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于时,惜乎其老矣,不得与夫虎豹、翟之文章,便冉、豫章、竹箭之材,俱出而为用于天下,顾藏其神奇,而与龙蛇杂此土以处也。然君浩然有以自养,遨游于山川之间,啸歌讴吟,以寓其所好,终身乐之不厌,而有诗数百篇,传诵于闾里。他日,出《灵谷》三十二篇以属其甥曰:“为我读而序之。”惟君之所得,盖有伏而不见者,岂特尽于此诗而已?虽然,观其刻万物,而接之以藻缋,非夫诗人之巧者,亦孰能至于此。
【送陈兴之序】
先人为临江军判官,实佐今驾部员外郎陈公。其后二十五年,公之子兴之主泰之如皋簿,某为判官淮南,以事出如皋,遇之,相好也。其后二年归京师,兴之亦以进士得嘉庆院解,复遇之,相好加焉。兴之试礼部有日,今宰相,其世父也,奏前试罢之以避嫌。兴之当远官,逾数月,乃得泉之晋江主簿去。陈公世大家,仕宦四十年,连坐谪流落,不得所欲,其意不能毋望兴之贵富世其家也。兴之亦诚博学,能文辞,有气节,吾意其为进士宜有得焉。今失所欲,又为所谓主簿者,远其亲三千里不啻,是其心独能毋介然者邪?夫大公之道行,上之人子弟苟贤者,任而进之无嫌也,下之人固亦不以嫌之。今兴之去,知者皆怜其才之可以进焉而不得,无以慰其亲也。吾于兴之又世故,故又为之思所以慰其亲,豁其心之介然者,不得其说,而独以悲大公之道不行焉。
【送李著作之官高邮序】
君之才,绅多闻之。初君视金陵酒政,人皆惜君不试于剧而沦于卑冗,君将优为之,曰:“孔子尝为乘田、委吏矣,会计当而已矣,牛羊蕃而已矣。”既而又得调高邮关吏,人复惜君不试于剧而沦于卑冗,君言如初,色滋蔓喜。於戏!今之公卿大夫,据徼乘机,钻隙抵,仅不盈志,则戚戚以悲,君乃然反之,此蒙所以高君也。抑有猜焉,古之柄国家者,有戢景藏采,恬处下列,拔而致之朝,使相谟谋。今岂不若古邪?奚遂君请而弗拔也?
【石仲卿字序】
子生而父名之,以别于人云尔。冠而字,成人之道也。奚而为成人之道也?成人则贵其所以成人而不敢名之,于是乎命以字之,字之为有可贵焉。孔子作《春秋》,记人之行事,或名之,或字之,皆因其行事之善恶而贵贱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字而不名者,十二人而已。人有可贵而不失其所以贵,乃尔其少也!闽人石仲卿来请字,予以子正字之,附其名之义而为之云尔。子正于进士中名知经,往往脱传注而得经所以云之意。接之久,未见其行己有阙也,庶几不失其所以贵者欤!
【伴送北朝人使诗序】
某被敕送北客至塞上,语言之不通,而与之并辔十有八日。亦默默无所用吾意。时窃咏歌,以娱愁思当笑语。鞍马之劳,其言有不足取者。然比诸戏谑之善,尚宜为君子所取。故悉录以归,示诸亲友。
【唐百家诗选序】
余与宋次道同为三司判官,时次道出其家藏唐诗百馀编,诿余择其精者。次道因名曰《百家诗选》。废日力于此,良可悔也。虽然,欲知唐诗者,观此足矣。
【善救方后序】
孟子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臣某伏读《善救方》而窃叹曰:此可谓不忍人之政矣!夫君者,制命者也。推命而致之民者,臣也。君臣皆不失职,而天下受其治。方今之时,可谓有君矣。生养之德,通乎四海,至于蛮夷荒忽,不救之病,皆思有以救而存之。而臣等虽贱,实受命治民,不推陛下之恩泽而致之民,则恐得罪于天下而无所辞诛。谨以刻石,树之县门外左,令观赴者自得而不求有司云。皇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序。
【送陈升之序】
今世所谓良大夫者,有之矣,皆曰“是宜任大臣之事者”。作而任大臣之事,则上下一失望,何哉?人之材有小大,而志有远近也。彼其任者小而责之近,则煦煦然仁而有馀于仁矣,孑孑然义而有馀于义矣。人见其仁义有馀也,则曰“是其任者小而责之近,大任将有大此者然。”上下俟之云尔,然后作而任大臣之事。作而任大臣之事,宜有大此者焉,然则煦煦然而已矣,孑孑然而已矣,故上下一失望。岂惟失望哉!后日诚有堪大臣之事,其名实蒸然于上,上必惩前日之所俟而逆疑焉;暴于下,下必惩前日之所俟而逆疑焉。上下交疑,诚有堪大臣之事者,而莫之或任。幸欲任,则左右小人得引前日之所俟惩之矣。噫!圣人谓知人难,君子恶名之溢于实,为此则奈何?亦精之而已矣。恶之则奈何?亦充之而已矣。知难而不能精之,恶之而不能充之,其亦殆哉!予在扬州,朝之人过焉者多,堪大臣之事,可信而望者,陈升之而已矣。今去官于宿州,予不知复几何时乃一见之也。予知升之作而任大臣之事,固有时矣。煦煦然仁而已矣,孑孑然义而已矣,非予所以望于升之也。
【张刑部诗序】
刑部张君诗若干篇,明而不华,喜讽道而不刻切,其唐人善诗者之徒欤!君并杨、刘,杨、刘以其文词染当世,学者迷其端原,靡靡然穷日力以摹之,粉墨青朱,颠错丛庞,无文章黼黻之序,其属情藉事,不可考据也。方此时,自守不污者少矣。君诗独不然,其自守不污者邪?子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观君之志,然则其行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