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名枚,字子才,年二十一举博学鸿词科,乾隆四年成进士,改为庶吉士,出为县令;着「小仓山房诗集」、「随园文集」等。其诗曰:『戒外荷兰国,开疆自本朝。四围城是海,终日耳闻潮。弹压须骢马,威棱借皂雕。谏书留玉陛,飞盖出虹桥。鼓角龙听避,妖星剑照消。甲光秋万里,刀影雪千条。古迹无唐、汉,奇功有管、萧。风和知浪静,弦缓使弓调。笔洗扶桑月,花低螺女箫。装宁资陆贾,人自爱班超。虎节三关重,瓜期两载遥。安边应努力,莫负侍中貂』。按台湾开疆,肇自延平,非由清代;简斋清人,故尊其本朝尔。
台南宁南门下,有五妃墓道碑,为乾隆十一年台湾道庄年所立,刻巡台御史六十七、范咸之诗;风雨飘摇,渐就磨灭。为录于此,以存古迹。
六御史诗云:『东风骀荡天气清,载驰骢马春巡行。刺桐花落林投畔,森然古墓何峥嵘。路旁老人为余泣,当年一线存前明。天兵既克澎湖岛,维时五烈皆捐生。至今坏土都无恙,谁为守护劳山精。云封马鬣连衰草,四围怪石争纵横。时闻鬼母悲啼苦,想见仙娥笑语声。岁岁里民寒食节,椒浆频奠陈香羹。满目凄凉已感叹,更闻此语尤伤情。有明岁晚多节义,樵夫渔父甘遭烹。岛屿最后照英烈,顽廉懦立蛮妇贞。田横从死五百皆壮士,吁嗟五妃巾帼真堪旌』。
范御史诗云:『明亡已历四十载,死节犹然为故明。荒冢有人频下马,真令千古气如生』。
『天荒地老已无亲,肯为容颜自爱身。遥望中原肠断绝,伤心不独是亡人』。
『君后相从殉社稷,虞兮未敢笑重瞳。朝廷倘使增陪祀,臣妾应教祭享同』。
『田妃金碗留遗穴,何似贞魂聚更奇。三百年来数忠义,五人个个是男儿』。
『可怜椎髻文身地,小字人传纪载新。却恨燕京翻泯灭,英风独让费宫人』。
『忍把童家旧誓忘,孝陵风雨怨苍苍。芳魂若向秦淮去,正好乘潮到故乡』。
『长恨丁宁数语余,从容犹自系簪裾。邽西便是埋香地,三女坟应近阖闾』。
『封题无树一孤岑,剩有儿童踯躅吟。岂是五丁开蜀道,却缘望帝哭春深』。
『明妃无命死胡沙,青冢荒凉起暮笳。争比冰心明似月,隔江不用怨琵琶』。
『垒垒荒坟在海滨,魂销骨冷为伤神。须知不是经沟渎,绝胜要离冢畔人』。
『又逢上已北邙来,宿草新浇酒一杯。自古宫人斜畔土,清明可有纸钱灰』?
『十姨庙已传讹久,参昂还应问水滨。此日官僚为表墓,五妃直可比三仁』。
按六御史字居鲁,满洲镶红旗人,官户部给事中。乾隆九年巡台,着「使署闲情」、「台海采风图考」、「番社采风图考」各一卷。范御史字贞吉,号九池,浙江仁和人,雍正元年进士。乾隆十年巡台,志称善政,着「浣浦诗钞」、「婆娑洋集」。
六居鲁侍御有澄台观海之作,诗曰:『层台爽气豁双眸,远望沧溟万顷收。赤雾衔将红日暮,银涛拍破碧云秋。鲲鹏飞击三千水,岛屿平堆十二楼。极目神洲缈无际,东南形势此间浮』。
鹿耳门汛即事云:『乘风纔命驾轻航,回首荒城已渺茫。日与云山争隐见,天连波浪若低昂。巡行鹿耳新防汛,指点鲲身旧战场。谁道疆隅惟恃险,圣朝威德是金汤』。
偶成云:『饱啖槟榔不是贫,无分妍丑尽朱唇。颇嫌水族名新妇(新妇啼,鱼名),却爱山蕉号美人(美人蕉,花名)。剧演南腔声调涩,星移北斗女牛真。生憎负贩犹罗绮(台俗尚奢,有衣罗绮而负贩者),何术民风使大淳」?
居鲁又有咏物诗数首,亦采风者之责也。
方司马惠九头柑柬谢云:『海壖残腊试霜柑,纔挹清香兴已酣。采自千头金颗重,携来九瓣玉浆甘。种传瓯粤原无匹,宴饮华林旧锡三。不是乘槎远行役,殊方佳味那能谙』?按九头柑即虎头柑,实小于柚,色黄而酸。
七里香云:『雪魄冰姿淡淡妆,送春时节弄芬芳。看花何止三回笑(每岁开花,率三、五度),惹袖犹余半日香。竟使青蝇垂翅避,不教昏瘴逐风狂(能袪蝇蚋,并辟烟瘴)。灵均莫漫悲兰茞,正色宜令幽谷藏』。按七里香即山矾,台人植为篱落,香闻数里。
頳桐花云:『枝柔叶厚碧痕浓,色艳还看花发重。朱萼临风迷紫蝶,丹须和露浥黄蜂。剪残锦彩枝头见,敲碎珊瑚月下逢。好是年年夸竞渡,沿江如火映鱼龙』。按頳桐花一名龙船花,五月盛开,色红如火。
范九池侍御有再迭台江杂咏,为「婆娑洋集」中之佳构。诗曰:『弥茫徼外辟穷途,飞渡横洋计不迂。瀇瀁自来瓯脱地,屏藩藉此弹丸区。灵槎好系扶桑木,赤石谁传瀛海图(「神异经」云:南方裔外,赤石为墙,今台陶瓦皆赤)。千树刺桐红似火,锦官直欲拟成都』。
『汗漫真成不系舟,连樯还裹片帆头(海舟欲疾,则加片帆于樯上)。远瞻沙马矶边石(凤山县有沙马矶,吕宋往来船以此山为指南),近眺澄台海上楼(澄台观海,为郡治八景之一)。云物有情随我往,鲸鲕未辨悔空游。剧怜春瘴迷人目,清梦何从觅九州岛』。
『西天小寺礼弥陀(府治有小西天寺),故郑园亭日渐蹉(悉改为寺)。铜炮风雷金甲动(「郑氏逸事」:龙硕者,大铜炮也;成功见水底有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