申长至,祀昊天于委粟山,大夫祭。疑。
二十年,立方泽于河阴,仍遣使者以太牢祭汉光武及明、章三帝陵。
志第十一 礼四之二
世宗景明二年夏六月,秘书丞孙惠蔚上言:“臣闻国之大礼,莫崇明祀,祀之大者,莫过禘佩 ,所以严祖敬宗,追养继孝,合享圣灵,审谛昭穆,迁毁有恆,制尊卑,有定体,诚悫著于中,百顺应于外。是以惟王创制,为建邦之典;仲尼述定,为不刊之式。暨秦燔《诗》《书》,鸿籍泯灭。汉氏兴求,拾缀遗篆,淹中之经,孔安所得,唯有卿大夫士馈食之篇。而天子诸侯享庙之祭、禘佩之礼尽亡。曲台之《记》,戴氏所述,然多载尸灌之义,牲献之数,而行事之法,备物之体,蔑有具焉。今之取证,唯有《王制》一简,《公羊》一册。考此二书,以求厥旨。自余经传,虽时有片记,至于取正,无可依揽。是以两汉渊儒、魏晋硕学,咸据斯文,以为朝典。然持论有深浅,及义有精浮,故令传记虽一,而探意乖舛。伏惟孝文皇帝,合德乾元,应灵诞载,玄思洞微,神心暢古,礼括商周,乐宣《韶濩》,六籍幽而重昭,五典沦而复显,举二经于和中,一姬公于洛邑。陛下睿哲渊凝,钦明道极,应必世之期,属功成之会,继文垂则,实惟下武。而祫趾二殷,国之大事;蒸尝合享,朝之盛礼。此先皇之所留心,圣怀以之永慕。臣闻司疑 宗初开,致礼清庙,敢竭愚管,辄陈所怀。谨案《王制》曰:‘天子犆罐、祫趾、祫尝、祫蒸。’郑玄曰‘天子诸侯之丧毕,合先君之主于祖庙而祭之,谓之祫。后因以为常’,‘鲁礼,三年丧毕而祫于太祖,明年春禘于群庙,自尔之后,五年而再殷祭,一祫一禘’。《春秋公羊》鲁文二年:‘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庙。’《传》曰:‘大事者何?大祫也,大祫者何?合祭也。毁庙之主,陈于太祖。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何休曰:‘陈者,就陈列太祖前。太祖东乡,昭南乡,穆北乡,其余孙从王父。父曰昭,子曰穆。’又曰:‘殷,盛也,谓三年祫,五年禘。禘所以异于祫者,功臣皆祭也。祫犹合也,禘犹谛也,审谛无所遗失。’察记传之文,何、郑祫趾之义,略可得闻。然则三年丧毕,祫祭太祖,明年春祀,遍禘群庙。此礼之正也,古之道也。又案魏氏故事,魏明帝以景初三年正月崩,至五年正月,积二十五晦为大祥。太常孔美、博士赵怡等以为禫在二十七月,到其年四月,依礼应祫。散骑常侍王肃、博士乐详等以为禫在祥月,至其年二月,宜应祫祭。虽孔王异议,六八殊制,至于丧毕之祫,明年之禘,其议一焉。陛下永惟孝恩,因心即礼,取郑舍王,禫终此晦,来月中旬,礼应大祫。六室神祏,外食太祖。明年春享,咸禘群庙。自兹以后,五年为常。又古之祭法,时祫。并行,天子先祫后时诸侯先时后祫。此于古为当,在今则烦。且礼有升降,事有文节,通时之制,圣人弗违。当祫之月,宜减时祭,以从要省。然大礼久废,群议或殊,以臣观之,理在无怪。何者?心制既终,二殷惟始,祫禘之正,实在于斯。若停而阙之,唯行时祭,七圣不闻合享,百辟不睹盛事,何以宣昭令问,垂式后昆乎?皇朝同等三代,治迈终古,而令徽典缺于昔人,鸿美惭于往志,此礼所不行,情所未许。臣学不钩深,思无经远,徒阅章句,蔑尔无立。但饮泽圣时,铭恩天造,是以妄尽区区,冀有尘露。所陈蒙允,请付礼官,集定仪注。”
诏曰:“礼贵循古,何必改作。且先圣久遵,绵代恆典,岂朕冲暗,所宜革之。且礼祭之议 ,国之至重,先代硕儒,论或不一。可付八坐、五省、太常、国子参定以闻。”七月,侍中、录尚书事、北海王详等言:“奉旨集议,佥以为禘佩之设,前代彝典,惠蔚所陈,有允旧义。请依前克敬享清宫,其求省时祭,理实宜尔。但求之解注,下逼列国,兼时奠之敬,事难辄省。请移仲月,择吉重闻。”制可。
十一月壬寅,改筑圜丘于伊水之阳。乙卯,仍有事焉。
延昌四年正月,世宗崩,肃宗即位。三月甲子,尚书令、任城王澄奏,太常卿崔亮上言:“秋七月应祫祭于太祖,今世宗宣武皇帝主虽入庙,然烝尝时祭,犹别寝室,至于殷祫,宜存古典。案《礼》,三年丧毕,祫于太祖,明年春禘于群庙。又案杜预亦云,卒哭而除,三年丧毕而禘。魏武宣后以太后四年六月崩,其月既葬,除服即吉。四时行事,而犹未禘。王肃、韦诞并以为今除即吉,故特时祭。至于禘祫,宜存古礼。高堂隆亦如肃议,于是停不殷祭。仰寻太和二十三年四月一日,高祖孝文皇帝崩,其年十月祭庙,景明二年秋七月祫于太祖,三年春禘于群庙。亦三年乃祫。谨准古礼及晋魏之议,并景明故事,愚谓来秋七月,祫祭应停,宜待年终乃后祫趾。”诏曰:“太常援引古今,并有证据,可依请。”
熙平二年三月癸未,太常少卿元端上言:“谨案《礼记》《祭法》:‘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则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郑玄注:‘大禘郊祖宗,谓祭祀以配食也。有虞氏以上尚德,禘郊祖宗,配用有德者。自夏以下,稍用其姓代之。’是故周人以后稷为始祖,文武为二祧。讫于周世,配祭不毁。案《礼》,喾虽无庙,配食禘祭。谨详圣朝以太祖道武皇帝配圜丘,道穆皇后刘氏配方泽;太宗明元皇帝配上帝,明密皇后杜氏配地祇;又以显祖献文皇帝配雩祀。太宗明元皇帝之庙既毁,上帝地祇,配祭有式。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庙配事重,不敢专决,请召群官集议以闻。”灵太后令曰“依请”。于是太师、高阳王雍,太傅、领太尉公、清河王怿,太保、领司徒公、广平王怀,司空公、领尚书令、任城王澄,侍中、中书监胡国珍,侍中、领著作郎崔光等议:“窃以尚德尊功,其来自昔,郊稷宗文,周之茂典。仰惟世祖太武皇帝以神武纂业,克清祸乱,德济生民,功加四海,宜配南郊。高祖孝文皇帝大圣膺期,惟新魏道,刑措胜残,功同天地,宜配明堂。”令曰:“依议施行。”
七月戊辰,侍中、领军将军、江阳王继表言:“臣功缌之内,太祖道武皇帝之后,于臣始是曾孙。然道武皇帝传业无穷,四祖三宗,功德最重,配天郊祀,百世不迁。而曾玄之孙,烝尝之荐,不预拜于庙庭;霜露之感,阙陪奠于阶席。今七庙之后,非直隔归胙之灵;五服之孙,亦不沾出身之叙。校之坟史则不然,验之人情则未允。何者?《礼》云,祖迁于上,宗易于下。臣曾祖是帝,世数未迁,便疏同庶族,而孙不预祭。斯之为屈,今古罕有。昔尧敦九族,周隆本枝,故能磐石维城,御侮于外。今臣之所亲,生见隔弃,岂所以桢干根本,隆建公族者也。伏见高祖孝文皇帝著令铨衡,取曾祖之服,以为资廕,至今行之,相传不绝。而况曾祖为帝,而不见录。伏愿天鉴,有以照临,令皇恩洽穆,宗人咸叙。请付外博议,永为定准。”灵太后令曰:“付八座集礼官议定以闻。”
四门小学博士王僧奇等议:“案《孝经》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然则太祖不迁者,尊王业之初基,二祧不毁者,旌不朽之洪烈。其旁枝远胄,岂得同四庙之亲哉?故《礼记婚义》曰:‘古者妇人先嫁三月,祖庙未毁,教于公宫。祖庙既毁,教于宗室。’又《文王世子》曰:‘五庙之孙,祖庙未毁,虽庶人冠娶必告,死必赴,不忘亲也。亲未绝而列于庶人,贱无能也。’郑注云:‘赴告于君也。实四庙言五者,容显考为始封君子故也。’郑君别其四庙,理协二祭。而四庙者,在当世服属之内,可以与于子孙之位,若庙毁服尽,岂得同于此例乎?敢竭愚昧,请以四庙为断。”
国子博士李琰之议:“案《祭统》曰:‘有事于太庙,群昭群穆咸在。’郑氏注:‘昭穆咸在,谓同宗父子皆来。’古礼之制,如是其广,而当今仪注,唯限亲庙四,愚窃疑矣。何以明之?设使世祖之子男于今存者,既身是戚蕃,号为重子,可得宾于门外,不预碑鼎之事哉?又因宜变法,《礼》有其说。《记》言:‘五庙之孙,祖庙未毁,为庶人,冠娶必告,死必赴。’《注》曰:‘实四庙而言五者,容显考始封之君子。’今因太祖之庙在,仍通其曾玄侍祠,与彼古记,甚相符会。且国家议亲之律,指取天子之玄孙,乃不旁准于时后。至于助祭,必谓与世主相伦,将难均一。寿有短长,世有延促,终当何时可得齐同。谓宜入庙之制,率从议亲之条;祖祧之裔,各听尽其玄孙。使得骏奔堂坛,肃承禘礿,则情理差通。不宜复各为例,令事事舛驳。”
侍中、司空公、领尚书令、任城王澄,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晖奏:“臣等参量琰之等议,虽为始封君子,又《祭统》曰:‘有事于太庙,群昭群穆咸在,而不失其伦。’郑注云昭穆,谓同宗父子皆来也。言未毁及同宗,则共四庙之辞。云未绝与父子,明崇五属之称。天子诸侯,继立无殊,吉凶之赴,同止四庙。祖祧虽存,亲级弥远,告赴拜荐,典记无文。斯由祖迁于上,见仁亲之义疏;宗易于下,著五服之恩断。江阳之于今帝也,计亲而枝宗三易,数世则庙应四迁,吉凶尚不告闻,拜荐宁容辄预。高祖孝文皇帝圣德玄览,师古立政,陪拜止于四庙,哀恤断自缌宗。即之人情,冥然符一;推之礼典,事在难违。此所谓明王相沿,今古不革者也。”
太常少卿元端议:“《礼记祭法》云:王立七庙,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曰显考庙,曰祖考庙,远庙为祧,有二祧。而祖考以功重不迁,二祧以盛德不毁。迭迁之义,其在四庙也。《祭统》云:祭有十伦之义,六曰见亲疏之杀焉。‘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别父子远近、长幼亲疏之序,而无乱也’,是故有伦。注云:‘昭穆咸在,同宗父子皆来。’指谓当庙父子为群,不系于昭穆也。若一公十子,便为群公子,岂待数公而立称乎?《文王世子》云‘五庙之孙,祖庙未毁’,虽为有所援引,然与朝议不同。如依其议,匪直太祖曾玄,诸庙子孙,悉应预列。既无正据,窃谓太广。臣等愚见,请同僧奇等议。”
灵太后令曰:“《议亲律》注云:‘非唯当世之属籍,历谓先帝之五世。’此乃明亲亲之义笃,骨肉之恩重。尚书以远及诸孙,太广致疑。百僚助祭,可得言狭也!祖庙未毁,曾玄不预坛堂之敬,便是宗人之昵,反对于附庸,王族之近,更疏于群辟。先朝旧仪,草创未定,刊制律宪,垂之不朽。琰之援据,甚允情理。可依所执。”
十二月丁未,侍中、司空公、领尚书令、任城王澄,度支尚书崔亮奏:“谨案《礼记》:曾子问曰:诸侯旅见天子,不得成礼者几?孔子曰:四,太庙火、日蚀、后之丧、雨沾服失容则废。臣等谓元日万国贺,应是诸侯旅见之义。若禘废朝会,孔子应云五而独言四,明不废朝贺也。郑玄《礼》注云:‘鲁礼,三年丧毕,祫于太祖,明年春,禘群庙。’又《郑志》:检鲁礼,《春秋》昭公十一年夏五月,夫人归氏薨。十三年五月大祥,七月释禫,公会刘子及诸侯于平丘,八月归,不及于祫;冬,公如晋,明十四年春,归祫,明十五年春乃禘。《经》曰:‘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宫。’《传》曰:‘禘于武公。’谨案《明堂位》曰:‘鲁,王礼也。’丧毕祫趾,似有退理。详考古礼,未有以祭事废元会者。《礼》云‘吉事先近日’,脱不吉,容改筮三旬。寻摄太史令赵翼等列称,正月二十六日祭亦吉。请移禘祀在中旬十四日,时祭移二十六日,犹曰春禘,又非退义。祭则无疏怠之讥,三元有顺轨之美。既被成旨,宜即宣行。臣等伏度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君举必书,恐贻后诮。辄访引古籍,窃有未安。臣等学缺通经,识不稽古,备位枢纳,可否必陈。冒陈所见,伏听裁衷。”灵太后令曰:“可如所执。”
初,世宗永平、延昌中,欲建明堂。而议者或云五室,或云九室,频属年饥,遂寝。至是复议之,诏从五室。及元议执政,遂改营九室。值世乱不成,宗配之礼,迄无所设。
神龟初,灵太后父司徒胡国珍薨,赠太上秦公。时疑其庙制。太学博士王延业议曰:
案《王制》云:诸侯祭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又《小记》云:王者立四庙。郑玄云:“高祖已下,与始祖而五。”明立庙之正,以亲为限,不过于四。其外有大功者,然后为祖宗。然则无太祖者,止于四世,有太祖乃得为五,礼之正文也。《文王世子》云:“五庙之孙,祖庙未毁,虽为庶人,冠、娶妻必告。”郑玄云:“实四庙而言五庙者,容高祖为始封君之子。”明始封之君,在四世之外,正位太祖,乃得称五庙之孙。若未有太祖,已祀五世,则郑无为释高祖为始封君之子也。此先儒精义,当今显证也。又《丧服传》曰:“若公子之子孙,有封为国君者,则世世祖是人也,不祖公子。”郑玄云:“谓后世为君者,祖此受封之君,不得祀别子也。公子若在高祖已下,则如其亲服,后世迁之,乃毁其庙尔。”明始封犹在亲限,故祀止高祖。又云如亲而迁,尤知高祖之父,不立庙矣。此又立庙明法,与今事相当者也。又《礼纬》云:“夏四庙,至子孙五。殷五庙,至子孙六。”注云:“言至子孙,则初时未备也。”此又显在《纬》籍,区别若斯者也。又晋初,以宣帝是始封之君,应为太祖,而以犹在祖位,故唯祀征西已下六世。待世世相推,宣帝出居太祖之位,然后七庙乃备。此又依准前轨,若重规袭矩者也。窃谓太祖者,功高业大,百世不迁,故亲庙之外,特更崇立。苟无其功,不可独居正位,而遽见迁毁。且三世已前,庙及于五;玄孙已后,祀止于四。一与一夺,名位莫定,求之典礼,所未前闻。
今太上秦公,疏爵列土,大启河山,传祚无穷,永同带砺,实有始封之功,方成不迁之庙。但亲在四世之内,名班昭穆之序,虽应为太祖,而尚在祢位,不可远探高祖之父,以合五者之数。太祖之室,当须世世相推,亲尽之后,乃出居正位,以备五庙之典。夫循文责实,理贵允当,考创宗祊,得礼为美。不可苟荐虚名,取荣多数,求之经记,窃谓为允。又武始侯本无采地,于皇朝制令,名准大夫。案如礼意,诸侯夺宗,武始四时蒸尝,宜于秦公之庙。
博士卢观议:
案《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大夫三;士一。自上已下,降杀以两,庶人无庙,死为鬼焉。故曰,尊者统远,卑者统近。是以诸侯及太祖,天子及其祖之所自出。《祭法》曰:“诸侯立五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皆月祭之。显考庙,祖考庙,享尝乃止。去祖为坛,去坛为墠,去墠为鬼。”至于禘佩,方合食太祖之宫。《大傅》曰:“别子为祖。”《丧服传》曰:“公子不得祢先君,公孙不得祖诸侯。”郑说不得祖祢者,不得立其庙而祭之也;世世祖是人者,谓世世祖受封之君;不得祖公子者,后世为君者,祖此受封之君,不得祀别子也;公子若在高祖以下,则如其亲服,后世迁之,乃毁其庙耳。愚以为迁者,迁于太祖庙,毁者从太祖而毁之。若不迁太祖,不须废祖是人之文;明非始封,故复见乃毁之节。何以知之?案诸侯有祖考之庙,祭五世之礼。五礼正祖为轻,一朝顿立。而祖考之庙,要待六世之君,六世已前,虚而蔑主。求之圣旨,未为通论。《曾子问》曰:“庙无虚主。”虚主唯四,祖考不与焉。明太祖之庙,必不空置。
《礼纬》曰:“夏四庙,至子孙五;殷五庙,至子孙六;周六庙,至子孙七。”见夏无始祖,待禹而五;殷人郊契,得汤而六;周有后稷,及文王至武王而七。言夏即大禹之身,言子谓启、诵之世,言孙是迭迁之时。禹为受命,不毁亲;汤为始君,不迁五主;文武为二祧,亦不去三昭三穆。三昭三穆谓通文武,若无文武,亲不过四。观远祖汉侍中植所说云然,郑玄、马昭亦皆同尔。且天子逆加二祧,得并为七。诸侯预立太祖,何为不得为五乎?今始封君子之立祢庙,颇似成王之于二祧。孙卿曰“有天下者事七世,有一国者事五世。”假使八世,天子乃得事七;六世,诸侯方通祭五;推情准理,不其谬乎!虽王侯用礼,文节不同,三隅反之,自然昭灼。且文宣公方为太祖,世居子孙,今立五庙,窃谓为是。《礼纬》又云:“诸侯五庙,亲四。”始封之君或上或下,虽未居正室,无废四祀之亲。《小记》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此实殷汤时制,不为难也。聊复标榜,略引章条。愚戆不足以待大问。
侍中、太傅、清河王怿议:
太学博士王延业及卢观等,各率异见。案《礼记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并是后世追论备庙之文,皆非当时据立神位之事也。良由去圣久远,经礼残缺,诸儒注记,典制无因。虽稽考异闻,引证古谊,然用舍从世,通塞有时,折衷取正,固难详矣。今相国、秦公初构国庙,追立神位,唯当仰祀二昭二穆,上极高曾,四世而已。何者?秦公身是始封之君,将为不迁之祖。若以功业隆重,越居正室,恐以卑临尊,乱昭穆也。如其权立始祖,以备五庙,恐数满便毁,非礼意也。昔司马懿立功于魏,为晋太祖,及至子晋公昭,乃立五庙,亦祀四世,止于高曾。太祖之位,虚俟宣、文,待其后裔,数满乃止。此亦前代之成事,方今所殷鉴也。又《礼纬》云:“夏四庙,至子孙五;殷五庙,至子孙六;周六庙,至子孙七。”明知当时大祖之神,仍依昭穆之序,要待子孙,世世相推,然后太祖出居正位耳。远稽《礼纬》诸儒所说,近循晋公之庙故事,宜依博士王延业议,定立四主,亲止高曾,且虚太祖之位,以待子孙而备五庙焉。
又延业、卢观前经详议,并据许慎、郑玄之解,谓天子、诸侯作主,大夫及士则无。意谓此议虽出前儒之事,实未允情礼。何以言之?原夫作主之礼,本以依神,孝子之心,非主莫依。今铭旌纪柩,设重凭神,祭必有尸,神必有庙,皆所以展事孝敬,想象平存。上自天子,下逮于士,如此四事,并同其礼。何至于主,惟谓王侯。《礼》云:“重,主道也。”此为理重则立主矣。故王肃曰:“重,未立主之礼也。”《士丧礼》亦设重,则士有主明矣。孔悝反祏,载之左史;馈食设主,著于《逸礼》。大夫及士,既得有庙题纪祖考,何可无主。《公羊传》:“君有事于庙,闻大夫之丧,去乐卒事;大夫闻君之丧,摄主而往。”今以为摄主者,摄神敛主而已,不暇待彻祭也。何休云:“宗人摄行主事而往也。”意谓不然。君闻臣丧,尚为之不怿,况臣闻君丧,岂得安然代主终祭也。又相国立庙,设主依神,主无贵贱,纪座而已。若位拟诸侯者,则有主,位为大夫者,则无主。便是三神有主,一位独阙,求诸情礼,实所未安。宜通为主,以铭神位。
怿又议曰:“古者七庙,庙堂皆别。光武已来,异室同堂,故先朝《祀堂令》云:‘庙皆四栿五架,北厢设座,东昭西穆。’是以相国构庙,唯制一室,同祭祖考。比来诸王立庙者,自任私造,不依公令,或五或一,参差无准。要须议行新令,然后定其法制。相国之庙,已造一室,实合朝令。宜即依此,展其享祀。”诏依怿议。
天平四年四月,七帝神主既迁于太庙,太社石主将迁于社宫。礼官云应用币。中书侍郎裴伯茂时为《祖祀文》,伯茂据故事,太和中迁社宫,高祖用牲不用币,遂以奏闻。于时议者或引《大戴礼》,迁庙用币,今迁社宜不殊。伯茂据《尚书召诰》,应用牲,诏遂从之。
武定六年二月,将营齐献武王庙,议定室数、形制。兼度支尚书崔昂、司农卿卢元明、秘书监王元景、散骑常侍裴献伯、国子祭酒李浑、御史中尉陆操、黄门侍郎李骞、中书侍郎阳休之、前南青州刺史郑伯猷、秘书丞崔劼、国子博士邢峙、国子博士宗惠振、太学博士张毓、太学博士高元寿、国子助教王显季等议:“案《礼》,诸侯五庙,太祖及亲庙四。今献武王始封之君,便是太祖,既通亲庙,不容立五室。且帝王亲庙,亦不过四。今宜四室二间,两头各一颊室,夏头徘徊鸱尾。又案《礼图》,诸侯止开南门,而《二王后祔祭仪法》,执事列于庙东门之外。既有东门,明非一门。献武礼数既隆,备物殊等。准据今庙,宜开四门。内院南面开三门,余面及外院,四面皆一门。其内院墙,四面皆架为步廊。南出夹门,各置一屋,以置礼器及祭服。内外门墙,并用赭垩。庙东门道南置齐坊;道北置二坊,西为典祠庙并厨宰,东为庙长廨并置车辂;其北为养牺牲之所。”诏从之。
志第十二 礼四之三
魏自太祖至于武泰帝,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崩,悉依汉魏既葬公除。唯高祖太和十四年文明太后崩,将营山陵。九月,安定王休 ,齐郡王简,咸阳王禧,河南王干,广陵王羽,颍川王雍,始平王勰,北海王详,侍中、太尉、录尚书事、东阳王丕,侍中、司徒、淮阳王尉元,侍中、司空、长乐王穆亮,侍中、尚书左仆射、平原王陆叡等,率百僚诣阙表曰:“上灵不吊,大行太皇太后崩背,溥天率土,痛慕断绝。伏惟陛下孝思烝烝,攀号罔极。臣等闻先王制礼,必有随世之变;前贤创法。亦务适时之宜。良以世代不同,古今异致故也。三年之丧,虽则自古,然中代已后,未之能行。先朝成式,事在可准,圣后终制,刊之金册。伏惟陛下至孝发衷,哀毁过礼,欲依上古,丧终三年。诚协大舜孝慕之德,实非俯遵济世之道。今虽中夏穆清,庶帮康静,然万机事殷,不可暂旷,春秋烝尝,事难废阙。伏愿天鉴,抑至孝之深诚,副亿兆之企望,丧期礼数,一从终制,则天下幸甚。日月有期,山陵将就,请展安兆域,以备奉终之礼。”诏曰:“凶祸甫尔,未忍所请。”
休等又表曰:“臣等闻五帝已前,丧期无数,三代相因,礼制始立,名虽虚置 ,行之者寡。高宗徒有谅暗之言,而无可遵之式;康王既废初丧之仪,先行即位之礼。于是无改之道或亏,三年之丧有缺。夫岂无至孝之君,贤明之子?皆以理贵随时,义存百姓。是以君薨而即位,不暇改年;逾月而即葬,岂待同轨;葬而即吉,不必终丧。此乃二汉所以经纶治道,魏晋所以纲理政术。伏惟陛下以至孝之性,遭罔极之艰,永慕崩号,哀过虞舜,诚是万古之高德,旷世之绝轨。然天下至广,万机至殷,旷之一朝,庶政必滞。又圣后终制,已有成典,宗社废礼,其事尤大。伏愿天鉴,抑哀毁之至诚,思在予之深责,仰遵先志典册之文,俯哀百辟元元之请。”诏曰:“自遭祸罚,慌惚如昨,奉侍梓宫,犹悕仿佛。山陵迁厝,所未忍闻。”
十月,休等又表曰:“臣等频烦上闻,仰申诚欸,圣慕惟远,未垂昭亮。伏读哀灼 ,忧心如焚。臣等闻承乾统极者宜以济世为务,经纶天下者特以百姓为心。故万机在躬,周康弗获申其慕;汉文作戒,孝景不得终其礼。此乃先代之成轨,近世所不易。伏惟太皇太后睿圣渊识,虑及始终,明诰垂于典策,遗训备于末命。聿修厥德,圣人所重;遵承先式,臣子攸尚。陛下虽欲终上达之礼,其如黎元何?臣等不胜忧惧之诚,敢冒重陈,乞垂听访,以副亿兆之望。”诏曰:“仰寻遗旨,俯闻所奏,倍增号绝。山陵可依典册,如公卿所议。衰服之宜,情所未忍,别当备叙在心。”
既葬,休又表曰:“奉被癸酉诏书,述遗诫之旨,昭违从之义,遵俭葬之重式 ,称孝思之深诚。伏读未周,悲感交切。日月有期,山陵即就,伏惟陛下永慕崩号,倍增摧绝。臣等具位在官,与国休戚,庇心之至,不敢不陈。咸以为天下之至尊,莫尊于王业;皇极之至重,莫重于万几。至尊,故不得以常礼任巳;至重,亦弗获以世典申情。是以二汉已降,逮于魏晋,葬不过逾月,服不淹三旬。良以叔世事广,礼随时变,不可以无为之法,行之于有为之辰。文质不同,古今异制,其来久矣。自皇代革命,多历年祀,四祖三宗,相继纂业。上承数代之故实,俯副兆民之企望,岂伊不怀,理宜然也。文明太皇后钦明稽古,圣思渊深,所造终制,事合世典。送终之礼既明,遗诰之文载备,奉而行之,足以垂风百王,轨仪万叶。陛下以至孝之诚,哀毁过礼,三御不充半溢,昼夜不释绖带,永思缠绵,灭性几及。百姓所以忧惧失守,臣等所以肝脑涂地。王者之尊,躬行一日,固可以感彻上灵,贯被幽显。况今山陵告终,百礼咸毕,日已淹月,仍不卜练,比之前世,理为过矣。愿陛下思大孝终始之义,愍亿兆悲惶之心,抑思割哀,遵奉终制,以时即吉,一日万机,则天下蒙恩,率土仰赖。谨依前式,求定练日,以备祔禫之礼。”诏曰:“比当别叙在心。”
既而,帝引见太尉丕及群臣等于太和殿前,哭拜尽哀,出幸思贤门右,诏尚书李冲宣旨于王等:“仰惟先后平日 ,近集群官,共论政治,平秩民务。何图一旦祸酷奄钟,独见公卿,言及丧事,追惟荼毒,五内崩摧。”丕对曰:“伏奉明诏,群情圮绝。臣与元等不识古义,以老朽之年,历奉累圣,国家旧事,颇所知闻。伏惟远祖重光世袭,至有大讳之日,唯侍送梓宫者凶服,左右尽皆从吉。四祖三宗,因而无改。世祖、高宗臣所目见。唯先帝升遐,臣受任长安,不在侍送之列,窃闻所传,无异前式。伏惟陛下以至孝之性,哀毁过礼,伏闻所御三食,不满半溢。臣等叩心绝气,坐不安席。愿暂抑至慕之情,遵先朝成事,思金册遗令,奉行前式,无失旧典。”诏曰:“追惟慈恩,昊天罔极,哀毁常事,岂足关言。既不能待没,而朝夕食粥,粗亦支任,二公何足以至忧怖。所奏先朝成事,亦所具闻。祖宗情专武略,未修文教。朕今仰禀圣训,庶习古道,论时比事,又与先世不同。太尉等国老,政之所寄,于典记旧式,或所未悉,且可知朕大意。其余丧礼之仪,古今异同,汉魏成事及先儒所论,朕虽在衰服之中,以丧礼事重,情在必行,故暂抑哀慕,躬自寻览。今且以所怀,别问尚书游明根、高闾等,公且可听之。”
高祖谓明根曰:“朕丁罹酷罚,日月推移,山陵已过,公卿又依金册,据案魏晋 ,请除衰服。重闻所奏,倍增号哽。前者事逼山陵,哀疚顿敝,未得论叙,今故相引,欲具通所怀。卿前所表,除释衰麻,闻之实用悲恨。于时亲侍梓宫,匍匐筵几,哀号痛慕,情未暂阕,而公卿何忍便有此言。
何于人情之不足!夫圣人制卒哭之礼,授练之变,皆夺情以渐。又闻君子不夺人之丧,亦不可夺丧。今则旬日之间,言及即吉 ,特成伤理。”明根对曰:“臣等伏寻金册遗旨,逾月而葬,葬而即吉。故于卜葬之初,因奏练除之事,仰伤圣心,伏增悲悚。”高祖曰:“卿等咸称三年之丧,虽则自古,然中代以后,未之能行。朕谓中代所以不遂三年之丧,盖由君上违世,继主初立,故身袭兗冕,以行即位之礼。又从储宫而登极者,君德未沇,臣义不洽,天下颙颙,未知所傒。故颁备朝仪,示皇极之尊。及后之丧也,因父在不遂,即生惰易之情,踵以为法。谅知敦厚之化,不易遵也。朕少蒙鞠育,慈严兼至,臣子之情,君父之道,无不备诲。虽自蒙昧,粗解告旨,庶望量行,以免咎戾。朕诚不德,在位过纪,虽未能恩洽四方,化行万国,仰禀圣训,足令亿兆知有君矣。于此之日,而不遂哀慕之心,使情礼俱损,丧纪圮坏者,深可痛恨。”
高闾对曰:“太古既远,事难袭用,汉魏以来,据有成事。汉文继高惠之踪,断狱四百 ,几致刑措,犹垂三旬之礼。孝景承平,遵而不变。以此言之,不为即位之际,有所逼惧也。良是君人之道,理自宜然。又汉称文景,虽非圣君,亦中代明主。今遗册之旨,同于前式。伏愿陛下述遵遗令,以副群庶之情。杜预晋之硕学,论自古天子无有行三年之丧者,以为汉文之制,暗与古合。虽叔世所行,事可承踵,是以臣等慺慺干谒。”高祖曰:“汉魏之事,与今不同,备如向说。孝景虽承升平之基,然由嫡子即位,君德未显,无异前古。又父子之亲,诚是天属之重,然圣母之德,昊天莫报,思自殒灭,岂从衰服而已。窃寻金册之旨,所以告夺臣子之心令早即吉者,虑遗绝万机,荒废政事。群臣所以慺慺,亦惧机务之不理矣。令仰奉册令,俯顺群心,不敢暗默不言,以荒庶政。唯欲存衰麻,废吉礼,朔望尽哀,写泄悲慕,上无失导诲之志,下不乖众官所请,情在可许,故专欲行之。公卿宜审思朕怀,不当固执。至如杜预之论,虽暂适时事,于孺慕之君,谅暗之主,盖亦诬矣。孔圣称‘丧与其易也宁戚’,而预于孝道简略,朕无取焉。”
秘书丞李彪对曰:“汉明德马后,保养章帝,母子之道,无可间然。及后之崩,葬不淹旬 ,寻以从吉。然汉章不受讥于前代,明德不损名于往史。虽论功比德,事有殊绝,然母子之亲,抑亦可拟。愿陛下览前世之成规,遵金册之遗令,割哀从议,以亲万机。斯诚臣下至心,兆庶所愿。”高祖曰:“既言事殊,固不宜仰匹至德,复称孝章从吉,不受讥前代。朕所以眷恋衰绖,不从所议者,仰感慈恩,情不能忍故也。盖闻孝子之居丧,见美丽则感亲,故释锦而服粗衰。内外相称,非虚加也。今者岂徒顾礼违议,苟免嗤嫌而已。抑亦情发于衷,而欲肆之于外。金册之意,已具前答,故不复重论。又卒日奉旨,不忍片言。后事遂非,嘿嘿在念,不显所怀。今奉终之事,一以仰遵遗册,于令不敢有乖。但痛慕之心,事系于予。虽无丁兰之感,庶圣灵不夺至愿,是以谓无违旨嫌。诸公所表,称先朝成式,事在可准。朕仰惟太祖龙飞九五,初定中原,及太宗承基,世祖纂历,皆以四方未一,群雄竞起,故锐意武功,未修文德。高宗、显祖亦心存武烈,因循无改。朕承累世之资,仰圣善之训,抚和内外,上下辑谐。稽参古式,宪章旧典,四海移风,要荒革俗。仰遵明轨,庶无愆违。而方于祸酷之辰,引末朝因循之则,以为前准,非是所喻。”
高闾对曰:“臣等以先朝所行,颇同魏晋,又适於时,故敢仍请。”高祖曰:“卿等又称今虽中夏穆清,庶邦康静 ,然万机事广,不可暂旷。朕以卿苦见逼夺,情不自胜。寻览丧仪,见前贤论者,称卒哭之后,王者得理庶事。依据此文,又从遗册之旨,虽存衰服,不废万机,无阙庶政,得展罔极之思,于情差申。”
高闾对曰:“君不除服于上,臣则释衰于下,从服之义有违,为臣之道不足。又亲御衰麻,复听朝政 ,吉凶事杂,臣窃为疑。”高祖曰:“卿等犹以朕之未除于上,不忍专释于下,奈何令朕独忍于亲旧!论云,王者不遂三年之服者,屈己以宽群下也。先后之抚群下也,念之若子,视之犹伤。卿等哀慕之思,既不求宽;朕欲尽罔极之慕,何为不可?但逼遗册,不遂乃心。将欲居庐服衰,写朝夕之慕;升堂袭素,理日昃之勤。使大政不荒,哀情获遂,吉不害于凶,凶无妨于吉。以心处之,谓为可尔。遗旨之文,公卿所议,皆服终三旬,释衰袭吉。从此而行,情实未忍;遂服三年,重违旨诰。今处二理之际,唯望至期,使四气一周,寒暑代易。虽不尽三年之心,得一终忌日,情结差申。案《礼》,卒哭之后,将受变服。于朕受日,庶民及小官皆命即吉。内职羽林中郎已下,虎贲郎已上,及外职五品已上无衰服者,素服以终三月;内职及外臣衰服者,变从练礼。外臣三月而除;诸王、三都、驸马及内职,至来年三月晦朕之练也,除凶即吉;侍臣君服斯服,随朕所降。此虽非旧式,推情即理,有贵贱之差,远近之别。”
明根对曰:“圣慕深远,孝情弥至,臣等所奏,已不蒙许,愿得逾年即吉。既历冬正 ,岁序改易,且足申至慕之情,又近遗诰之意,何待期年。”高祖曰:“册旨速除之意,虑广及百官,久旷众务。岂于朕一人,独有违夺?今既依次降除,各不废王政,复何妨于事,而犹夺期年之心。”
高闾对曰:“昔王孙裸葬,士安去棺,其子皆从而不违,不为不孝。此虽贵贱非伦,事颇相似 ,臣敢借以为谕。今亲奉遗令,而有所不从,臣等所以频烦于奏。”李彪亦曰:“三年不改其父之道,可谓大孝。今不遵册令,恐涉改道之嫌。”高祖曰:“王孙、士安皆诲子以俭,送终之事,及其遵也,岂异今日。改父之道者,盖谓慢孝忘礼,肆情违度。今梓宫之俭,玄房之约,明器帏帐,一无所陈。如斯之事,卿等所悉。衰服之告,乃至圣心卑己申下之意,宁可苟顺冲约之旨,而顿绝创巨之痛。纵有所涉,甘受后代之讥,未忍今日之请。又表称春秋蒸尝,事难废阙。朕闻诸夫子,‘吾不与祭,如不祭’。自先朝以来,有司行事,不必躬亲,比之圣言,于事殆阙。赖蒙慈训之恩,自行致敬之礼。今昊天降罚,殃祸上延,人神丧恃,幽显同切,想宗庙之灵,亦辍歆祀。脱行飨荐,恐乖冥旨。仰思成训,倍增痛绝。岂忍身袭兗冕,亲行吉事。”
高闾对曰:“古者郊天,越绋行事,宗庙之重,次于郊祀。今山陵已毕,不可久废庙飨。”高祖曰:“祭祀之典 ,事由圣经,未忍之心,具如前告。脱至庙庭,号慕自缠,终恐废礼。公卿如能独行,事在言外。”
李彪曰:“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今欲废礼阙乐,臣等未敢。”高祖曰:“此乃宰予不仁之说,己受责于孔子 ,不足复言。群官前表,称‘高宗徒有谅暗之言,而无可遵之式’。朕惟信暗默之难,周公礼制,自兹以降,莫能景行。言无可遵之式,良可怪矣。复云,康王既废初丧之仪,先行即位之礼。于是无改之道式亏,三年之丧有缺。朕谓服美不安,先贤有谕;礼毕居丧,著在前典。或亏之言,有缺之义,深乖理衷。”
高闾对曰:“臣等据案成事,依附杜预,多有未允。至乃推校古今,量考众议,实如明旨。臣等窃惟曾参匹夫 ,七日不食,夫子以为非礼。及录其事,唯书七日,不称三年,盖重其初慕之心。伏惟陛下以万乘之尊,不食竟于五日,既御则三食不充半溢。臣等伏用悲惶,肝脑涂地。躬行一日,足以贯被幽显,岂宜衰服三年,以旷机务。夫圣人制礼,不及者企而及之,过之者俯而就之。伏愿陛下抑至慕之情,俯就典礼之重,诚是臣等慺慺之愿。”高祖曰:“恩隆德厚,则思恋自深,虽非至情,由所感发。然曾参之孝,旷代而有,岂朕今日所足论也。又前表,称‘古者葬而即吉,不必终礼,此乃二汉所以经纶治道,魏晋所以纲理庶政’。朕以为既葬即吉,盖其季俗多乱,权宜救世耳,谅非光治兴邦之化。二汉之盛,魏晋之兴,岂由简略丧礼,遗忘仁孝哉。公卿偏执一隅,便请经治之要,皆在于斯,殆非义也。昔平日之时,公卿每奏称当今四海晏安,诸夏清泰,礼乐日新,政和民悦。踪侔轩唐,事等虞禹,汉魏已下,固不足仰止圣治。及至今日,便欲苦夺朕志,使不逾于魏晋。如此之意,未解所由。昔文母上承圣主之资,下有贤子之化,唯助德宣政,因风致穆而已。当今众事草创,万务惟始,朕以不德,冲年践祚。而圣母匡训以义方,诏诲以政事,经纶内外,忧勤亿兆,使君臣协和,天下缉穆。上代以来,何后之功,得以仰比?如有可拟,则从众议。尧虽弃子禅舜,而舜自有圣德,不假尧成。及其徂也,犹四海遏密,终于三年。今慈育之恩,诏教之德,寻之旷代,未有匹拟。既受非常之恩,宁忍从其常式。况未殊一时,而公卿欲令即吉。冠冕黼黻,行礼庙庭;临轩设悬,飨会万国。寻事求心,实所未忍。”
高闾对曰:“臣等遵承册令,因循前典,惟愿除衰即吉,亲理万机。至德所在,陛下钦明稽古 ,周览坟籍,孝性发于圣质,至情出于自然,斟酌古今,事非臣等所及。”李彪曰:“当今虽治风缉穆,民庶晏然。江南有未宾之吴,朔北有不臣之虏,东西二蕃虽文表称顺,情尚难测。是以臣等犹怀不虞之虑。”高祖曰:“鲁公带绖从师,晋侯墨衰败寇,往圣无讥,前典所许。如有不虞,虽越绋无嫌,而况衰麻乎?岂可于晏安之辰,豫念戎旅之事,以废丧纪哉!”
李彪对曰:“昔太伯父死适越,不失至德之名。夫岂不怀,有由然也。伏愿抑至慕之心,从遗告之重。臣闻知子莫若父母,圣后知陛下至孝之性也难夺 ,故豫造金册,明著遗礼。今陛下孝慕深远,果不可夺,臣等常辞,知何所启。”高祖曰:“太伯之言,有乖今事,诸情备如前论,更不重叙古义。亦有称王者除衰而谅暗终丧者,若不许朕衰,朕则当除衰暗默,委政冢宰。二事之中,惟公卿所择。”明根对曰:“陛下孝侔高宗,慕同大舜,服衰麻以申至痛,理万机以从遗旨,兴旷世之废礼,制一代之高则。臣等伏寻渊默不言,则代政将旷,仰顺圣慕之心,请从衰服之旨。”
东阳王丕曰:“臣与尉元,历事五帝,虽衰老无识,敢奏所闻。自圣世以来,大讳之后三月 ,必须迎神于西,攘恶于北,具行吉礼。自皇始以来,未之或易。”高祖曰:“太尉国老,言先朝旧事,诚如所陈。但聪明正直,唯德是依。若能以道,不召自至。苟失仁义,虽请弗来。大祸三月,而备行吉礼,深在难忍。纵即吉之后,犹所不行,况数旬之中,而有此理。恐是先朝万得之一失,未可以为常式。朕在不言之地,不应如此。但公卿执夺,朕情未忍从,遂成往复,追用悲绝。”上遂号恸,群官亦哭而辞出。
壬午诏曰:“公卿屡上启事,依据金册遗旨,中代成式,求过葬即吉。朕仰惟恩重,不胜罔极之痛。思遵远古 ,终三年之礼。比见群官具论所怀,今依礼既虞卒哭,克此月二十日受服,以葛易麻。既衰服在上,公卿不得独释于下。故于朕之授变从练,已下复为节降。断度今古,以情制衷。但取遗旨速除之一节,粗申臣子哀慕之深情。欲令百官同知此意,故用宣示。便及变礼,感痛弥深。”
十五年四月癸亥朔,设荐于太和庙。是日,高祖及从服者仍朝夕临,始进蔬食,上哀哭追感不饭。侍中、南平王冯诞等谏 ,经宿乃膳。甲子罢朝,夕哭。九月丙戎,有司上言求卜祥日。诏曰:“便及此期,览以摧绝。敬祭卜祥,乃古之成典。但世失其义,筮日永吉,既乖敬事之志,又违永慕之心。今将屈礼厉众,不访龟兆。已企及此晦,宁敢重违册旨,以异群议。寻惟永往,言增崩裂。”丁亥,高祖宿于庙。至夜一刻,引诸王、三都大官、驸马、三公、令仆已下,奏事中散已上,及刺史、镇将,立哭于庙庭,三公、令仆升庙。既出,监御令陈服笥于庙陛南,近侍者奉而升列于垩室前席。侍中、南平王冯诞跽奏请易服,进缟冠、皁朝服、革带、黑屦,侍臣各易以黑介帻、白绢单衣、革带、乌履,遂哀哭至乙夜,尽戊子。质明荐羞,奏事中散已上,冠服如侍臣,刺史已下无变。高祖荐酌,神部尚书王谌赞祝讫,哭拜遂出。有司阳祥服如前。侍中跽奏,请易祭服,进缟冠素纰、白布深衣、麻绳履。侍臣去帻易幍,群官易服如侍臣,又引入如前。仪曹尚书游明根升庙跽慰,复位哭,遂出。引太守外臣及诸部渠帅入哭,次引萧赜使并杂客入。至甲夜四刻,侍御、散骑常侍、司卫监以上升庙哭,既而出。帝出庙,停立哀哭,久而乃还。
十月,太尉丕奏曰:“窃闻太庙已就,明堂功毕,然享祀之礼,不可久旷。至于移庙之日 ,须得国之大姓,迁主安庙。神部尚书王谌既是庶姓,不宜参豫。臣昔以皇室宗属,迁世祖之主。先朝旧式,不敢不闻。”诏曰:“具闻所奏,寻惟平日,倍增痛绝。今遵述先旨,营建寝庙,既而粗就。先王制礼,职司有分。移庙之日,迁奉神主,皆太尉之事,朕亦亲自行事,不得越局,专委大姓。王谌所司,惟赞板而已。时运流速,奄及缟制,复不得哀哭于明堂,后当亲拜山陵,写泄哀慕。”
是年,高丽王死,十二月诏曰:“高丽王琏守蕃东隅,累朝贡职,年逾期赜 ,勤德弥著。今既不幸,其赴使垂至,将为之举哀。而古者同姓哭庙,异姓随其方,皆有服制。今既久废,不可卒为之衰,且欲素委貌、白布深衣,于城东为尽一哀,以见其使也。朕虽不尝识此人,甚悼惜之。有司可申敕备办。”事如别仪。
十六年九月辛未,高祖哭于文明太后陵左,终日不绝声,幕越席为次,侍臣侍哭。壬申 ,高祖以忌日哭于陵左,哀至则哭,侍哭如昨。帝二日不御膳。癸酉,朝中夕三时,哭拜于陵前。夜宿监玄殿,是夜彻次。甲戌,帝拜哭辞陵,还永乐宫。
十九年,太师冯熙薨,有数子尚幼。议者以为童子之节,事降成人,谓为衰而不裳 ,免而不绖,又无腰麻缪垂,唯有绞带。时博士孙惠蔚上书言:“臣虽识谢古人,然微涉传记。近取诸身,远取诸礼,验情以求理,寻理以推制。窃谓童子在幼之仪,居丧之节,冠杖之制,有降成人。衰麻之服,略为不异。以《玉藻》二简,微足明之,曰:童子之节,锦绅并细。锦即大带,既有佩觿之革,又有锦纽之绅。此明童子虽幼,已备二带。以凶类吉,则腰绖存焉。又曰:童子无缌服。郑注曰:‘虽不服缌,犹免深衣。’是许其有裳,但不殊上下。又深衣之制,长幼俱服。童子为服之缌,犹免深衣,况居有服之斩,而反无裳乎?臣又闻先师旧说,童子常服类深衣,衰裳所施,理或取象。但典无成言,故未敢孤断,又曰:听事则不麻。则知不听事麻矣。故注曰:‘无麻往给事。’此明族人之丧,童子有事,贯绖带麻,执事不易,故暂听去之,以便其使。往则不麻,不往则绖。如使童子本自无麻,《礼》腰、首,听与不听,俱阙两绖,唯举无麻,足明不备,岂得言听事则不麻乎?以此论之,有绖明矣。且童子不杖不庐之节,理俭于责疑 ;不裳不绖之制,未睹其说。又臣窃解童子不衣裳之记,是有闻之言。将谓童子时甫稚龄,未就外傅,出则不交族人,内则事殊长者,馂旨父母之前,往来慈乳之手,故许其无裳,以便易之。若在志学之后,将冠之初,年居二九,质并成人,受道成均之学,释菜上庠之内,将命孔氏之门,执烛曾参之室,而唯有掩身之衣,无蔽下之裳,臣愚未之安矣。又女子未许嫁,二十则笄,观祭祀,纳酒浆,助奠庙堂之中,视礼至敬之处,其于婉容之服,宁无其备。以此推之,则男女虽幼,理应有裳。但男女未冠,礼谢三加,女子未出,衣殊狄禄。无名之服,礼文罕见。童子虽不当室,苟以成人之心,则许其人服缌之绖。轻犹有绖,斩重无麻,是为与轻而夺重,非《礼》之意,此臣之所以深疑也。又衰傍有衤任,以掩裳际,如使无裳,衤任便徒设,若复去衤任,衰又不备。设有齐斩之故,而便成童男女唯服无衤任之衰,去其裳绖,此必识礼之所不行,亦以明矣。若不行于己,而立制于人,是为违制以为法,从制以误人。恕礼而行,理将异此。”诏从其议。
志第十三 礼四之四
世宗永平四年冬十二月,员外将军、兼尚书都令史陈终德有祖母之丧,欲服齐衰三年,以无世爵之重,不可陵诸父 ,若下同众孙,恐违后祖之义,请求详正。国子博士孙景邕、刘怀义、封轨、高绰,太学博士袁升,四门博士阳宁居等议:“嫡孙后祖,持重三年,不为品庶生二,终德宜先诸父。”太常卿刘芳议:“案丧服乃士之正礼,含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事,其中时复下同庶人者,皆别标显。至如传重,自士以上,古者卿士,咸多世位,又士以上,乃有宗庙。世儒多云,嫡孙传重,下通庶人。以为差谬。何以明之?《礼稽命征》曰:‘天子之元士二庙,诸侯之上士亦二庙,中、下士一庙。’一庙者,祖祢共庙。《祭法》又云庶人无庙’。既如此分明,岂得通于庶人也?传重者主宗庙,非谓庶人祭于寝也。兼累世承嫡,方得为嫡子嫡孙耳。不尔者,不得继祖也。又郑玄别变除,云为五世长子服斩也。魏晋以来,不复行此礼矣。案《丧服经》无嫡孙为祖持重三年正文,唯有为长子三年,嫡孙期。《传》及注因说嫡孙传重之义。今世既不复为嫡子服斩,卑位之嫡孙不陵诸叔而持重,则可知也。且准终德资阶,方之士古,未登下士,庶人在官复,无斯礼。考之旧典,验之今世,则兹范罕行。且诸叔见存,丧主有寄,宜依诸孙,服期为允。”
景邕等又议云:“《丧服》虽以士为主,而必下包庶人。何以论之?自大夫以上,每条标列,逮于庶人,含而不述 ,比同士制,起后疑也。唯有庶人为国君,此则明义服之轻重,不涉于孙祖。且受国于曾祖,废疾之祖父,亦无重可传,而犹三年,不必由世重也。夫霜感露濡,异识咸感,承重主嗣,宁甄寝庙,嫡孙之制,固不同殊。又古自卿以下,皆不殊承袭,末代僭妄,不可以语通典。是以《春秋》讥于世卿,《王制》称大夫不世,此明训也。《丧服》,《经》虽无嫡孙为祖三年正文,而有祖为嫡孙者,岂祖以嫡服己,己与庶孙同为祖服期,于义可乎?服祖三年,此则近世未尝变也。准古士官不过二百石已上,终德即古之庙士也。假令终德未班朝次,苟曰志仁,必也斯遂。况乃官历士流,当训章之运,而以庶叔之嫌,替其嫡重之位,未是成人之善也。”芳又议:“国子所云,《丧服》虽以士为主,而必下包庶人。本亦不谓一篇之内全不下同庶人,正言嫡孙传重,专士以上。此《经》、《传》之正文,不及庶人明矣。戴德《丧服变除》云:‘父为长子斩,自天子达于士。’此皆士以上乃有嫡子之明据也。且承重者,以其将代己为宗庙主,庙主了不云寝,又其证也。所引大夫不世者,此《公羊》、《谷梁》近儒小道之书,至如《左氏》、《诗》、《易》、《论语》皆有典证,或是未寤。许叔重《五经异义》云,今《春秋公羊》、《谷梁》说卿大夫世位,则权并一姓,谓周尹氏、齐崔氏也。而古《春秋左氏》说卿大夫皆得世禄。《传》曰‘官族’,《易》曰‘食旧德’,旧德,谓食父故禄也。《尚书》曰:‘世选尔劳,予不绝尔善。’《诗》云:‘惟周之士,不显奕世。’《论语》曰:‘兴灭国,继绝世。’国谓诸侯,世谓卿大夫也。斯皆正经及《论语》士以上世位之明证也,士皆世禄也。八品者一命,斯乃信然。但观此据,可谓睹其纲,未照其目也。案晋《官品令》所制九品,皆正无从,故以第八品准古下士。今皇朝《官令》皆有正从,若以其员外之资,为第十六品也,岂得为正八品之士哉?推考古今,谨如前议。”
景邕等又议:“《丧服》正文,大夫以上,每事显列,唯有庶人,含而不言。此通下之义 ,了然无惑。且官族者,谓世为其功;食旧德者,谓德侯者世位;兴灭国,继绝世,主谓诸侯卿大夫无罪诛绝者耳。且金貂七毦,杨氏四公,虽以位相承,岂得言世禄乎?晋太康中,令史殷遂以父祥不及所继,求还为祖母三年。时政以礼无代父追服之文,亦无不许三年之制,此即晋世之成规也。”尚书邢峦奏依芳议。诏曰:“嫡孙为祖母,礼令有据,士人通行,何劳方致疑请也。可如国子所议。”
延昌二年春,偏将军乙龙虎丧父,给假二十七月,而虎并数闰月,诣府求上。领军元珍上言:“案《违制律》 ,居三年之丧而冒哀求仕,五岁刑。龙虎未尽二十七月而请宿卫,依律结刑五岁。”三公郎中崔鸿驳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大祥。诸儒或言祥月下旬而禫,或言二十七月,各有其义,未知何者会圣人之旨。龙虎居丧已二十六月,若依王、杜之义,便是过禫即吉之月。如其依郑玄二十七月,禫中复可以从御职事。《礼》云:‘祥之日鼓素琴。’然则大祥之后,丧事终矣。既可以从御职事,求上何为不可?若如府判,禫中鼓琴,复有罪乎?求之经律,理实未允。”下更详辨。
珍又上言:“案《士虞礼》,三年之丧,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礻覃。郑玄云‘中犹间也’ ,‘自丧至此,凡二十七月’。又《礼》言:‘祥之日鼓素琴。’郑云:‘鼓琴者,存乐也。’孔子祥后五日,弹琴而不成,十日而成笙歌。郑注与《郑志》及逾月可以歌,皆身自逾月可为。此谓存乐也,非所谓乐。乐者,使工为之。晋博士许猛《解三验》曰:案《黍离》、《麦秀》之歌,《小雅》曰“君子作歌,惟以告哀”,《魏诗》曰“心之忧矣,我歌且谣”。若斯之类,岂可谓之金石之乐哉?是以徒歌谓之谣,徒吹谓之和。《记》曰:‘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毛谓之乐。’若夫礼乐之施于金石,越于声音者,此乃所谓乐也。至于素琴以示终、笙歌以省哀者,则非乐矣。《间传》云:大祥除衰,杖而素缟麻衣,大祥之服也。《杂记》注云:‘玄衣黄裳,则是禫祭,黄者,未大吉也。’《檀弓》云:‘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郑志》:赵商问,郑玄答云:祥谓大祥,二十五月。是月禫,谓二十七月,非谓上祥之月也。徙月而乐。许猛《释六征》曰:乐者,自谓八音克谐之乐也。谓在二十八月,工奏金石之乐耳。而驳云:‘大祥之后,丧事终矣。’脱如此驳,禫复焉施?又驳云:‘禫中鼓琴,复有罪乎?’然禫则黄裳,未大吉也,鼓琴存乐,在礼所许。若使工奏八音,融然成韵,既未徙月,不罪伊何!又驳云:‘禫中既得从御职事,求上何为不可?’检龙虎居丧二十六月,始是素缟麻衣,大祥之中,何谓禫乎?三年没闰,理无可疑。麻衣在体,冒仕求荣,实为大尤,罪其焉舍!又省依王、杜禫祥同月,全乖郑义。丧凶尚远,而欲速除,何匆匆者哉?下府愚量,郑为得之。何者?《礼记》云:‘吉事尚近日,凶事尚远日。’又《论语》云:‘丧与其易宁戚。’而服限三年,痛尽终身。中月之解,虽容二义,尚远宁戚。又检王、杜之义,起于魏末晋初。及越骑校尉程猗赞成王肃,驳郑禫二十七月之失,为六征三验,上言于晋武帝曰:‘夫礼国之大典,兆民所日用,岂可二哉。今服礻覃者各各不同,非圣世一统之谓。郑玄说二十七月禫,甚乖大义。臣每难郑失,六有征,三有验,初未能破臣难而通玄说者。’如猗之意,谓郑义废矣。太康中,许猛上言扶郑,《释六禫》,《解三验》,以郑禫二十七月为得,猗及王肃为失。而博士宋昌等议猛扶郑为衷,晋武从之。王、杜之义,于是败矣。王、杜之义见败者,晋武知其不可行故也。而上省同猗而赞王,欲亏郑之成轨,窃所未宁。更无异义,还从前处。”
鸿又驳曰:“案三年之丧,没闰之义,懦生学士,犹或病诸。龙虎生自戎马之乡,不蒙稽古之训 ,数月成年,便惧违缓。原其本非贪荣求位,而欲责以义方,未可使尔也。且三年之丧,再期而大祥,中月而禫。郑玄以中为间,王、杜以为是月之中。郑亦未为必会经旨,王、杜岂于必乖圣意。既诸儒探赜先圣,后贤见有不同,晋武后虽从宋昌、许猛之驳,同郑禫议,然初亦从程猗,赞成王、杜之言。二论得否,未可知也。圣人大祥之后,鼓素琴,成笙歌者,以丧事既终,余哀之中,可以存乐故也。而乐府必以干戚羽毛,施之金石,然后为乐,乐必使工为之。庶民凡品,于祥前鼓琴,可无罪乎?律之所防,岂必为贵士,亦及凡庶。府之此义,弥不通矣。鲁人朝祥而暮歌,孔子以为逾月则可矣。尔则大祥之后,丧事之终,鼓琴笙歌,经礼所许。龙虎欲宿卫皇宫,岂欲合刑五岁。就如郑义,二十七月而禫,二十六月十五升、布深衣、素冠、缟纰及黄裳、彩缨以居者,此则三年之余哀,不在服数之内也。衰绖则埋之于地,杖则弃之隐处,此非丧事终乎?府以大祥之后,不为丧事之终,何得复言素琴以示终也。丧事尚远日,诚如郑义。龙虎未尽二十七月而请宿卫,实为匆匆,于戚之理,合在情责。便以深衣素缟之时,而罪同杖绖苫塊之日,于礼宪未允。详之律意,冒丧求仕,谓在斩焉草土之中,不谓除衰杖之后也。又龙虎具列居丧日月,无所隐冒,府应告之以礼,遣还终月。便幸彼味识,欲加之罪,岂是遵礼敦风,爱民之致乎?正如郑义,龙虎罪亦不合刑,匆匆之失,宜科鞭五十。”
三年七月,司空、清河王怿第七叔母北海王妃刘氏薨,司徒、平原郡开国公高肇兄子太子洗马员外亡,并上言,未知出入犹作鼓吹不 ,请下礼官议决。太学博士封祖胄议:“《丧大记》云:期九月之丧,既葬饮酒食肉,不与人乐之;五月三月之丧,比葬,饮酒食肉,不与人乐之;世叔母、故主、宗子,直云饮酒食肉,不言不与人乐之。郑玄云:‘义服恩轻。’以此推之,明义服葬容有乐理。又《礼》:‘大功言而不议,小功议而不及乐。’言论之间,尚自不及,其于声作,明不得也。虽复功德,乐在宜止。”四门博士蒋雅哲议:“凡三司之尊,开国之重,其于王服,皆有厌绝。若尊同体敌,虽疏尚宜彻乐。如或不同,子姓之丧非嫡者,既殡之后,义不阙乐。”国子助教韩神固议:阙 “夫羽旄可以展耳目之适,丝竹可以肆游宴之娱,故于乐贵县,有哀则废。至若德俭如礼,升降有数,文物昭旂旗之明,锡鸾为行动之响,列明贵贱,非措哀乐于其间矣。谓威仪鼓吹依旧为允。”
兼仪曹郎中房景先驳曰:“案祖胄议以功德有丧,鼓吹不作;雅哲议齐衷卒哭,箫管必陈,准之轻重,理用未安。圣人推情以制服 ,据服以副心,何容拜虞生之奠于神宫,袭衰麻而奏乐。大燧一移,衰情顿尽,反心以求,岂制礼之意也。就如所言,义服恩轻,既虞而乐,正服一期,何以为断?或义服尊,正服卑,如此之比,复何品节?雅哲所议,公子之丧非嫡者,既殡之后,义不阙乐。案古虽有尊降,不见作乐之文,未详此据,竟在何典?然君之于臣,本无服体,但恩诚相感,致存隐恻。是以仲遂卒垂,笙龠不入;智悼在殡,杜蒉明言。岂大伦之痛,既殡而乐乎?又神固等所议,以为笳鼓不在乐限,鸣铙以警众,声笳而清路者,所以辨等列,明贵贱耳,虽居哀恤,施而不废。粗而言之,似如可通,考诸正典,未为符合。案《诗》‘云钟鼓既设’,‘鼓钟伐鼛’,又云‘于论鼓钟,于乐辟雍’。言则相连,岂非乐乎?八音之数,本无笳名,推而类之,箫管之比,岂可以名称小殊,而不为乐。若以王公位重,威饰宜崇,鼓吹公给,不可私辞者,魏绛和戎,受金石之赏,钟公勋茂,蒙五熟之赐;若审功膺赏,君命必行,岂可陈嘉牢于齐殡之时,击钟磬于疑 祔之后?寻究二三,未有依据。国子职兼文学,令问所归,宜明据典谟,曲尽斟酌,率由必衷,以辨深惑。何容总议并申,无所析剖,更详得失,据典正议。”
秘书监、国子祭酒孙惠蔚,太学博士封祖胄等重议:“司空体服衰麻,心怀惨切,其于声乐,本无作理 ,但以鼓吹公仪,致有疑论耳。案鼓吹之制,盖古之军声,献捷之乐,不常用也。有重位茂勋,乃得备作。方之金石,准之管弦,其为音奏,虽曰小殊,然其大体,与乐无异。是以《礼》云:‘鼓无当于五声,五声不得不和。’窃惟今者,加台司之仪,盖欲兼广威华,若有哀用之,无变于吉,便是一人之年,悲乐并用,求之礼情,于理未尽。二公虽受之于公,用之非私,出入声作,亦以娱己。今既有丧,心不在乐,笳鼓之事,明非欲闻,其从宁戚之义,废而勿作。但礼崇公卿出入之仪,至有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和銮之声,佩玉之饰者,所以显槐鼎之至贵,彰宰辅之为重。今二公地处尊亲,仪殊百辟,鼓吹之用,无容全去。礼有悬而不乐,今陈之以备威仪,不作以示哀痛。述理节情,愚谓为允。”诏曰:“可从国子后议。”
清河王怿所生母罗太妃薨,表求申齐衰三年。诏礼官博议。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议:“《丧服大功章》云:公之庶昆弟为母。《传》曰:‘先君余尊之所厌,不得过大功。’《记》:‘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源缘,既葬除之。’《传》曰:‘何以不在五服中也?君之所不服,子亦不敢服也。’此皆谓公侯枝子 ,藉父兄以为称,其母本妾,犹击之于君,不得以子贵为夫人者也。至如应、韩启宇,厥母固自申内主之尊;凡、蒋别封,其亲亦容尽君妣之重,若然,便所谓周公制礼而子侄共尊。汉世诸王之国,称太后,宫室百官,周制京邑,自当一傍天子之式,而不用公庶之轨。魏氏已来,虽群臣称微,然尝得出临民土,恐亦未必舍近行远,服功衰与练麻也。罗太妃居王母之尊二十许载,两裔籓后,并建大邦,子孙盈第,臣吏满国,堂堂列辟,礼乐备陈,吉庆凶哀宜称情典。则不应傍之公第,仍拘先厌。愚谓可远准《春秋》子贵之文,上祔周汉侯王之体,成母后之尊,蠲帝妾之贱,申疏丧之极慕,拟功练之轻悲。诚如此:则三年之丧,无乖于自达;巨创之痛,有遂乎在中,宁成过哀,情礼俱允。”时议者不同,诏服大功。
时又疑清河国官从服之制,太学博士李景林等二十一人议:“按《礼》文,君为母三年,臣从服期。今司空自为先帝所厌,不得申其罔极。依《礼》大功 ,据丧服厌降之例,并无从厌之文。今太妃既舍六宫之黎,加太妃之号,为封君之母,尊崇一国。臣下固宜服期,不得以王服厌屈,而更有降。礼有从轻而重,义包于此。”太学博士封伟伯等十人议:“案臣从君服,降君一等。君为母三年,臣则期。今司空以仰厌先帝,俯就大功,臣之从服,不容有过。但礼文残缺,制无正条,窃附情理,谓宜小功。庶君臣之服,不失其序,升降之差,颇会礼意。”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议:
谨案《丧服大功章》云:公之庶昆弟为其母妻。《传》曰:“何以大功?先君余尊之所厌,不敢过大功也。”夫以一国之贵,子犹见厌,况四海之尊,固无申理。顷国王遭太妃忧 ,议者援引斯条,降王之服。寻究义例,颇有一途。但公之庶昆弟,或为王,或为大夫。士之卑贱,不得仰匹亲王,正以余厌共同,可以夺情相拟。然士非列土,无臣从服,今王有臣,复不得一准诸士矣。议者仍令国臣从服以期,嚣昧所见,未晓高趣。案《不杖章》云: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传》曰:“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传》所以深释父卒为祖服斩者,盖恐君为祖期,臣亦同期也。明臣之后期,由君服斩。若由君服斩,然后期,则君服大功,安得亦期也?若依公之庶昆弟,不云有臣从期。若依为君之父母,则出应申三年。此之二章,殊不相干,引彼则须去此,引此则须去彼。终不得两服功期,浑杂一图也。议者见余尊之厌不得过大功,则令王依庶昆弟;见《不杖章》有为君之父母,便令臣从服以期。此乃据残文,守一隅,恐非先圣之情,达礼之丧矣。
且从服之体,自有伦贯,虽秩微阍寺,位卑室老,未有君服细绖 ,裁逾三时,臣著疏衰,独涉两岁。案《礼》,天子诸侯之大臣,唯服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其余不服也。唯近臣阍寺,随君而服耳。若大夫之室老,君之所服,无所不从,而降一等。此三条是从服之通旨,较然之明例。虽近臣之贱,不过随君之服,未有君轻而臣服重者也。议者云,礼有从轻而重,臣之从君,义包于此。愚谓《服问》所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直是《礼记》之异,独此一条耳。何以知其然?案《服问》,《经》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而《大传》云:从服有六,其六曰“有从轻而重”。《注》曰:“公子之妻,为其皇姑。”若从轻而重,不独公子之妻者,则郑君宜更见流辈广论所及,不应还用《服问》之文,以释《大传》之义。明从轻而重,唯公子之妻。臣之从君,不得包于此矣。若复有君为母大功,臣从服期,当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为母大功,臣从服期。何为不备书两条,以杜将来之惑,而偏著一事,弥结今日之疑。且臣为君母,乃是徒从,徒从之体,君亡则已。妻为皇姑,既非待从,虽公子早没,可得不制服乎?为君之父母妻子,君已除丧而后闻丧,则不税,盖以恩轻不能追服。假令妻在远方,姑没遥域,过期而后闻丧,复可不税服乎?若姑亡必不关公子有否,闻丧则税,不计日月远近者,则与臣之从君,聊自不同矣。
又案,臣服君党,不过五人,悉是三年,其余不服。妻服夫党 ,可直五人乎?期功以降,可得无服乎?臣妻事殊,邈然胡越,苟欲引之,恐非通例也。愚谓臣有合离,三谏待决;妻无去就,一醮终身。亲义既有参差,丧服固宜不等。故见厌之妇,可得申其本服;君屈大功,不可过从以期。所以从麻而齐,专属公子之妻;随轻而重,何关从服之臣。寻理求途,傥或在此。必以臣妻相准,未睹其津也。子熙诚不能远探坟籍,曲论长智,请以情理校其得失。君遭母忧,巨创之痛;臣之为服,从君之义。如何君至九月,便萧然而即吉;臣犹期年,仍衰哭于君第。创巨而反轻,从义而反重。缘之人情,岂曰是哉?侍中崔光学洞今古,达礼之宗,顷探幽立义,申三年之服。虽经典无文,前儒未辨,然推例求旨,理亦难夺。若臣服从期,宜依侍中之论;脱君仍九月,不得如议者之谈耳。嬴氏焚坑,《礼经》残缺,故今追访靡据,临事多惑。愚谓律无正条,须准傍以定罪;礼阙旧文,宜准类以作宪。礼有期同缌功,而服如齐疏者,盖以在心实轻,于义乃重故也。今欲一依丧服,不可从君九月而服周年;如欲降一等,兄弟之服,不可以服君母。详诸二途,以取折衷,谓宜麻布,可如齐衰,除限则同小功。所以然者,重其衰麻,尊君母;蹙其日月,随君降。如此,衰麻犹重,不夺君母之严;日月随降,可塞从轻之责矣。
XXB尚书李平奏,以谓:“《礼》,臣为君党,妻为夫党,俱为从服 , 各降君、夫一等。故君服三年,臣服一期。今司空臣怿自以尊厌之礼,夺其罔极之心,国臣厌所不及,当无随降之理。《礼记大传》云‘从轻而重’,郑玄注云‘公子之妻为其皇姑’。既舅不厌妇,明不厌者,还应服其本服。此则是其例。”诏曰:“《礼》有从无服而有服,何但从轻而重乎?怿今自以厌,故不得申其过隙,众臣古无疑厌之论,而有从轻之据,曷为不得申其本制也。可从尚书及景林等议。”寻诏曰:“比决清河国臣为君母服期,以礼事至重,故追而审之。今更无正据,不可背章生条。但君服既促,而臣服仍远。礼缘人情,遇厌须变服。可还从前判,既葬除之。”
四年春正月丁已夜,世宗崩于式乾殿。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侍中、领军将军于忠与詹事王显,中庶子侯刚奉迎肃宗于东宫,入自万岁门 ,至显阳殿,哭踊久之,乃复。王显欲须明乃行即位之礼。崔光谓显曰:“天位不可暂旷,何待至明?”显曰:“须奏中宫。”光曰:“帝崩而太子立,国之常典,何须中宫令也。”光与于忠使小黄门曲集奏置并官行事。于是光兼太尉,黄门郎元昭兼侍中,显兼吏部尚书,中庶子裴俊兼吏部郎,中书舍人穆弼兼谒者仆射。光等请肃宗止哭,立于东序。于忠、元昭扶肃宗西面哭十数声,止,服太子之服。太尉光奉策进玺绶,肃宗跽受,服皇帝兗冕服,御太极前殿。太尉光等降自西阶,夜直群官于庭中北面稽首称万岁。
熙平二年十一月乙丑,太尉、清河王怿表曰:“臣闻百王所尚,莫尚于礼,于礼之重,丧纪斯极。世代沿革 ,损益不同,遗风余烈,景行终在。至如前贤往哲,商榷有异。或并证经文,而论情别绪;或各言所见,而讨事共端。虽宪章祖述,人自名家,而论议纷纶,理归群正。莫不随时所宗,各为一代之典,自上达下,罔不遵用。是使叔孙之仪,专擅于汉朝;王肃之礼,独行于晋世。所谓共同轨文,四海画一者也。至乃折旋俯仰之仪,哭泣升降之节,去来阃巷之容,出入闺门之度,尚须畴谘礼官,博访儒士,载之翰纸,著在通法。辩答乖殊,证据不明,即诋诃疵谬,纠劾成罪。此乃简牒成文,可具阅而知者也。未闻有皇王垂范,国无一定之章;英贤赞治,家制异同之式。而欲流风作则,永贻来世。比学官虽建,庠序未修,稽考古今,莫专其任。暨乎宗室丧礼,百僚凶事,冠服制裁,日月轻重,率令博士一人轻尔议之。广陵王恭、北海王颢同为庶母服,恭则治重居庐,颢则齐期垩室。论亲则恭、颢俱是帝孙,语贵则二人并为蕃国,不知两服之证,据何经典。俄为舛驳,莫有裁正。懿王昵戚,尚或如斯。自兹已降,何可纪极。历观汉魏,丧礼诸仪,卷盈数百。或当时名士,往复成规;或一代词宗,较然为则。况堂堂四海,蔼蔼如林,而令丧礼参差,始于帝族,非所以仪刑万国,缀旒四海。臣忝官台傅,备位喉脣,不能秉国之钧,致斯爽缺。具瞻所诮,无所逃罪。谨略举恭、颢二国不同之状,以明丧纪乖异之失。乞集公卿枢纳,内外儒学,博议定制,班行天下。使礼无异准,得失有归,并因事而广,永为条例。庶尘岳沾河,微酬万一。”灵太后令曰:“礼者为政之本,何得不同如此!可依表定议。”事在《张普惠传》。
神龟元年九月,尼高皇太后崩于瑶光寺。肃宗诏曰:“崇宪皇太后,德协坤仪,征符月晷,方融壶化 ,奄至崩殂。朕幼集荼蓼,夙凭德训,及翕虣定难,是赖谟谋。夫礼沿情制,义循事立,可特为齐衰三月,以申追仰之心。”有司奏:“案旧事,皇太后崩仪,自复魄敛葬,百官哭临,其礼甚多。今尼太后既存委俗尊,凭居道法。凶事简速,不依配极之典;庭局狭隘,非容百官之位。但昔经奉接,义成君臣,终始情礼,理无废绝。辄准故式,立仪如别。内外群官,权改常服,单衣邪巾,奉送至墓,列位哭拜,事讫而除。止在京师,更不宣下。”诏可。
十一月,侍中、国子祭酒、仪同三司崔光上言:“被台祠部曹符,文昭皇太后改葬,议至尊、皇太后、群臣服制轻重。四门博士刘季明议云:‘案《丧服》,《记》虽云“改葬缌” ,文无指据,至于注解,乖异不同。马融、王肃云本有三年之服者,郑及三重。然而后来诸儒,符融者多,与玄者少。今请依马、王诸儒之议,至尊宜服缌。案《记》:“外宗为君夫人,犹内宗。”郑注云:“为君服斩,夫人齐衰,不敢以亲服至尊也。”今皇太后虽上奉宗庙,下临朝臣,至于为姑,不得过期,计应无服。其清河、汝南二王母服三年,亦宜有缌,自余王公百官,为君之母妻,唯期而已,并应不服。’又太常博士郑六议云:‘谨检《丧服》并中代杂论,《记》云:“改葬缌。”郑注:“臣为君,子为父,妻为夫。亲见尸柩,不可以无服,故服缌。”三年者缌,则期已下无服。窃谓郑氏得服缌之旨,谬三月之言。如臣所见,请依康成之服缌,既葬而除。’愚以为允。”诏可。
二年正月二日元会,高阳王雍以灵太后临朝,太上秦公丧制未毕,欲罢百戏丝竹之乐。清河王怿以为万国庆集,天子临享 ,宜应备设。太后访之于侍中崔光,光从雍所执。怿谓光曰:“宜以经典为证。”光据《礼记》“缟冠玄武,子姓之冠”,父母有重丧,子不纯吉。安定公亲为外祖,又有师恩,太后不许公除,衰麻在体。正月朔日,还家哭临,至尊舆驾奉慰。《记》云:“朋友之墓,有宿草焉而不哭。”是则朋友有期年之哀。子贡云:夫子丧颜渊,若丧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颜渊之丧,馈练肉,夫子受之,弹琴而后食之。若子之哀,则容一期,不举乐也。孔子既大练,五日弹琴,父母之丧也。由是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心丧三年,由此而制。虽古义难追,比来发诏,每言师、祖之尊。是则一期之内,犹有余哀。且《礼》,母有丧服,声之所闻,子不举乐。今太后更无别宫,所居嘉福,去太极不为大远。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况在内密迩也。君之卿佐,是谓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智悼子丧未葬,杜蒉所以谏晋平公也。今相国虽已安厝,裁三月尔,陵坟未乾。怿以理证为然,乃从雍议。
孝静武定五年正月,齐献武王薨,时秘凶问。六日,孝静皇帝举哀于太极东堂,服齐衰三月。及将窆 ,中练。齐文襄王请自发丧之月,帝使侍中陆子彰举诏,三往敦喻,王固执,诏不许。乃从薨月。
太祖天赐三年十月,占授著作郎王宜弟造兵法。
高宗和平三年十二月,因岁除大傩之礼,遂耀兵示武。更为制,令步兵陈于南,骑士陈于北,各击钟鼓,以为节度。其步兵所衣,青赤黄黑别为部队。盾槊矛戟相次周回转易,以相赴就。有飞龙腾蛇之变,为函箱鱼鳞四门之陈,凡十余法。跽起前却,莫不应节。陈毕,南北二军皆鸣鼓角,众尽大噪。各令骑将六人去来挑战,步兵更进退以相拒击,南败北捷,以为盛观。自后踵以为常。
高祖太和十九年五月甲午,冠皇太子恂于庙。丙申,高祖临光极堂,太子入见,帝亲诏之。事在《恂传》。六月,高祖临光极堂,引见群官。诏“比冠子恂,礼有所阙,当思往失,更顺将来。礼古今殊制,三代异章。近冠恂之礼有三失,一,朕与诸儒同误,二,诸儒违朕,故令有三误。今中原兆建,百礼惟新,而有此三失,殊以愧叹。《春秋》,襄公将至卫,以同姓之国,问其季几,而行冠礼。古者皆灌地降神,或有作乐以迎神。昨失作乐。至庙庭,朕以意而行拜礼,虽不得降神,于理犹差完。司马彪云,汉帝有四冠:一缁布,二进贤,三武弁,四通天冠。朕见《家语》《冠颂篇》,四加冠,公也。《家语》虽非正经,孔子之言与经何异。诸儒忽司马彪《志》,致使天子之子,而行士冠礼,此朝廷之失。冠礼朕以为有宾,诸儒皆以为无宾,朕既从之,复令有失。孔所云‘斐然成章’,其斯之谓。”太子太傅穆亮等拜谢。高祖曰:“昔裴頠作冠仪,不知有四,裴頠尚不知,卿等复何愧。”
正光元年秋,肃宗加元服,时年十一。既冠,拜太庙,大赦改元。官有其注。
舆服之制,秦汉已降,损益可知矣。魏氏居百王之末,接分崩之后,典礼之用,故有阙焉。太祖世所制车辇,虽参采古式,多违旧章。今案而书之,以存一代之迹。
乘舆辇辂:龙辀十六,四衡,毂朱班,绣轮,有雕虬、文虎、盘螭之饰。龙首衔扼,鸾爵立衡,圆盖华虫,金鸡树羽,蛟龙游苏。建太常十有二游,画日月升龙。郊天祭庙则乘之。
乾象辇:羽葆,圆盖华虫,金鸡树羽,二十八宿,天阶云罕,山林云气、仙圣贤明、忠孝节义、游龙、飞凤、朱雀、玄武、白虎、青龙、奇禽异兽可以为饰者皆亦图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助祭郊庙则乘之。
大楼辇:辀十二,加以玉饰,衡轮雕彩,与辇辂同,驾牛二十。
小楼辇:辀八,衡轮色数与大楼辇同,驾牛十二。天子、太皇太后、皇太后郊庙,亦乘之。
象辇:左右凤凰,白马,仙人前却飞行,驾二象。羽葆旒苏,龙旗旌旍麾,其饰与乾象同。太皇太后、皇太后助祭郊庙之副乘也。
马辇、重级,其饰皆如之。缋漆直辀六,左右騑驾。天子籍田、小祀时,则乘之。
卧辇:其饰皆如之。丹漆,驾六马。
游观辇:其饰亦如之。驾马十五匹,皆白马朱髦尾。天子法驾行幸、巡狩、小祀时,则乘之。
七宝旃檀刻镂辇:金薄隐起。
马辇:天子三驾所乘,或为副乘。
缁漆蜀马车:金薄华虫隐起。
轺轩:驾驷,金银隐起。出挽解合。
步挽:天子小驾游宴所乘,亦为副乘。
金根车:羽葆,旒,画辀轮,华首,彩轩交落,左右騑。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助祭郊庙,籍田先蚕,则乘之。长公主、大贵、公主、封君、诸王妃皆得乘,但右騑而已。
太祖初,皇太子、皇子皆鸾辂立乘,画辀龙首,朱轮绣毂,彩盖朱裹,龙旌九游,画云楱。皇子封则赐之,皆驾驷。
又有轺车:缁漆,紫宪朱裹,驾一马,为副乘。
公安车:缁漆,紫盖朱裹,画辀,朱雀、青龙、白虎,龙旗八游,驾三马。轺车与王同。
候车:与公同。七游,紫盖青里,驾二马。副车亦如之。
子车:缁漆,草蠡文,六游,皁盖青裹,驾一马。副车亦如之。
阙 及公、侯、子陪列郊天,则乘之。宗庙小祀,乘轺轩而已。至高祖太和中,诏仪曹令李韶监造车辂,一遵古式焉。
太祖天兴二年,命礼官捃采古事,制三驾卤簿。。一曰大架,设五辂,建太常,属车八十一乘。平城令、代尹、司隶校尉、丞相奉引,太尉陪乘,太仆御从。轻车介士,千乘万骑,鱼丽雁行。前驾,皮轩、阘戟、芝盖、云罕、指南;后殿,豹尾。鸣葭唱,上下作鼓吹。军戎、大祠则设之。二曰法驾,属车三十六乘。平城令、代尹、太尉奉引,侍中陪乘,奉车都尉御。巡狩、小祠则设之。三曰小驾,属车十二乘。平城令、太仆奉引,常侍陪乘,奉车郎御。游宴离宫则设之。二至郊天地,四节祠五帝,或公卿行事,唯四月郊天,帝常亲行,乐加钟悬,以为迎送之节焉。
天赐二年初,改大驾鱼丽雁行,更为方陈卤簿。列步骑,内外为四重,列标建旌,通门四达,五色车旗各处其方。诸王导从在钾骑内,公在幢内,侯在步槊内,子在刀盾内,五品朝臣使列乘舆前两厢,官卑者先引。王公侯子车旒麾盖、信幡及散官构服,一皆纯黑。
肃宗熙平元年六月,中侍中刘腾等奏:“中宫仆刺列车舆朽败。自昔旧都,礼物颇异,迁京已来,未复更造。请集礼官,以裁其制。”灵太后令曰:“付尚书量议。”太常卿穆绍,少卿元端,博士郑六、刘台龙等议:“案《周礼》王后之五辂:重翟锡面朱总,厌翟勒面缋总,安车雕面鹥总,皆有容盖;翟车贝面组总,有握;辇车,组輓,有翣,羽盖。重翟,后从王祭祀所乘,厌翟,后从王宾飨诸侯所乘;安车,后朝见于王所乘;翟车,后出桑则乘;辇车,后宫中所乘。谨以《周礼》圣制,不刊之典,其礼文尤备。孔子云‘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以其法不可逾。以此言之,后王舆服典章,多放周式。虽文质时变,辂名宜存,雕饰虽异,理无全舍。当今圣后临朝,亲览庶政,舆驾之式,宜备典礼。臣等学缺通经,叨参议末,辄率短见,宜准《周礼》备造五辂,雕饰之制,随时增减。”
太学博士王延业议:“案《周礼》,王后有五辂,重翟以从王祠,厌翟以从王飨宾客,安车以朝见于王,翟车以亲桑,辇车宫中所乘。又《汉舆服志》云:秦并天下,阅三代之礼,或曰殷瑞山车,金根之色,殷人以为大辂,于是始皇作金根之车。汉承秦制,御为乘舆。太皇太后、皇太后皆御金根车,加交络、帷裳,非法驾则乘紫罽軿车,云虡文画辀,黄金涂五末,盖爪,在右騑,驾三马。阮谌《礼图》并载秦汉已来舆服,亦云:金根辂,皇后法驾乘之,以礼婚见庙;乘辂,后法驾乘之以亲桑;安车,后小驾乘之以助祭;山軿车,后行则乘之;绀罽軿车,后小行则乘之,以哭公主、邑君、王妃、公侯夫人;入阁舆,后出入阁、宫中小游则乘之。晋《先蚕仪注》:皇后乘云母安车,驾六鬼。案周、秦、汉、晋车舆仪式,互见图书,虽名号小异,其大较略相依拟。金根车虽起自秦造,即殷之遗制,今之乘舆五辂,是其象也,华饰典丽,容观庄美。司马彪以为孔子所谓乘殷之辂,即此之谓也。案《阮氏图》,桑车亦饰以云母,晋之云母车即是,一与周之翟车其用正同。安车既名同周制,又用同重翟。山軿车,案《图》饰之以紫。绀罽軿车,虽制用异于厌翟,而实同用。于今入阁舆与辇,其用又同。案《图》,今之黑漆画扇辇,与周之辇车其形相似。窃以为秦减周制,百事创革,官名轨式,莫不殊异。汉魏因循,继踵仍旧,虽时有损益,而莫能反古。良由去圣久远,典仪殊缺,时移俗易,物随事变。虽经贤哲,祖袭无改。伏惟皇太后睿圣渊凝,照临万物,动循典故,贻则后王。今辄竭管见,稽之《周礼》,考之汉晋,采诸图史,验之时事,以为宜依汉晋:法驾,则御金根车,驾四马,加交络帷裳;御云母车,驾四马,以亲桑;其非法驾则御紫罽軿车,驾三马;小驾则御安车,驾三马,以助祭;小行则御绀罽軿车,驾三马,以哭公主、王妃、公侯夫人;宫中出入,则御画扇辇车。案旧事,比之《周礼》,唯阙从王飨宾客及朝见于王之乘。窃以为古者诸侯有朝会之礼,故有从飨之仪。今无其事,宜从省略。又今之皇居,宫掖相逼,就有朝见,理无结驷,即事考实,亦宜阙废。又哭公主及王妃,《周礼》所无,施之于今,实合事要。损益不同,用舍随时,三代异制,其道然也。又金根及云母,驾马或三或六,访之《经礼》,无驾六之文。今之乘舆,又皆驾四,义符古典,宜仍驾四。其余小驾,宜从驾三。其制用形饰,备见图志。”
司空领尚书令任城王澄、尚书左仆射元晖、尚书右仆射李平、尚书齐王萧宝夤、尚书元钦、尚书元昭、尚书左丞卢同、右丞元洪超、考功郎中刘懋、北主客郎中源子恭、南主客郎中游思进、三公郎中崔鸿、长兼驾部郎中薛悦、起部郎中杜遇、左主客郎中元韡、骑兵郎中房景先、外兵郎中石士基、长兼右外兵郎中郑幼儒、都官郎中李秀之、兼尚书左士郎中朱元旭、度支郎中谷颖、左民郎中张均、金部郎中李仲东、库部郎中贾思同、国子博士薛祯、邢晏、高谅、奚延、太学博士邢湛、崔瓚、韦朏、郑季期、国子助教韩神固、四门博士杨那罗、唐荆宝、王令俊、吴珍之、宋婆罗、刘燮、高显邕、杜灵俊、张文和、陈智显、杨渴侯、赵安庆、贾天度、艾僧、吕太保、王当百、槐贵等五十人,议以为:“皇太后称制临朝,躬亲庶政,郊天祭地,宗庙之礼,所乘之车,宜同至尊,不应更有制造。《周礼》,魏晋虽有文辞,不辨形制,假令欲作,恐未合古制,而不可以为一代典。臣以太常、国子二议为疑,重集群官,并从今议,唯恩裁决。”灵太后令曰:“群官以后议折中者,便可如奏。”
太祖天兴元年冬,诏仪曹郎董谧撰朝觐、飨宴、郊庙、社稷之仪。六年,又昭有司制冠服,随品秩各有差,时事未暇,多失古礼。世祖经营四方,未能留意,仍世以武力为事,取于便习而已。至高祖太和中,始考旧典,以制冠服,百僚六宫,各有差次。早世升遐,犹未周洽。肃宗时,又诏侍中崔光、安丰王延明及在朝名学更议之,条章粗备焉。
熙平元年九月,侍中、仪同三司崔光表:“奉诏定五时朝服,案北京及迁都以来,未有斯制,辄勒礼官详据。”太学博士崔瓚议云:“《周礼》及《礼记》,三冠六冕,承用区分,璅玉五彩,配饰亦别,都无随气春夏之异。唯《月令》有青旗、赤玉、黑衣、白辂,随四时而变,复不列弁冕改用之玄黄。以此而推,五时之冠,《礼》既无文,若求诸正典,难以经证。案司马彪《续汉书舆服》及《祭祀志》云:迎气五郊,自永平中以《礼谶》并《月令》迎气服色,因采元始故事,兆五郊于洛阳。又云五郊衣帻,各如方色。又《续汉礼仪志》:立春,京都百官,皆著青衣,服青帻。秋夏悉如其色。自汉逮于魏晋,迎气五郊,用帻从服,改色随气。斯制因循,相承不革,冠冕仍旧,未闻有变。今皇魏宪章前代,损益从宜。五时之冠,愚谓如汉晋用帻为允。”灵太后令曰:“太傅博学,洽通多识,前载既综朝仪,弥悉其事,便可谘访,以决所疑。”二年九月,太傅、清河王怿、给事黄门侍郎韦延祥奏:“谨案前敕,制五时朝服,尝访国子议其旧式。太学博士崔瓚等议:‘自汉逮于魏晋,迎气五郊,用帻从服,改色随气。斯制因循,相承不革,冠冕仍旧,未闻有变。今皇魏宪章前代,损益从宜。五时之冠,谓如汉晋用帻为允。’尚书以礼式不经,请访议事,奉敕付臣,令加考决。臣以为帝王服章,方为万世则,不可轻裁。请更集礼官下省定议,蒙敕听许。谨集门下及学官以上四十三人,寻考史传,量古校今,一同国子前议。帻随服变,冠冕弗改。又四门博士臣王僧奇、蒋雅哲二人,以为五时冠冕,宜从衣变。臣等谓从国子前议为允。”灵太后令曰:“依议。”
志第十四 乐五
气质初分,声形立矣。圣者因天然之有,为入用之物;缘喜怒之心,设哀乐之器。蒉桴苇龠,其来自久。伏羲弦琴 ,农皇制瑟,垂钟和磬,女娲之簧,随感而作,其用稍广。轩辕桴阮瑜之管,定小一之律,以成《咸池》之美,次以《六茎》、《五英》、《大章》、《韶》、《夏》、《护》、《武》之属,圣人所以移风易俗也。故在《易》之《豫》,义明崇德。《书》云:“诗言志,歌咏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神人以和。”《周礼》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徵,沽洗为羽,雷鼓、雷鼗,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云门》之舞,奏之六变,天神可得而降矣;函钟为宫,太蔟为角,沽洗为徵,南吕为羽,灵鼓、灵鼗,孙竹之管,空桑之琴瑟,《咸池》之舞,奏之八变,地示可得而礼矣;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太蔟为徵,应钟为羽,路鼓、路鼗,阴竹之管,龙门之琴瑟,《九德》之歌,《九召》之舞,奏之九变,人鬼可得而礼矣。此所以协三才,宁万国也。凡音,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无帖滞之音。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徵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奸声感人,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气感人,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先王耻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乐而不流,使其文足论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瘠、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莫不和敬;在族长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莫不和顺;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莫不和亲。又有韎昧任禁之乐,以娱四夷之民。斯盖立乐之方也。
三代之衰,邪音间起,则有烂漫靡靡之乐兴焉。周之衰也,诸侯力争,浇伪萌生 ,淫慝滋甚,竞其邪,忘其正,广其器,蔑其礼,或奏之而心疾,或撞之不令。晋平公闻清角而颠陨,魏文侯听古雅而眠睡,郑、宋、齐、卫,流宕不反,于是正乐亏矣。大乐感于风化,与世推移,治国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随时隆替,不常厥声。延陵历听诸国,盛衰必举,盖所感者著,所识者深也。乐之崩矣,秦始灭学,经亡义绝,莫采其真。人重协俗,世贵顺耳,则雅声古器几将沦绝。汉兴,制氏但识其铿锵鼓舞,不传其义,而于郊庙朝廷,皆协律新变,杂以赵、代、秦、楚之曲,故王禹、宋晔上书切谏,丙强、景武显著当时,通儒达士所共叹息矣。后汉东平王苍总议乐事,颇有增加,大抵循前而已。及黄巾、董卓以后,天下丧乱,诸乐亡缺。魏武即获杜夔,令其考会古乐,而柴玉、左延年终以新声宠爱。晋世荀勖典乐,与郭夏宋识之徒共加研集,谓为合古,而阮咸讥之。金行不永,以至亡败,哀思之来,便为验矣。夫大乐与天地同和,苟非达识至精,何以体其妙极。自汉以后,舞称歌名,代相改易,服章之用,亦有不同,斯则不袭之义也。
永嘉已下,海内分崩,伶官乐器,皆为刘聪、石勒所获,慕容俊平冉闵 ,遂克之。王猛平鄴,入于关右。苻坚既败,,长安纷扰,慕容永之东也,礼乐器用多归长子,及垂平永,并入中山。自始祖内和魏晋,二代更致音伎;穆帝为代王,愍帝又进以乐物;金石之器虽有未周,而弦管具矣。逮太祖定中山,获其乐县,既初拨乱,未遑创改,因时所行而用之。世历分崩,颇有遗失。
天兴元年冬,诏尚书吏部郎邓渊定律吕,协音乐。及追尊皇曾祖、皇祖、皇考诸帝,乐用八佾,舞《皇始》之舞。《皇始舞》 ,太祖所作也,以明开大始祖之业。后更制宗庙。皇帝入庙门,奏《王夏》太祝迎神于庙门,奏迎神曲,犹古降神之乐;乾豆上奏登歌,犹古清庙之乐;曲终,下奏《神祚》,嘉神明之飨也;皇帝行礼七庙,奏《陛步》,以为行止之节;皇帝出门,奏《总章》,次奏《八佾舞》,次奏送神曲。又旧礼:孟秋祀天西郊,兆内坛西,备列金石,乐具,皇帝入兆内行礼,咸奏舞《八佾》之舞;孟夏有事于东庙,用乐略与西郊同。太祖初,冬至祭天于南郊圜丘,乐用《皇矣》,奏《云和》之舞,事讫,奏《维皇》,将燎;夏至祭地祇于北郊方泽,乐用《天祚》,奏《大武》之舞。正月上日,飨群臣,宣布政教,备列宫悬正乐,兼奏燕、赵、秦、吴之音,五方殊俗之曲。四时飨会亦用焉。凡乐者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掖庭中歌《真人代歌》,上叙祖宗开基所由,下及君臣废兴之迹,凡一百五十章,昏晨歌之,时与丝竹合奏。郊庙宴飨亦用之。
六年冬,诏太乐、总章、鼓吹增修杂伎,造五兵、角牴、麒麟、凤皇、仙人、长蛇、白象、白虎及诸畏兽、鱼龙、辟邪、鹿马仙车、高絙百尺、长桥、缘橦、跳丸、五案以备百戏。大飨设之于殿庭,如汉晋之旧也。太宗初,又增修之 ,撰合大曲,更为钟鼓之节。
世祖破赫连昌,获古雅乐,及平凉州,得其伶人、器服,并择而存之。后通西域 ,又以悦般国鼓舞设于乐署。
高宗、显祖无所改作。诸帝意在经营,不以声律为务,古乐音制,罕复传习,旧工更尽 ,声曲多亡。
太和初,高祖垂心雅古,务正音声。时司乐上书,典章有阙,求集中秘群官议定其事 ,并访吏民,有能体解古乐者,与之修广器数,甄立名品,以谐八音。诏“可”。虽经众议,于时卒无洞晓声律者,乐部不能立,其事弥缺。然方乐之制及四夷歌舞,稍增列于太乐。金石羽旄之饰,为壮丽于往时矣。
五年,文明太后、高祖并为歌章,戒劝上下,皆宣之管弦。
七年秋,中书监高允奏乐府歌词,陈国家王业符瑞及祖宗德美,又随时歌谣,不准古旧,辨雅、郑也。
十一年春,文明太后令曰:“先王作乐,所以和风改俗,非雅曲正声不宜庭奏。可集新旧乐章,参探音律,除去新声不典之曲,裨增钟县铿锵之韵。”
十五年冬,高祖诏曰:“乐者所以动天地,感神祇,调阴阳,通人鬼。故能关山川之风,以播德于无外。由此言之,治用大矣。逮乎末俗陵迟,正声顿废,多好郑卫之音以悦耳目,故使乐章散缺,伶官失守。今方厘革时弊,稽古复礼,庶令乐正雅颂,各得其宜。今置乐官,实须任职,不得仍令滥吹也。”遂简置焉。
十六年春,又诏曰:“礼乐之道,自古所先,故圣王作乐以和中,制礼以防外。然音声之用,其致远矣,所以通感人神,移风易俗。至乃《箫韶》九奏,凤皇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有周之季,斯道崩缺,故夫子忘味于闻《韶》,正乐于返鲁。逮汉魏之间,乐章复阙,然博采音韵,粗有篇条。自魏室之兴,太祖之世尊崇古式,旧典无坠。但干戈仍用,文教未淳,故令司乐失治定之雅音,习不典之繁曲。比太乐奏其职司,求与中书参议。览其所请,愧感兼怀。然心丧在躬,未忍阙此。但礼乐事大,乃为化之本,自非通博之才,莫能措意。中书监高闾器识详富,志量明允,每间陈奏乐典,颇体音律,可令与太乐详采古今,以备兹典。其内外有堪此用者,任其参议也。”闾历年考度,粗以成立,遇迁洛不及精尽,未得施行。寻属高祖崩,未几,闾卒。
先是,闾引给事中公孙崇共考音律,景明中,崇乃上言乐事。正始元年秋,诏曰:“太乐令公孙崇更调金石,燮理音准,其书二卷并表悉付尚书。夫礼乐之事,有国所重,可依其请,八座已下、四门博士以上此月下旬集太乐署,考论同异,博采古今,以成一代之典也。”十月,尚书李崇奏:“前被旨敕,以兼太乐令公孙崇更调金石,并具书表付外考试,登依旨敕以去。八月初,诣署集议。但六乐该深,五声妙远。至如仲尼渊识,故将忘味;吴札善听,方可论辨。自斯已降,莫有详之。今既草创,悉不穷解,虽微有诘论,略无究悉。方欲商榷淫滥,作范将来,宁容聊尔一试,便垂竹帛。今请依前所召之官并博闻通学之士更申一集,考其中否,研穷音律,辨括权衡。若可施用,别以闻请。”制“可”。时亦未能考定也。
四年春,公孙崇复表言:“伏惟皇魏龙跃凤举,配天光宅。世祖太武皇帝革静荒嵎,廓宁宇内,凶丑尚繁,戎轩仍动,制礼作乐,致有阙如。高祖孝文皇帝德钟后仁之期,道协先天之日,顾《云门》以兴言,感《箫韶》而忘味。以故中书监高闾博识明敏,文思优洽,绍踪成均,实允所寄。乃命闾广程儒林,究论古乐,依据《六经》,参诸国志,错综阴阳,以制声律。钟石管弦,略以完具,八音声韵,事别粗举。值迁邑崧瀍,未获周密,五权五量,竟不就果。自尔迄今,率多褫落,金石虚悬,宫商未会。伏惟陛下至圣承天,纂戎鸿烈,以金石未协,诏臣缉理。谨即广搜秬黍,选其中形,又采梁山之竹,更裁律吕,制磬造钟,依律并就。但权量差谬,其来久矣,顷蒙付并州民王显进所献古铜权,稽之古范,考以今制,钟律准度,与权参合。昔造犹新,始创若旧,异世同符,如合规矩。乐府先正声有《王夏》、《肆夏》、登歌、《鹿鸣》之属六十余韵,又有《皇始》、《五行》、《勺舞》。太祖初兴,置《皇始》之舞,复有吴夷、东夷、西戎之舞。乐府之内,有此七舞。太和初,郊庙但用《文始》、《五行》、《皇始》三舞而已。窃惟周之文武,颂声不同;汉之祖宗,庙乐又别。伏惟皇魏四祖、三宗,道迈隆周,功超鸿汉,颂声庙乐,宜有表章,或文或武,以旌功德。自非懿望茂亲、雅量渊远、博识洽闻者其孰能识其得失。卫军将军、尚书右仆射臣高肇器度淹雅,神赏入微,淹赞大猷,声光海内,宜委之监就,以成皇代典谟之美。昔晋中书监荀勖前代名贤,受命成均,委以乐务,崇述旧章,仪刑古典,事光前载,岂远乎哉。又先帝明诏,内外儒林亦任高闾申请。今之所须,求依前比。”世宗知肇非才,诏曰:“王者功成治定,制礼作乐,以宣风化,以通明神,理万品,赞阴阳,光功德,治之大本,所宜详之。可令太常卿刘芳亦与主之。”
永平二年秋,尚书令高肇,尚书仆射、清河王怿等奏言:“案太乐令公孙崇所造八音之器并五度五量,太常卿刘芳及朝之儒学,执诸经传,考辨合否,尺寸度数悉与《周礼》不同。问其所以,称必依经文,声则不协,以情增减,殊无准据。窃惟乐者皇朝治定之盛事,光赞祖宗之茂功,垂之后王。不刊之制,宜宪章先圣,详依经史。且二汉、魏、晋历诸儒哲,未闻器度依经,而声调差谬。臣等参议,请使臣芳准依《周礼》更造乐器,事讫之后,集议并呈,从其善者。”诏“可”。芳上尚书言:“词乐谐音,本非所晓,且国之大事,亦不可决于数人。今请更集朝彦,众辨是非,明取典据,资决元凯,然后营制。”肇及尚书邢峦等奏许,诏“可”。于是芳主修营。时扬州民张阳子、义阳民兒凤鸣、陈孝孙、戴当千、吴殿、陈文显、陈成等七人颇解雅乐正声,《八佾》、文武二舞、钟声、管弦、登歌声调,芳皆请令教习,参取是非。
永平三年冬,芳上言:“观古帝王,罔不据功象德而制舞名及诸乐章,今欲教文武二舞,施之郊庙,请参制二舞之名。窃观汉魏已来,鼓吹之曲亦不相缘,今亦须制新曲,以扬皇家之德美。”诏芳与侍中崔光、郭祚,黄门游肇、孙惠蔚等四人参定舞名并鼓吹诸曲。其年冬,芳又上言:“臣闻乐者,感物移风,讽氓变俗,先王所以教化黎元,汤武所以阙一版 改章功德。晋氏失政,中原纷荡。刘石以一时奸雄,跋扈魏赵;苻姚以部帅强豪,趑趄关辅。于是礼坏乐隳,废而莫理。大魏应期启运,奄有万方,虽日不暇给,常以礼乐为先。古乐亏阙,询求靡所,故顷年以来,创造非一,考之经史,每乖典制。遂使铿锵之礼,未备于效庙;鼓舞之式,尚阙于庭陛。臣忝官宗伯,礼乐是司,所以仰惭俯愧,不遑宁处者矣。自献春被旨,赐令博采经传,更制金石,并教文武二舞及登歌、鼓吹诸曲。今始校就,谨依前敕,延集公卿并一时儒彦讨论终始,莫之能异。谨以申闻,请与旧者参呈。若臣等所营形合古制,击拊会节,元日大飨,则须陈列。既岁聿云暮,三朝无远,请共本曹尚书及郎中部率呈试。如蒙允许,赐垂敕判。”诏曰:“舞可用新,余且仍旧。”鼓吹杂曲遂寝焉。
初,御史中尉元匡与芳等竞论钟律。孝明帝熙平二年冬,匡复上言其事,太师、高阳王雍等奏停之。
先是,有陈仲儒者自江南归国,颇闲乐事,”请依京房,立准以调八音。神龟二年夏,有司问状。仲儒言:
前被符,问:“京房准定六十之律,后虽有存,晓之者鲜。至熹平末,张光等犹不能定弦之急缓,声之清浊。仲儒授自何师,出何典籍而云能晓?”但仲儒在江左之日,颇授琴,文尝览司马彪所撰《续汉书》,见京房准术,成数昞然,而张光等不能定。仲儒不量庸昧,窃有意焉。遂竭愚思,钻研甚久。虽未能测其机妙,至于声韵,颇有所得。度量权历,出自黄钟,虽造管察气,经史备有,但气有盈虚,黍有巨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自非管应时候,声验吉凶,则是非之原,谅亦难定。此则非仲儒浅识所敢闻之。至于准者,本以代律,取其分数,调校乐器,则宫商易辨。若尺寸小长,则六十宫商相与微浊;若分数加短,则六十徵羽类皆小清。语其大本,居然微异。至于清浊相宣,谐会歌管,皆得应合。虽积黍验气,取声之本,清浊谐会,亦须有方。若闲准意,则辨五声清浊之韵;若善琴术,则知五调调音之体。参此二途,以均乐器,则自然应和,不相夺伦。如不练此,必有乖谬。
案后汉顺帝阳嘉二年冬十月,行礼辟雍,奏应钟,始复黄钟作乐,器随月律。是为十二之律必须次第为宫,而商角徵羽以类从之。寻调声之体,宫商宜浊,徵羽用清。若公孙崇止以十二律声,而云还相为宫,清浊悉足,非唯未练五调调器之法,至于五声次第,自是不足。何者?黄钟为声气之元,其管最长,故以黄钟为宫,太蔟为商,林钟为徵,则宫徵相顺。若均之八音,犹须错采众声,配成其美。若以应钟为宫,大吕为商,蕤宾为徽,则徽浊而宫清,虽有其韵,不成音曲。若以夷则为宫,则十二律中唯得取中吕为徵,其商角羽并无其韵。若以中吕为宫,则十二律内全无所取。何者?中吕为十二之穷,变律之首。依京房书,中吕为宫,乃以去灭为商,执始为徵,然后方韵。而崇乃以中吕,犹用林钟为商,黄钟为徵,何由可谐?仲儒以调和乐器,文饰五声,非准不妙。若如严嵩父子,心赏清浊,是则为难。若依案见尺作准,调弦缓急,清浊可以意推耳。
但音声精微,史传简略,旧《志》唯云准形如瑟十三弦,隐间九尺,以应黄钟九寸,调中一弦,令与黄钟相得。案尽以求其声,遂不辨准须柱以不?柱有高下,弦有粗细,余十二弦复应若为?致令揽者望风拱手。又案房准九尺之内为一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分,一尺之内为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又复十之,是为于准一寸之内亦为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然则于准一分之内,乘为二十分,又为小分,以辨强弱。中间至促,虽复离朱之明,犹不能穷而分之。虽然仲儒私曾考验,但前却中柱,使入准常尺分之内,则相生之韵已自应合。分数既微,器宜精妙。其准面平直,须如停水;其中弦一柱,高下须与二头临岳一等,移柱上下之时,不使离弦,不得举弦。又中弦粗细,须与琴宫相类。中弦须施轸如琴,以轸调声,令与黄钟一管相合。中弦下依数尽出六十律清浊之节。其余十二弦,须施柱如筝。又凡弦皆须豫张,使临时不动,即于中弦案尽一周之声,度著十二弦上。然后依相生之法,以次运行,取十二律之商徵。商徵既定,又依琴五调调声之法,以均乐器。其瑟调以宫为主,清调以商为主,平调以官为主。五调各以一声为主,然后错采众声以文饰之,方如锦绣。
上来消息调准之方并史文所略,出仲儒所思。若事有乖此,声则不和。仲儒寻准之分数,精微如彼,定弦缓急,艰难若此。而张光等亲掌其事,尚不知藏中有准。既未识其器,又焉能施弦也?且燧人不师资而习火,延寿不束脩以变律,故云“知之者欲教而无从,心达者体知而无师”。苟有一毫所得,皆关心抱,岂必要经师授然后为奇哉!但仲儒自省肤浅,才非一足,正可粗识音韵,才言其理致耳。
时尚书萧宝夤奏言:“金石律吕,制度调均,中古已来鲜或通晓。仲儒虽粗述书文,颇有所说,而学不师授,云出己心;又言旧器不任,必须更造,然后克谐。上违成敕用旧之旨,辄持己心,轻欲制作。臣窃思量,不合依许。”诏曰:“礼乐之事,盖非常人所明,可如所奏。”
正光中,侍中、安丰王延明受诏监修金石,博探古今乐事,令其门生河间信都芳考算之。属天下多难,终无制造。芳后乃撰延明所集《乐说》并《诸器物准图》二十余事而注之,不得在乐署考正声律也。
普泰中,前废帝诏录尚书长孙稚、太常卿祖莹营理金石。永熙二年春,稚、莹表曰:
臣闻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易》曰:“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书》曰:“戛击鸣球,拊搏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诗言志,律和声,敦叙九族,平章百姓,天神于焉降歆,地祇可得而礼。故乐以象德,舞以象功,干戚所以比其形容,金石所以发其歌颂,荐之宗庙则灵祇飨其和,用之朝廷则君臣协其志,乐之时义大矣哉!虽复沿革异时,晦明殊位,周因殷礼,百世可知也。
太祖道武皇帝应图受命,光宅四海,义合天经,德符地纬,九戎荐举,五礼未详。太宗、世祖重辉累耀,恭宗、显祖诞隆丕基,而犹经营四方,匪遑制作。高祖孝文皇帝承太平之绪,纂无为之运,帝图既远,王度惟新。太和中命故中书监高闾草创古乐,闾寻去世,未就其功。闾亡之后,故太乐令公孙崇续修遗事,十有余载,崇敷奏其功。时太常卿刘芳以崇所作,体制差舛,不合古义,请更修营,被旨听许。芳又厘综,久而申呈。时故东平王元匡共相论驳,各树朋党,争竞纷纶,竟无底定。及孝昌已后,世属艰虞,内难孔殷,外敌滋甚。永安之季,胡贼入京,燔烧乐库,所有之钟悉毕贼手,其余磬石,咸为灰烬。普泰元年,臣等奉敕营造乐器,责问太乐前来郊丘悬设之方,宗庙施安之分。太乐令张乾龟答称芳所造六格:北厢黄钟之均,实是夷则之调,其余三厢,宫商不和,共用一笛,施之前殿,乐人尚存;又有沽洗、太蔟二格,用之后宫,检其声韵,复是夷则,于今尚在。而芳一代硕儒,斯文攸属,讨论之日,必应考古,深有明证。乾龟之辨,恐是历岁稍远,伶官失职。芳久殂没,遗文销毁,无可遵访。臣等谨详《周礼》,分乐而序之。
凡乐: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徵,姑洗为羽,若乐六变,天神可得而礼;函钟为宫,太蔟为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若乐八变,地示可得而礼;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太蔟为徵,应钟为羽,若乐九变,人鬼可得而礼。至于布置,不得相生之次,两均异宫,并无商声,而同用一徵。《书》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八音克谐,神人以和。计五音不具,则声岂成文;七律不备,则理无和韵。八音克谐,莫晓其旨。圣道幽玄,微言已绝,汉魏已来,未能作者。案《春秋》鲁昭公二十年,晏子言于齐侯曰:“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服子慎《注》云:“黄钟之均,黄钟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徵,南吕为羽,应钟为变宫,蕤宾为变徵。一悬十九钟,十二悬二百二十八钟,八十四律。”即如此义,乃可寻究。今案《周礼》小胥之职,乐悬之法,郑注云:“钟磬编县之,二八十六枚。”汉成帝时,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磬十六枚献呈,汉以为瑞,复依《礼图》编悬十六。去正始中,徐州薛城送玉磬十六枚,亦是一悬之器。检太乐所用钟、磬,各一悬十四,不知何据。魏侍中缪袭云:《周礼》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以致鬼神。今之乐官,徒知古有此制,莫有明者。又云:乐制既亡,汉成谓《韶武》、《武德》、《武始》、《大钧》可以备四代之乐。奏黄钟,舞《文始》,以祀天地;奏太蔟,舞《大武》,以祀五郊、明堂;奏姑洗,舞《武德》,巡狩以祭四望山川;奏蕤宾,舞《武始》、《大钧》以祀宗庙。祀圜丘、方泽,群庙祫祭之时则可兼舞四代之乐。汉亦有《云翘》、《育命》之舞,罔识其源,汉以祭天。魏时又以《云翘》兼祀圜丘天郊,《育命》兼祀方泽地郊。今二舞久亡,无复知者。臣等谨依高祖所制尺,《周官》《考工记》凫氏为钟鼓之分、磬氏为磬倨阙 之法,《礼运》五声十二律还相为宫之义,以律吕为之剂量,奏请制度,经纪营造。依魏晋所用四厢宫悬,钟、磬各十六悬,埙、篪、筝、筑声韵区别。盖理三稔,于兹始就,五声有节,八音无爽,笙镛和合,不相夺伦,元日备设,百僚允瞩。虽未极万古之徽踪,实是一时之盛事。
窃惟古先哲王制礼作乐,各有所称:黄帝有《咸池》之乐,颛顼作《承云》之舞,《大章》、《大韶》尧舜之异名,《大夏》、《大濩》禹汤之殊称,周言《大武》,秦曰《寿人》。及焚书绝学之后,旧章沦灭,无可准据。汉高祖时,叔孙通因秦乐人制宗庙乐,迎神庙门奏《嘉至》,皇帝入庙门奏《永至》,登歌再终,下奏《休成》之乐,通所作也。高祖六年,有《昭容乐》、《礼容乐》,又有《房中祠乐》,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孝惠二年,使乐府令夏侯宽备其箫管,更名《安世乐》。高祖庙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文庙奏《昭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孝武庙奏《盛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武德》者,高祖四年作也,以象天下乐己行武以除乱也;《文始舞》者,舜《韶舞》,高祖六年更名曰《文始》,以示不相袭也;《五行舞》者,本周舞,秦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曰《五行》也;《四时舞》者,孝文所作,以明天下之安和也。孝景以《武德舞》为《昭德》,孝宣以《昭德舞》为《盛德》。光武庙奏《大武》,诸帝庙并奏《文始》、《五行》、《四时》之舞。及卯金不祀,当涂勃兴,魏武庙乐改云《韶武》,用虞之《大韶》、周之《大武》,总号《大钧》也。曹失其鹿,典午乘时,晋氏之乐更名《正德》。自昔帝王,莫不损益相缘,徽号殊别者也。而皇魏统天百三十载,至于乐舞,迄未立名,非所以聿宣皇风,章明功德,赞扬懋轨,垂范无穷者矣。
案今后宫飨会及五郊之祭,皆用两悬之乐,详揽先诰,大为纰缪。古礼,天子宫悬,诸侯轩悬,大夫判悬,士特悬。皇后礼数,德合王者,名器所资,岂同于大夫哉。《孝经》言:“严父莫大于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即五精之帝也。《礼记王制》“庶羞不逾牲,燕衣不逾祭服”,《论语》“禹卑宫室,尽力于沟洫”,“恶衣食致美于黻冕”。何有殿庭之乐过于天地乎!失礼之差,远于千里。莫汉孝武帝东巡狩封禅,还祀泰一于甘泉,祭后土于汾阴,皆尽用,明其无减。普泰元年,前侍中臣孚及臣莹等奏求造十二悬,六悬裁讫,续复营造,寻蒙旨判。今六悬既成,臣等思钟磬各四,钣鐏相从,十六格宫悬已足,今请更营二悬,通前为八,宫悬两具矣。一具备于太极,一具列于显阳。若圜丘、方泽、上辛、四时五郊、社稷诸祀虽时日相碍,用之无阙。孔子曰:周道四达,礼乐交通。《传》曰:“鲁有禘乐,宾祭用之。”然则天地宗庙同乐之明证也。其升斗权量,当时未定,请即刊校,以为长准。
周存六代之乐,《云门》、《咸池》、《韶》、《夏》、《濩》、《武》用于郊庙,各有所施,但世运遥缅,随时亡缺。汉世唯有虞《韶》、周《武》,魏为《武始》、《咸熙》,错综风声,为一代之礼。晋无改造,易名《正德》。今圣朝乐舞未名,舞人冠服无准,称之文、武舞而已。依魏景初三年以来衣服制,其祭天地宗庙:武舞执干戚,著平冕、黑介帻、玄衣裳、白领袖、绛领袖中衣、绛合幅裤袜、黑韦鞮;文舞执羽龠,冠委貌,其服同上。其奏于庙庭:武舞,武弁、赤介帻、生绛袍、单衣练领袖、皁领袖中衣、虎文画合幅裤、白布袜、黑韦鞮;文舞者进贤冠、黑介帻、生黄袍、单衣白合幅裤,服同上。其魏晋相因,承用不改。古之神室,方各别所,故声歌各异。今之太庙,连基接栋,乐舞同奏,于义得通。
自中烦丧乱,晋室播荡,永嘉已后,旧章湮没。太武皇帝破平统万,得古雅乐一部,正声歌五十曲,工伎相传,间有施用。自高祖迁居,世宗晏驾,内外多事,礼物未周。今日所有《王夏》、《肆夏》之属二十三曲,犹得击奏,足以阐累圣之休风,宣重光之盛美。伏惟陛下仁格上皇,义光下武,道契玄机,业隆宝祚,思服典章,留心轨物,反尧舜之淳风,复文武之境土,饰宇宙之仪刑,纳生人于福地,道德熙泰,乐载新声,天成地平,于是乎在。乐舞之名,乞垂旨判。臣等以愚昧参厕问道,呈御之日,伏增惶惧。
诏:“其乐名付尚书博议以闻。”
其年夏,集群官议之。莹复议曰:“夫乐所以乘灵通化,舞所以象物昭功,金石播其风声,丝竹申其歌咏。郊天祠地之道,虽百世而可知;奉神育民之理,经千载而不昧。是以黄帝作《咸池》之乐,颛顼有《承云》之舞,尧为《大章》,舜则《大韶》,禹为《大夏》、汤为《大濩》,周曰《大武》,秦曰《寿人》,汉为《大予》,魏名《大钧》,晋曰《正德》。虽三统互变,五运代降,莫不述作相因,徽号殊别者也。皇魏道格三才,化清四宇,奕世载德,累叶重光,或以文教兴邦,或以武功平乱,功成治定,于是乎在。及主上龙飞载造,景命惟新,书轨自同,典刑罔二,复载均于两仪,仁泽被于四海,五声有序,八音克谐,乐舞之名,宜以详定。案周兼六代之乐,声律所施,咸有次第。灭学以后,经礼散亡,汉来所存,二舞而已。请以《韶舞》为《崇德》,《武舞》为《章烈》,总名曰《嘉成》。汉乐章云:‘高张四县,神来燕飨。’宗庙所设,宫悬明矣。计五郊天神,尊于人鬼;六宫阴极,体同至尊。理无减降,宜皆用宫悬。其舞人冠服制裁咸同旧式。庶得以光赞鸿功,敷扬大业。”录尚书事长孙稚已下六十人同议申奏,诏曰:“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以‘成’为号,良无间然。又六代之舞者,以大为名,今可准古为《大成》也。凡音乐以舞为主,故干戈羽龠,礼亦无别,但依旧为文舞、武舞而已。余如议。”
初,侍中崔光、临淮王彧并为郊庙歌词而迄不施用,乐人传习旧曲,加以讹失,了无章句。后太乐令崔九龙言于太常卿祖莹曰:“声有七声,调有七调,以今七调合之七律,起于黄钟,终于中吕。今古杂曲,随调举之,将五百曲。恐诸曲名,后致亡失,今辄条记,存之于乐府。”莹依而上之。九龙所录,或雅或郑,至于谣俗、四夷杂歌,但记其声折而已,不能知其本意。又名多谬舛,莫识所由,随其淫正而取之。乐署今见传习,其中复有所遗,至于古雅,尤多亡矣。
初,高祖讨淮、汉,世宗定寿春,收其声役。江左所传中原旧曲,《明君》、《圣主》、《公莫》、《白鸠》之属,及江南吴歌、荆楚四声,总谓《清商》。至于殿庭飨宴兼奏之。其圜丘、方泽、上辛、地祗、五郊、四时拜庙、三元、冬至、社稷、马射、籍田,乐人之数,各有差等焉。
志第十五 食货六
夫为国为家者,莫不以谷货为本。故《洪范》八政,以食为首,其在《易》曰“聚人曰财”,《周礼》以九职任万民 ,以九赋敛财贿。是以古先哲王莫不敬授民时,务农重谷,躬亲千亩,贡赋九州。且一夫不耕,一女不织,或受其饥寒者。饥寒迫身,不能保其赤子,攘窃而犯法,以至于杀身。迹其所由,王政所陷也。夫百亩之内,勿夺其时,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既饱且富,而仁义礼节生焉,亦所谓衣食足,识荣辱也。晋末,天下大乱,生民道尽,或死于干戈,或毙于饥馑,其幸而自存者盖十五焉。
太祖定中原,接丧乱之弊,兵革并起,民废农业。方事虽殷,然经略之先 ,以食为本,使东平公仪垦辟河北,自五原至于棝阳塞外为屯田。初,登国六年破卫辰,收其珍宝、畜产,名马三十余万、牛羊四百余万,渐增国用。既定中山,分徙吏民及徒何种人、工伎巧十万余家以充京都,各给耕牛,计口授田。天兴初,制定京邑,东至代郡,西及善无,南极阴馆,北尽参合,为畿内之田;其外四方四维置八部帅以监之,劝课农耕,量校收入,以为殿最。又躬耕籍田,率先百姓。自后比岁大熟,匹中八十余斛。是时戎车不息,虽频有年,犹未足以久赡矣。
太宗永兴中,频有水旱,诏简宫人非所当御及非执作伎巧,自余出赐鳏民。神瑞二年,又不熟 ,京畿之内,路有行馑。帝以饥将迁都于鄴,用博士崔浩计乃止。于是分简尤贫者就食山东。敕有司劝课留农者曰:“前志有之,人生在勤,勤则不匮。凡庶民之不畜者祭无牲,不耕者祭无盛,不树者死无郭,不蚕者衣无帛,不绩者丧无衰。教行三农,生殖九谷;教行园囿,毓长草木;教行虞衡,山泽作材;教行薮牧,养蕃鸟兽;教行百工,饬成器用;教行商贾,阜通货贿;教行嫔妇,化治丝枲;教行臣妾,事勤力役。”自是民皆力勤,故岁数丰穰,畜牧滋息。
泰常六年,诏六部民羊满百口,调戎马一匹。
世祖即位,开拓四海,以五方之民各有其性,故修其教不改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纳其方贡以充仓廪,收其货物以实库藏,又于岁时取鸟兽之登于俎用者以韧膳府。
先是,禁纲疏阔,民多逃隐。天兴中,诏采诸漏户,令输纶绵。自后诸逃户占为细茧罗谷者甚众。于是杂营户帅遍于天下,不隶守宰,赋役不周,户口错乱。始光三年诏一切罢之,以属郡县。
神二年,帝亲御六军,略地广漠。分命诸将,穷追蠕蠕,东至瀚海,西接张掖,北度燕然山,大破之,虏其种落及马牛杂畜方物万计。其后复遣成周公万度归西伐焉耆,其王鸠尸卑那单骑奔龟兹,举国臣民负钱怀货,一时降款,获其奇宝异玩以巨万,驼马杂畜不可胜数。度归遂入龟兹,复获其殊方瑰诡之物亿万已上。是时方隅未克,帝屡亲戎驾,而委政于恭宗。真君中,恭宗下令修农职之教,事在《帝纪》。此后数年之中,军国用足矣。
高宗时,牧守之官,颇为货利。太安初,遣使者二十余辈循行天下,观风俗,视民所疾苦。诏使者察诸州郡垦殖田亩、饮食衣服、闾里虚实、盗贼劫掠、贫富强劣而罚之,自此牧守颇改前弊,民以安业。
自太祖定中原,世祖平方难,收获珍宝,府藏盈积。和平二年秋,诏中尚方作黄金合盘十二具,径二尺二寸,镂以白银,钿以玫瑰,其铭曰:“九州致贡,殊域来宾,乃作兹器,错用具珍。假以紫金,镂以白银,范围拟载,吐耀含真。纤文丽质,若化若神,皇王御之,百福惟新。”其年冬,诏出内库绫锦布帛二十万匹,令内外百官分曹赌射。四年春,诏赐京师之民年七十已上太官厨食以终其身。
显祖即位,亲行俭素,率先公卿,思所以赈益黎庶。至天安、皇兴间,岁频大旱,绢匹千钱。言刘彧淮北青、冀、徐、兗、司五州告乱请降,命将率众以援之。既临其境,青冀怀贰,进军围之,数年乃拔。山东之民咸勤于征戍转运,帝深以为念。遂因民贫富,为租输三等九品之制。千里内纳粟,千里外纳米;上三器户入京师,中三品入他州要仓,下三品入本州。
先是太安中,高宗以常赋之外杂调十五,颇为烦重,将与除之。尚书毛法仁曰:“此是军国资用,今顿罢之,臣愚以为不可。”帝曰:“使地利无穷,民力不竭,百姓有余,吾孰与不足。”遂免之。未几,复调如前,至是乃终罢焉。于是赋敛稍轻,民复赡矣。
旧制,民间所织绢、布,皆幅广二尺二寸,长四十尺为一匹,六十尺为一端,令任服用。后乃渐至滥恶,不依尺度。高祖延兴三年秋七月,更立严制,令一准前式,违者罪各有差,有司不检察与同罪。
太和八年,始准古班百官之禄,以品第各有差。先是,天下户以九品混通,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粟二十石;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至是,户增帛三匹,粟二石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后增调外帛满二匹。所谓各随其土所出。其司、冀、雍、华、定、相、秦、洛、豫、怀、兗、陕、徐、青、齐、济、南豫、东兗、东徐十九州,贡绵绢及丝;幽、平、并、肆、岐、泾、荆、凉、梁、汾、秦、安、营、豳、夏、光、郢、东秦,司州万年、雁门、上谷、灵丘、广宁、平凉郡,怀州邵郡上郡之长平、白水县,青州北海郡之胶东县、平昌郡之东武平昌县、高密郡之昌安高密夷安黔陬县,泰州河东之蒲坂、汾阴县,东徐州东莞郡之莒、诸、东莞县,雍州冯翊郡之莲芍县、咸阳郡之宁夷县、北地郡之三原云阳铜官宜君县,华州华山郡之夏阳县,徐州北济郡之离狐丰县、东海郡之赣榆襄贲县,皆以麻布充税。
九年,下诏均给天下民田:
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奴婢依良。丁牛一头受田三十亩,限四牛。所授之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还受之盈缩。
诸民年及课则受田,老免及身没则还田。奴婢、牛随有无以还受。
诸桑田不在还受之限,但通入倍田分。于分虽盈,没则还田,不得以充露田之数。不足者以露田充倍。
诸初受田者,男夫一人给田二十亩,课莳余,种桑五十树,枣五株,榆三根。非桑之土,夫给一亩,依法课莳榆、枣。奴各依良。限三年种毕,不毕,夺其不毕之地。于桑榆地分杂莳余果及多种桑榆者不禁。
诸应还之田,不得种桑榆枣果,种者以违令论,地入还分。
诸桑田皆为世业,身终不还,恆从见口。有盈者无受无还,不足者受种如法。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所不足。不得卖其分,亦不得买过所足。
诸麻布之土,男夫及课,别给麻田十亩,妇人五亩,奴婢依良。皆从还受之法。
诸有举户老小癃残无授田者,年十一已上及癃者各授以半夫田,年逾七十者不还所受,寡妇守志者虽免课亦授妇田。
诸还受民田,恆以正月。若始受田而身亡,及卖买奴婢牛者,皆至明年正月乃得还受。
诸土广民稀之处,随力所及,官借民种莳。役有土居者,依法封授。
诸地狭之处,有进丁受田而不乐迁者,则以其家桑田为正田分,又不足不给倍田,又不足家内人别减分。无桑之乡准此为法。乐迁者听逐空荒,不限异州他郡,唯不听避劳就逸。其地足之处,不得无故而移。
诸民有新居者,三口给地一亩,以为居室,奴婢五口给一亩。男女十五以上,因其地分,口课种菜五分亩之一。
诸一人之分,正从正,倍从倍,不得隔越他畔。进丁受田者恆从所近。若同时俱受,先贫后富。再倍之田,放此为法。
诸远流配谪、无子孙、及户绝者,墟宅、桑榆尽为公田,以供授受。授受之次,给其所亲;未给之间,亦借其所亲。
诸宰民之官,各随地给公田,刺史十五顷,太守十顷,治中别驾各八顷,县令、郡丞六顷。更代相付。卖者坐如律。
魏初不立三长,故民多廕附。廕附者皆无官役,豪强征敛,倍于公赋。十年,给事中李冲上言:“宜准古,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长取乡人强谨者。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党长三。所复复征戍,余若民。三载亡愆则陟用,陟之一等。其民调,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民年十五以上未娶者,四人出一夫一妇之调;奴任耕,婢任绩者,八口当未娶者四;耕牛二十头当奴婢八。其麻布之乡,一夫一妇布一匹,下至牛,以此为降。大率十匹为工调,二匹为调外费,三匹为内外百官俸,此外杂调。民年八十已上,听一子不从役。孤独癃老笃疾贫穷不能自存者,三长内迭养食之。”
书奏,诸官通议,称善者众。高祖从之,于是遣使者行其事。乃诏曰:“夫任土错贡,所以通有无;井乘定赋,所以均劳逸。有无通则民财不匮,劳逸均则人乐其业。此自古之常道也。又邻里乡党之制,所由来久。欲使风教易周,家至日见,以大督小,从近及远,如身之使手,干之总条,然后口算平均,义兴讼息。是以三典所同,随世洿隆;贰监之行,从时损益。故郑侨复丘赋之术,邹人献盍彻之规。虽轻重不同,而当时俱适。自昔以来,诸州户口,籍贯不实,包藏隐漏,废公罔私。富强者并兼有余,贫弱者糊口不足。赋税齐等,无轻重之殊;力役同科,无众寡之别。虽建九品之格,而丰埆之土未融;虽立均输之楷,而蚕绩之乡无异。致使淳化未树,民情偷薄。朕每思之,良怀深慨。今革旧从新,为里党之法,在所牧守,宜以喻民,使知去烦即简之要。”初,百姓咸以为不若循常,豪富并兼者尤弗愿也。事施行后,计省昔十有余倍。于是海内安之。
十一年,大旱,京都民饥。加以牛疫,公私阙乏,时有以马驴及橐驼供驾免耕载。诏听民就丰。行者十五六,道路给粮禀,至所在,三长赡养之。遣使者时省察焉。留业者,皆令主司审核,开仓赈贷。其有特不自存者,悉检集,为粥于术衢,以救其困。然主者不明牧察,郊甸间甚多喂死者。时承平日久,府藏盈积,诏尽出御府衣服珍宝、太官杂器、太仆乘具、内库弓矢刀鉾十分之八、外府衣物缯布丝纩诸所供国用者,以其大半班赍百司,下至工商皁隶,逮于六镇边戍,畿内鳏寡孤独贫癃者,皆有差。
十二年,诏群臣求安民之术。有司上言:“请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京都度支岁用之余,各立官司,丰年籴贮于仓,时俭则加私之一,籴之于民。如此,民必力田以买绢,积财以取粟。官,年登则常积,岁凶则直给。又别立农官,取州郡户十分之一,以为屯民。相水陆之宜,断顷亩之数,以赃赎杂物市牛科给,令其肆力。一夫之田,岁责六十斛,甄其正课并征戍杂役。行此二事,数年之中则谷积而民足矣。”帝览而善之,寻施行焉。自此公私丰赡,虽时有水旱,不为灾也。
世祖之平统万,定秦陇,以河西水草善,乃以为牧地。畜产滋息,马至二百余万匹,橐驼将半之,牛羊则无数。高祖即位之后,复以河阳为牧场,恆置戎马十万匹,以拟京师军警之备。每岁自河西徙牧于并州,以渐南转,欲其习水土而无死伤也,而河西之牧弥滋矣。正光以后,天下丧乱,遂为群寇所盗掠焉。
世宗延昌三年春,有司奏长安骊山有银矿,二石得银七两,其年秋,恆州又上言,白登山有银矿,八石得银七两,锡三百余斤,其色洁白,有逾上品。诏并置银官,常令采铸。又汉中旧有金户千余家,常于汉水沙淘金,年终总输。后临淮王彧为梁州刺史,奏罢之。其铸铁为农器、兵刃,在所有之,然以相州牵口冶为工,故常炼锻为刀,送于武库。自魏德既广,西域、东夷贡其珍物,充于王府。又于南垂立互市,以致南货,羽毛齿革之属无远不至。神龟、正光之际,府藏盈溢。灵太后曾令公卿已下任力负物而取之,又数赉禁内左右,所费无赀,而不能一丐百姓也。
自徐杨内附之后,仍世经略江淮,于是转运中州,以实边镇,百姓疲于道路。乃令番戍之兵,营起屯田,又收内郡兵资与民和籴,积为边备。有司又请于水运之次,随便置仓,乃于小平、右门、白马津、漳涯、黑水、济州、陈郡、大梁凡八所,各立邸阁,每军国有须,应机漕引。自此费役微省。
三门都将薛钦上言:“计京西水次汾华二州、恆农、河北、河东、正平、平阳五郡年常绵绢及赀麻皆折公物,雇车牛送京。道险人弊,费公损私。略计华州一车,官酬绢八匹三丈九尺,别有私民雇价布六十匹;河东一车,官酬绢五匹二丈,别有私民雇价布五十匹。自余州郡,虽未练多少,推之远近,应不减此。今求车取雇绢三匹,市材造船,不劳采斫。计船一艘,举十三车,车取三匹,合有三十九匹,雇作手并匠及船上杂具食直,足以成船。计一船剩绢七十八匹,布七百八十匹。又租车一乘,官格四十斛成载;私民雇价,远者五斗布一匹,近者一石布一匹。准其私费,一车布远者八十匹,近者四十匹。造船一艘,计举七百石,准其雇价,应有一千四百匹。今取布三百匹,造船一艘并船上复治杂事,计一船有剩布一千一百匹。又其造船之处,皆须锯材人功,并削船茹,依功多少,即给当州郡门兵,不假更召。汾州有租调之处,去汾不过百里,华州去河不满六十,并令计程依旧酬价,车送船所。船之所运,唯达雷陂。其陆路从雷陂至仓库,调一车雇绢一匹,租一车布五匹,则于公私为便。”
尚书度支郎中朱元旭计称:“效立于公,济民为本;政列于朝,润国是先。故大禹疏决,以通四载之宜;有汉穿引,受纳百川之用。厥绩显于当时,嘉声播于图史。今校薛钦之说,虽迹验未彰,而指况甚善。所云以船代车,是其策之长者。若以门兵造舟,便为阙彼防御,无容全依。宜令取雇车之物,市材执作,及仓库所须,悉以营办。七月之始,十月初旬,令州郡纲典各受租调于将所,然后付之。十车之中,留车士四人佐其守护。粟帛上船之日,随运至京,将共监慎,如有耗损,其倍征。河中缺失,专归运司。输京之时,听其即纳,不得杂合,违失常体。必使量上数下,谨其受入,自余一如其列。计底柱之难,号为天险,迅惊千里,未易其功。然既陈便利,无容辄抑。若效充其说,则附例酬庸,如其不验,征填所损。今始开创,不可悬生减折,且依请营立。一年之后,须知赢费。岁遣御史校其虚实,脱有乖越,别更裁量。”尚书崔休以为刳木为舟,用兴上代;凿渠通运,利尽中古。是以漕輓河渭,留侯以为伟谈;方舟蜀汉,郦生称为口实。岂直张纯之奏,见美东都;陈勰之功,事高晋世。其为利益,所从来久矣。案钦所列,实允事宜;郎中之计,备尽公理。但舟楫所通,远近必至,苟利公私,不宜止在前件。昔人乃远通褒斜以利关中之漕,南达交广以增京洛之饶。况乃漳洹夷路,河济平流,而不均彼省烦,同兹巨益。且鸿沟之引宋卫,史牒具存;讨虏之通幽冀,古迹备在。舟车省益,理实相悬;水陆难易,力用不等。昔忝东州,亲迳阙
验,斯损益不可同年而语。请诸通水运之处,皆宜率同此式。纵复五百、三百里,车运水次,校计利饶,犹为不少。其钦所列州郡,如请兴造。东路诸州皆先通水运,今年租调,悉用舟楫。若船数有阙,且赁假充事,比之僦车,交成息耗。其先未通流,宜遣检行,闲月修治,使理有可通,必无壅滞。如此,则发召匪多,为益实广,一尔暂劳,久安永逸。”录尚书、高阳王雍,尚书仆射李崇等奏曰:“运漕之利,今古攸同,舟车息耗,实相殊绝。钦之所列,关西而已,若域内同行,足为公私巨益。谨辄参量,备如前计,庶征召有减,劳止小康。若此请蒙遂,必须沟洫通流,即求开兴修筑。或先以开治,或古迹仍在,旧事可因,用功差易。此冬闲月,令疏通咸讫,比春水之时,使运漕无滞。”诏从之,而未能尽行也。
正光后,四方多事,加以水旱,国用不足,预折天下六年租调而征之。百姓怨苦,民不堪命。有司奏断百官常给之酒,计一岁所省合米五万三千五十四斛九升,孽谷六千九百六十斛,面三十万五百九十九斤。其四时郊庙、百神群祀依式供营,远蕃使客不在断限。尔后寇贼转众,诸将出征,相继奔败,所亡器械资粮不可胜数,而关西丧失尤甚,帑藏益以空竭。有司又奏内外百官及诸蕃客禀食及肉悉二分减一,计终岁省肉百五十九万九千八百五十六斤,米五万三千九百三十二石。
孝昌二年冬,税京师田租亩五升,借赁公田者亩一斗。又税市,入者人一钱,其店舍又为五等,收税有差。
庄帝初,承丧乱之后,仓廪虚罄,遂班入粟之制。输粟八千石,赏散侯;六千石,散伯;四千石,散子;三千石,散男。职人输七百石,赏一大阶,授以实官。白民输五百石,听依第出身,一千石,加一大阶;无第者输五百石,听正九品出身,一千石,加一大阶。诸沙门有输粟四千石入京仓者,授本州统,若无本州者,授大州都;若不入京仓,入外州郡仓者,三千石,畿郡都统,依州格;若输五百石入京仓者,授本郡维那,其无本郡者,授以外郡;粟入外州郡仓七百石者,京仓三百石者,授县维那。
孝静天平初,以迁民草创,资产未产,诏出粟一百三十万石以赈之。三年夏,又赈迁民禀各四十日。其年秋,并、肆、汾、建、晋、泰、陕、东雍、南汾九州霜旱,民饥流散。四年春,诏所在开仓赈恤之,而死者甚众。时诸州调绢不依旧式,齐献武王以其害民,兴和三年冬,请班海内,悉以四十尺为度。天下利焉。
河东郡有盐池,旧立官司以收税利,是时罢之,而民有富强者专擅其用,贫弱者不得资益。延兴末,复立监司,量其贵贱,节其赋入,于是公私兼利。世宗即位,政存宽简,复罢其禁,与百姓共之。共国用所须,别为条制,取足而已。自后豪贵之家复乘势占夺,近池之民,又辄障吝。强弱相陵,闻于远近。神龟初,太师、高阳王雍,太傅、清河王怿等奏:“盐池天藏,资育群生。仰惟先朝限者,亦不苟与细民竞兹赢利。但利起天池,取用无法,或豪贵封护,或近者吝守,卑贱远来,超然绝望。是以因置主司,令其裁察,强弱相兼,务令得所。且十一之税,自古及今,取辄以次,所济为广。自尔沾洽,远近齐平,公私两宜,储益不少。及鼓吹主簿王后兴等词称请供百官食盐二万斛之外,岁求输马千匹、牛五百头。以此而推,非可稍计。后中尉甄琛启求罢禁,被敕付议。尚书执奏,称琛启坐谈则理高,行之则事阙,请依常禁为允。诏依琛计。乃为绕池之民尉保光等擅自固护,语其障禁,倍于官司,取与自由,贵贱任口。若无大宥,罪合推断。详度二三,深乖王法。臣等商量,请依先朝之诏,禁之为便。防奸息暴,断遣轻重,亦准前旨。所置监司,一同往式。”于是复置监官以监检焉。其后更罢更立,以至于永熙。
自迁鄴后,于沧、瀛、幽、青四州之境,傍海煮盐。沧州置灶一千四百八十四,瀛州置灶四百五十二,幽州置灶一百八十,青州置灶五百四十六,又于邯郸置灶四,计终岁合收盐二十万九千七百二斛四升。军国所资,得以周赡矣。
魏初至于太和,钱货无所周流,高祖始诏天下用钱焉。十九年,冶铸粗备,文曰“太和五铢”,诏京师及诸州镇皆通行之。内外百官禄皆准绢给钱,绢匹为钱二百。在所遣钱工备炉冶,民有欲铸,听就铸之,铜必精练,无所和杂。世宗永平三年冬,又铸五铢钱。肃宗初,京师及诸州镇或铸或否,或有止用古钱,不行新铸,致商货不通,贸迁颇隔。
熙平初,尚书令、任城王澄上言:“臣闻《洪范》八政,货居二焉。《易》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成养群生,奉顺天德,治国安民之本也。夏殷之政,九州贡金,以定五品。周仍其旧。太公立九府之法,于是国货始行,定铢两之楷。齐桓循用,以霸诸侯。降及秦始、汉文,遂有轻重之异。吴濞、邓通之钱,收利遍于天下,河南之地,犹甚多焉。逮于孝武,乃更造五铢,其中毁铸,随利改易,故使钱有小大之品。窃寻太和之钱,高祖留心创制,后与五铢并行,此乃不刊之式。但臣窃闻之,君子行礼,不求变俗,因其所宜,顺而致用。‘太和五铢’虽利于京邑之肆,而不入徐扬之市。土货既殊,贸鬻亦异,便于荆郢之邦者,则碍于兗豫之域。致使贫民有重困之切,王道贻隔化之讼。去永平三年,都座奏断天下用钱不依准式者,时被敕云:‘不行之钱,虽有常禁,其先用之处,权可听行,至年末悉令断之。’延昌二年,徐州民俭,刺史启奏求行土钱,旨听权依旧用。谨寻不行之钱,律有明式,指谓鸡眼、镮凿,更无余禁。计河南诸州,今所行者,悉非制限。昔来绳禁,愚窃惑焉。又河北州镇,既无新造五铢,设有旧者,而复禁断,并不得行,专以单丝之缣,疏缕之布,狭幅促度,不中常式,裂匹为尺,以济有无。至今徒成杼轴之劳,不免饥寒之苦,良由分截布帛,壅塞钱货。实非救恤冻馁,子育黎元。谨惟自古以来,钱品不一,前后累代,易变无常。且钱之为名,欲泉流不已。愚意谓今之太和与新铸五铢,及诸古钱方俗所便用者,虽有大小之异,并得通行。贵贱之差,自依乡价。庶货环海内,公私无壅。其不行之钱,及盗铸毁大为小,巧伪不如法者,据律罪之。”诏曰:“钱行已久,今东尚有事,且依旧用。”
澄又奏:“臣猥属枢衡,庶罄心力,常愿货物均通,书轨一范。谨详《周礼》,外府掌邦布之入出。布犹泉也,其藏曰泉,其流曰布。然则钱之兴也始于一品,欲今世匠均同,圜流无极。爰暨周景,降逮亡新,易铸相寻,参差百品,遂令接境乖商,连邦隔贸。臣比奏求宣下海内,依式行钱。登被旨敕,‘钱行已久,且何依旧’。谨重参量,以为‘太和五铢’乃大魏之通货,不朽之恆模,宁可专贸于京邑,不行于天下!但今戎马在郊,江疆未一,东南之州,依旧为便。至于京西、京北域内州镇未用钱处,行之则不足为难,塞之则有乖通典。何者?布帛不可尺寸而裂,五谷则有负担之难,钱之为用,贯繦相属,不假斗斛之器,不劳秤尺之平,济世之宜,谓为深允。请并下诸方州镇,其太和及新铸五铢并古钱内外全好者,不限大小,悉听行之。鸡眼、镮凿,依律而禁。河南州镇先用钱者,既听依旧,不在断限。唯太和、五铢二钱得用公造新者,其余杂种,一用古钱,生新之类,普同禁约。诸方之钱,通用京师,其听依旧之处,与太和钱及新造五铢并行,若盗铸者罪重常宪。既欲均齐物品,廛井斯和,若不绳以严法,无以肃兹违犯。符旨一宣,仍不遵用者,刺史守令依律治罪。”诏从之。而河北诸州,旧少钱货,犹以他物交易,钱略不入市也。
二年冬,尚书崔亮奏:“恆农郡铜青谷有铜矿,计一斗得铜五两四铢,苇池谷矿,计一斗,得铜五两;鸾帐山矿,计一斗得铜四两;河内郡王屋山矿,计一斗得铜八两;南青州苑烛山、齐州商山并是往昔铜官,旧迹见在。谨按铸钱方兴,用铜处广,既有治利,并宜开铸。”诏从之。自后所行之钱,民多私铸,稍就小薄,价用弥贱。
建义初,重盗铸之禁,开纠赏之格。至永安二年秋,诏更改铸,文曰“永安五铢”,官自立炉,起自九月至三年正月而止。官欲贵钱,乃出藏绢,分遣使人于二市赏之,绢匹止钱二百,而私市者犹三百。利之所在,盗铸弥众,巧伪既多,轻重非一,四方州镇,用各不同。
迁鄴之后,轻滥尤多。武定初,齐文襄王奏革其弊。于是诏遣使人诣诸州镇,收铜及钱,悉更改铸,其文仍旧。然奸侥之徒,越法趋利,未几之间,渐复细薄。六年,文襄王以钱文五铢,名须称实,宜称钱一文重五铢者,听入市用。计百钱重一斤四两二十铢,自余皆准此为数。其京邑二市、天下州镇郡县之市,各置二称,悬于市门,私民所用之称,皆准市称以定轻重。凡有私铸,悉不禁断,但重五铢,然后听用。若入市之钱,重不五铢,或虽重五铢而多杂铅镴,并不听用。若有辄以小薄杂钱入市,有人纠获,其钱悉入告者。其小薄之钱,若即禁断,恐人交乏绝。畿内五十日,外州百日为限。群官参议,咸以时谷颇贵,请待有年。上从之而止。
志第十六 刑罚七
二仪既判,汇品生焉,五才兼用,废一不可。金木水火土,咸相爱恶。阴阳所育 ,禀气呈形,鼓之以雷霆,润之以云雨,春夏以生长之,秋冬以杀藏之。斯则德刑之设,著自神道。圣人处天地之间,率神祗之意。生民有喜怒之性,哀乐之心,应感而动,动而逾变。淳化所陶,以下淳朴。故异章服,画衣冠,示耻申禁,而不敢犯。其流既锐,奸黠萌生。是以明法令,立刑赏。故《书》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怙终贼刑,眚灾肆赦。”舜命咎繇曰:“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夏刑则大辟二百,膑辟三百,宫辟五百,劓墨各千。殷因于夏,盖有损益。《周礼》:建三典,刑邦国,以五听求民情,八议以申之,三刺以审之。左嘉石,平罢民;右肺石,达穷民。宥不识,宥过失,宥遗忘;赦幼弱,赦耄耋,赦蠢愚。周道既衰,穆王荒耄,命吕侯度作祥刑,以诘四方,五刑之属增矣。夫疑狱泛问,与众共之,众疑赦之,必察小大之比以成之。先王之爱民如此,刑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
逮于战国,竞任威刑,以相吞噬。商君以《法经》六篇,入说于秦,议参夷之诛 ,连相坐之法。风俗凋薄,号为虎狼。及于始皇,遂兼天下,毁先王之典,制挟书之禁,法繁于秋荼,纲密于凝脂,奸伪并生,赭衣塞路,狱犴淹积,囹圄成市。于是天下怨叛,十室而九。汉祖入关,蠲削烦苛,致三章之约。文帝以仁厚,断狱四百,几致刑措。孝武世以奸宄滋甚,增律五十余篇。宣帝时,路温舒上书曰:“夫狱者天下之命,《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有罪。今治狱吏,非不慈仁也。上下相殴,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示人。吏治者利其然,则指导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炼而周内之。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余罪。何则?文致之罪故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宣帝善之。痛乎!狱吏之害也久矣。故曰,古之立狱,所以求生;今之立狱,所以求杀人。不可不慎也。于定国为廷尉,集诸法律,凡九百六十卷,大辟四百九十条,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决比,凡三千四百七十二条,诸断罪当用者,合二万六千二百七十二条。后汉二百年间,律章无大增减。魏武帝造甲子科条,犯釱左右趾者,易以斗械。明帝改士民罚金之坐,除妇人加笞之制。晋武帝以魏制峻密,又诏车骑贾充集诸儒学,删定名例,为二十卷,并合二千九百余条。
晋室丧乱,中原荡然。魏氏承百王之末,属崩散之后,典刑泯弃,礼俗浇薄。自太祖拨乱 ,荡涤华夏,至于太和,然后吏清政平,断狱省简,所谓百年而后胜残去杀。故榷举行事,以著于篇。
魏初,礼俗纯朴,刑禁疏简。宣帝南迁,复置四部大人,坐王庭决辞讼 ,以言语约束,刻契记事,无囹圄考讯之法,诸犯罪者,皆临时决遣。神元因循,亡所革易。
穆帝时,刘聪、石勒倾复晋室。帝将平其乱,乃峻刑法,每以军令从事。民乘宽政,多以违命得罪 ,死者以万计。于是国落骚骇。平文承业,绥集离散。
昭成建国二年:当死者,听其家献金马以赎;犯大逆者,亲族男女无少长皆斩;男女不以礼交皆死;民相杀者,听与死家马牛四十九头,及送葬器物以平之;无系讯连逮之坐;盗官物 ,一备五,私则备十。法令明白,百姓晏然。
太祖幼遭艰难,备尝险阻,具知民之情伪。及在位,躬行仁厚,协和民庶。既定中原 ,患前代刑纲峻密,乃命三公郎王德除其法之酷切于民者,约定科令,大崇简易。是时,天下民久苦兵乱,畏法乐安。帝知其若此,乃镇之以玄默,罚必从轻,兆庶欣戴焉。然于大臣持法不舍。季年灾异屡见,太祖不豫,纲纪褫顿,刑罚颇为滥酷。
太宗即位,修废官,恤民隐,命南平公长孙嵩、北新侯安同对理民讼,庶政复有叙焉。帝既练精庶事 ,为吏者浸以深文避罪。
世祖即位,以刑禁重,神中,诏司徒浩定律令。除五岁四岁刑,增一年刑。分大辟为二科死 ,斩死,入绞。大逆不道腰斩,诛其同籍,年十四已下腐刑,女子没县官。害其亲者轘之。为蛊毒者,男女皆斩,而焚其家。巫蛊者,负羖羊抱犬沉诸渊。当刑者赎,贫则加鞭二百。畿内民富者烧炭于山,贫者役于圊溷,女子入舂槁;其固疾不逮于人,守苑囿。王官阶九品,得以官爵除刑。妇人当刑而孕,产后百日乃决。年十四已下,降刑之半,八十及九岁,非杀人不坐。拷讯不逾四十九。谕刑者,部主具状,公车鞫辞,而三都决之。当死者,部案奏闻。以死不可复生,惧监官不能平,狱成皆呈,帝亲临问,无异辞怨言乃绝之。诸州国之大辟,皆先谳报乃施行。阙左悬登闻鼓,人有穷冤则挝鼓,公车上奏其表。是后民官渎货,帝思有以肃之。太延三年,诏天下吏民,得举告牧守之不法。于是凡庶之凶悖者,专求牧宰之失,迫肋在位,取豪于闾阎。而长吏咸降心以待之,苟免而不耻,贪暴犹自若也。
时舆驾数亲征讨及行幸四方,真君五年,命恭宗总百揆监国。少傅游雅上疏曰:“殿下亲览百揆,经营内外,昧旦而兴 ,谘询国老。臣职忝疑承,司是献替。汉武时,始启河右四郡,议诸疑罪而谪徙之。十数年后,边郡充实,并修农戍,孝宣因之,以服北方。此近世之事也。帝王之于罪人,非怒而诛之,欲其徙善而惩恶。谪徙之苦,其惩亦深。自非大逆正刑,皆可从徙,虽举家投远,忻喜赴路,力役终身,不敢言苦。且远流分离,心或思善。如此,奸邪可息,边垂足备。”恭宗善其言,然未之行。
六年春,以有司断法不平,诏诸疑狱皆付中书,依古经义论决之。初盗律,赃四十匹致大辟 ,民多慢政,峻其法,赃三匹皆死。正平元年,诏曰:“刑纲大密,犯者更众,朕甚愍之。其详案律令,务求厥中,有不便于民者增损之。”于是游雅与中书侍郎胡方回等改定律制。盗律复旧,加故纵、通情、止舍之法及他罪,凡三百九十一条。门诛四,大辟一百四十五,刑二百二十一条。有司虽增损条章,犹未能阐明刑典。
高宗初,仍遵旧式。太宗四年,始设酒禁。是时年谷屡登,士民多因酒致酗讼,或议主政。帝恶其若此 ,故一切禁之,酿、沽饮皆斩之,吉凶宾亲,则开禁,有日程。增置内外侯官,伺察诸曹外部州镇,至有微服杂乱于府寺间,以求百官疵失。其所穷治,有司苦加讯恻,而多相诬逮,辄劾以不敬。诸司官赃二丈皆斩。又增律七十九章,门房之诛十有三,大辟三十五,刑六十二。和平末,冀州刺史源贺上言:“自非大逆手杀人者,请原其命,谪守边戍。”诏从之。
显祖即位,除口误,开酒禁。帝勤于治功,百僚内外,莫不震肃。及传位高祖 ,犹躬览万机,刑政严明,显拔清节,沙汰贪鄙。牧守之廉洁者,往往有闻焉。
延兴四年,诏自非大逆干纪者,皆止其身,罢门房之诛。自狱付中书复案,后颇上下法 ,遂罢之,狱有大疑,乃平议焉。先是诸曹奏事,多有疑请,又口传诏敕,或致矫擅。于是事无大小,皆令据律正名,不得疑奏。合则制可,失衷则弹诘之,尽从中墨诏。自是事咸精详,下莫敢相罔。
显祖末年,尤重刑罚,言及常用恻怆。每于狱案,必令复鞫,诸有囚系 ,或积年不斩。群臣颇以为言。帝曰:“狱滞虽非治体,不犹愈乎仓卒而滥也。夫人幽苦则思善,故囹圄与福堂同居。朕欲其改悔,而加以轻恕耳。”由是囚系虽淹滞,而刑罚多得其所。又以敕令屡下,则狂愚多侥幸,故自延兴,终于季年,不复下赦。理官鞫囚,杖限五十,而有司欲免之则以细捶,欲陷之则先大杖。民多不胜而诬引,或绝命于杖下。显祖知其若此,乃为之制。其捶用荆,平其节,讯囚者其本大三分,杖背者二分,挞胫者一分,拷悉依令。皆从于轻简也。
高祖驭宇,留心刑法。故事,斩者皆裸形伏质,入死者绞,虽有律 ,未之行也。太和元年,诏曰:“刑法所以禁暴息奸,绝其命不在裸形。其参详旧典,务从宽仁。”司徒元丕等奏言:“圣心垂仁恕之惠,使受戮者免裸骸之耻。普天感德,莫不幸甚。臣等谨议,大逆及贼各弃市袒斩,盗及吏受赇各绞刑,踣诸甸师。”又诏曰:“民由化穆,非严刑所制。防之虽峻,陷者弥甚。今犯法至死,同入斩刑,去衣裸体,男女亵见。岂齐之以法,示之以礼者也。今具为之制。”
三年,下诏曰:“治因政宽,弊由纲密。今候职千数,奸巧弄威,重罪受赇不列 ,细过吹毛而举。其一切罢之。”于是更置谨直者数百人,以防渲斗于街术。吏民安其职业。
先是以律令不具,奸吏用法,致有轻重。诏中书令高闾集中秘官等修改旧文,随例增减。又敕群官,参议厥衷 ,经御刊定。五年冬讫,凡八百三十二章,门房之诛十有六,大辟之罪二百三十五,刑三百七十七;除群行剽劫首谋门诛,律重者止枭首。
时法官及州郡县不能以情折狱。乃为重枷,大几围;复以缒石悬于囚颈,伤内至骨;更使壮卒迭搏之。囚率不堪,因以诬服。吏持此以为能。帝闻而伤之,乃制非大逆有明证而不款辟者 ,不得大枷。
律:“枉法十匹,义赃二百匹大辟。”至八年,始班禄制,更定义赃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是秋遣使者巡行天下 ,纠守宰之不法,坐赃死者四十余人。食禄者跼蹐,赇谒之路殆绝。帝哀矜庶狱,至于奏谳,率从降恕,全命徙边,岁以千计。京师决死狱,岁竟不过五六,州镇亦简。
十一年春,诏曰:“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而律不逊父母,罪止髡刑。于理未衷。可更详改。”又诏曰:“前命公卿论定刑典 ,而门房之诛犹在律策,违失《周书》父子异罪。推古求情,意甚无取。可更议之,删除繁酷。”秋八月诏曰:“律文刑限三年,便入极默。坐无太半之校,罪有死生之殊。可详案律条,诸有此类,更一刊定。”冬十月,复诏公卿令参议之。
十二年诏:“犯死罪,若父母、祖父母年老,更无成人子孙,又无期亲者,仰案后列奏以待报 ,著之令格。”
世宗即位,意在宽政。正始元年冬,诏曰:“议狱定律,有国攸慎,轻重损益 ,世或不同。先朝垂心典宪,刊革令轨,但时属征役,未之详究,施于时用,犹致疑舛。尚书门下可于中书外省论律令。诸有疑事,斟酌新旧,更加思理,增减上下,必令周备,随有所立,别以申闻。庶于循变协时,永作通制。”
永平元年秋七月,诏尚书检枷杖大小违制之由,科其罪失。尚书令高肇,尚书仆射、清河王怿,尚书邢峦 ,尚书李平,尚书、江阳王继等奏曰:“臣等闻王者继天子物,为民父母,导之以德化,齐之以刑法,小大必以情,哀矜而勿喜,务于三讯五听,不以木石定狱。伏惟陛下子爱苍生,恩侔天地,疏纲改祝,仁过商后。以枷杖之非度,愍民命之或伤,爰降慈旨,广垂昭恤。虽有虞慎狱之深,汉文恻隐之至,亦未可共日而言矣。谨案《狱官令》:诸察狱,先备五听之理,尽求情之意,又验诸证信,事多疑似,犹不首实者,然后加以拷掠;诸犯年刑已上枷锁,流徙已上,增以杻械。迭用不俱。非大逆外叛之罪,皆不大枷、高丑、重械,又无用石之文。而法官州郡,因缘增加,遂为恆法。进乖五听,退违令文,诚宜案劾,依旨科处,但踵行已久,计不推坐。检杖之小大,鞭之长短,令有定式,但枷之轻重,先无成制。臣等参量,造大枷长一丈三尺,喉下长一丈,通颊木各方五寸,以拟大逆外叛;杻械以掌流刑已上。诸台、寺、州、郡大枷,请悉焚之。枷本掌囚,非拷讯所用。从今断狱,皆依令尽听讯之理,量人强弱,加之拷掠,不听非法拷人,兼以拷石。”自是枷杖之制,颇有定准。未几,狱官肆虐,稍复重大。
《法例律》:“五等列爵及在官品令从第五,以阶当刑二岁;免官者,三载之后听仕,降先阶一等。”延昌二年春,尚书刑峦奏:“窃详王公已下 ,或析体宸极,或著勋当时,咸胙土授民,维城王室。至于五等之爵,亦以功锡,虽爵秩有异,而号拟河山,得之至难,失之永坠。刑典既同,名复殊绝,请议所宜,附为永制。”诏议律之制,与八座门下参论。皆以为:“官人若罪本除名,以职当刑,犹有余资,复降阶而叙。至于五等封爵,除刑若尽,永即甄削,便同之除名,于例实爽。愚谓自王公以下,有封邑,罪除名,三年之后,宜各降本爵一等,王及郡公降为县公,公为侯,侯为伯,伯为子,子为男,至于县男,则降为乡男。五等爵者,亦依此而降,至于散男。其乡男无可降授者,三年之后,听依其本品之资出身。”诏从之。
其年秋,符玺郎中高贤、弟员外散骑侍郎仲贤、叔司徒府主簿六珍等,坐弟季贤同元愉逆,除名为民,会赦之后 ,被旨勿论。尚书邢峦奏:“案季贤既受逆官,为其传檄,规扇幽瀛,遘兹祸乱,据律准犯,罪当孥戮,兄叔坐法,法有明典。赖蒙大宥,身命获全,除名还民,于其为幸。然反逆坐重,故支属相及。体既相及,事同一科,岂有赦前皆从流斩之罪,赦后独除反者之身。又缘坐之罪,不得以职除流。且货赇小愆,寇盗微戾,赃状露验者,会赦犹除其名。何有罪极裂冠,衅均毁冕,父子齐刑,兄弟共罚,赦前同斩从流,赦后有复官之理。依律则罪合孥戮,准赦例皆除名。古人议无将之罪者,毁其室,洿其宫,绝其踪,灭其类。其宅犹弃,而况人乎?请依律处,除名为民。”诏曰:“死者既在赦前,又员外非在正侍之限,便可悉听复仕。”
三年,尚书李平奏:“冀州阜城民费羊皮母亡,家贫无以葬,卖七岁子与同城人张回为婢。回转卖于鄃县民梁定之,而不言良状。案盗律‘掠人、掠卖人、和卖人为奴婢者 ,死’。回故买羊皮女,谋以转卖。依律处绞刑。”诏曰:“律称和卖人者,谓两人诈取他财。今羊皮卖女,告回称良,张回利贱,知良公买。诚于律俱乖,而两各非诈。此女虽父卖为婢,体本是良。回转卖之日,应有迟疑,而“决从真卖。于情不可。更推例以为永式。”
延尉少卿杨钧议曰:“谨详盗律‘掠人、掠卖人为奴婢者,皆死’,别条‘卖子孙者,一岁刑’。卖良是一,而刑死悬殊者 ,由缘情制罚,则致罪有差。又详‘君盗强盗,首从皆同’,和掠之罪,固应不异。及‘知人掠盗之物,而故买者,以随从论’。然五服相卖,皆有明条,买者之罪,律所不载。窃谓同凡从法,其缘服相减者,宜有差,买者之罪,不得过于卖者之咎也。但羊皮卖女为婢,不言追赎,张回真买,谓同家财,至于转鬻之日,不复疑虑。缘其买之于女父,便卖之于他人,准其和掠,此有因缘之类也。又详恐喝条注:‘尊长与之已决,恐喝幼贱求之。’然恐喝体同,而不受恐喝之罪者,以尊长与之已决故也。而张回本买婢于羊皮,乃真卖于定之。准此条例,得先有由;推之因缘,理颇相类。即状准条,处流为允。”
三公郎中崔鸿议曰:“案律‘卖子有一岁刑;卖五服内亲属,在尊长者死,期亲及妾与子妇流’。唯买者无罪文。然”卖者既以有罪,买者不得不坐。但卖者以天性难夺,支属易遗 ,尊卑不同,故罪有异。买者知良故买,又于彼无亲。若买同卖者,即理不可。何者?‘卖五服内亲属,在尊长者死’,此亦非掠,从其真买,暨于致罪,刑死大殊。明知买者之坐,自应一例,不得全如钧议,云买者之罪,不过卖者之咎也。且买者于彼无天性支属之义,何故得有差等之理?又案别条:‘知人掠盗之物而故卖者,以随从论。’依此律文,知人掠良,从其宜买,罪止于流。然其亲属相卖,坐殊凡掠。至于买者,亦宜不等。若处同流坐,于法为深。准律斟降,合刑五岁。至如买者,知是良人,决便真卖,不语前人得之由绪。前人谓真奴婢,更或转卖,因此流洞,罔知所在,家人追赎,求访无处,永沉贱隶,无复良期。案其罪状,与掠无异。且法严而奸易息,政宽而民多犹,水火之喻,先典明文。今谓买人亲属而复决卖,不告前人良状由绪,处同掠罪。”
太保、高阳王雍议曰:“州处张回,专引盗律,检回所犯,本非和掠,保证明然 ,去盗远矣。今引以盗律之条,处以和掠之罪,原情究律,实为乖当。如臣钧之议,知买掠良人者,本无罪文。何以言之?‘群盗强盗,无首从皆同’,和掠之罪,故应不异。明此自无正条,引类以结罪。臣鸿以转卖流漂,罪与掠等,可谓‘罪人斯得’。案《贼律》云:‘谋杀人而发觉者流,从者五岁刑;已伤及杀而还苏者死,从者流;已杀者斩,从而加功者死,不加者流。’详沉贱之与身死,流漂之与腐骨,一存一亡,为害孰甚?然贼律杀人,有首从之科,盗人卖买,无唱和差等。谋杀之与和掠,同是良人,应为准例。所以不引杀人减之,降从强盗之一科。纵令谋杀之与强盗,俱得为例,而似从轻。其义安在?又云:‘知人掠盗之物而故买者,以随从论。’此明禁暴掠之原,遏奸盗之本,非谓市之于亲尊之手,而同之于盗掠之刑。窃谓五服相卖,俱是良人,所以容有差等之罪者,明去掠盗理远,故从亲疏为差级,尊卑为轻重。依律:‘诸共犯罪,皆以发意为首。’明卖买之元有由,魁末之坐宜定。若羊皮不云卖,则回无买心,则羊皮为元首,张回为从坐。首有沾刑之科,从有极默之戾,推之宪律,法刑无据。买者之罪,宜各从卖者之坐。又详臣鸿之议,有从他亲属买得良人,而复真卖,不语后人由状者,处同掠罪。既一为婢,卖与不卖,俱非良人。何必以不卖为可原,转卖为难恕。张回之愆,宜鞭一百。卖子葬亲,孝诚可美,而表赏之议未闻,刑罚之科已降。恐非敦风厉俗,以德导民之谓。请免羊皮之罪,公酬卖直。”诏曰:“羊皮卖女葬母,孝诚可嘉,便可特原。张回虽买之于父,不应转卖,可刑五岁。”
先是,皇族有谴,皆不持讯。时有宗士元显富,犯罪须鞫,宗正约以旧制。尚书李平奏:“以帝宗磐固 ,周布于天下,其属籍疏远,廕官卑末,无良犯宪,理须推究。请立限断,以为定式。”诏曰:“云来绵远,繁衍世滋,植籍宗氏,而为不善,量亦多矣。先朝既无不讯之格,而空相矫恃,以长违暴。诸在议请之外,可悉依常法。”
其年六月,兼廷尉卿元志、监王靖等上言:“检除名之例,依律文,‘狱成’谓处罪案成者。寺谓犯罪迳弹后,使复检鞫证定刑 ,罪状彰露,案署分两,狱理是成。若使案虽成,虽已申省,事下廷尉,或寺以情状未尽,或邀驾挝鼓,或门下立疑,更付别使者,可从未成之条。其家人陈诉,信其专辞,而阻成断,便是曲遂于私,有乖公体。何者?五诈既穷,六备已立,侥幸之辈,更起异端,进求延罪于漏刻,退希不测之恩宥,辩以惑正,曲以乱直,长民奸于下,隳国法于上,窃所未安。”大理正崔纂、评杨机、丞甲休、律博士刘安元以为:“律文,狱已成及决竟,经所绾,而疑有奸欺,不直于法,及诉冤枉者,得摄讯复治之。检使处罪者,虽已案成,御史风弹,以痛诬伏;或拷不承引,依证而科;或有私嫌,强逼成罪;家人诉枉,辞案相背。刑宪不轻,理须讯鞫。既为公正,岂疑于私。如谓规不测之泽,抑绝讼端,则枉滞之徒,终无申理。若从其案成,便乖复治之律。然未判经赦,及复治理状,真伪未分。承前以来,如此例皆得复职。愚谓经奏遇赦,及已复治,得为狱成。”尚书李韶奏:“使虽结案,处上廷尉,解送至省,及家人诉枉,尚书纳辞,连解下鞫,未检遇宥者,不得为案成之狱。推之情理,谓崔纂等议为允。”诏从之。
熙平中,有冀州妖贼延陵王买,负罪逃亡,赦书断限之后,不自归首。廷尉卿裴延俊上言:“《法例律》:‘诸逃亡 ,赦书断限之后,不自归首者,复罪如初。’依《贼律》,谋反大逆,处置枭首。其延陵法权等所谓月光童子刘景晖者,妖言惑众,事在赦后阙 ,合死坐正。”崔纂以为:“景晖云能变为蛇雉,此乃傍人之言。虽杀晖为无理,恐赦晖复惑众。是以依违,不敢专执。当今不讳之朝,不应行无罪之戮。景晖九岁小兒,口尚乳臭,举动云为,并不关己,‘月光’之称,不出其口。皆奸吏无端,横生粉墨,所谓为之者巧,杀之者能。若以妖言惑众,据律应死,然更不破阙 惑众。赦令之后方显其;律令之外,更求其罪。赦律何以取信于天下,天下焉得不疑于赦律乎!《书》曰:与杀无辜,宁失有罪。又案《法例律》:‘八十已上,八岁已下,杀伤论坐者上请。’议者谓悼耄之罪,不用此律。愚以老智如尚父,少惠如甘罗,此非常之士,可如其议,景晖愚小,自依凡律。”灵太后令曰:“景晖既经恩宥,何得议加横罪,可谪略阳民。余如奏。”
时司州表:“河东郡民李怜生行毒药,案以死坐。其母诉称:‘一身年老,更无期亲,例合上请。’检籍不谬,未及判申 ,怜母身丧。州断三年服终后乃行决。”司徒法曹参军许琰谓州判为允。主簿李瑒驳曰:“案《法例律》:‘诸犯死罪,若祖父母、父母年七十已上,无成人子孙,旁无期亲者,具状上请。流者鞭笞,留养其亲,终则从流。不在原赦之例。’检上请之言,非应府州所决。毒杀人者斩,妻子流,计其所犯,实重余宪。准之情律,所亏不浅。且怜既怀鸩毒之心,谓不可参邻人任。计其母在,犹宜阖门投畀,况今死也,引以三年之礼乎?且给假殡葬,足示仁宽,今已卒哭,不合更延。可依法处斩,流其妻子。实足诫彼氓庶,肃是刑章。”尚书萧宝夤奏从瑒执,诏从之。
旧制,直阁、直后、直斋,武官队主、队副等,以比视官,至于犯谴 ,不得除罪。尚书令、任城王澄奏:“案诸州中正,亦非品令所载,又无禄恤,先朝已来,皆得当刑。直阁等禁直上下,有宿卫之勤,理不应异。”灵太后令准中正。
神龟中,兰陵公主附马都尉刘辉,坐与河阴县民张智寿妹容妃、陈庆和妹慧猛,奸乱耽惑,殴主伤胎。辉惧罪逃亡。门下处奏:“各入死刑 ,智寿、庆和并以知情不加防限,处以流坐。”诏曰:“容妃、慧猛恕死,髡鞭付宫,余如奏。”尚书三公郎中崔纂执曰:“伏见旨募若获刘辉者,职人赏二阶,白民听出身进一阶,厮役免役,奴婢为良。案辉无叛逆之罪,赏同反人刘宣明之格。又寻门下处奏,以‘容妃、慧猛与辉私奸,两情耽惑,令辉挟忿,殴主伤胎。虽律无正条,罪合极法,并处入死。其智寿等二家,配敦煌为兵’。天慈广被,不即施行,虽恕其命,窃谓未可。夫律令,高皇帝所以治天下,不为喜怒增减,不由亲疏改易。案《斗律》:‘祖父母、父母忿怒,以兵刃杀子孙者五岁刑,殴杀者四岁刑,若心有爱憎而故杀者,各加一等。’虽王姬下降,贵殊常妻,然人妇之孕,不得非一夕生。永平四年先朝旧格:‘诸刑流及死,皆首罪判官,后决从者。’事必因本以求支,狱若以辉逃避,便应悬处,未有舍其首罪而成其末愆。流死参差,或时未允。门下中禁大臣,职在敷奏。昔丙阝吉为相,不存斗毙,而问牛喘,岂不以司别故也。案容妃等,罪止于奸私。若擒之秽席,众证分明,即律科处,不越刑坐。何得同官掖之罪,齐奚官之阙 。案智寿口诉,妹适司士曹参军罗显贵,已生二女于其夫,则他家之母。《礼》云妇人不二夫,犹曰不二天。若私门失度,罪在于夫,衅非兄弟。昔魏晋未除五族之刑,有免子戮母之坐。何曾诤之,谓:‘在室之女,从父母之刑;已醮之妇,从夫家之刑。’斯乃不刊之令轨,古今之通议。《律》,‘期亲相隐’之谓凡罪。况奸私之丑,岂得以同气相证。论刑过其所犯,语情又乖律宪。案《律》,奸罪无相缘之坐。不可借辉之忿,加兄弟之刑。夫刑人于市,与众弃之,爵人于朝,与众共之,明不私于天下,无欺于耳目。何得以非正刑书,施行四海。刑名一失,驷马不追。既有诏旨,依即行下,非律之案,理宜更请。”
尚书元修议以为:“昔哀姜悖礼于鲁,齐侯取而杀之,《春秋》所讥。又夏姬罪滥于陈国,但责征舒,而不非父母。明妇人外成 ,犯礼之愆,无关本属。况出适之妹,衅及兄弟乎?”右仆射游肇奏言:“臣等谬参枢辖,献替是司,门下出纳,谟明常则。至于无良犯法,职有司存,劾罪结案,本非其事。容妃等奸状,罪止于刑,并处极法,准律未当。出适之女,坐及其兄,推据典宪,理实为猛。又辉虽逃刑,罪非孥戮,募同大逆,亦谓加重。乖律之案,理宜陈请。乞付有司,重更详议。”诏曰:“辉悖法者之,罪不可纵。厚赏悬募,必望擒获。容妃、慧猛与辉私乱,因此耽惑,主致非常。此而不诛,将何惩肃!且已醮之女,不应坐及昆弟,但智寿、庆和知妹奸情,初不防御,招引刘辉,共成淫丑,败风秽化,理深其罚,特敕门下结狱,不拘恆司,岂得一同常例,以为通准。且古有诏狱,宁复一归大理。而尚书治本,纳言所属。弗究悖理之浅深,不详损化之多少,违彼义途,苟存执宪,殊乖任寄,深合罪责。崔纂可免郎,都坐尚书,悉夺禄一时。”
孝昌已后,天下淆乱,法令不恆,或宽或猛。及尔朱擅权,轻重肆意 ,在官者,多以深酷为能。至迁鄴,京畿群盗颇起。有司奏立严制:诸强盗杀人者,首从皆斩,妻子同籍,配为乐户;其不杀人,及赃不满五匹,魁首斩,从者死,妻子亦为乐户;小盗赃满十匹已上,魁首死,妻子配驿,从者流。侍中孙腾上言:“谨详,法若画一,理尚不二,不可喜怒由情,而致轻重。案《律》,公私劫盗,罪止流刑。而比执事苦违,好为穿凿,律令之外,更立余条,通相纠之路,班捉获之赏。斯乃刑书徒设,狱讼更烦,法令滋彰,盗贼多有。非所谓不严而治,遵守典故者矣。臣以为升平之美,义在省刑;陵迟之弊,必由峻法。是以汉约三章,天下归德;秦酷五刑,率土瓦解。礼训君子,律禁小人,举罪定名,国有常辟。至如‘眚灾肆赦,怙终贼刑’,经典垂言,国朝成范。随时所用,各有司存。不宜巨细滋烦,令民预备。恐防之弥坚,攻之弥甚。诸犯盗之人,悉准律令,以明恆宪。庶使刑杀折衷,不得弃本从末。”诏从之。
天平后,迁移草创,百司多不奉法,货贿公行。兴和初,齐文襄王入辅朝政 ,以公平肃物,大改其风。至武定中,法令严明,四海知治矣。
灵征八上 志第十七
帝王者,配德天地,协契阴阳,发号施令,动关幽显。是以克躬修政 ,畏天敬神,虽休勿休,而不敢怠也。化之所感,其征必至,善恶之来,报应如响。斯盖神祇眷顾,告示祸福,人主所以仰瞻俯察,戒德慎行,弭谴咎,致休祯,圆首之类,咸纳于仁寿。然则治世之符,乱邦之孽,随方而作,厥迹不同,眇自百王,不可得而胜数矣。今录皇始之后灾祥小大,总为《灵征志》。
地震
《洪范论》曰:地阴类,大臣之象,阴静而不当动,动者,臣下强盛,将动而为害之应也。
太宗泰常四年二月甲子,司州地震,屋室尽摇动。
世祖太延二年十一月丁卯,并州地震。
四年三月乙未,京师地震。
十一月丁亥,幽兗二州地震。
真君元年五月丙午,河东地震。
高祖延兴四年五月,雁门崎城有声如雷,自上西引十余声,声止地震。
十月己亥,京师地震。
太和元年四月辛酉,京师地震。
五月,统万镇地震,有声如雷。
闰月,秦州地震,殷殷有声。四年正月,雍州氐民齐男王反。
二年二月丙子,兗州地震。四年十月,兰陵民桓富反,杀其县令。
十月丁卯,并州地震有声。
三年三月戊辰,平州地震,有声如雷,野雉皆雊。
七月丁卯,京师地震。五年二月,沙门法秀谋反。
四年五月己酉,并州地震。
五年二月戊戌,秦州地震。
六年五月癸未,秦州地震有声。
八月甲午,秦州地震,有声如雷。乙未又震。
七年三月甲子,秦州地震有声。
四月丁卯,肆州地震有声。
六月甲子,东雍州地震有声。
八年十一月丙申,并州地震。
十年正月辛未,并州地震,殷殷有声。
闰月丙午,秦州地震。
二月甲子,京师地震。丙寅又震。
丙午,秦州地震有声。
三月壬子,京师及营州地震。十二年三月,中散梁众保谋反。
十九年二月已未,光州地震,东莱之牟平虞丘山陷五所,一处有水。
二十年正月辛未,并州地震。
四月乙未,营州地震。十二月,恆州刺史穆泰等在州谋反,诛。
二十二年三月癸未,营州地震。
八月戊子,兗州地震。
九月辛卯,并州地震。
二十三年六月乙未,京师地震。
世宗景明元年六月庚午,秦州地震。
四年正月辛酉,凉州地震。
壬申,并州地震。
六月丁亥,秦州地震。
十二月辛已,秦州地震。正始三年正月,秦州民王智等聚众二千,自号王公,寻推秦州主簿吕苟兒为主。
正始元年四月庚辰,京师地震。
六月乙已,京师地震。
二年九月己丑,恆州地震。
三年七月己丑,凉州地震,殷殷有声,城门崩。
八月庚申,秦州地震。九月,夏州长史曹明谋反。
永平元年春正月庚寅,秦州地震。三年二月,泰州沙门刘光秀谋反。
九月壬辰,青州地震,殷殷有声。
二年正月壬寅,青州地震。
四年五月庚戌,恆、定二州地震,殷殷有声。
十月己已,恆州地震,有声如雷。
延昌元年四月庚辰,京师及并、朔、相、冀、定、瀛六州地震。恆州之繁畤、桑乾、灵丘,肆州之秀容、雁门地震陷裂,山崩泉涌,杀五千三百一十人,伤者二千七百二十二人,牛马杂畜死伤者三千余。后尔朱荣强擅之征也。
十月壬申,秦州地震有声。
十一月己酉,定、肆二州地震。
十二月辛未,京师地震,东北有声。
二年三月己未,济州地震有声。
阙 月丙戌,京师地震。
三年正月辛亥,有司奏:“肆州上言秀容郡敷城县自延昌二年四月地震,于今不止。”尔朱荣征也。
四年正月癸丑,华州地震。
十一月甲午,地震从西北来,殷殷有声。丁酉,又地震从东北来。
肃宗熙平二年十二月乙已,秦州地震有声。
正光二年六月,秦州地震有声,东北引。五年,莫折念生反。
三年六月庚辰,徐州地震。孝昌元年,元法僧反。
孝静武定三年冬,并州地震。
七年夏,并州乡郡地震。
山崩
《洪范论》曰:山,阳,君也;水,阴,民也。天戒若曰:君道崩坏,百姓将失其所也。
太祖天赐六年春三月,恆山崩。
世祖太延四年四月己酉,华山崩。其占曰:山岳配天,犹诸侯之系天子。山岳崩,诸侯有亡者。沮渠牧犍将灭之应。
世宗景明元年五月乙丑,齐州山茌县太阴山崩,飞泉涌出,杀一百五十九人。
四年十一月丁已,恆山崩。
正始元年十一月癸亥,恆山崩。
延昌三年八月辛已,兗州上言:“泰山崩,颓石涌泉十七处。”泰山,帝王告成封禅之所也,而山崩泉涌,阳黜而阴盛,岱又齐地也。天意若曰:当有继齐而兴,受禅让者。齐代魏之征也。
大风
京房《易传》曰:众逆同志,至德乃潜,厥异风。
太宗永兴三年二月甲午,京师大风。五月己已,昌黎王慕容伯兒谋反,伏诛。
十一月丙午,又大风。五年,河西叛胡曹龙、张大头等各领部众二万入蒲子。
四年正月癸卯,元会而大风晦冥,乃罢。
五年十一月庚寅,京师大风,起自西方。
神瑞元年四月,京师大风。
二年正月,京师大风。三月,河西饥胡反,屯聚上党,推白亚栗斯为盟主。
世祖太延二年四月甲申,京师暴风,宫墙倒,杀数十人。
三年十二月,京师大风,扬沙折树。
真君元年二月,京师有黑风竟天,广五丈余。四月庚辰,沮渠无讳寇张掖,秃发保周屯于删丹岭。
高宗和平二年三月壬午,京师大风晦暝。
高祖延兴五年五月,京师赤风。
太和二年七月庚申,武川镇大风,吹失六家,羊角而上,不知所在。
壬戌,雍州赤风。
三年六月壬辰,相州大风,从酉上来,发屋折树。
七年四月,相、豫二州大风。
八年三月,冀、定、相三州暴风。
四月,济、光、幽、肆、雍、齐六州暴风。
九年六月庚戌,济、洛、肆、相四州及灵丘、广昌镇暴风折木。
十二年五月壬寅,京师连日大风,甲辰尤甚,发屋拔树。
六月壬申,京师大风。
十四年七月丁酉朔,京师大风,拔树发屋。二十三年八月,徐州自甲寅至己未,大风拔树。
闰月庚申,河州暴风,大雨雹。
世宗景明元年二月癸已,幽州暴风,杀一百六十一人。
三年闰月甲午,京师大风,拔树发屋,吹折阊阖门关。
九月丙辰,幽、岐、梁、东秦州暴风昏雾,拔树发屋。
四年三月己未,司州之河北、河东、正平、平阳大风拔树。
正始元年七月戊辰,东秦州暴风,拔树发屋。
二年二月癸卯,有黑风羊角而上,起于柔玄镇,盖地一顷,所过拔树。甲辰,至于营州,东入于海。
四年五月甲子,京师大风。
永平元年四月壬申,京师大风拔树。八月癸亥,冀州刺史、京兆王愉据州反。
三年五月己亥,南秦州广业、仇池郡大风,发屋拔树。
延昌四年三月癸亥,京师暴风,从西北来,发屋折树。
肃宗熙平二年九月,瀛州暴风大雨,自辛酉至于乙丑。
正光三年四月癸酉,京师暴风大雨,发屋拔树。
四年四月辛已,京师大风。
孝昌二年五月丙寅,京师暴风,拔树发屋,吹平昌门扉坏,永宁九层撜折。于时天下所在兵乱。
前废帝普泰元年夏,大风雨,吹普光寺门屋于地。
孝静武定七年三月,颍川大风。
大水
《洪范论》曰:大水者,皆君臣治失而阴气蓄积盛强,生水雨灾也。
太祖天赐三年八月,霖雨,大震,山谷水溢。
太宗泰常三年八月,河内大水。
世祖延和元年六月甲戌,京师水溢,坏民庐舍数百家。
真君八年七月,平州大水。
高祖太和二年夏四月,南豫、徐、兗州大霖雨。
六年七月,青、雍二州大水。
八月,徐、东徐、兗、济、平、豫、光七州,平原、枋头、广阿、临济四镇大水。
九年九月,南豫、朔二州各大水,杀千余人。
二十二年戊午,兗、豫二州大霖雨。
二十三年六月,青、齐、光、南青、徐、豫、兗、东豫八州大水。
世宗景明元年七月,青、齐、南青、光、徐、兗、豫、东豫,司州之颍川、汲郡大水,平隰一丈五尺,民居全者十四五。
正始二年三月,青、徐州大雨霖,海水溢出于青州乐陵之隰沃县,流漂一百五十二人。
永平三年七月,州郡二十大水。
延昌元年夏,京师及四方大水。
二年五月,寿春大水。
肃宗熙平元年六月,徐州大水。
二年九月,冀、瀛、沧三州大水。
正光二年夏,定、冀、瀛、相四州大水。
孝昌三年秋,京师大水。
出帝太昌元年六月庚午,京师大水,谷水泛溢,坏三百余家。
孝静元象元年,定、冀、瀛、沧四州大水。
兴和四年,沧州大水。
涌泉
太宗泰常五年十二月壬辰,涌泉出于平城。
高宗和平五年十一月,雁门泉水穿石涌出。
前废帝普泰元年秋,司徒府太仓前井并溢。占曰:“民迁流之象。”永熙一年十月,都迁于鄴。
孝静天平四年七月,泰州井溢。
元象元年二月,鄴城西南有枯井溢。
雨雹
《洪范论》曰:阳之专气为雹,阴之声气为霰。此言阳专而阴胁之,阴专而阳薄之,不能相入,则转而为雹。犹臣意不合于君心也。
高祖延兴四年四月庚午,泾州大雹,伤稼。
承明元年四月辛酉,青、齐、徐、兗大风,雹。
八月庚申,并州乡郡大雹,平地尺,草木禾稼皆尽。
癸未,定州大雹杀人,大者方圆二尺。
世宗景明元年六月,雍、青二州大雨雹,杀麞鹿。
四年五月癸酉,汾州大雨雹。
六月乙已,汾州大雨雹,草木、禾稼、雉兔皆死。
七月甲戌,暴风,大雨雹,起自汾州,经并、相、司、兗,至徐州而止,广十里,所过草木无遗。
正始二年三月丁丑,齐、济二州大雹,雨雪。
永平三年五月庚子,南秦广业郡大雨雹,杀鸟兽、禾稼。
雪
《洪范论》曰:《春秋》之大雨雪,犹庶征之恆雨也,然尤甚焉。夫雨,阴也,雪又阴也。大雪者,阴之蓄积盛甚也。一曰与大水同,冬故为雪耳。
世祖始光二年十月,大雪数尺。
真君八年五月,北镇寒雪,人畜冻死。是时为政严急。
高祖太和四年九月甲子朔,京师大风,雨雪三尺。
世宗正始元年五月壬戌,武川镇大雨雪。
四年二月乙卯,司、相二州暴风,大雨雪。
九月壬申,大雪。
肃宗正光二年四月,柔玄镇大雪。
霜
京房《易传》曰:兴兵妄诛,兹谓亡法,厥灾霜,夏杀五谷,冬杀麦;诛不原情,兹谓不仁,夏先大霜。
太祖天赐五年七月,冀州陨霜。
世祖太延元年七月庚辰,大陨霜,杀草木。
高宗和平六年四月乙丑,陨霜。
高祖太和三年七月,雍、朔二州及枹罕、吐京、薄骨律、敦煌、仇池镇并大霜,禾豆尽死。
六年四月,颍川郡陨霜。
七年三月,肆州风霜,杀菽。
九年四月,雍、青二州陨霜。
六月,洛、肆、相三州及司州灵丘、广昌镇陨霜。
十四年八月乙未,汾州陨霜。
世宗景明元年四月丙子,夏州陨霜杀草。
六月丁亥,建兴郡陨霜杀草。
八月乙亥,雍、并、朔、夏、汾五州,司州之正平、平阳频暴风陨霜。
二年三月辛亥,齐州陨霜,杀桑麦。
四年三月壬戌,雍州陨霜,杀桑麦。
辛已,青州陨霜,杀桑麦。
正始元年五月壬戌,武川镇陨霜。
六月辛卯,怀朔镇陨霜。
七月戊辰,东秦州陨霜。
八月庚子,河州陨霜杀稼。
二年四月,齐州陨霜。
五月壬申,恆、汾二州陨霜杀稼。
七月辛已,豳、岐二州陨霜。
乙未,敦煌陨霜。
戊戍,恆州陨霜。
三年六月丙申,安州陨霜。
四年三月乙丑,豳州频陨霜。
四月乙卯,敦煌督陨霜。
八月,河州陨霜。
永平元年三月乙酉,岐、豳二州陨霜。
己丑,并州陨霜。
四月戊午,敦煌陨霜。
二年四月辛亥,武州镇陨霜。
延昌四年三月癸亥,河南八州陨霜。
肃宗熙平元年七月,河南、北十一州霜。
无云而雷
《洪范论》曰:雷,阳也;云,阴也。有云然后有雷,有臣然后有君也。雷托于云,君托于臣,阴阳之合也。故无云而雷,示君独处无臣民也。
显祖皇兴元年七月,东北无云而雷。
二年七月,东北有声如雷。
世宗延昌元年二月已酉,有声起东北,南引,殷殷如雷,二声而止。
鼓妖
世祖太延四年十月辛酉,北有声如大鼓,西北行。
雷
《洪范论》曰:阳用事百八十三日而终,阴用事亦百八十三日而终,雷出地百八十三日而入地,入地百八十三日而复出地,是其常经也。故雷安,万物安;雷害,万物害。犹国也,君安,国亦安;君害,国亦害。不当雷而雷,皆失节也。
世祖神元年十月己酉,雨,雷电。
太延三年十月癸丑,雷。
四年十一月丁亥,雷。
高祖太和三年十一月庚戌,豫州雷雨。
戊申,豫州大雷雨,平地水三寸。
四年十月戊戌,雷。
七年十一月辛已,幽州雷电,城内尽赤。
世宗景明二年十一月辛卯,凉州雷,七发声。
三年十二月己已,夜雷,九发声。
正始元年十一月甲寅,秦、齐、荆、朔四州雷电。
肃宗正光元年正月壬寅,雷。
震
《春秋》震夷伯之庙,左丘明谓展氏有隐匿焉。刘向以为夷伯世大夫,天戒若曰:勿使大夫世官,将专事也。
太祖天赐六年四月,震天安殿东序。帝恶之,令左校以冲车攻殿东西两序屋毁之。帝竟暴崩。
显祖皇兴二年十一月夜,震电。
高祖太和三年五月戊午,震东庙东中门屋南鸱尾。
雾
班固说:上不宽大包容臣下,则不能居圣位。貌、言、视、听,以心为主,四者皆失,则区瞀无识,故其咎雾。
世祖太延四年正月庚子,雨土如雾于洛阳。
高祖太和十二年十一月丙戌,土雾竟天,六日不开,到甲夜仍复浓密,勃勃如火烟,辛惨人鼻。
世宗景明三年二月己丑,秦州黄雾,雨土覆地。
八月己酉,浊气四塞。
四年八月辛已,凉州雨土覆地,亦如雾。
正始二年正月己丑夜,阴雾四塞,初黑后赤。
三年正月辛丑,土雾四塞。
九月壬申,黑雾四塞。
延昌元年二月甲戌,黄雾蔽塞。时高肇以外戚见宠,兄弟受封,同汉之五侯也。
桃李花
庶征之恆燠。刘向、班固以冬亡冰及霜,不杀草之应。京房《易传》曰:夏暑杀人,冬则物华实。
世祖真君五年八月,华林园诸果尽花。
高祖延兴五年八月,中山桃李花。
承明元年九月,幽州民齐渊家杜树结实既成,一朝尽落,花叶复生,七日之中,蔚如春状。
世宗景明四年十一月,齐州东清河郡桃李花。
延昌四年闰十月辛亥,京师柰树花。
火不炎上
《洪范传》曰:弃法律,逐功臣,杀太子,以妾为妻,则火不炎上。谓火失其性而为灾。
高宗太安五年春三月,肥如城内大火,官私庐舍焚烧略尽,唯有东西二寺佛图像舍火独不及。
高祖太和八年五月戊寅,河内沁县泽自燃,稍增至百余步,五日乃灭。
世宗景明元年三月乙已,恆岳祠灾。
肃宗正光元年五月,钩盾禁灾。
孝昌二年夏,幽州遒县地燃。
三年春,瀛州城内大火,烧三千余家。
出帝永熙三年二月,永宁寺九层佛图灾。既而时人咸言有人见佛图飞入东海中。永宁佛图,灵像所在,天意若曰:永宁见灾,魏不宁矣。渤海,齐献武王之本封也,神灵归海,则齐室将兴之验也。
三月,并州三级寺南门灾。
孝静天平四年秋,鄴阊阖门东阙火。
武定三年冬,汾州西河北山火潜行地下,热气上出。
黑眚黑祥
世祖始光二年正月甲寅夜,天东南有黑气,广一丈,长十丈。占有兵。二月,慕容渴悉邻反于北平。
显祖皇兴三年正月,河济起黑云,广数里,掩东阳城上,昏暗如夜。既而东阳城溃。
世宗景明三年九月己卯,黑气四塞。甲辰,扬州破萧衍将张嚣之,斩级二千。
赤眚
高祖太和二年十一月丁未夜,有三白气从地出,须臾,变为黄赤,光明照地。
十六年九月丁已,昏时,赤气见于西北,长二十丈,广八九尺,食顷乃灭。
世宗延昌元年三月丙申,有赤气见于天,自卯至戌。
肃宗正光元年十一月辛未,西北赤气竟天畔,似火气。京师不见,凉州以闻。
三年九月甲辰夜,西北有赤气似火焰,东西一匹余。北镇反乱之征。
五年五月癸酉申时,北有赤气,东西竟天,如火焰。
庄帝永安三年十一月己丑,有赤气如雾,从显阳殿阶西南角斜属步廊,高一丈许,连地如绛纱幔,自未至戌不灭。帝见而恶之,终有幽崩之祸。
孝静天平三年正月己亥戌时,东方有赤气,可三丈余,三食顷而灭。
青眚
庄帝永安三年六月甲子申时,辰地有青气,广四尺,东头缘山,西北引,至天半止。西北戌地有黑赤黄云,如山峰,头有青气,广四尺许,东南引。至天半,二气相接。东南气前散,西北气后灭。亦帝执崩之征也。
夜妖
班固说:夜妖者,云风并起而杳冥,故与常风同象也。温而风,则生螟螣之孽。
世宗正始元年六月乙已,晦。
八月甲辰,昼晦。
人彖
刘歆说:貌之不恭,是谓不肃。上嫚下暴,则阴气胜,水伤百谷,衣食不足,奸宄并作,故其极恶也。一曰,民多被刑,貌丑恶也。班固以为六畜谓之祸,言其著也;及人,谓之彖彖,病貌,言寝深也。
太宗永兴三年,民乌兰喉下生骨,状如羊角,长一尺余。
高祖太和十六年五月,尚书李冲奏:“定州中山郡毋极县民李班虎女献容以去年九月二十日右手大拇指甲下生毛九茎,至十月二十日长一尺二寸。”
肃宗熙平二年十一月己未,并州表送祁县民韩僧真女令姬从母右肋而生。灵太后令付掖庭。
正光元年五月戊戌,南兗州下蔡郡有大人迹,见行七步,迹长一尺八寸,广七寸五分。
高祖延兴三年秋,秀容郡妇人一产四男,四产十六男。
庄帝永安三年十一月丁卯,京师民家妻产男,一头、二身、四手、四脚、三耳。
太和十六年十一月乙亥,高祖与沙门道登幸侍中省。日入六鼓,见一鬼衣黄褶裤,当户欲入。帝以为人,叱之而退。问诸左右,咸言不见,唯帝与道登见之。
显祖皇兴二年十月,豫州疫,民死十四五万。
世宗永平三年四月,平阳之禽昌、襄陵二县大疫,自正月至是月,死者二千七百三十人。
金沴
太和十九年六月,徐州表言丈八铜像汗流于地。
永安、普泰、永熙中京师平等寺定光金像每流汗,国有事变,时咸畏异之。
永安三年二月,京师民家有二铜像,各长尺余,一颐下生白毫四,一颊傍生黑毛一。
龙蛇之孽
《洪范论》曰:龙,鳞虫也,生于水。云亦水之象,阴气盛,故其象至也,人君下悖人伦,上乱天道,必有篡杀之祸。
世祖神三年三月,有白龙二见于京师家人井中。
真君六年二月丙辰,有白龙见于京师家人井中。龙,神物也,而屈于井中,皆世祖暴崩之征也。
肃宗正光元年八月,有黑龙如狗,南走至宣阳门,跃而上,穿门楼下而出。魏衰之征也。
庄帝永安二年,晋阳龙见于井中,久不去。庄帝暴崩晋阳之征也。
前废帝普泰元年四月甲寅,有龙迹自宣阳门西出,复入城。乙卯,群臣入贺,帝曰:“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但当君臣上下,克己为治,未足恃此为庆。”
马祸
《洪范论》曰:马者,兵象也,将有寇戎之事,故马为怪也。
肃宗熙平二年十一月辛未,恆州送马驹,肉尾长一尺,处不生毛。
正光元年九月,沃野镇官马为虫入耳,死者十四五。虫似螝,长五寸已下,大如箸。
牛祸
《洪范论》:《易》曰“坤为牛”,坤,土也,土气乱则牛为怪,一曰牛祸。其象,宗庙将灭。一曰,转输烦则牛生祸。
世宗景明二年五月,冀州上言长乐郡牛生犊,一头、二面、二口、三目、三耳。
羊祸
《洪范论》曰:君不明,失政之所致。
高祖太和二十三年三月,肆州上言阳曲县羊生羔,一头,二身,一牝,一牡,三耳,八足。寻高祖崩,六辅专事。
世宗正始元年七月,鄯善镇送羊羔,一头、两身、八脚。
二年正月,鄯善镇送八脚羊。
延昌四年五月,薄骨律镇上言:羊羔一头、六足、两尾。
豕祸
京房《传》曰:凡妖象其类足多者,所任邪也。京房《易》:妖曰豕生人头豕身者,邑且乱亡。
高祖延兴元年九月,有司奏豫州刺史、临淮公王让表,有猪生子,一头、二身、八足。
世宗景明四年九月,梁州上言,犬豕交。
正始四年八月,京师猪生子,一头、四耳、两身、八足。
延昌四年七月,徐州上言阳平戍猪生子,头面似人,顶有肉髻,体无毛。灵太后、幼主倾覆之征也。
鸡祸
《洪范论》曰:京房《传》曰:鸡小畜,犹小臣也。角者,兵之象,在上,君之威也。此小臣执事者将秉君之威以生乱,不治之害。
高祖太和元年夏五月,有司奏京师有雌鸡二,头上生冠如角,与众鸡异。是时文明太后临朝,信用群小之征。
世宗正始元年四月,河南有鸡雏,四足四翼。语在《崔光传》。
八月,司州上言:河内民席众家鸡雏,近尾上复有一头,口目具。二头皆从颈后各有二翼,二足旁行。是时世宗颇任群小,更有朋党,邪佞干政之验。
延昌四年十二月,洛州上言魏兴太守常矫家黄雌鸡,头上肉角大如枣,长寸三分,角上生聚毛,长寸半。
肃宗正光元年正月,虎贲中郎将兰兜家鸡雄、雌二,各头上生两角,其毛杂色,上耸过冠。时灵太后临朝专政。
羽虫之孽
《洪范论》曰:视不明,听不聪之罚也。
太宗泰常三年十一月,京师获白枭。
肃宗正光二年八月己卯,获秃鹙鸟于殿内。
孝昌二年四月,民有送死鸭雏,一头、两身、四足、四翅、两尾。
孝静天平二年三月,雄雉飞入尚书省,殿中获之。
蝗虫螟
《洪范论》曰:刑罚暴虐,取利于下;贪饕无厌,以兴师动众;取邑治城,而失众心,则虫为害矣。
高祖太和五年七月,敦煌镇蝗,秋稼略尽。
六年七月,青、雍二州虸蚄害稼。
八月,徐、东徐、兗、济、平、豫、光七州,平原、枋头、广阿、临济四镇,蝗害稼。
七年四月,相、豫二州蝗害稼。
八年三月,冀、州、相三州虸蚄害稼。
四月,济、光、幽、肆、雍、齐、平七州蝗。
六月乙已,相、齐、光、青四州虸蚄害稼。
十六年十月癸巳,枹罕镇蝗,害稼。
世宗景明元年五月,青、齐、徐、兗、光、南青六州虸蚄害稼。
四年三月壬午,河州大螟,二麦无遗。
五月,光州虸蚄害稼。
六月,河州大蝗。
七月,东莱郡虸蚄害稼。
正始元年六月,夏、司二州蝗害稼。
四年四月,青州步屈虫害枣花。
八月,泾州黄鼠、蝗虫、班虫,河州虸蚄、班虫,凉州、司州恆农郡蝗虫并为灾。
永平元年六月己已,凉州蝗害稼。
五年五月,青州步屈虫害枣花。
七月,蝗虫,京师虸蚄。
八月,青、齐、光三州虸蚄害稼,三分食二。
肃宗熙平元年六月,青、齐、光、南青四州虸蚄害稼。
显祖天安元年六月,兗州有黑蚁与赤蚁交斗,长六十步,广四寸,赤蚁断头而死。黑主北,赤主南。十一月,刘彧兗州刺史毕众敬遣使内属,诏镇南大将军尉元纳之,大破贼将周凯等。
高祖太和十年七月,并州治中张万寿表:建兴濩泽县民贾日成以去四月中养蚕,有丝网成幕,中有卷物似绢带,长四尺,广三寸,薄上复得黄茧二,状如履形。
世宗正始二年三月,徐州蚕蛾吃人,尪残者一百一十余人,死者二十二人。
毛虫之孽
谓变常而为异也。
太祖登国中,河南有虎七,卧于河侧,三月乃去。后一年,蚍蜉、白鹿尽渡河北。后一年,河水赤如血。此卫辰灭亡之应。及诛其族类,悉投之河中,其地遂空。
孝静元象元年正月,有狼入城,至硖石,曹疑 获之。
武定五年十二月,北城铜爵台上获豹一。
高祖太和元年五月辛亥,有狐魅截人发,时文,明太后临朝,行多不正之征也。
肃宗熙平二年,自春,京师有狐魅截人发,人相惊恐。六月壬辰,灵太后召诸截发者,使崇训卫尉刘腾鞭之于千秋门外,事同太和也。
《瑞图》:外镇王公、刺史、二千石、令长酷暴百姓,人民怨嗟,则白鼠至。
太宗永兴三年二月,京师民赵温家有白鼠,以献。
三年春,于北苑获白鼠一,寻死。割之,腹中有三子,尽白。
四年三月,上幸西宫,获白鼠一。
八月,御府民张安获白鼠一。
神瑞二年五月,帝猎于榼仑山,获白鼠一;平城获白鼠三。六月,平城获白鼠二。
八月,豫章王夔获白鼠一。
泰常元年十一月,京师民获白一以献。
二年六月,中山获白鼠二。
三年三月,京师获白鼠一。
十一月,京师获白鼠一。
世祖始光三年八月,相州魏郡获白鼠。
太延元年八月,雁门献白鼠。
高祖太和二十三年八月,京师获白鼠。
世宗景明四年五月,京师获白鼠。
正始元年六月,京师获白鼠。
肃宗熙平元年四月,肆州表送白鼠。
志第十八 灵征八下
魏氏世居幽朔,至献帝世,有神人言应南迁,于是传位于子圣武帝,命令南徙 ,山谷阻绝,仍欲止焉。复有神兽,其形似马,其声类牛,先行导引,积年乃出。始居匈奴之故地。
高祖延兴元年十一月,肆州秀容民获麟以献。王者不刳胎剖卵则至。
世祖神三年七月,冀州献白龟。王者不私人以官,尊耆任旧,无偏党之应。
高祖兴安二年六月,营州送大龟。
高祖延兴元年十二月,徐州竹邑戍士邢德于彭城南一百二十里,得蓍一株,四十九枝,下掘得大龟献之。诏曰:“龟蓍与经文相合,所谓灵物也。德可赐爵五等。”
三年六月,京师获大龟。
肃宗神龟元年二月,获龟于九龙殿灵芝池,大赦改元。
孝静武定三年十月,有司奏南兗州陈留郡民贾兴达于家庭得毛龟一。
天平四年八月,有巨象至于南兗州,砀郡民陈天爱以告,送京师,大赦改年。王者自养有节则至。
高祖太和二年十一月,徐州献黑狐。周成王时,治致太平而黑狐见。
三年五月,获白狐王者仁智则至。
六月,抚冥获白狐以献。
八年六月,徐州获黑狐以献。
十年三月,冀州获九尾狐以献。王者六合一统则见。周文王时,东夷归之。曰,王者不倾于色则至德至,鸟兽亦至。
十一年十一月,冀州获九尾狐以献。
二十三年正月,司州、河州各献白狐狸。
十九年六月,司州平阳郡获白狐以献。
世宗景明三年二月,河州献白狐。
永平三年十月,白狐见于汲郡。
延昌四年四月,兗州献白狐。
九月,相州献白狐。
闰月,汾州献白狐二。
肃宗正光二年三月,南青州献白狐二。
三年六月,平阳郡献白狐。
八月,光州献九尾狐。
四年五月,平阳郡献白狐。
孝静天平四年四月,西兗州献白狐;七月,光州献九尾狐。
元象元年四月,光州献九尾狐。
二年二月,光州献九尾狐。
兴和三年五月,司州献九尾狐。
十二月,魏郡献白狐。
四年四月,瀛州献白狐二。
武定元年七月,幽州获白狐,以献上。
三年七月,瀛州献白狐,二牡一牝。
九月,西兗州献白狐。
太和二年十一月辛未,泰州献五色狗。
三年三月,齐州献五色狗,其五色如画。
太祖天兴四年五月,魏郡斥丘县获白鹿。王者惠及下则至。
太宗永兴四年九月,建兴郡献白鹿。
世祖神元年二月,定州获白,白鹿又见于乐陵,因以改元。
三年二月,白鹿见于代郡倒刺山。
太延四年十二月,相州献白鹿。
真君八年五月,洛州送白鹿。
高宗太安二年十月,白鹿见于京师西苑。
高祖承明元年六月,秦州献白鹿。
太和元年正月,白鹿见于秦州。
三月,白鹿见于青州。
四年正月,南豫州献白鹿。
十九年七月,司州获白鹿、麑以献。
二十年六月,司州献白鹿。
世宗景明元年四月,荆州献白鹿。
永平四年八月,平州献白鹿。
延昌二年五月,齐州献白鹿。
四年六月,司州献白鹿。
肃宗熙平元年五月,济州献白鹿。
二年五月,司州献白鹿。
神龟二年六月,徐州献白鹿。
孝静元象元年六月,齐献武王获白鹿以献。
武定元年六月,兗州献白鹿。
太祖登国六年十二月,上猎,亲获鹿一角。召问群臣,皆曰:“鹿当二角,今一,是诸国将并之应也。”
高祖太和三年三月,肆州献一角鹿。
神龟元年七月,徐州献一角鹿。
世宗正始二年九月,后军将军尔朱新兴献一角兽。天下平一则至。
肃宗熙平元年十一月,肆州献一角兽。
神龟二年九月,徐州献一角兽。
高宗太安三年三月,有白狼一,见于太平郡。议者曰:“古今瑞应多矣,然白狼见于成汤之世,故殷道用兴,太平嘉名也。又先帝本封之国而白狼见焉,无穷之征也。周宣王得之而犬戎服。
太宗永兴四年十二月,章安子封懿献白麞。王者刑罚理则至。
高祖太和二年十二月,怀州献白麞。
三年五月,白麞见于豫州。
二十三年正月,华州献白麞。
肃宗熙平二年三月,徐州献白麞。
神龟二年七月,徐州献白麞。
孝静武定七年七月,瀛州献白麞。
高祖太和七年六月,青州献三足乌。王者慈孝天地则至。
十三年十一月,荥阳献三足乌。
十四年六月,怀州献三足乌。
十五年闰月,济州献三足乌。
十七年五月,冀州献三足乌。
二十年六月,豫州献三足乌。
二十三年六月,冀州献三足乌。
世宗景明元年五月,徐州献三足乌。
三年二月,豫州献三足乌。
四年六月,幽州献四足乌。
正始元年二月,冀州献三足乌。
五月,幽州献三足乌。
是月,相州献三足乌。
六月,定州献三足乌。
二年五月,肆州献三足乌。
三年三月,豫州献三足乌。
是月,豫州又献三足乌。
永平元年四月,豫州献三足乌。
延昌三年二月,冀州献三足乌。
肃宗熙平元年四月,汲郡献三足乌。
二年四月,东郡献三足乌。
是月,豫州献三足乌。南兗州又献三足乌。
神龟元年八月,雍州献三足乌。
二年五月,颍川郡献三足乌。
正光元年四月,济州献三足乌。
是月,济州又献三足乌。
二年闰月,东郡献三足乌。
三年五月,东郡献三足乌。颍川郡许昌献三足乌。肆州献三足乌。
六月,冀州献三足乌。
四年六月,瀛州献三足乌。
出帝太昌元年五月,齐献武王获三足乌以献。
孝静元象二年四月,京师获三足乌。
武定三年五月,瀛州献三足乌。
四年四月,颍州献三足乌。
五月,颍州又献三足乌。
高祖太和二年七月,白乌见于凉州。王者宗庙肃敬则至。
九月,白乌见于京师。
三年五月,白乌见于豫州。
九月,白乌见于秦州。
十七年六月,兗州献白乌。
二十三年十二月,司州献白乌。
世宗正始二年五月,司州献白乌。
三年九月,颍川君献白乌。
四年七月,颍川又献白乌。
永平元年四月,颍川献白乌。
延昌二年八月,平阳郡献白乌。
三年六月,冀州献白乌。
肃宗正光元年十月,幽州献白乌。
孝静天平二年七月,齐献武王获白乌以献。
元象元年五月,冀州获白乌。
二年八月,徐州表:“济阴郡事前槐树,乌巢于上,乌母死,有鹊衔食哺乌兒,不失其时,并皆长大。”赏太守帛十匹。
兴和四年四月,魏郡贵乡县获白乌刍。
五月,京师获白乌。是月,阳夏郡献白乌。
七月,北豫州献白乌。
十月,瀛州献白乌。
武定元年六月,东郡民献白乌。
三年五月,北豫州献白乌。
是月,广宗郡献白乌。颍州又献白乌。
六月,沧州献白乌。
四年四月,梁州献白乌。
五月,济州献白乌。
八月,阳夏郡献白乌。
高祖太和二年二月,凉州献赤乌。周武王时衔麦至而克殷。
肃宗熙平元年二月,赤乌见肆州秀容郡。
神龟元年四月,赤乌见并州之晋阳县。
世宗景明二年十二月,南青州献苍乌。君修行孝慈,万姓不好杀生则至。
正始二年五月,雍州献苍乌。
六月,雍州又献苍乌。
永平二年四月,河内献苍乌。
肃宗熙平元年六月,冀州献苍乌。
前废帝普泰元年五月,河内献苍乌。
孝静兴和四年五月,济州献苍乌。
七月,瀛州又献苍乌。
武定元年四月,兗州献苍乌。
五月,济州又献苍乌。
二年五月,京师获苍乌。
三年六月,京师获苍乌。
十月,光州献苍乌。
高祖延兴二年四月,幽州献白鹊。
四年九月,白鹊见于中山。
承明元年八月,定、冀二州俱献白鹊。
十一月,定州又献白鹊。
太和二年十一月,洛州献白鹊。
肃宗熙平元年正月,定州献白鹊。
正光四年正月,京师获白鹊。
孝静兴平二年五月,京师获白鹊。
武定二年七月,林虑献白鹊。
三年六月,京师获白鹊。
世祖太平真君二年七月,天有黄光洞照。议者佥谓荣光也。
高宗兴光元年二月,有云五色。所谓景云,太平之应也。
景明二年六月,有云五色,见于申酉之间。
出帝太昌元年六月,日初出,有大黄气成抱。
世祖始光四年六月,甘露降于太学。王者德至,天和气盛则降。又王者敬老,则柏受甘露。王者尊贤爱老,不失细微,则竹苇受。
神元年二月,甘露降于范阳郡。
二年四月,甘露降于鄴。
六月,甘露降于平城宫。
三年三月,甘露降于鄴。
四年五月,甘露降于河西。
太平真君元年四月,甘露降于平原郡。
高宗太安二年七月,甘露降于常山郡。
和平二年七月,甘露降于京师。
世宗景明三年八月,甘露降于青州新城县。
永平元年十月,甘露降于青州益都县。
延昌二年九月,甘露降于齐州清河郡。
三年十月,齐州上言甘露降。
四年七月,甘露降于京师。
肃宗正光三年十月,甘露降华林园柏树。
四年八月,甘露降显美县。
孝静元象二年三月,甘露降于京师。
武定五年十月,甘露降齐文襄王第门柳树。
六年三月,甘露降于京师。
四月,太山郡上言甘露降。
太祖天兴二年七月,获嘉禾于平城县,异茎同颖。
八月,广宁送嘉禾一茎十一穗;平城南十里郊嘉禾一茎九穗,告于宗庙。
太宗永兴二年十月,嘉禾生于清河郡。
太常三年八月,嘉禾生于勃海郡东光县。
世祖神二年七月,嘉禾生于魏郡安阳县,三本同颖。
高祖承明元年八月,齐州献嘉禾。
太和三年九月,齐州献嘉禾。
五年八月,常山献嘉禾。
七年八月,定州献嘉禾。
世宗景明元年七月,齐州献嘉禾。
三年七月,齐州献嘉禾。
四年八月,冀州献嘉禾。
正始元年八月,济州献嘉禾。
二年六月,齐州献嘉禾。七月,鲁阳郡献嘉禾。八月,司州献嘉禾。
三年七月,冀州献嘉禾。
永平三年八月,荥阳献嘉禾。
肃宗熙平二年八月,幽州献嘉禾,三本同穗。
正光二年七月,朔州献嘉禾。
三年八月,肆州献嘉禾,一根生六穗。
孝静天平三年七月,魏郡献嘉禾。
四年八月,并州献嘉禾。
是月,京师又获嘉禾。虞曹郎中司马仲璨又献嘉禾,一茎五穗。
元象元年八月,东雍州献嘉禾。
兴和三年八月,南青州献嘉禾。
四年八月,京师再获嘉禾。
武定二年八月,京师获嘉禾。
三年八月,并州献嘉禾。
高祖太和三年十月,徐州献嘉瓠,一蒂两实。
太祖天兴二年七月,并州献白兔一,王者敬耆老则见。
三年五月,车驾车巡,幸广宁,有白兔见于乘舆前,获之。
四年正月,并州献白兔。
太宗永兴三年,上猎于西山,获白兔。
八月,京师获白兔。
泰常元年十一月,定州安平县献白兔。
二年六月,京师获白兔。
三年六月,顿丘郡获白兔。
世祖始光三年五月,洛州献黑兔。
神元年九月,章武郡献白兔。
四年二月,渤海郡献白兔。
真君七年二月,青州献白兔二。
高宗和平三年十月,云中获白兔。
四年闰月,鄴县获白兔。
高祖延兴五年四月,白兔见于代郡。
承明元年八月,白兔见于云中。
太和元年六月,雍州周城县献白兔。
三年三月,吐京镇献白兔。
八年六月,徐州献白兔。
十八年十月,瀛州献白兔。
二十年七月,汲郡献黑兔。
七月,京师获白兔。
二十三年,获黑兔。
世宗景明元年十一月,河州献白兔。
三年四月,颍川郡献白兔。
八月,河内郡献白兔。
四年六月,河内郡南白兔。
七月,夏州献黑兔。
正始元年三月,河南郡献黑色。
四月,鲁阳郡献白兔。
二年八月,东郡献白兔。
九月,河内郡献黑兔。
是月,肆州献白兔,东郡又献白兔。
三年七月,薄骨律镇献白兔。
九月,肆州献白兔。
四年四月,河内郡献白兔。
永平元年四月,济州献白兔。
五月,河内献黑兔。
十月,乐安郡获白兔。
二年二月,相州献白兔。
延昌三年七月,豫州献白兔。
四年三月,河南献白兔。
八月,河南又献白兔。
九月,河内又献白兔。
肃宗熙平二年四月,豫州献白兔。
五月,东郡献白兔。
六月,京师获白兔。
十一月,鄯善镇献白兔。
神龟元年六月,京师获黑兔。
二年八月,正平郡献白兔。
九月,正平郡又献白兔。
十月,京师获黑兔。
正光元年正月,徐州献白兔。
五月,冀州献白兔。
三年五月,徐州献白兔二。
是月,冀州献白兔。
孝静天平二年八月,光州献白兔。
四年十月,光州献白兔。
元象元年五月,徐州获白兔。
六月,齐献武王获白兔以献。
是月,濮阳郡献白兔。
兴和二年四月,徐州献白兔。
六月,京师获白兔。
四年正月,光州献白兔。
武定元年三月,瀛州献白兔。
阙字 月,汲郡献白兔。
六年十一月,武平镇献白兔。
太祖天兴五年八月,上曜军览谷,见白燕一。
太宗永兴三年六月,京师获白燕。
四年闰月,京师又获白燕。
泰常二年六月,京师获白燕。
高祖太和二年三月,白燕见于并州。
八年四月,白燕集于京师。
是月,代郡获白燕。
二十三年八月,荆州献白燕。
闰月,正平郡献白燕。
世宗景明三年六月,泾州献白燕。
肃宗熙平元年七月,京师获白燕。
孝静元象元年八月,西中府献白燕。
兴和二年三月,京师获白燕。
武定三年六月,北豫州献白燕。
太宗泰常八年五月,雁门献白雀。王者爵禄均则白雀至。
世祖神元年九月,沧水郡献白雀。
十月,魏都献白雀。
真君八年五月,雁门郡献白雀。
高祖延兴二年二月,白雀见于扶风郡。
三年五月,白雀见于代郡。
四年正月,青州献白雀。
太和三年五月,白雀见于豫州。
十三年正月,清河武城县献白雀。
世宗景明三年六月,荥阳郡献白雀。
十月,薄骨律镇献白雀。
四年三月,敦煌镇献白雀。
五月,京师获白雀。
六月,恆农郡献白雀。
七月,京师获白雀。
正始二年七月,薄骨律镇献白雀。
三年四月,获白雀于京师。
十月,河州献白雀。
十二月,雍州献白雀。
四年二月,豫州献白雀。
永平三年七月,京师获白雀。
延昌三年七月,河南郡获白雀。
十一月,秦州献白雀。
四年五月,荥阳献白雀。
八月,秦州献白雀。
是月,青州献白雀。
是月,恆州献白雀。
是月,洛阳获白雀。
十一月,荆州献白雀。
肃宗熙平元年四月,京师再获白雀。
七月,宫中获白雀。
二年四月,华州献白雀。
六月,相州献白雀。
是月,薄骨律镇献白雀。
七月,京师获白雀。
八月,薄骨律镇又献白雀。
是月,京师获白雀。
十一月,京师获白雀。
神龟元年五月京师获白雀。
六月京师获白雀二。
八月薄骨律镇献白雀。
三年五月徐州献白雀。
是月,京师获白雀。
三年七月,京师又获白雀。
正光元年六月,京师获白雀。
二年六月,光州献白雀。
三年四月,京师获白雀。
六月,荥阳郡献白雀。
八月,济州献白雀。
是月,光州献白雀。
九月,白雀见舍人省。
四年六月,京师获白雀。
七月,京师获白雀。
出帝太昌元年四月,京师获白雀。
孝静天平二年五月,北豫州献白雀。
三年七月,京师获白雀。
四年七月,兗州献白雀。
元象元年五月,京师获白雀。
六月,京师获白雀。
七月,肆州献白雀。
是月,齐献武王获白雀。
二年五月,京师获白雀。
六月,齐文襄王获白雀以献。
是月,南兗州获白雀。
七月,京师获白雀。
兴和二年四月,京师获白雀。
闰月,京师获白雀。
六月,光州献白雀。
七月,京师获白雀。
三年五月,京师获白雀。
四年正月,京师获白雀。
六月,京师获白雀。
七月,京师获白雀。
武定元年六月,京师获白雀。
七月,京师获白雀。
三年五月,梁州获白雀。
七月,京师获白雀。
十月,兗州获白雀。
四年六月,京师获白雀。
六年六月,京师获白雀。
世宗景明三年三月,济州献赤雀。周文王时衔书至。
四年五月,获赤雀于京师。
永平元年四月,京师获赤雀。
肃宗孝昌三年四月,河南获赤雀以献。
高宗和平四年三月,冀州献白鸠。殷汤时至。王者养耆老,遵道德,不以新失旧则至。
高祖承明元年十一月,冀州献白鸠。
太和二十三年七月,瀛州献白鸠。
八月,荥阳郡献白鸠。
世宗景明三年七月,泾州献白鸠。
正始元年十月,京师获白鸠。
是月,建兴郡献白鸠。
二年四月,并州献白鸠。
七月,冀州献白鸠三。
三年七月,夏州献白鸠。
永平元年六月,洛州献白鸠。
肃宗熙平二年九月,汲郡献白鸠。
太祖天兴四年春,新兴太守上言:“晋昌民贾相,昔年二十二,为雁门郡吏,入句注西陉,见一老父,谓相曰:‘自今以后四十二年当有圣人出于北方。时当大乐,子孙永长,吾不及见之。’言终而过。相顾视之,父老化为石人。相今七十。下检石人见存。至帝破慕容宝之岁,四十二年。”
真君五年二月,张掖郡上言:“往曹氏之世,丘池县大柳谷山石表龙马之形,石马脊文曰‘大讨曹’,而晋氏代魏。今石文记国家祖宗讳,著受命之符。”乃遣使图写其文。大石有五,皆青质白章,间成文字。其二石记张、吕之前,已然之效。其三石记国家祖宗以至于今。其文记昭成皇帝讳“继世四六,天法平,天下大安”,凡十四字;次记太祖道武皇帝讳“应王,载记千岁”,凡七字;次记太宗明元皇帝讳“长子二百二十年”,凡八字;次记“太平天王继世主治”,凡八字;次记皇太子讳“昌封太山”,凡五字。初上封太平王,天文图录又授“太平真君”之号,与石文相应。太宗名讳之后,有一人象,携一小兒。见者皆曰:“上爱皇孙,提携卧起,不离左右,此即上象灵契,真天授也。”于是卫大将军、乐安王范,辅国大将军、建宁王崇,征西大将军、常山王素,征南大将军、恆农王奚斤上奏曰:“臣闻帝王之兴,必有受命之符,故能经纬三才,维建皇极,三五之盛,莫不同之。伏羲有河图、八卦,夏禹有洛书、九畴,至乃神功播于往古,圣迹显于来世。伏惟陛下德合乾坤,明并日月,固天纵圣,应运挺生,上灵垂顾,征善备集。是以始光元年经天师奉天文图录,授‘太平真君’之号。陛下深执虚冲,历年乃受。精诚感于灵物,信惠协于天人,用能威加四海,泽流宇内,溥天率土,无思不服。今张掖郡列言:丘池县大柳谷山大石有青质白章,间成文字,记国家祖宗之讳,著受命历数之符。王公已下,群司百辟,睹此图文,莫不感动,佥曰:自古以来,祯祥之验,未有今日之焕炳也。斯乃上灵降命,国家无穷之征也。臣等幸遭盛化,沐浴光宠,无以对扬天休,增广天地,谨与群臣参议,宜以石文之征,宣告四海,令方外僭窃知天命有归。”制曰:“此天地况施,乃先祖父之遗征,岂朕一人所能独致。可如所奏。”
太和元年冬十月,南部尚书安定侯邓宗庆奏:“乡郡民李飞、太原民王显前列称:诣京南山采药,到游越谷南岭下,见清碧石柱数百枚。被诏案检,称所见青碧柱,长者一匹,相接而上,或方一尺二寸,或方一尺,方楞悉就。其数既多,不可具数,请付作曹采用。”奏可。时人神异之。
显祖皇兴三年六月,尉元表:“臣于彭城遣别将以八月至睢口邀贼将陈显达,有战士于营外五里刍牧,见一白头翁,乘白马,将军,呼之语,称:‘至十八日辰必来到此,语汝将军,领众从东北临入,我当驱贼令走。申时,贼必大破,宿豫、淮阳皆克无疑。我当与汝国家淮畔为断,下邳城我当驱出,不劳兵力。’后十日,此人复于彭城南戏马台东二里见白头翁,亦乘白马,从东北来,呼此人谓曰:‘我与东海、四渎、太山、北岳神共行淮北,助汝二将荡除已定。汝上下喜不?’因忽然不见。”诏元于老人前后见所,为坛表记之。
肃宗孝昌二年十月,扬州刺史李宪表云:“门下督周伏兴以去七月患假还家,至十一日夜梦渡肥水,行至草堂寺南,遥见七人,一人乘马著朱衣,笼冠,六人从后。兴路左而立,至便再拜。问兴何人。兴对曰:‘李公门下督,暂使硖石。’其人语兴:‘君可回,我是孝文皇帝中书舍人,遣语李宪,勿忧贼堰,此月破矣。’兴行两步,录兴姓字,令兴速白。兴寤,晓遂还城,具言梦状。七月二十七日,堰破。”
世祖延和三年三月,乐安王范获玉玺一,文曰“皇帝玺”以献。
太延元年,自三月不雨至六月,使有司遍请群神,数日,大雨。是日,有妇人持一玉印至潞县侯孙家卖之。孙家得印,奇之,求访妇人,莫知所在。其文曰:“旱疫平。”寇天师曰:《龙文纽书》云,此神中三字印也。”
高宗和平三年四月,河内人张超于坏楼所城北故佛图处获玉印以献。印方二寸,其文曰:“富乐日昌,永保无疆,福禄日臻,长享万年。”玉色光润,模制精巧,百僚咸曰:“神明所授,非人为也。”诏天下大酺三日。
高祖承明元年八月,上谷郡民献玉印,上有蛟龙文。
太和元年三月,武川镇献玉印,青质素文,其文曰“太昌”。
六月,雍州献玉印。
是月,长安镇献玉印一,上有龟纽,下有文字,色甚鲜白,有殊常玉。
三年七月,定州钜鹿民献玉印一方,七分,上有文字。
世宗永平元年四月,瀛州民获玉璧、玉印各一以献。
肃宗熙平二年十一月,京师仍获玉玺二。
孝静兴和三年二月,东郡白马县民献玉印一。
太宗永兴三年十二月,北塞候人获玉板二以献。王者慈仁则见。
孝静天平二年二月,员外散骑常侍穆礼得玉板一,广三寸,长尺五寸,头有两孔以献。
高祖承明元年九月,京兆民献青玉璧一双,文色炳焕。王者贤良美德则至。
肃宗正光三年六月,并州静林寺僧在阳邑城西橡谷掘药,得玉璧五,珪十,印一,玉柱一,玉盖一,并以献。
高祖太和五年六月,上邽镇将上言:“于镇城西二百五十里射猎,于营南千水中得玉车钏三枚,二青一赤,制状甚精。”
孝静兴和四年七月,鄴县民献白玉一璞。
肃宗熙平二年正月,金出岐州横水县赤粟谷。
太祖天兴三年四月,有木连理,生于代郡天门关之路左。王者德泽纯洽,八方为一则生。
八月,渤海上言修县、东光县木连理各一。
十二月,豫州上言木连理生于河内之沁县。
四年春,河内郡木连理二。
八月,魏郡上言内黄县木连理。
太宗泰常元年十月,范阳郡上言木连理。
十一月,常山郡上言木连理。
三年正月,渤海上言东光县木连理。
八月,广宁郡上言木连理。
世祖神四年九月,荥阳郡上言木连理。
延和二年三月,楼烦南山木连理。
三年九月,上谷郡上言木连理。
太延元年二月,魏郡上言木连理。
五年二月,辽西上言木连理。
高祖延兴元年十一月,秘书令杨崇奏,钟律郎李生于京师见长生连理树。
承明元年九月,并州上言木连理,相去一丈二尺,中有五枝相连。
太和元年三月,冀州上言木连理。
十七年六月,京师木连理。
十八年十月,河南上言巩县木连理。
二十三年十月,并州上言百节连理生县甕山。济州上言木连理。
十二月,瀛州上言木连理。
世宗景明二年正月,瀛州上言平舒县木连理。
三年正月,颍川郡上言木连理。
二月,平阳郡上言襄陵县木连理。
四月,荆州上言南阳宛县木连理。
六月,徐州上言东海木连理。
十月,秦州上言南稻、新兴二县木连理各一。
四年二月,赵平郡上言鹑觚县木连理。
二月,齐郡上言临淄县木连理。
四月,汾州上言五城郡木连理。
五月,青州上言莒县木连理。
六月,恆农卢氏县木连理。
是月,徐州上言梁郡下邑县木连理。
九月,秦州上言当亭四县界各木连理。
正始元年五月,司州上言荥阳京县木连理。
六月,京师西苑木连理。
七月,河东郡上言闻喜县木连理。
八月,河南郡上言,慈水滨木连理。
十月,恆农郡上言崤县木连理。
十二月,凉州上言石城县木连理。
二年正月,汾州上言平昌县木连理。
二月,司州上言崤县木连理。
九月,司州上言颍川阳翟县木连理。
三年六月,汾州上言永安县木连理。
是月,京师木连理。
七月,颍川阳翟县上言木连理。
是月,建德郡上言石城县木连理。
永平元年四月,司州上言颍川郡木连理。
二年四月,司州上言恆农北陕县木连理。
三年十一月,夏州上言横风山木连理。
延昌二年正月,徐州上言建陵戍木连理。
三年正月,司州上言轵县木连理。
四年三月,冀州上言信都县木连理。
六月,京师木连理。
九月,雍州上言酃县木连理。
肃宗熙平元年正月,光州上言曲城县木连理。
二年十一月,京师木连理。
十二月,敦煌镇上言晋昌戍木连理。
神龟元年正月,汾州上言永安县木连理。
三月,沧州上言饶安县木连理。
八月,燕州上言上谷郡木连理。
九月,秦州上言陇西之武阳山木连理。
二年六月,夏州上言山鹿县木连理。
正光元年五月,并州上言上党东山谷中木连理。
十一月,齐州上言济南郡灵寿山木连理。
二年六月,齐州上言魏郡逢陵县木连理。
二年二月,凉州上言榆中县木连理。
三月,青州上言平昌郡木连理。
八月,徐州上言龙亢戍东木连理二。
四年二月,扬州上言汝阴县木连理。
八月,凉州上言显美县木连理。
孝昌元年十月,魏郡元城县木连理。
孝静天平二年四月,临水郡木连理。
七月,魏郡木连理。
三年五月,司州上言清河郡木连理。
四年六月,广平郡上言木连理。
八月,并州上言木连理。
元象元年二月,洛州上言木连理。
五月,林虑县上言木连理。
八月,上党郡上言木连理。
兴和元年九月,有司奏西山采材司马张神和上言司空谷木连理。
二年四月,光州上言卢乡县木连理。
武定元年闰月,西兗州上言济阴郡木连理。
九月,齐献武王上言并州木连理。
三年九月,瀛州上言,河间郡木连理。
五年十一月,汾州上言木连理。
六年五月,晋州上言木连理。
八年四月,青州上言齐郡木连理。
世宗景明三年七月,鲁阳献乌芝。王者慈仁则生,食之令人度世。
太祖天兴二年七月,并州献白雉。周成王时越裳氏来献。
四年正月,上党郡献白雉。
二月,并州献白雉。
五月,河内郡献白雉。
太宗神瑞二年十一月,右民尚书周几获白雉一于博陵安平以献。
泰常三年正月,渤海郡高城县献白雉。
三月,渤海郡南皮县献白雉二。
十一月,中山行唐县献白雉。
四年正月,新兴郡献白雉。十二月又献白雉二。
五年二月,白雉见于河内郡。
世祖神元年二月,相州献白雉。
二年二月,上党郡献白雉。
高祖延兴二年正月,青州献白雉。
五年正月,白雉见于上谷郡。
太和元年二月,秦州献白雉。
三月,白雉见于秦州。
十一月,白雉见于安定郡。
二年十一月,徐州献白雉。
三年正月,统万镇献白雉。
四年正月,南豫州献白雉。
六年三月,豫州献白雉。
八年六月,齐州清河郡献白雉。
十七年正月,幽州献白雉。
四月,瀛州献白雉。
二十年三月,兗州献白雉。
世宗景明三年正月,徐州献白雉。
二月,冀州献白雉。
正始三年三月,齐州献白雉。
十月,青州献白雉。
四年十一月,秦州献白雉。
永平二年四月,河内郡献白雉。
六月,河南献白雉。
十二月,豫州献白雉。
延昌四年二月,冀州献白雉。
是月,京师获白雉。
闰月,岐州献白雉。
十二月,幽州献白雉。
肃宗熙平元年二月,相州献白雉。
三月,肆州献白雉。
二年三月,徐州献白雉。
神龟元年三月,颍川郡献白雉。
二年正月,豫州献白雉。
正光三年二月,夏州献白雉。
四年三月,光州献白雉。
孝静天平三年正月,青州献白雉。
四年二月,青州献白雉。
十二月,梁州献白雉。
元象二年正月,魏郡繁阳县献白雉。
武定元年正月,广宗郡献白雉。
是月,兗州献白雉。
四年三月,青州献白雉。
太宗泰常七年九月,温泉出于涿鹿,人有风寒之疾,入者多愈。
高祖太和八年正月,上谷郡惠化寺醴泉涌。醴泉,水之精也。味甘美,王者修治则出。
兴和元年冬,西兗州济阴郡宛句县濮水南岸,有泉涌出,色清味甘,饮者愈疾,四远奔凑。齐献武王令于泉所营立庐舍。尚书奏赏刺史粟千石,太守粟五百石,县令粟二百石,以旌善政所感;先列言者依第出身。诏可。
高宗太和二年九月,鼎出于洛州滍水,送于京师。王者不极滋味,则神鼎出也。
志第十九 官氏九
百姓不能以自治,故立君以司牧;元首不可以独断,乃命臣以佐之。然则安海内,正国家,非一人之力也。书契已外 ,其事蔑闻,至于羲、轩、昊、顼之间,龙、火、鸟、人之职,颇可知矣。唐虞六十,夏商倍之,周过三百,是为大备。而秦、汉、魏、晋代有加减,罢置盛衰,随时适务。且国异政,家殊俗,设官命职,何常之有。帝王为治,礼乐不相沿;海内作家,物色非一用。其由来尚矣。
魏氏世君玄朔,远统阙 臣,掌事立司,各有号秩。及交好南夏,颇亦改创。昭成之即王位 ,已命燕凤为右长史,许谦为郎中令矣。余官杂号,多同于晋朝。建国二年,初置左右近侍之职,无常员,或至百数,侍直禁中,传宣诏命。皆取诸部大人及豪族良家子弟仪貌端严,机辩才干者应选。又置内侍长四人,主顾问,拾遗应对,若今之侍中、散骑常侍也。其诸方杂人来附者,总谓之“乌丸”,各以多少称酋、庶长,分为南北部,复置二部大人以统摄之。时帝弟孤监北部,子实君监南部,分民而治,若古之二伯焉。
太祖登国元年,因而不改,南北犹置大人,对治二部。是年置都统长,又置幢将及外朝大人官。其都统长领殿内之兵 ,直王宫;幢将员六人,主三郎卫士直宿禁中者自侍中巳下中散已上皆统之,外朝大人无常员,主受诏命外使,出入禁中,国有大丧大礼皆与参知,随所典焉。
皇始元年,始建曹省,备置百官,封拜五等,外职则刺史、太守、令长巳下有未备者 ,随而置之。
天兴元年十一月,诏吏部郎邓渊典官制,立爵品。
十二月,置八部大夫、散骑常侍、待诏管官。其八部大夫于皇城四方四维面置一人,以拟八座,谓之八国。常侍、待诏侍直左右,出入王命。
二年三月,分尚书三十六曹及诸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令大夫主之。大夫各有属官,其有文簿,当曹敷奏,欲以省弹驳之烦。初令《五经》诸书各置博士,国子学生员三十人。
三年十月,置受恩、蒙养、长德、训士四官。受恩职比特进,无常员,有人则置,亲贵器望者为之。蒙养职比光禄大夫,无常员,取勤旧休闲者。长德职比中散大夫,无常员。训士职比谏议大夫,规讽时政,匡刺非违。又置仙人博士官,典煮炼百药。
四年七月,罢匈奴中郎将官,令诸部护军皆属大将军府。
九月,罢外兰台御史,总属内省。
十二月,复尚书三十六曹,曹置代人令史一人,译令史一人,书令史二人。
天赐元年八月,初置六谒官,准古六卿,其秩五品。属官有大夫,秩六品。大夫属官有元士,秩七品。元士属官有署令长,秩八品。令长属官有署丞,秩九品。
九月,减五等之爵,始分为四,曰王、公、侯、子,除伯、男二号。皇子及异姓元功上勋者封王,宗室及始蕃王皆降为公,诸公降为侯,侯、子亦以此为差。于是封王者十人,公者二十二人,侯者七十九人,子者一百三人。王封大郡,公封小郡,侯封大县,子封小县。王第一品,公第二品,侯第三品,子第四品。又制散官五等:五品散官比三都尉,六品散官比议郎,七品散官比太中、中散、谏议三大夫,八品散官比郎中,九品散官比舍人。文官五品已下,才能秀异者总比之造士,亦有五等。武官五品已下堪任将帅者,亦有五等。若百官有阙者,则于中擢以补之。
初,帝欲法古纯质,每于制定官号,多不依周汉旧名,或取诸身,或取诸物,或以民事,皆拟远古云鸟之义。诸曹走使谓之凫鸭,取飞之迅疾;以伺察者为候官,谓之白鹭,取其延颈远望。自余之官,义皆类此,咸有比氵兄。又制诸州各署都尉以领兵。
十一月,以八国姓族难分,故国立大师、小师,令辩其宗党,品举人才。自八国以外,郡各自立师,职分如八国,比今之中正也。宗室立宗师,亦如州郡八国之仪。
十二月,诏始赐王、公、侯、子国臣吏,大郡王二百人,次郡王、上郡公百人,次郡公五十人,侯二十五人,子十二人,皆立典师,职比家丞,总统群隶。
二年二月,复罢尚书三十六曹,别置武归、修勤二职。武归比郎中,修勤比令史,分主省务。
二年正月,置内官员二十人,比侍中、常侍,迭直左右。
又制诸州置三刺史,刺史用品第六者,宗室一人,异姓二人,比古之上中下三大夫也。郡置三太守,用七品者,县置三令长,八品者。刺史、令长各之州县,以太守上有刺史,下有令长,虽置而未临民。自前功臣为州者征还京师,以爵归第,置散骑郎、猎郎、诸省令史、省事、典签等。
四年五月,增置侍官,侍直左右,出内诏命,取八国良家,代郡、上谷、广宁、雁门四郡民中年长有器望者充之。
永兴元年十一月,置骐驎官四十人,宿直殿省,比常侍、侍郎。
神瑞元年春,置八大人官,大人下置三属官,总理万机,故世号八公云。
泰常二年夏,置六部大人官,有天部,地部,东、西、南、北部,皆以诸公为之。大人置三属官。
始光元年正月,置右民尚书。
神元年三月,置左右仆射、左右丞、诸曹尚书十余人,各居别寺。
七月,诏诸征镇大将依品开府,以置佐吏。
延和元年三月,改代尹为万年尹,代令为万年令。后复。
真君五年正月,侍中、中书监、宜都王穆寿,司徒、东郡公崔浩,侍中、广平公张黎辅政,置通事四人。又选诸曹良吏,给事东宫。
正平元年七月,以诸曹吏多,减其员。
兴安二年正月,置驾部尚书、右士尚书。
太安三年五月,以诸部护军各为太守。
延兴二年五月,诏曰:“非功无以受爵,非能无以受禄,凡出外迁者皆引此奏闻,求乞假品。在职有效,听下附正,若无殊称,随而削之。旧制诸镇将、刺史假五等爵,及有所贡献而得假爵者,皆不得世袭。”
四年二月,置外牧官。
五年九月,置监御曹。
太和二年五月,减置候职四百人,司察非违。
四年,省二部内部幢将。
十一年八月,置散官员一百人,朝请员二百人。
十五年七月,置司仪官。
十二月,置侍中、黄门各四人,又置散骑常侍、侍郎,员各四人;通直散骑常侍、侍郎,员外散骑常侍、侍郎,各六人。又置司空、主客、太仓、库部、都牧、太乐、虞曹、宫舆、覆育少卿官。又置光爵、骁游、五校、中大夫、散员士官。又置侍官一百二十人。改立诸局监羽林、虎贲。
旧制,诸以勋赐官爵者子孙世袭军号。十六年,改降五等,始革之,止袭爵而已。
旧制,缘边皆置镇都大将,统兵备御,与刺史同。城隍、仓库皆镇将主之,但不治。故为重于刺史。疑
自太祖至高祖初,其内外百官屡有减置,或事出当时,不为常目,如万骑、飞鸿、常忠、直意将军之徒是也。旧令亡失,无所依据。太和中高祖诏群僚议定百官,著于令,今列于左,勋品、流外位卑而不载矣。
太师 太尉 仪同三司
太保 司徒 都督中外诸军事
太傅 司空 特进
右三师 右三公
大司马 诸开府
大将军 骠骑将军
车骑将军二将军加大者位在,三司上。
卫将军加大者,次仪同三司。
右三将军
右第一品上 右第一品中 右第一品下
太子太师 四征加大者,次卫将军。 四镇加大者,次尚书令。
太子太傅 左右光禄大夫 吏部尚书
太子太保 尚书左仆射 太常
右东宫三师 尚书右仆射 光禄勋
尚书令 中书监 卫尉
都督府州诸军事 右三卿
中军将军
镇军将军
抚军将军
右三将军加大者,秩次四征下。
金紫光禄大夫
右从第一品上 右从第一品中 右从第一品下
太子少师 列曹尚书 四安加大者,秩次三少下。
太子少傅 中书令 凡将军三品已下、五品已上加大者。
太子少保 领军 太子左右詹事
右东宫三少 护军二职若侍臣带者加中。 散骑常侍
中侍中 司州刺史
都督三州诸军事
太仆
廷尉
大鸿胪
宗正
大司农
少府
右六卿
领军将军
护军将军二将军与领护不并置。
右第二品上 右第二品中 右第二品下
前、后、左、右将军 秘书监 武卫将军
四平加大者,秩次护军下 光禄大夫银青者 都督一州诸军事
大长秋卿 将作大匠
左卫将军 右卫将军
右从第二品上 右从第二品中 右从第二品下
附马 给事黄门侍郎 通直散骑常侍
诸王师 太子中庶子 城门校尉
太子左右卫率 南、北、东、西中郎将 羽林中郎将
御史中尉 护凶奴、羌、戎、夷、蛮、越中郎将 太中大夫
中常侍 护羌、戎、夷、蛮、越校尉
征虏将军
辅国将军
龙骧将军
司卫监
中尹
少卿
光爵
代尹
右第三品上 右第三品中 右第三品下
员外散骑常侍 中给事 镇远将军
骁骑将军 射声校尉 安远将军
太子家令 越骑校尉 建远将军
太子率更令 屯骑校尉 建中将军
太子仆 步兵校尉 建节将军
太子庶子 长水校尉 立义将军
给事中 监军 立忠将军
前、后、左、右军将军 立节将军
中大夫 恢武将军
秘书令 勇武将军
给事 曜武将军
昭武将军
显武将军
直阁将军
右从第三品上 右从第三品中 右从第三品下
国子祭酒 公府司马 谏议大夫
下大夫 尚书右丞 秘书丞
公府长史 司马别驾 建武将军
尚书左丞 太子中舍人 振武将军
太子三校 中黄门令 奋武将军
散骑侍郎 令 扬武将军
中书侍郎 内署令 广武将军
中谒者大夫 都水使者 广威将军
中散大夫 符节令
中坚将军 通直散骑常侍
中垒将军 建威将军
宁朔将军 振威将军
扬威将军 奋威将军
右第四品上 右第四品中 右第四品下
元士 诸开府司马 诸王友
公府谘议参军 司州功曹都官 员外散骑侍郎
诸开府长史 五局司直 太子门大夫
尚书吏部郎中 司败 协律中郎
太子洗马 诸局校尉 戟楯虎贲将军
武骑侍郎 符玺郎中 募员虎贲将军
奏车都尉 高车虎贲将军
驸马都尉 左右积弩射将军
骑都尉 强弩将军
羽林中郎
中散庶长
谒者仆射
羽林郎将
高车羽林郎将
冗从仆射
右从第四品上 右从第四品中 右从第四品下
中军、镇军、抚军长史 中书议郎 皇宗博士
鹰扬将军 诸开府从事中郎 归义侯
折冲将军 公府正参军 率义侯
宁远将军 公府主簿 顺义侯
扬烈将军 延尉正、监、评 朝服侯
诸开府谘议参军 太子舍人 太常丞
秘书著作郎 司州主簿
治书侍御史 中黄门
中谒者仆射 轻车将军
中黄门冗从仆射 威远将军
侍御中散 虎威将军
中军、镇军、抚军司马 中散
公府从事中郎 殿中将军
尚书郎中 散臣监
伏波将军 太子仓令
陵江将军
平漠将军
太子食官令
太子中盾
右第五品上 右第五品中 右第五品下
秘书郎 太子厩长 附义中郎将
国子博士 诸局监 归义中郎将
太学祭酒 尚书郎 率义中郎将
秘书著作佐郎 侍御史 顺义中郎将
武士将军 殿中御史 戟楯虎贲司马
虎贲司马 京邑市令 募员虎贲司马
虎贲郎将 典牧都尉 高车虎贲司马
方舞郎庶长 水衡都尉 戟楯虎贲将
宿卫军将 司盐都尉 募员虎贲将
掖庭监 司竹都尉 高车虎贲将
典客监 崇虚都尉 尝药监
典仪监 列卿丞 中谒者
协律郎 詹事丞 宫门司马
太祝令 代尹丞 宗圣士
小黄门 诸开府正参军
谒者 诸门府主簿
员外将军 辨章郎
散员大夫 太宰令
太乐祭酒 廪牺令
门下录事 殿中监
奉乘郎 翼驭郎
羽林郎 高车羽林郎
瞻人郎
方者郎
右从第五品上 右从第五品中 右从第五品下
公府行参军 太学博士 散骑
宣威将军 太史博士 奉朝请
明威将军 律博士 武烈将军
襄武将军 礼官博士 武毅将军
厉威将军 公府记室督 武奋将军
公府掾属 威烈将军 太乐博士
中军、抚军、镇军正参军 威冠将军 河堤谒者
主书郎 威虏将军
詹事五官 威戎将军
门下主书舍人 威武将军
门下通事舍人
司州司事
司州从事
代郡功曹主簿
右第六品上 右第六品中 右第六品下
诸开府行参军 监淮海津都尉 戟楯虎贲
散员士 诸局中校尉 募员虎贲
中书舍人 方舞郎 高车虎贲
领、护二卫主簿 诸宫门仆 治礼郎
主事郎 诸开府记室督 狱丞
詹事主簿 司马督
集书舍人 千人督
中军、镇、抚行参军 校尉
领、护功曹掾
领、护五官
散臣中校
宿卫统
太子常从虎贲督
侍干
寺人
暗人
掌玺郎
太子守舍人
掌服郎
掌筵郎
虎贲郎
诸开府掾属
集书校书郎
秘书校书郎
秘书钟律郎
右从第六品上 右从第六品中 右从第六品下
公府舍人 国子学生 秘书舍人
太子主书舍人 讨寇将军 符史郎
太子主衣舍人 讨虏将军 荡寇将军
都令史 讨难将军 荡虏将军
主书令史 讨夷将军 荡难将军
门下令史 荡逆将军
太子左、右卫率主簿 太庙门仆
司事郎
司州录事
代郡通事
御属
绥远将军
绥虏将军
绥边将军
右第七品上 右第七品中 右第七品下
诸门府舍人 祝史 诸局督事
秘书令史 太常齐郎 狱掾
主书令史 王家尉 太学典录
集书令史 公主家令 太史博士
起居注令史 太卜博士
直事郎 太医博士
司州本曹 太常日者
散臣督事 扶令
宿卫幢将 太乐典录
右从第七品上 右从第七品中 右从第七品下
公府令史 太学助教 厉武将军
太子典书令史 扫寇将军 厉锋将军
太子典衣令史 扫虏将军 虎牙将军
司事令史 扫难将军 虎奋将军
诸局通事 扫逆将军
殄寇将军
殄虏将军
殄难将军
殄夷将军
右第八品上 右第八品中 右第八品下
直事令史 尚书算生 诸寺算生
宿卫军司马 典客舍人 诸局书令史
诸局省事 符券吏 虎贲军书令史
尚书记室令史 公府閤下令史 乘传使者
右从第八品上 右从第八品中 右从第八品下
诸开府令史 祀官齐郎 白衣臣
宿卫军吏 典客参军
诸局书吏 太医、太史助教
书干
主书干
典书干
广野将军
横野将军
偏将军
裨将军
右第九品上 右第九品中 右第九品下
统史 主驿博士 八书吏
中校尉 王家吏
右从第九品上 右从第九品中 右从第九品下
太和十八年十二月,降车、骠将军,侍中,黄门秩,依魏晋旧事。
十九年八月,初置直齐、御仗左右武官。
二十三年,高祖复次职令,及帝崩,世宗初班行之,以为永制。
太师 太傅 太保
右三师上公
王
大司马 大将军
右二大
太尉 司徒 司空
开国郡公
右第一品
仪同三司 开国县公 都督中外诸军事 诸开府 散公
右从第一品
太子太师 太子太傅 太子太保 特进 尚书令 骠骑将军 车骑将军
二将军加大者,位在都督中外之下。 卫将军加大者,位在太子太师之上。
四征将军加大者,位次卫大将军。 诸将军加大者 左右光禄大夫 开国县侯
右第二品
尚书仆射若并置左右,则左居其上,右居其下。 中书监 司州牧 四镇将军加大者,次卫将军。
中军将军 镇军将军 抚军将军
右三将军
金紫光禄大夫 散侯
右从第二品
吏部尚书 四安将军 中领军 中护军二军加将军,则去中,位次抚军。
太常 光禄 卫尉
右三卿
太子少师 太子少傅 太子少保 中书令 太子詹事 侍中 列曹尚书 四平将军
太仆 廷尉 大鸿胪 宗正 大司农 太府
右六卿
河南尹 上州刺史 秘书监 诸王师 左右卫将军 前、左、右、后将军光禄大夫银青者。 开国县伯
右第三品
散骑常侍 四方郎将 护匈奴、羌、戎、夷、蛮、越中郎将 国子祭酒 御史中尉 大长秋卿 将作大匠 征虏将军 二大、二公长史若司徒置二长史,左在散骑常侍下,右在中庶子下。 太子左右卫率 武卫将军 冠军将军 护羌、戎、夷、蛮、越校尉 太中大夫 辅国将军 中州刺史 龙骧将军 散伯
右从第三品
二大、二公司马
太常 光禄 卫尉
右三少卿
尚书吏部郎中 给事黄门待郎 太子中庶子 司空、皇子长史 太仆 廷尉大鸿胪 宗正 大司农 太府
右六少卿
中常侍 中尹 城门校尉 司空、皇子司马 从第一品将军 开府长史 骁骑将军 游击将军
以前上阶
镇远将军 安远将军 平远将军 建义将军 建忠将军 建节将军 立义将军 立忠将军 立节将军 恢武将军 勇武将军 曜武将军 昭武将军 显武将军从第一品将军开府司马 通直散骑常侍 司徒谘议参军事 中散大夫 下州刺史上郡太守、内史、相 开国县子
右第四品
中坚将军 中垒将军 尚书左丞 二大、二公谘议参军事 司州别驾从事史第二品将军、始蕃王长史 太子家令 太子率更令 太子仆 中令侍郎 太子庶子第二品将军、始蕃王司马 前、左、右、后军将军
以前上阶
宁朔将军 建威将军 振威将军 奋威将军 扬威将军 广威将军 谏议大夫 尚书右丞 司空、皇子谘议参军事 司州治中从事史 左、右中郎将 建武将军 振武将军 奋武将军 扬武将军 广武将军 从第一品将军开府谘议参军事 散子
右从第四品
宁远将军 鹰扬将军 折冲将军 扬烈将军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长史二大、二公从事中郎 秘书丞 皇子友 国子博士 散骑侍郎 太子中舍人 员外散骑常侍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司马
以前上阶
射声校尉 越骑校尉 屯骑校尉 步军校尉 长水校尉 司空、皇子之开府从事中郎 第二品将军、始蕃王谘议参军事 开府从事中郎 中郡太守、内史、相开国县男
右第五品
伏波将军 陵江将军 平汉将军 第三品将军、三蕃王长史 二大、二公掾属 著作郎 通直散骑常侍 太子洗马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谘议参军事 第三品将军、三蕃王司马 奉车都尉
以前上阶
太子屯骑校尉 太子步兵校尉 太子翌军校尉 都水使者 司空、皇子之开府掾属 领、护长史 司马 归义侯 率义侯 顺义侯 朝服侯 轻车将军 威远将军 开府掾属 虎威将军 洛阳令 中给事中 散男
右从第五品
宣威将军 明威将军 从第三品将军长史 二大、二公主簿 二大、二公录事 皇子郎中令 司空主簿 司空、皇子录事参军事 从第三品将军司马 第三品将军、三蕃王谘议参军事 二大、二公功曹、记室、户曹、仓曹、中兵参军事皇子文学 治书侍御史 谒者仆射 从第一品将军开府录事参军 司空、皇子功曹、记室、户曹、仓曹、中兵参军事 皇子功曹史
以前上阶
河南郡丞 虎贲中郎将 羽林监 冗从仆射 附马都尉 廷尉正、监、评尚书郎中 中书舍人 从第一品将军开府功曹、记室、仓曹、户曹、中兵参军事,功曹史 下郡太守、内史、相 上县令、相
右第六品
襄威将军 厉威将军 第二品将军、始蕃王录事参军 二大、二公列曹参军事 给事中 太子门大夫 皇子大农 骑都尉 符玺郎
以前上阶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录事参军 皇子主簿 司空、皇子列曹参军事 第二品将军、始蕃王功曹、记室、户曹、仓曹、中兵参军事,功曹史 从第一品将军开府主簿、列曹参军事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功功曹、记室、户曹、仓曹、中兵参军事,功曹史 太子舍人 三卿丞
右从第六品
威烈将军 威寇将军 威虏将军 威戎将军 威武将军 四品正从将军长史司马 二大、二公祭酒 第三品将军三蕃王录事参军 司空皇子之开府祭酒 武烈将军 武毅将军 武奋将军 王、公国郎中令 积弩将军 积射将军 员外散骑侍郎 皇子中尉 二大、二公参军事 二大、二公列曹行参军 开府祭酒
以前上阶
司空、皇子参军事 司空、皇子列曹行参军 从第三品将军录事参军 第二品将军、始蕃王主簿、列曹参军事 从第一品将军开府列曹行参军 第三品将军、三蕃王功曹、记室、户曹、仓曹、中兵参军,功曹史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主簿、列曹参军事 二卫司马 讨寇将军 讨虏将军 讨难将军 讨夷将军 从第三品将军功曹、户曹、仓曹、中兵参军事 詹事丞 列卿丞 秘书郎中 著作佐郎 中县令、相
右第七品
荡寇将军 荡虏将军 荡难将军 荡逆将军 五品正从将军长史、司马 强弩将军 二大、二公行参军 司空、皇子行参军 第二品将军、始蕃王列曹行参军第三品将军、三蕃王主簿、列曹参军事 第一品将军开府行参军 王、公国大农
以前上阶
太学博士 皇子常侍 太常博士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参军事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列曹行参军 从第三品将军主簿、列曹参军事 四品正从将军录事、功曹、户曹、仓曹、中兵参军事 司州主簿 奉朝请 国子助教
右从第七品
殄寇将军 殄虏将军 殄难将军 殄夷将军 第二品将军、始蕃王行参军第三品将军、三蕃王参军事 第三品将军、三蕃王列曹行参军 四品正从将军主簿、列曹参军事 侯、伯国郎中令 司州西曹书佐 殿中将军 皇子侍郎 大长秋丞
以前上阶
侍御史 协律郎 辨章郎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行参军 从第三品将军参军事 从第三品将军列曹行参军 五品正从将军录事、功曹、户曹、仓曹、中兵参军事 王、公国中尉 司州祭酒从事 下县令、相
右第八品
扫寇将军 扫虏将军 扫难将军 扫逆将军 司州议曹从事史 二大、二公长兼行参军 公车令 符节令 诸署令千石已上者。 中黄门令 门下录事尚书都令史 主书令史 殿中侍御史 中谒者仆射 中黄门冗从仆射
以前上阶
宫门仆射 侯、伯国大农 司空、皇子长兼行参军 二大、二公长兼行参军皇子上、中、下将军 皇子中大夫 二率丞 四品正从将军列曹行参军 王、公国常侍 厉武将军 厉锋将军 虎牙将军 虎奋将军 五品正从将军主簿、列曹行参军 司州文学 从第一品将军、开府长兼行参军 员外将军
右从第八品
旷野将军 横野将军 子、男国郎中令 太祝令 诸署令六百石已上者 中黄门 公主家令 皇子典书令 四门小学博士 律博士 校书郎 二大、二公参军督护 检校御史
以前上阶
王、公国侍郎 侯、伯国中尉 谒者 太子三卿丞 五品正从将军列曹行参军 司空、皇子参军督护 第二品将军、始蕃王长兼行参军 从第一品将军、开府参军督护 殿中司马督
右第九品
偏将军 裨将军 太子厩长 监淮海津都尉 诸局都尉 皇子典祠令 皇子学官令 皇子典卫令 王公国上中下将军 王公国中大夫 诸署令不满六百石者。
以前上阶
第二品将军、始蕃王参军督护 从第二品将军、二蕃王长兼行参军 太常、光禄、卫尉、领、护詹事功曹、五官 治礼郎 子、男国大农 小黄门 员外司马督
右从第九品
前世职次皆无从品,魏氏始置之,亦一代之别制也。
正始元年十一月,罢郡中正。
四年九月诏曰:“五校昔统营,位次于列卿,奉车都尉禁侍美官,显加通贵。世移时变,遂为冗职。既典名犹昔,宜有定员,并殿中二司马亦须有常数。今五校可各二十人,奉车都尉二十人,骑都尉六十人,殿中司马二百人,员外司马三百人。”
永平元年十二月,尚书令高肇,尚书仆射、清河王怿等奏置小学博士员三千人。
二年正月,尚书令高肇奏,都水台请依旧二使者,参军事、谒者并录事、令史亦随事更立。韶曰:“使者置二,可如所奏。其下属司,唯须充事耳,亦何劳多也。参军、录事并更置一,谒者加二,令史依旧。”肇又奏诸州谘议、记室、户曹、刑狱、田曹、水曹、集曹、士曹参军悉并省之。
四年七月,诏改宗子羽林为宗士,其本秩付尚书计其资集,叙从七已下、从八已上官。
正光元年七月,置左、右卫将军各二人。
十二月,罢诸州中正,郡县定姓族,后复。
孝昌二年十月,诏宗士、庶子二官各增二百人。置望士队四百人,取肺府之族有武艺者。
孝庄初,以尔朱荣有扶翼之功,拜柱国大将军,位在丞相上;又拜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增佐吏。又以太尉、上党王天穆为太宰,增佐吏。
永安二年,各诏复置司直十人,视五品,隶廷尉,复治御史检劾事。
普泰初,以尔朱世隆为仪同三司,位次上公。又侍中、黄门、武卫将军,并增置六人。
永安已后,远近多事,置京畿大都督,复立州都督,俱总军人。
天平四年夏,罢六州都督,悉隶京畿,其京畿大都督仍不改焉。立府置佐。
旧制:有大将军,不置太尉;有丞相,不置司徒。自正光已后,天下多事,勋贤并轨,乃俱置之。
武定二年十一月,有司奏:“齐献武王勋高德重,礼绝群辟。昔霍光陵邑亦置长、丞主陵,今请置长一人,丞一人,录事一人,户曹史一人,禁备史一人,侍一人,皆降帝陵官品一等。其侍依旧。”诏“可”。
七年三月,诏左右光禄大夫各置二人,金紫光禄大夫置四人,光禄大夫置四人,太中、中散各置六人。五月,又诏以四中郎将,世宗永平中权隶领军,今还属护军。
自古天子立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诸侯则以家与谥,官有世功,则有宦族,邑亦如之。姓则表其所由生,氏则记族所由出,其大略然也。至于或自所居,或以国号,或用官爵,或用事物,虽缘时不同,俱其义矣。魏氏本居朔壤,地远俗殊,赐姓命氏,其事不一,亦如长勺、尾氏、终葵之属也。初,安帝统国,诸部有九十九姓。至献帝时,七分国人,使诸兄弟各摄领之,乃分其氏。自后兼并他国,各有本部,部中别族,为内姓焉。年世稍久,互以改易,兴衰存灭,间有之矣,今举其可知者。
献帝以兄为纥骨氏,后改为胡氏。
次兄为普氏,后改为周氏。
次兄为拓拔氏,后改为长孙氏。
弟为达奚氏,后改为奚氏。
次弟为伊娄氏,后改为伊氏。
次弟为丘敦氏,后改为丘氏。
次弟为侯氏,后改为亥氏。
七族之兴,自此始也。
又命叔父之胤曰乙旃氏,后改为叔孙氏。
又命疏属曰车焜氏,后改为车氏。
凡与帝室为十姓,百世不通婚。太和以前,国之丧葬祠礼,非十族不得与也。高祖革之,各以职司从事。
神元皇帝时,余部诸姓内入者。
丘穆陵氏,后改为穆氏。
步六孤氏,后改为陆氏。
贺赖氏,后改为贺氏。
独孤氏,后改为刘氏。
贺楼氏,后改为楼氏。
勿忸于氏,后改为于氏。
是连氏,后改为连氏。
仆兰氏,后改为仆氏。
若干氏,后改为苟氏。
拔列氏,后改为梁氏。
拨略氏,后改变为略氏。
若口引氏,后改为寇氏。
叱罗氏,后改为罗氏。
普陋茹氏,后改为茹氏。
贺葛氏,后改为葛氏。
是贲氏,后改为封氏。
阿伏于氏,后改为阿氏。
可地延氏,后改为延氏。
阿鹿桓氏,后改为鹿氏。
他骆拔氏,后改为骆氏。
薄奚氏,后改为薄氏。
乌丸氏,后改为桓氏。
素和氏,后改为和氏。
吐谷浑氏,依旧吐谷浑氏。
胡古口引氏,后改为侯氏。
贺若氏,依旧贺若氏。
谷浑氏,后改为浑氏。
匹娄氏,后改为娄氏。
俟力伐氏,后改为鲍氏。
吐伏卢氏,后改为卢氏。
牒云氏,后改为云氏。
是云氏,后改为是氏。
叱利氏,后改为利氏。
副吕氏,后改为副氏。
那氏,依旧那氏。
如罗氏,后改为如氏。
乞扶氏,后改为扶氏。
阿单氏,后改为单氏。
俟几氏,后改为几氏。
贺兒氏,后改为兒氏。
吐奚氏,后改为古氏。
出连氏,后改为毕氏。
庾氏,依旧庾氏。
贺拔氏,后改为何氏。
叱吕氏,后改为吕氏。
莫那娄氏,后改为莫氏。
奚斗卢氏,后改为索卢氏。
莫芦氏,后改为芦氏。
出大汗氏,后改为韩氏。
没路真氏,后改为路氏。
扈地于氏,后改为扈氏。
莫舆氏,后改为舆氏。
纥干氏,后改为干氏。
俟伏斤氏,后改为伏氏。
是楼氏,后改为高氏。
尸突氏,后改为屈氏。
沓卢氏,后改为沓氏。
嗢石兰氏,后改为石氏。
解枇氏,后改为解氏。
奇斤氏,后改为奇氏。
须卜氏,后改为卜氏。
丘林氏,后改为林氏。
大莫干氏,后改为郃氏。
尔绵氏,后改为绵氏。
盖楼氏,后改为盖氏。
素黎氏,后改为黎氏。
渴单氏,后改为单氏。
壹斗眷氏,后改为明氏。
叱门氏,后改为门氏。
宿六斤氏,后改为宿氏。
馥邗氏,后改为邗氏。
土难氏,后改为山氏。
屋引氏,后改为房氏。
树洛于氏,后改为树氏。
乙弗氏,后改为乙氏。
东方宇文、慕容氏,即宣帝时东部,此二部最为强盛,别自有传。
南方有茂眷氏,后改为茂氏。
宥连氏,后改为云氏。
次南有纥豆陵氏,后改为窦氏。
侯莫陈氏,后改为陈氏。
库狄氏,后改为狄氏。
太洛稽氏,后改为稽氏。
柯拔氏,后改为柯氏。
西方尉迟氏,后改为尉氏。
步鹿根氏,后改为步氏。
破多罗氏,后改为潘氏。
叱干氏,后改为薛氏。
俟奴氏,后改为俟氏。
辗迟氏,后改为展氏。
费连氏,后改为费氏。
其连氏,后改为綦氏。
去斤氏,后改为艾氏。
渴侯氏,后改为缑氏。
叱卢氏,后改为祝氏。
和稽氏,后改为缓氏。
冤赖氏,后改为就氏。
嗢盆氏,后改为温氏。
达勃氏,后改为褒氏。
独孤浑氏,后改为杜氏。
凡此诸部,其渠长皆自统众,而尉迟已下不及贺兰诸部氏。
北方贺兰,后改为贺氏。
郁都甄氏,后改为甄氏。
纥奚氏,后改为嵇氏。
越勒氏,后改为越氏。
叱奴氏,后改为狼氏。
渴烛浑氏,后改为味氏。
库褥官氏,后改为库氏。
乌洛兰氏,后为兰氏。
一那蒌氏,后改为蒌氏。
羽弗氏,后改为羽氏。
凡此四方诸部,岁时朝贡,登国初,太祖散诸部落,始同为编民。
太和十九年,诏曰:“代人请胄,先无姓族,虽功贤之胤,混然未分。故官达者位极公卿,其功衰之亲,仍居猥任。比欲制定姓族,事多未就,且宜甄擢,随时渐铨。其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皆太祖已降,勋著当世,位尽王公,灼然可知者,且下司州、吏部,勿充猥官,一同四姓。自此以外,应班士流者,寻续别敕。原出朔土,旧为部落大人,而自皇始已来,有三世官在给事已上,及州刺史、镇大将,及品登王公者为姓。若本非大人,而皇始已来,职官三世尚书已上,及品登王公而中间不降官绪,亦为姓。诸部落大人之后,而皇始已来官不及前列,而有三世为中散、监已上,外为太守、子都,品登子男者为族。若本非大人,而皇始已来,三世有令已上,外为副将、子都、太守,品登侯已上者,亦为族。凡此姓族之支亲,与其身有缌麻服已内,微有一二世官者,虽不全充美例,亦入姓族;五世已外,则各自计之,不蒙宗人之廕也。虽缌麻而三世官不至姓班,有族官则入族官,无族官则不入姓族之例也。凡此定姓族者,皆具列由来,直拟姓族以呈闻,朕当决姓族之首末。其此诸状,皆须问宗族,列疑明同,然后勾其旧籍,审其官宦,有实则奏,不得轻信其言,虚长侥伪。不实者,诉人皆加‘传旨问而诈不以实’之坐,选官依‘职事答问不以实’之条。令司空公穆亮、领军将军元俨、中护军广阳王嘉、尚书陆琇等详定北人姓,务今平均。随所了者,三月一列簿帐,送门下以闻。”于是升降区别矣。
世宗世,代人犹以姓族辞讼,又使尚书于忠、尚书元匡、侍中穆绍、尚书元长等量定之。
志第二十 释老十
大人有作,司牧生民,结绳以往,书契所绝,故靡得而知焉。自羲轩已还 ,至于三代,其神言秘策,蕴图纬之文,范世率民,垂坟典之迹。秦肆其毒,灭于灰烬;汉采遗籍,复若丘山。司马迁区别异同,有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六家之义。刘歆著《七略》,班固志《艺文》,释氏之学,所未曾纪。案汉武元狩中,遣霍去病讨匈奴,至皋兰,过居延,斩首大获。昆邪王杀休屠王,将其众五万来降。获其金人,帝以为大神,列于甘泉宫。金人率长丈余,不祭祀,但烧香礼拜而已。此则佛道流通之渐也。
及开西域,遣张骞使大夏还,传其旁有身毒国,一名天竺,始闻有浮屠之教。哀帝元寿元年 ,博士弟子秦景宪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经。中土闻之,未之信了也。后孝明帝夜梦金人,项有日光,飞行殿庭,乃访群臣,傅毅始以佛对。帝遣郎中祭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于天竺,写浮屠遗范。愔仍与沙门摄摩腾、竺法兰东还洛阳。中国有沙门及跪拜之法,自此始也。愔又得佛经《四十二章》及释迦立像。明帝令画工图佛像,置清凉台及显节陵上,经缄于兰台石室。愔之还也,以白马负经而至,汉因立白马寺于洛城雍关西。摩腾、法兰咸卒于此寺。
浮屠正号曰佛陀,佛陀与浮图声相近,皆西方言,其来转为二音。华言译之则谓净觉,言灭秽成明 ,道为圣悟。凡其经旨,大抵言生生之类,皆因行业而起。有过去、当今、未来,历三世,识神常不灭。凡为善恶,必有报应。渐积胜业,陶冶粗鄙,经无数形,藻练神明,乃致无生而得佛道。其间阶次心行,等级非一,皆缘浅以至深,藉微而为著。率在于积仁顺,蠲嗜欲,习虚静而成通照也。故其始修心则依佛、法、僧,谓之三归,若君子之三畏也。又有五戒,去杀、盗、淫、妄言、饮酒,大意与仁、义、礼、智、信同,名为异耳。云奉持之,则生天人胜处,亏犯则坠鬼畜诸苦。又善恶生处,凡有六道焉。
诸服其道者,则剃落须发,释累辞家,结师资,遵律度 ,相与和居,治心修净,行乞以自给。谓之沙门,或曰桑门,亦声相近,总谓之僧,皆胡言也。僧,译为和命众,桑门为息心,比丘为行乞。俗人之信凭道法者,男曰优婆塞,女曰优婆夷。其为沙门者,初修十诫,曰沙弥,而终于二百五十,则具足成大僧。妇入道者曰比丘尼。其诫至于五百,皆以阙 为本,随事增数,在于防心、摄身、正口。心去贪、忿、痴,身除杀、淫、盗,口断妄、杂、诸非正言,总谓之十善道。能具此,谓之三业清净。凡人修行粗为极。云可以达恶善报,渐阶圣迹。初阶圣者,有三种人,共根业太差,谓之三乘,声闻乘、缘觉乘、大乘。取其可乘运以至道为名。此三人恶迹已尽,但修心荡累,济物进德。初根人为小乘,行四谛法;中根人为中乘,受十二因缘;上根人为大乘,则修六度。虽阶三乘,而要由修进万行,拯度亿流,弥长远,乃可登佛境矣。
所谓佛者,本号释迦文者,译言能仁,谓德充道备,堪济万物也。释迦前有六佛 ,释迦继六佛而成道,处今贤劫。文言将来有弥勒佛,方继释迦而降世。释迦即天竺迦维卫国王之子。天竺其总称,迦维别名也。初,释迦于四月八日夜,从母右胁而生。既生,姿相超异者三十二种。天降嘉瑞以应之,亦三十二。其《本起经》说之备矣。释加生时,当周庄王九年。《春秋鲁庄公》七年夏四月,恆星不见,夜明。是也。至魏武定八年,凡一千二百三十七年云。释迦年三十成佛,导化群生,四十九载,乃于拘尸那城娑罗双树间,以二月十五日而入般槃涅。涅槃译云灭度,或言常乐我净,明无迁谢及诸苦累也。
诸佛法身有二种义,一者真实,二者权应。真实身,谓至极之体,妙绝拘累 ,不得以方处期,不可以形量限,有感斯应,体常湛然。权应身者,谓和光六道,同尘万类,生灭随时,修短应物,形由感生,体非实有。权形虽谢,真体不迁,但时无妙感,故莫得常见耳。明佛生非实生,灭非实灭也。佛既谢世,香木焚尸。灵骨分碎,大小如粒,击之不坏,焚亦不焦,或有光明神验,胡言谓之“舍利”。弟子收奉,置之宝瓶,竭香花,致敬慕,建宫宇,谓为“塔”。塔亦胡言,犹宗庙也,故世称塔庙。于后百年,有王阿育,以神力分佛舍利,于诸鬼神,造八万四千塔,布于世界,皆同日而就。今洛阳、彭城、姑臧、临淄皆有阿育王寺,盖成其遗迹焉。释迦虽般涅槃,而留影迹爪齿于天竺,于今犹在。中土来往,并称见之。
初,释迦所说教法,既涅槃后,有声闻弟子大迦叶、阿难等五百人,撰集著录。阿难亲承嘱授 ,多闻总持,盖能综核深致,无所漏失。乃缀文字,撰载三藏十二部经,如九流之异统,其大归终以三乘为本。后数百年,有罗汉、菩萨相继著论,赞明经义,以破外道,《摩诃衍大、小阿毗昙》,《中论》,《十二门论》,《百法论》,《成实论》等是也。皆傍诸藏部大义,假立外问,而以内法释之。
汉章帝时,楚王英喜为浮屠斋戒,遣郎中令奉黄缣白纨三十匹,诣国相以赎愆。诏报曰:“楚王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 ,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因以班示诸国。桓帝时,襄楷言佛陀、黄老道以谏,欲令好生恶杀,少嗜欲,去奢泰,尚无为。魏明帝曾欲坏宫西佛图。外国沙门乃金盘盛水,置于殿前,以佛舍利投之于水,乃有五色光起,于是帝叹曰:“自非灵异,安得尔乎?”遂徙于道阙 ,为作周阁百间。佛图故处,凿为濛汜池,种芙蓉于中。后有天竺沙门昙柯迦罗入洛,宣译诫律,中国诫律之始也。自洛中构白马寺,盛饰佛图,画迹甚妙,为四方式。凡宫塔制度,犹依天竺旧状而重构之,从一级至三、五、七、九。世人相承,谓之“浮图”,或云“佛图”。晋世,洛中佛图有四十二所矣。汉世沙门,皆衣赤布,后乃易以杂色。
晋元康中,有胡沙门支恭明译佛经《维摩》、《法华》、三《本起》等。微言隐义,未之能究。后有沙门常山卫道安性聪敏,日诵经万余言,研求幽旨。慨无师匠 ,独坐静室十二年,覃思构精,神悟妙赜,以前所出经,多有舛驳,乃正其乖谬。石勒时,有天竺沙门浮图澄,少于乌苌国就罗汉入道,刘曜时到襄国。后为石勒所宗信,号为大和尚,军国规谟颇访之,所言多验。道安曾至鄴候澄,澄见而异之。澄卒后,中国纷乱,道安乃率门徒,南游新野。欲令玄宗在所流布,分遣弟子,各趣诸方。法汰诣扬州,法和入蜀,道安与慧远之襄阳。道安后入苻坚,坚素钦德问,既见,宗以师礼。时西域有胡沙门鸠摩罗什,思通法门,道安思与讲释,每劝坚致罗什。什亦承安令问,谓之东方圣人,或时遥拜致敬。道安卒后二十余载而罗什至长安,恨不及安,以为深慨。道安所正经义,与罗什译出,符会如一,初无乖舛。于是法旨大著中原。
魏先建国于玄朔,风俗淳一,无为以自守,与西域殊绝,莫能往来。故浮图之教 ,未之得闻,或闻而未信也。及神元与魏、晋通聘,文帝又在洛阳,昭成又至襄国,乃备究南夏佛法之事。太祖平中山,经略燕赵,所迳郡国佛寺,见诸沙门、道士,皆致精敬,禁军旅无有所犯。帝好黄老,颇览佛经。但天下初定,戎车屡动,庶事草创,未建图宇,招延僧众也。然时时旁求。先是,有沙门僧朗,与其徒隐于泰山之琨而谷。帝遣使致书,以缯、素、旃罽、银钵为礼。今犹号曰朗公谷焉。天兴元年,下诏曰:“夫佛法之兴,其来远矣。济益之功,冥及存没,神踪遗轨,信可依凭。其敕有司,于京城建饰容范,修整宫舍,令信向之徒,有所居止。”是岁,始作五级佛图、耆阇崛山及须弥山殿,加以缋饰。别构讲堂、禅堂及沙门座,莫不严具焉。太宗践位,遵太祖之业,亦好黄老,又崇佛法,京邑四方,建立图像,仍令沙门敷导民俗。
初,皇始中,赵郡有沙门法果,诫行精至,开演法籍。太祖闻其名 ,诏以礼征赴京师。后以为道人统,绾摄僧徒。每与帝言,多所惬允,供施甚厚。至太宗,弥加崇敬,永兴中,前后授以辅国、宜城子、忠信侯、安成公之号,皆固辞。帝常亲幸其居,以门小狭,不容舆辇,更广大之。年八十余,泰常中卒。未殡,帝三临其丧,追赠老寿将军、越胡灵公。初,法果每言,太祖明叡好道,即是当今如来,沙门宜应尽礼,遂常致拜。谓人曰:“能鸿道者人主也,我非拜天子,乃是礼佛耳。”法果四十,始为沙门。有子曰猛,诏令袭果所加爵。帝后幸广宗,有沙门昙证,年且百岁。邀见于路,奉致果物。帝敬其年老志力不衰,亦加以老寿将军号。
是时,鸠摩罗什为姚兴所敬,于长安草堂寺集义学八百人,重译经本。罗什聪辩有渊思,达东西方言。时沙门道彤、僧略、道恆、道衤剽、僧肇、昙影等 ,与罗什共相提挈,发明幽致。诸深大经论十有余部,更定章句,辞义通明,至今沙门共所祖习。道彤等皆识学洽通,僧肇尤为其最。罗付之撰译,僧肇常执笔,定诸辞义,注《维摩经》,又著数论,皆有妙旨,学者宗之。
又沙门法显,慨律藏不具,自长安游天竺。历三十余国,随有经律之处,学其书语 ,译而写之。十年,乃于南海师子国,随商人泛舟东下。昼夜昏迷,将二百日。乃至青州长广郡不其劳山,南下乃出海焉。是岁,神瑞二年也。法显所迳诸国,传记之,今行于世。其所得律,通译未能尽正。至江南,更与天竺禅师跋陀罗辩定之,谓之《僧祇律》,大备于前,为今沙门所持受。先是,有沙门法领,从扬州入西域,得《华严经》本。定律后数年,跋陀罗共沙门法业重加译撰,宣行于时。
世祖初即位,亦遵太祖、太宗之业,每引高德沙门,与其谈论。于四月八日,舆诸佛像 ,行于广衢,帝亲御门楼,临观散花,以致礼敬。
先是,沮渠蒙逊在凉州,亦好佛法。有罽宾沙门昙摩谶,习诸经论。于姑臧,与沙门智嵩等 ,译《涅槃》诸经十余部。又晓术数、禁咒,历言他国安危,多所中验。蒙逊每以国事谘之。神中,帝命蒙逊送谶诣京师,惜而不遣。既而,惧魏威责,遂使人杀谶。谶死之日,谓门徒曰:“今时将有客来,可早食以待之。”食讫而走使至。时人谓之知命。智嵩亦爽悟,笃志经籍。后乃以新出经论,于凉土教授。辩论幽旨,著《涅槃义记》。戒行峻整,门人齐肃。知凉州将有兵役,与门徒数人,欲往胡地。道路饥馑,绝粮积日,弟子求得禽兽肉,请嵩强食。嵩以戒自誓,遂饿死于酒泉之西山。弟子积薪焚其尸,骸骨灰烬,唯舌独全,色状不变。时人以为诵说功报。凉州自张轨后,世信佛教。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旧式,村坞相属,多有塔寺。太延中,凉州平,徙其国人于京邑,沙门佛事皆俱东,象教弥增矣。寻以沙门众多,诏罢年五十已下者。
世祖初平赫连昌,得沙门惠始,姓张。家本清河,闻罗什出新经,遂诣长安见之 ,观习经典。坐禅于白渠北,昼则孰城听讲,夕则还处静坐。三辅有识多宗之。刘裕灭姚泓,留子义真镇长安,义真及僚佐皆敬重焉。义真之去长安也,赫连屈丐追败之,道俗少长咸见坑戮。惠始身被白刃,而体不伤。众大怪异,言于屈丐。屈丐大怒,召惠始于前,以所持宝剑击之,又不能害,乃惧而谢罪。统万平,惠始到京都,多所训导,时人莫测其迹。世祖甚重之,每加礼敬。始自习禅,至于没世,称五十余年,未尝寝卧。或时跣行,虽履泥尘,初不污足,色愈鲜白,世号之曰白脚师。太延中,临终于八角寺,齐洁端坐,僧徒满侧,凝泊而绝。停尸十余日,坐既不改,容色如一,举世神异之。遂瘗寺内。至真君六年,制城内不得留瘗,乃葬于南郊之外。始死十年矣,开殡俨然,初不倾坏。送葬者六千余人,莫不感恸。中书监高允为其传,颂其德迹。惠始冢上,立石精舍,图其形像。经毁法时,犹自全立。
世祖即位,富于春秋。既而锐志武功,每以平定祸乱为先。虽归宗佛法,敬重沙门,而未存览经教 ,深求缘报之意。及得寇谦之道,帝以清净无为,有仙化之证,遂信行其术。时司徒崔浩,博学多闻,帝每访以大事。浩奉谦之道,尤不信佛,与帝言,数加非毁,常谓虚诞,为世费害。帝以其辩博,颇信之。会盖吴反杏城,关中骚动,帝乃西伐,至于长安。先是,长安沙门种麦寺内,御驺牧马于麦中,帝入观马。沙门饮从官酒,从官入其便室,见大有弓矢矛盾,出以奏闻。帝怒曰:“此非沙门所用,当与盖吴通谋,规害人耳!”命有司案诛一寺,阅其财产,大得酿酒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藏物,盖以万计。又为屈室,与贵室女私行淫乱。帝既忿沙门非法,浩时从行,因进其说。诏诛长安沙门,焚破佛像,敕留台下四方,令一依长安行事。又诏曰:“彼沙门者,假西戎虚诞,妄生妖孽,非所以一齐政化,布淳德于天下也。自王公已下,有私养沙门者,皆送官曹,不得隐匿。限今年二月十五日,过期不出,沙门身死,容止者诛一门。”
时恭宗为太子监国,素敬佛道。频上表,陈刑杀沙门之滥,又非图像之罪。今罢其道,杜诸寺门 ,世不修奉,土木丹青,自然毁灭。如是再三,不许。乃下诏曰:“昔后汉荒君,信惑邪伪,妄假睡梦,事胡妖鬼,以乱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无此也。夸诞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暗君乱主,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礼义大坏,鬼道炽盛,视王者之法,蔑如也。自此以来,代经乱祸,天罚亟行,生民死尽,五服之内,鞠为丘墟,千里萧条,不见人迹,皆由于此。朕承天绪,属当穷运之弊,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其一切荡除胡神,灭其踪迹,庶无谢于风氏矣。自今以后,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铜人者,门诛。虽言胡神,问今胡人,共云无有。皆是前世汉人无赖子弟刘元真、吕伯强之徒,乞胡之诞言,用老庄之虚假,附而益之,皆非真实。至使王法废而不行,盖大奸之魁也。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佛图形像及胡经,尽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是岁,真君七年三月也。恭宗言虽不用,然犹缓宣诏书,远近皆豫闻知,得各为计。四方沙门,多亡匿获免,在京邑者,亦蒙全济。金银宝像及诸经论,大得秘藏。而土木宫塔,声教所及,莫不毕毁矣。
始谦之与浩同从车驾,苦与浩净,浩不肯,谓浩曰:“卿今促年受戮,灭门户矣。”后四年 ,浩诛,备五刑,时年七十。浩既诛死,帝颇悔之。业已行,难中修复。恭宗潜欲兴之,未敢言也。佛沦废终帝世,积七八年。然禁稍宽弛,笃信之家,得密奉事,沙门专至者,犹窃法服诵习焉。唯不得显行于京都矣。
先是,沙门昙曜有操尚,又为恭宗所知礼。佛法之灭,沙门多以余能自效,还欲求见。曜誓欲守死 ,恭宗亲加劝喻,至于再三,不得已,乃止。密持法服器物,不暂离身,闻者叹重之。
高宗践极,下诏曰:“夫为帝王者,必祗奉明灵,显彰仁道,其能惠著生民 ,济益群品者,虽在古昔,犹序其风烈。是以《春秋》嘉崇明之礼,祭典载功施之族。况释迦如来功济大千,惠流尘境,等生死者叹其达观,览文义者贵其妙明,助王政之禁律,益仁智之善性,排斥群邪,开演正觉。故前代已来,莫不崇尚,亦我国家常所尊事也。世祖太武皇帝,开广边荒,德泽遐及。沙门道士善行纯诚,惠始之伦,无远不至,风义相感,往往如林。夫山海之深,怪物多有,奸淫之徒,得容假托,讲寺之中,致有凶党。是以先朝因其瑕衅,戮其有罪。有司失旨,一切禁断。景穆皇帝每为慨然,值军国多事,未遑修复。朕承洪绪,君临万邦,思述先志,以隆斯道。今制诸州郡县,于众居之所,各听建佛图一区,任其财用,不制会限。其好乐道法,欲为沙门,不问长幼,出于良家,性行素笃,无诸嫌秽,乡里所明者,听其出家。率大州五十,小州四十人,其郡遥远台者十人。各当局分,皆足以化恶就善,播扬道教也。”天下承风,朝不及夕,往时所毁图寺,仍还修矣。佛像经论,皆复得显。
京师沙门师贤,本罽宾国王种人,少入道,东游凉城,凉平赴京。罢佛法时 ,师贤假为医术还俗,而守道不改。于修复日,即反沙门,其同辈五人。帝乃亲为下发。师贤仍为道人统。是年,诏有司为石像,令如帝身。既成,颜上足下,各有黑石,冥同帝体上下黑子。论者以为纯诚所感。兴光元年秋,敕有司于五缎大寺内,为太祖已下五帝,铸释迦立像五,各长一丈六尺,都用赤金二万五千斤。太安初,有师子国胡沙门邪奢遗多、浮陀难提等五人,奉佛像三,到京都。皆云,备历西域诸国,见佛影迹及肉髻,外国诸王相承,咸遣工匠,摹写其容,莫能及难提所造者,去十余步,视之炳然,转近转微。又沙勒胡沙门,赴京师致佛钵并画像迹。
和平初,师贤卒。昙曜代之,更名沙门统。初昙曜以复佛法之明年,自中山被命赴京,值帝出 ,见于路,御马前衔曜衣,时以为马识善人。帝后奉以师礼。昙曜白帝,于京城西武州塞,凿山石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昙曜奏:平齐户及诸民,有能岁输谷六十斛入僧曹者,即为“僧祇户,粟为“僧祇粟”,至于俭岁,赈给饥民。又请民犯重罪及官奴以为“佛图户”,以供诸寺扫洒,岁兼营田输粟。高宗并许之。于是僧祇户、粟及寺户,遍于州镇矣。昙曜又兴天竺沙门常那邪舍等,译出新经十四部。又有沙门道进、僧超、法存等,并有名于时,演唱诸异。
显祖即位,敦信尤深,览诸经论,好老庄。每引诸沙门及能谈玄之士,与论理要。初 ,高宗太安末,刘骏于丹阳中兴寺设斋。有一沙门,容止独秀,举众往目,皆莫识焉。沙门惠璩起问之,答名惠明。又问所住,答云,从天安寺来。语讫,忽然不见。骏君臣以为灵感,改中兴为天安寺。是后七年而帝践祚,号天安元年。是年,刘彧徐州刺史薛安都始以城地来降。明年,尽有淮北之地。其岁,高祖诞载。于时起永宁寺,构七级佛图,高三百余尺,基架博敞,为天下第一。又于天宫寺,造释迦立像。高四十三尺,用赤金十万斤,黄金六百斤。皇兴中,又构三级石佛图。榱栋楣楹,上下重结,大小皆石,高十丈。镇固巧密,为京华壮观。
高祖践位,显祖移御北苑崇光宫,览习玄籍。建鹿野佛图于苑中之西山,去崇光右十里,岩房禅堂 ,禅僧居其中焉。
延兴二年夏四月,诏曰:“比丘不在寺舍,游涉村落,交通奸猾,经历年岁。令民间五五相保 ,不得容止。无籍之僧,精加隐括,有者送付州镇,其在畿郡,送付本曹。若为三宝巡民教化者,在外赍州镇维那文移,在台者赍都维那等印牒,然后听行。违者加罪。”又诏曰:“内外之人,兴建福业,造立图寺,高敞显博,亦足以辉隆至教矣。然无知之徒,各相高尚,贫富相竞,费竭财产,务存高广,伤杀昆虫含生之类。苟能精致,累土聚沙,福钟不朽。欲建为福之因,未知伤生之业。朕为民父母,慈养是务。自今一切断之。”又诏曰:“夫信诚则应远,行笃则感深,历观先世灵瑞,乃有禽兽易色,草木移性。济州东平郡,灵像发辉,变成金铜之色。殊常之事,绝于往古;熙隆妙法,理在当今。有司与沙门统昙曜令州送像达都,使道俗咸睹实相之容,普告天下,皆使闻知。”
三年十二月,显祖因田鹰获鸳鸯一,其偶悲鸣,上下不去。帝乃惕然,问左右曰:“此飞鸣者 ,为雌为雄?左右对曰:“臣以为雌。”帝曰:“何以知?”对曰:“阳性刚,阴性柔,以刚柔推之,必是雌矣。”帝乃慨然而叹曰:“虽人鸟事别,至于资识性情,竟何异哉!”于是下诏,禁断鸷鸟,不得畜焉。
承明元年八月,高祖于永宁寺,设太法供,度良家男女为僧尼者百有余人,帝为剃发 ,施以僧服,令修道戒,资福于显祖。是月,又诏起建明寺。太和元年二月,幸永宁寺设斋,赦死罪囚。三月,又幸永宁寺设会,行道听讲,命中、秘二省与僧徒讨论佛义,施僧衣服、宝器有差。又于方山太祖营垒之处,建思远寺。自正光至此,京城内寺新旧且百所,僧尼二千余人,四方诸寺六千四百七十八,僧尼七万七千二百五十八人。四年春,诏以鹰师为报德寺。九年秋,有司奏,上谷郡比丘尼惠香,在北山松树下死。尸形不坏。尔来三年,士女观者有千百。于时人皆异之。十年冬,有司又奏:“前被敕以勒籍之初,愚民侥幸,假称入道,以避输课,其无籍僧尼罢遣还俗。重被旨,所检僧尼,寺主、维那当寺隐审。其有道行精勤者,听仍在道;为行凡粗者,有籍无籍,悉罢归齐民。今依旨简遣,其诸州还俗者,僧尼合一千三百二十七人。”奏可。十六年诏:“四月八日、七月十五日,听大州度一百人为僧尼,中州五十人,下州二十人,以为常准,著于令。”十七年,诏立《僧制》四十七条。十九年四月,帝幸徐州白塔寺。顾谓诸王及侍官曰:“此寺近有名僧嵩法师,受《成实论》于罗什,在此流通。后授渊法师,渊法师授登、纪二法师。朕每玩《成实论》,可以释人深情故至此寺焉。”时沙门道登,雅有义业,为高祖眷赏,恆侍讲论。曾于禁内与帝夜谈,同见一鬼。二十年卒,高祖甚悼惜之,诏施帛一千匹。又设一切僧斋,并命京城七日行道。又诏:“朕师登法师奄至徂背,痛怛摧恸,不能已已。比药治慎丧,未容即赴,便准师义,哭诸门外。”绩素之。又有西域沙门名跋陀,有道业,深为高祖所敬信。诏于少室山阴,立少林寺而居之,公给衣供。二十一年五月,诏曰:“罗什法师可谓神出五才,志入四行者也。今常住寺,犹有遗地,钦悦修踪,情深遐远,可于旧堂所,为建三级浮图。又见逼昏虐,为道殄躯,既暂同俗礼,应有子胤,可推访以闻,当加叙接。”
先是,立监福曹,又改为昭玄,备有官属,以断僧务。高祖时 ,沙门道顺、惠觉、僧意、惠纪、僧范、道弁、惠度、智诞、僧显、僧义、僧利,并以义行知重。
世宗即位,永平元年秋,诏曰:缁素既殊,法律亦异。故道教彰于互显,禁劝各有所宜。自今已后 ,众僧犯杀人已上罪者,仍依俗断,余悉付昭玄,以内律僧制之。二年冬,沙门统惠深上言:“僧尼浩旷,清浊混流,不遵禁典,精粗莫别。辄与经律法师群议立制:诸州、镇、郡维那、上坐、寺主,各令戒律自修,咸依内禁,若不解律者,退其本次。又,出家之人,不应犯法,积八不净物。然经律所制,通塞有方。依律,车牛淫人,不净之物,不得为己私畜。唯有老病年六十以上者,限听一乘。又,比来僧尼,或因三宝,出贷私财。缘州外。又,出家舍著,本无凶仪,不应废道从俗。其父母三师,远闻凶问,听哭三日。若在见前,限以七日。或有不安寺舍,游止民间,乱道生过,皆由此等。若有犯者,脱服还民。其有造寺者,限僧五十以上,启闻听造。若有辄营置者,处以违敕之罪,其寺僧众摈出外州。
僧尼之法,不得为俗人所使。若有犯者,还配本属。其外国僧尼来归化者,求精检有德行合三藏者听住,若无德行 ,遣还本国,若其不去,依此僧制治罪。”诏从之。
先是,于恆农荆山造珉玉丈六像一。三年冬,迎置于洛滨之报德寺,世宗躬观致敬。
四年夏,诏曰:“僧祇之粟,本期济施,俭年出贷,丰则收入。山林僧尼,随以给施;民有窘弊,亦即赈之。但主司冒利,规取赢息,及其征责,不计水旱,或偿利过本,或翻改券契,侵蠹贫下,莫知纪极。细民嗟毒,岁月滋深。非所以矜此穷乏,宗尚慈拯之本意也。自今已后,不得传委维那、都尉,可令刺史共加监括。尚书检诸有僧祇谷之处,州别列其元数,出入赢息,赈给多少,并贷偿岁月,见在未收,上台录记。若收利过本,及翻改初券,依律免之,忽复征责。或有私债,转施偿僧,即以丐民,不听收检。后有出贷,先尽贫穷,征债之科,一准旧格。富有之家,不听辄贷。脱仍冒滥,依法治罪。”
又尚书令高肇奏言:“谨案:故沙门统昙曜,昔于承明元年,奏凉州军户赵苟子等二百家为僧祇户,立课积粟,拟济饥年,不限道俗,皆以拯施。又依内律,僧祇户不得别属一寺。而都维那僧暹、僧频等,进违成旨,退乖内法,肆意任情,奏求逼召,致使吁嗟之怨,盈于行道,弃子伤生,自缢溺死,五十余人。岂是仰赞圣明慈育之意,深失陛下归依之心。遂令此等,行号巷哭,叫诉无所,至乃白羽贯耳,列讼宫阙。悠悠之人,尚为哀痛,况慈悲之士,而可安之。请听苟子等还乡课输,俭乏之年,周给贫寡,若有不虞,以拟边捍。其暹等违旨背律,谬奏之愆,请付昭玄,依僧律推处。”诏曰:“暹等特可原之,余如奏。”
世宗笃好佛理,每年常于禁中,亲讲经论,广集名僧,标明义旨。沙门条录,为《内起居》焉。上既崇之,下弥企尚。至延昌中,天下州郡僧尼寺,积有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七所,徒侣逾众。
熙平元年,诏遣沙门惠生使西域,采诸经律。正光三年冬,还京师。所得经论一百七十部,行于世。
二年春,灵太后令曰:“年常度僧,依限大州应百人者,州郡于前十日解送三百人,其中州二百人,小州一百人。州统、维那与官及精练简取充数。若无精行,不得滥采。若取非人,刺史为首,以违旨论,太守、县令、纲僚节级连坐,统及维那移五百里外异州为僧。自今奴婢悉不听出家,诸王及亲贵,亦不得辄启请。有犯者,以违旨论。其僧尼辄度他人奴婢者,亦移五百里外为僧。僧尼多养亲识及他人奴婢子,年大私度为弟子,自今断之。有犯还俗,被养者归本等。寺主听容一人,出寺五百里,二人千里。私度之僧,皆由三长罪不及已,容多隐滥。自今有一人私度,皆以违旨论。邻长为首,里、党各相降一等。县满十五人,郡满三十人,州镇满三十人,免官,僚吏节级连坐。私度之身,配当州下役。”时法禁宽褫,不能改肃也。
景明初,世宗诏大长秋卿白整准代京灵岩寺石窟,于洛南伊阙山,为高祖、文昭皇太后营石窟二所。初建之始,窟顶去地三百一十尺。至正始二年中,始出斩山二十三丈。至大长秋卿王质,谓斩山太高,费功难就,奏求下移就平,去地一百尺,南北一百四十尺。永平中,中尹刘腾奏为世宗复造石窟一,凡为三所。从景明元年至正光四年六月已前,用功八十万二千三百六十六。肃宗熙平中,于城内太社西,起永宁寺。灵太后亲率百僚,表基立刹。佛图九层,高四十余丈,其诸费用,不可胜计。景明寺佛图,亦其亚也。至于官私寺塔,其数甚众。
神龟元年冬,司空公、尚书令、任城王澄奏曰:
仰惟高祖,定鼎嵩瀍,卜世悠远。虑括终台,制洽天人,造物开符,垂之万叶。故都城制云,城内唯拟一永宁寺地,郭内唯拟尼寺一所,余悉城郭之外。欲令永遵此制,无敢逾矩。逮景明之初,微有犯禁。故世宗仰修先志,爰发明旨,城内不造立浮图、僧尼寺舍,亦欲绝其杀觊。文武二帝,岂不爱尚佛法,盖以道俗殊归,理无相乱故也。但俗眩虚声,僧贪厚润,虽有显禁,犹自冒营。至正始三年,沙门统惠深有违景明之禁,便云:“营就之寺,不忍移毁,求自今已后,更不听立。”先旨含宽,抑典从请。前班之诏,仍卷不行,后来私谒,弥以奔竞。永平二年,深等复立条制,启云“自今已后,欲造寺者,限僧五十已上,闻彻听造。若有辄营置者,依俗违敕之罪,其寺僧众,摈出外州。”尔来十年,私营转盛,罪摈之事,寂尔无闻。岂非朝格虽明,恃福共毁,僧制徒立,顾利莫从者也。不俗不道,务为损法,人而无厌,其可极乎!
夫学迹冲妙,非浮识所辩;玄门旷寂,岂短辞能究。然净居尘外,道家所先,功缘冥深,匪尚华遁。苟能诚信,童子聚沙,可迈于道场;纯陀俭设,足荐于双树。何必纵其盗窃,资营寺观。此乃民之多幸,非国之福也。然比日私造,动盈百数。或乘请公地,辄树私福;或启得造寺,限外广制。如此欺罔,非可稍计。臣以才劣,诚忝工务,奉遵成规,裁量是总。所以披寻旧旨,研究图格,辄遣府司马陆昶、属崔孝芬,都城之中及郭邑之内检括寺舍,数乘五百,空地表刹,未立塔宇,不在其数。民不畏法,乃至于斯!自迁都已来,年逾二纪,寺夺民居,三分且一。高祖立制,非徒欲使缁素殊途,抑亦防微深虑。世宗述之,亦不锢禁营福,当在杜塞未萌。今之僧寺,无处不有。或比满城邑之中,或连溢屠沽之肆,或三五少僧,共为一寺。梵唱屠音,连檐接响,像塔缠于腥臊,性灵没于嗜欲,真伪混居,往来纷杂。下司因习而莫非,僧曹对制而不问。其于污染真行,尘秽练僧,薰莸同器,不亦甚欤!往在北代,有法秀之谋;近日冀州,遭大乘之变。皆初假神教,以惑众心,终设奸诳,用逞私悖。太和之制,因法秀而杜远;景明之禁,虑大乘之将乱。始知祖宗睿圣,防遏处深。履霜坚冰,不可不慎。
昔如来阐教,多依山林,今此僧徒,恋著城邑。岂湫隘是经行所宜,浮諠必栖禅之宅,当由利引其心,莫能自止。处者既失其真,造者或损其福,乃释氏之糟糠,法中之社鼠,内戒所不容,王典所应弃矣。非但京邑如此,天下州、镇僧寺亦然。侵夺细民,广占田宅,有伤慈矜,用长嗟苦。且人心不同,善恶亦异。或有栖心真趣,道业清远者;或外假法服,内怀悖德者。如此之徒,宜辨泾渭。若雷同一贯,何以劝善。然睹法赞善,凡人所知;矫俗避嫌,物情同趣。臣独何为,孤议独发。诚以国典一废,追理至难,法网暂失,条纲将乱。是以冒陈愚见,两愿其益。
臣闻设令在于必行,立罚贵能肃物。令而不行,不如无令。罚不能肃,孰与亡罚。顷明诏屡下,而造者更滋,严限骤施,而违犯不息者,岂不以假福托善,幸罪不加。人殉其私,吏难苟劾。前制无追往之辜,后旨开自今之恕,悠悠世情,遂忽成法。今宜加以严科,特设重禁,纠其来违,惩其往失。脱不峻检,方垂容借,恐今旨虽明,复如往日。又旨令所断,标榜礼拜之处,悉听不禁。愚以为,树榜无常,礼处难验,欲云有造,立榜证公,须营之辞,指言尝礼。如此则徒有禁名,实通造路。且徙御已后,断诏四行,而私造之徒,不惧制旨。岂是百官有司,怠于奉法?将由网漏禁宽,容托有他故耳。如臣愚意,都城之中,虽有标榜,营造粗功,事可改立者,请依先制。在于郭外,任择所便。其地若买得,券证分明者,听其转之。若官地盗作,即令还官。若灵像既成,不可移撤,请依今敕,如旧不禁,悉令坊内行止,不听毁坊开门,以妨里内通巷。若被旨者,不在断限。郭内准此商量。其庙像严立,而逼近屠沽,请断旁屠杀,以洁灵居。虽有僧数,而事在可移者,今就闲敞,以避隘陋。如今年正月赦后造者,求依僧制,案法科治。若僧不满五十者,共相通容,小就大寺,必令充限。其地卖还,一如上式。自今外州,若欲造寺,僧满五十已上,先令本州表列,昭玄量审,奏听乃立。若有违犯,悉依前科。州郡已下,容而不禁,罪同违旨。庶仰遵先皇不朽之业,俯奉今旨慈悲之令,则绳墨可全,圣道不坠矣。
奏可。未几,天下丧乱,加以河阴之酷,朝士死者,其家多舍居宅,以施僧尼,京邑第舍,略为寺矣。前日禁令,不复行焉。
元象元年秋,诏曰:“梵境幽玄,义归清旷,伽蓝净土,理绝嚣尘。前朝城内,先有禁断,自聿来迁鄴,率由旧章。而百辟士民,届都之始,城外新城,并皆给宅。旧城中暂时普借,更拟后须,非为永久。如闻诸人,多以二处得地,或舍旧城所借之宅,擅立为寺。知非己有,假此一名。终恐因习滋甚,有亏恆式。宜付有司,精加隐括。且城中旧寺及宅,并有定帐,其新立之徒,悉从毁废。”冬,又诏:“天下牧守令长,悉不听造寺。若有违者,不问财之所出,并计所营功庸,悉以枉法论。”兴和二年春,诏以鄴城旧宫为天平寺。
世宗以来至武定末,沙门知名者,有惠猛、惠辨、惠深、僧暹、道钦、僧献、道晞、僧深、惠光、惠显、法营、道长,并见重于当世。
自魏有天下,至于禅让,佛经流通,大集中国,凡有四百一十五部,合一千九百一十九卷。正光已后,天下多虞,工役尤甚,于是所在编民,相与入道,假慕沙门,实避调役,猥滥之极,自中国之有佛法,未之有也。略而计之,僧尼大众二百万矣,其寺三万有余。流弊不归,一至于此,识者所以叹息也。
道家之原,出于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千变万化,有德不德,随感应物,厥迹无常。授轩辕于峨嵋,教帝哨喾于牧德,大禹闻长生之诀,尹喜受道德之旨。至于丹书紫字,升玄飞步之经;玉石金光,妙有灵洞之说。如此之文,不可胜纪。其为教也,咸蠲去邪累,澡雪心神,积行树功,累德增善,乃至白日升天,长生世上。所以秦皇、汉武,甘心不息。灵帝置华盖于灌龙,设坛场而为礼。及张陵受道于鹄鸣,因传天宫章本千有二百,弟子相授,其事大行。齐祠跪拜,各成法道。有三元九府、百二十官,一切诸神,咸所统摄。又称劫数,颇类佛经。其延康、龙汉、赤明、开皇之属,皆其名也。及其劫终,称天地俱坏。其书多有禁秘,非其徒也,不得辄观。至于化金销玉,行符敕水,奇方妙术,万等千条,上云羽化飞天,次称消灾灭祸。故好异者往往而尊事之。
初文帝入宾于晋,从者务勿尘,姿神奇伟,登仙于伊阙之山寺。识者咸云魏祚之将大。太祖好老子之言,诵咏不倦。天兴中,仪曹郎董谧因献服食仙经数十篇。于是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煮炼百药,封西山以供其薪蒸。令死罪者试服之,非其本心,多死无验。太祖犹将修焉。太医周澹,苦其煎采之役,欲废其事。乃阴令妻货仙人博士张曜妾,得曜隐罪。曜惧死,因请辟谷。太祖许之,给曜资用,为造静堂于苑中,给洒扫民二家。而炼药之官,仍为不息。久之,太祖意少懈,乃止。
世祖时,道士寇谦之,字辅真,南雍州刺史赞之弟,自云寇恂之十三世孙。早好仙道,有绝俗之心。少修张鲁之术,服食饵药,历年无效。幽诚上达,有仙人成公兴,不知何许人,至谦之从母家佣赁。谦之尝觐其姨,见兴形貌甚强,力作不倦,请回赁兴代己使役。乃将还,令其开舍南辣田。谦之树下坐算,兴垦一发致勤,时来看算。谦之谓曰:“汝但力作,何为看此?”二三日后,复来看之,如此不已。后谦之算七曜,有所不了,惘然自失。兴谓谦之曰:“先生何为不怿?”谦之曰:“我学算累年,而近算《周髀》不合,以此自愧。且非汝所知,何劳问也。”兴曰:“先生试随兴语布之。”俄然便决。谦之叹伏,不测兴之浅深,请师事之。兴固辞不肯,但求谦之为弟子。未几,谓谦之曰:“先生有意学道,岂能与兴隐遁?”谦之欣然从之。兴乃令谦之洁斋三日,共入华山。令谦之居一石室,自出采药,还与谦之食药,不复饥。乃将谦之入嵩山。有三重石室,令谦之住第二重。历年,兴谓谦之曰:“兴出后,当有人将药来。得但食之,莫为疑怪。”寻有人将药而至,皆是毒虫臭恶之物,谦之大惧出走。兴还问状,谦之具对,兴叹息曰:“先生未便得仙,政可为帝王师耳。”兴事谦之七年,而谓之曰:“兴不得久留,明日中应去。兴亡后,先生幸为沐浴,自当有人见迎。”兴乃入第三重石室而卒。谦之躬自沐浴。明日中,有叩石室者,谦之出视,见两童子,一持法服,一持钵及锡杖。谦之引入,至兴尸所,兴欻然而起,著衣持钵、执杖而去。先是,有京兆灞城人王胡兒,其叔父亡,颇有灵异。曾将胡兒至嵩高别岭,同行观望,见金室玉堂,有一馆尤珍丽,空而无人,题曰“成公兴之馆”。胡兒怪而问之,其叔父曰“此是仙人成公兴馆,坐失火烧七间屋,被谪为寇谦之作弟子七年。”始知谦之精诚远通,兴乃仙者谪满而去。
谦之守志嵩岳,精专不懈,以神瑞二年十月乙卯,忽遇大神,乘云驾龙,导从百灵,仙人玉女,左右侍卫,集止山顶,称太上老君。谓谦之曰:“往辛亥年,嵩岳镇灵集仙宫主,表天曹,称自天师张陵去世已来,地上旷诚,修善之人,无所师授。嵩岳道士上谷寇谦之,立身直理,行合自然,才任轨范,首处师位,吾故来观汝,授汝天师之位,赐汝《云中音诵新科之诫》二十卷。号曰‘并进’。言:“吾此经诫,自天地开辟已来,不传于世,今运数应出。汝宣吾《新科》,清整道教,除去三张伪法,租米钱税,及男女合气之术。大道清虚,岂有斯事。专以礼度为首,而加之以服食闭练。”使王九疑人长客之等十二人,授谦之服气导引口诀之法。遂得辟谷,气盛体轻,颜色殊丽。弟子十余人,皆得其术。
泰常八年十月戊戌,有牧土上师李谱文来临嵩岳,云:老君之玄孙,昔居代郡桑乾,以汉武之世得道,为牧土宫主,领治三十六土人鬼之政。地方十八万里有奇,盖历术一章之数也。其中为方万里者有三百六十方。遣弟子宣教,云嵩岳所统广汉平土方万里,以授谦之。作诰曰:“吾处天宫,敷演真法,处汝道年二十二岁,除十年为竟蒙,其余十二年,教化虽无大功,且有百授之劳。今赐汝迁入内宫,太真太宝九州真师、治鬼师、治民师、继天师四录。修勤不懈,依劳复迁。赐汝《天中三真太文录》,劾召百神,以授弟子。《文录》有五等,一曰阴阳太官,二曰正府真官,三曰正房真官,四曰宿宫散官,五曰并进录主。坛位、礼拜、衣冠仪式各有差品。凡六十余卷,号曰《录图真经》。付汝奉持,辅佐北方泰平真君,出天宫静轮之法。能兴造克就,则起真仙矣。又地上生民,末劫垂及,其中行教甚难。但令男女立坛宇,朝夕礼拜,若家有严君,功及上世。其中能修身练药,学长生之术,即为真君种民。”药别授方,销练金丹、云英、八石、玉浆之法,皆有决要。上师李君手笔有数篇,其余,皆正真书曹赵道复所书。古文鸟迹,篆隶杂体,辞义约辩,婉而成章。大自与世礼相准,择贤推德,信者为先,勤者次之。又言二仪之间有三十六天,中有三十六宫,宫有一主。最高者无极至尊,次曰大至真尊,次天复地载阴阳真尊。次洪正真尊,洪赵名道隐,以殷时得道,牧土之师也。牧土之来,赤松、王乔之伦,及韩终、张安世、刘根、张陵,近世仙者,并为翼从。牧土命谦之为子,与群仙结为徒友。幽冥之事,世所不了,谦之具问,一一告焉。《经》云:佛者,昔于西胡得道,在四十二天,为延真宫主。勇猛苦教,故其弟子皆髡形染衣,断绝人道,诸天衣服悉然。
始光初,奉其书而献之,世祖乃令谦之止于张曜之所,供其食物。时朝野闻之,若存若亡,未全信也。崔浩独异其言,因师事之,受其法术。于是上疏,赞明其事曰:“臣闻圣王受命,则有天应。而《河图》、《洛书》,皆寄言于虫兽之文。未若今日人神接对,手笔粲然,辞旨深妙,自古无比。昔汉高虽复英圣,四皓犹或耻之,不为屈节。今清德隐仙,不召自至。斯诚陛下侔踪轩黄,应天之符也,岂可以世俗常谈,而忽上灵之命。臣窃惧之。”世祖欣然,乃使谒者奉玉帛牲牢,祭嵩岳,迎致其余弟子在山中者。于是崇奉天师,显扬新法,宣布天下,道业大行。浩事天师,拜礼甚谨。人或讥之。浩闻之曰:“昔张释之为王生结衤蔑”吾虽才非贤哲,今奏天师,足以不愧于古人矣。”及嵩高道士四十余人至,遂起天师道场于京城之东南,重坛五层,遵其新经之制。给道士百二十人衣食,齐肃祈请,六时礼拜,月设厨会数千人。
世祖将讨赫连昌,太尉长孙嵩难之,世祖乃问幽征于谦之。谦之对曰:“必克。陛下神武应期,天经下治,当以兵定九州,后文先武,以成太平真君。”真君三年,谦之奏曰:“今陛下以真君御世,建静轮天宫之法,开古以来,未之有也。应登受符书,以彰圣德。”世祖从之。于是亲至道坛,受符录。备法驾,旗帜尽青,以从道家之色也。自后诸帝,每即位皆如之。恭宗见谦之奏造静轮宫,必令其高不闻鸡鸣狗吠之声,欲上与天神交接,功役万计,经年不成。乃言于世祖曰:“人天道殊,卑高定分。今谦之欲要以无成之期,说以不然之事,财力费损,百姓疲劳,无乃不可乎?必如其言,未若因东山万仞之上,为功差易。”世祖深然恭宗之言,但以崔浩赞成,难违其意,沉吟者久之,乃曰:“吾亦知其无成,事既尔,何惜五三百功。”
九年,谦之卒,葬以道士之礼。先于未亡,谓诸弟子曰:“及谦之在,汝曹可求迁录。吾去之后,天宫真难就。”复遇设会之日,更布二席于上师坐前。弟子问其故,谦之曰:“仙官来。”是夜卒。前一日,忽言“吾气息不接,腹中大痛”,而行止如常,至明旦便终。须臾,口中气状若烟云,上出窗中,至天半乃消。尸体引长,弟子量之,八尺三寸。三日已后,稍缩,至敛量之,长六寸。于是诸弟子以为尸解变化而去,不死也。
时有京兆人韦文秀,隐于嵩高,征诣京师。世祖曾问方士金丹事,多曰可成。文秀对曰:“神道幽昧,变化难测,可以暗遇,难以预期。臣昔者受教于先师,曾闻其事,未之为也。”世祖以文秀关右豪族,风操温雅,言对有方,遣与尚书崔赜诣王屋山合丹,竟不能就。时方士至者前后数人。河东祁纤,好相人。世祖贤之,拜纤上大夫。颍阳绛略、闻喜吴劭,道引养气,积年百余岁,神气不衰。恆农阎平仙,博览百家之言,然不能达其意,辞占应对,义旨可听。世祖欲授之官,终辞不受。扶风鲁祈,遭赫连屈孑暴虐,避地寒山,教授弟子数百人,好方术,少嗜欲。河东罗崇之,常饵松脂,不食五谷,自称受道于中条山。世祖令崇还乡里,立坛祈请。崇云:“条山有穴,与昆仑、蓬莱相属。入穴中得见仙人,与之往来。”诏令河东郡给所须。崇入穴,行百余步,遂穷。后召至,有司以崇诬罔不道,奏治之。世祖曰“崇修道之人,岂至欺妄以诈于世,或传闻不审,而至于此。古之君子,进人以礼,退人以礼。今治之,是伤朕待贤之意。”遂赦之。又有东莱人王道翼,少有绝俗之志,隐韩信山,四十余年,断粟食麦,通达经章,书符录。常隐居深山,不交世务,年六十余。显祖闻而召焉。青州刺史韩颓遣使就山征之,翼乃赴都。显祖以其仍守本操,遂令僧曹给衣食,以终其身。
太和十五年秋,诏曰:“夫至道无形,虚寂为主。自有汉以后,置立坛祠,先朝以其至顺可归,用立寺宇。昔京城之内,居舍尚希。今者里宅栉比,人神猥凑,非所以祗崇至法,清敬神道。可移于都南桑乾之阴,岳山之阳,永置其所。给户五十,以供斋祀之用,仍名为崇虚寺。可召诸州隐士,员满九十人。”
迁洛移鄴,踵如故事。其道坛在南郊,方二步,以正月七日、七月七日、十月十五日,坛主、道士、高人一百六人,以行拜祠之礼。诸道士罕能精至,又无才术可高。武定六年,有司执奏罢之。其有道术,如河东张远游、河间赵静通等,齐文襄王别置馆京师而礼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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