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治,忧将在于近,而夷狄岂足道哉?”即上书言数事,以为事不尔,后当如此,既而皆如其云。公之遭诬,人以为冤,退而贫,人为之忧也。而公所为十馀万言,皆天下事,古今之所以存亡治乱,至其冤且困,未尝一以为言。公没,而其家得其遗疏,曰:“刘向有言:‘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舍而善政还。’此可谓明白之论切于今者。夫夷狄动于外,百姓穷于下,臣以谓尚未足忧也。臣之所谓可忧者,特在分诸臣之忠邪而已。”其大略如此,而其详有人之难言者。盖公既病而为之,未及上而终云。呜呼,其尤可以见公之志也。夫谏者贵言人之难言,而传者则有所不得言,读其略不失其详,后世其有不明者乎?公之事亲,心意几微,辄逆得之。好学不怠,而不以求闻于世。所见士大夫之丧葬二人,逆一人之柩以归,又字其孤;又一人者,宰相舅,尝为赞善大夫,死三十年犹殡,殡坏,公为增修,又与宰相书责使葬之。此公之行也。盖公之试于事者小而不尽其材,而行之所加又近,唯其文可以见公之所存而名后世。故公之故人子王某,取其尤可以铭后世者,而为铭曰:
夫辨邪正之实,去万事之例,而归宰相之责。破佛与老,合兵为农,以立天下之本。设学校,奖名节,以材天下之士。正名分,定考课,通财币,以成制度之法。古之所以治者,不皆出于此乎?而《时议》之言如此。读其书以求其志,呜呼,公之志何如也。
【内翰沈公墓志铭】
公姓沈氏,讳遘,字文通,世为杭州钱塘人。曾祖讳某,皇赠兵部尚书。祖讳某,皇赠吏部尚书。父扶,今为尚书金部员外郎。公初以祖荫补郊社斋郎,举进士于廷中为第一,大臣疑已仕者例不得为第一,故以为第二,除大理评事,通判江宁府。当是时,公年二十,人吏少公,而公所为卓越已足以动人,然世多未知公果可以有为也。祀明堂恩,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岁满召归,除太常丞、集贤校理,判登闻鼓院、吏部南曹,权三司度支判官,又判都理欠凭由司。于是校理八年矣,平居闭门,虽执政,非公事不辄见也,故虽执政初亦莫知其为材。居久之,乃始以同修起居注,召试知制诰。及为制诰,遂以文学称天下。金部君坐免归,求知越州,又移知杭州。锄治奸蠹,所禁无不改,崇奖贤知,得其欢心,两州人皆画像祠之。英宗即位,召还,句当三班院,兼提举兵吏司封官告院,兼判集贤院,延见劳问甚悉。居一月,权发遣开封府事。公初至,开封指以相告曰:“此杭州沈公也。”及摄事,人吏皆屏息。既而以知审官院,遂以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公旦昼视事,日中则廷无留人,出谢诸客,从容笑语。客皆怪公独有馀日,而畿内翕然称治,人人如公坐视其左右。于是名实暴振发,贤临一时,自天子大臣皆论以为国之器,而闾巷之士奔走谈说,欢呼鼓舞,以不及为恐。会母夫人疾病,请东南一州视疾,英宗曰:“学士岂可以去朝廷也?”明日,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充群牧使,兼权判吏部流内铨、判尚书礼部。公虽去开封,然皆以为朝夕且大用矣,而遭母夫人丧以去。英宗闻公去,尤悼惜,时遣使者追赐黄金,而以金部君知苏州。公居丧致哀,寝食如礼,以某年某月得疾杭州之墓次,某日至苏州,而以某日卒,年四十有三。三男子,六女。中男恭嗣,后公六日卒。隆嗣、延嗣与六女,皆尚幼。夫人陆氏,封安定郡君。公官右谏议大夫,散官朝散大夫,勋轻车都尉,爵长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有文集十卷。公平居不常视书,而文辞敏丽可喜,强记精识,长于议论,世所谓老师宿学无所不读,通于世务者,皆莫能屈也。与人甚简,而察其能否贤不肖尤详,视遇之各尽其理。为政号为严明,而时有所纵舍,于善良贫弱,抚恤之尤至。在杭州,待使客多所阔略,而州人之贫无以葬及女子失怙恃而无以嫁者,以公使钱葬嫁之,凡数百人。于其卒,知与不知,皆为之叹惜。某年某月某日葬公杭州某乡某里。铭曰:
沈公仪仪,德义孔时。升自东方,其明孰夷?视瞻叹誉,无我敢疵。正昼而陨,呜呼可悲。序传有史,亦在铭诗。
【王深父墓志铭】
吾友深父,书足以致其言,言足以遂其志,志欲以圣人之道为己任,盖非至于命弗止也。故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取舍、进退、去就必度于仁义。世皆称其学问文章行治,然真知其人者不多,而多见谓迂阔,不足趣时合变。嗟乎,是乃所以为深父也。令深父而有以合乎彼,则必无以同乎此矣。尝独以谓天之生夫人也,殆将以寿考成其才,使有待而后显,以施泽于天下。或者诱其言以明先王之道,觉后世之民。呜呼,孰以为道不任于天,德不酬于人,而今死矣。甚哉,圣人君子之难知也。以孟轲之圣,而弟子所愿,止于管仲、晏婴,况馀人乎?至于扬雄,尤当世之所贱简,其为门人者,一侯芭而已。芭称雄书,以为胜《周易》。《易》不可胜也,芭尚不为知雄者。而人皆曰:“古之人生无所遇合,至其没久而后世莫不知。”若轲、雄者,其没皆过千岁,读其书、知其意者甚少,则后世所谓知者未必真也。夫此两人以老而终,幸能著书,书具在,然尚如此。嗟乎深父,其智虽能知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