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值大圣,独排众毁,付以宰事,苟利于国,岂辞糜殒?顾自念行不足以悦众,而怨怒实积于亲贵之尤;智不足以知人,而险讠皮常出于交游之厚。且据势重而任事久,有盈满之忧;意气衰而精力弊,有旷失之惧。历观前世大臣,如此而不知自弛,乃能终不累国者,盖未有也。此某所以不敢逃逋慢之诛,欲及罪戾未积,得优游里闾,为圣时知止不殆之臣,庶几天下后世,于上拔擢任使,无所讥议。伏惟明公方佐佑大政,上为朝廷公论,下及僚友私计,谓宜少垂念虑,特赐敷陈。某既不获通章表,所恃在明公一言而已。心之精微,书不能传,惟加悯察,幸甚。不宣。
【答曾子固书】
某启:久以疾不为问,岂胜向往!前书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故语及之。连得书,疑某所谓经者佛经也,而教之以佛经之乱俗。某但言读经,则何以别于中国圣人之经?子固读吾书每如此,亦某所以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也。然世之不见全经久矣,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故某自百家诸子之书,至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矣,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然于墨、晏、邹、庄、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而已。子固视吾所知,为尚可以异学乱之者乎?非知我也。方今乱俗不在于佛,乃在于学士大夫沉没利欲,以言相尚,不知自治而已。子固以为如何?苦寒,比日侍奉万福。自爱。
●卷七十四
◎书
【上相府书】
某闻古者极治之时,君臣施道以业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其泽者,为之焦然耻而忧之。瞽聋、侏儒,亦各得以其材,食之有司。其诚心之所化,至于牛羊之践,不忍不仁于草木,今《行苇》之诗是也。况于所得士大夫也哉?此其所以上下辑睦而称极治之时也。伏惟阁下方以古之道施天下,而某之不肖,幸以此时窃官于朝,受命佐州,宜竭罢驽之力,毕思虑,治百姓,以副吾君吾相于设官任材、休息元元之意,不宜以私上,而自近于不敏之诛。抑其势有可言,则亦阁下之所宜怜者。某少失先人,今大母春秋高,宜就养于家之日久矣。徒以内外数十口,无田园以托一日之命,而取食不腆之禄,以至于今不能也。今去而野处,念自废于苟贱不廉之地,然后有以共裘葛,具鱼菽,而免于事亲之忧,则恐内伤先人之明,而外以累君子养完人材之德。濡忍以不去,又义之所不敢出也。故辄上书阙下,愿殡先人之丘冢,自托于库,以终犬马之养焉。伏惟阁下观古之所以材瞽聋、侏儒之道,览《行苇》之仁,怜士有好修之意者,不穷之于无所据以伤其操,使老者得养,而养者虽愚无能,无报盛德,于以广仁孝之政,而曲成士大夫为子孙之谊,是亦君子不宜得已者也。黩默冒威尊,不任皇恐之至。
【上富相公书】
某不肖,当朝廷选用才能、修立法度之时,不以罪废而蒙器使,此其幸固已多矣。某窃自度,守一州尚不足以胜任,任有大于一州者,固知其不胜也。自被使江东,夙夜震恐,思得脱去,非独为私计,凡以此也。三司判官,尤朝廷所选择,出则被使漕运,而金谷之事,某生平所不习,此所以蒙恩反侧而不敢冒也。惟不肖常得出入门下,蒙眷遇为不浅矣。平居不敢具书以勤左右之观省,幸缘恩惠所及,敢布其私心。诚望阁下哀其忠诚,载赐一州,处幽闲之区,寂寞之滨。其于治民,非敢谓能也,庶几地闲事少,夙夜悉心力,易以塞责,而免于官谤也。若夫私养之势,不便于京师,固尝屡以闻朝廷,而熟于左右者之听矣。今兹蒙恩厚、赐禄多,岂宜复言私计不便乎?虽然,所辞者才力所不能,而所愿犹未安理分也。亦冀阁下哀之。
【上曾参政书】
某闻古之君子立而相天下,必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而役使之。故人得尽其材,而乐出乎其时。今也某材不足以任剧,而又多病,不敢自蔽,而数以闻执事矣。而阁下必欲使之察一道之吏,而寄之以刑狱之事,非所谓因其材力之所宜也。某亲老矣,有上气之疾日久,比年加之风眩,势不可以去左右。阁下必欲使之奔走跋涉,不常乎亲之侧,非所谓因其形势之所安也。伏惟阁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故某得布其私焉。论者或以为事君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人臣之义也。某窃以为不然。上之使人也,既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则使之左而左,使之右而右,可也。上之使人也,不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上将无以报吾君,下将无以慰吾亲,然且左右惟所使,则是无义无命,而苟悦之为可也。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者,义无所避之也;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义无所辞之也。今天下之吏,其材可以备一道之使,而无不可为之势,其志又欲得此以有为者,盖不可胜数。则某之事,非所谓不可辞之地而不可避之时也。论者又以为人臣之事其君,与人子之事其亲,其势不可得而兼也。其材不足以任事,而势不可以去亲之左右,则致为臣而养可也。某又窃以为不然。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