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之梁。此不曰不臣不民,而曰命受分定者,岂不瞽惑与?然亦谁阶之乎?其皆赏罚不当而德眚无归,民厌其势而一归于命,悲矣。(同上。)
【名实论上】
事有异同,则情有逆顺。故好恶而毁誉不能已。是名生于天下之好恶,而成于天下之贵贱。时之所好,果是也欤?时之所恶,果非也欤?士不顾其伤志害德,随物而上下。故弃世之所恶,而趋世之所好,则天下贵之。弃世之所好,而趋时之所恶,则天下贱之。故曰: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而不善者恶之。是名生于好恶,而好恶之情,未赏辨也。是以近义则行,何众恶之足畏也。远义则止,何众好之能顺也。士有不得乎名,则不急乎为善。故名虽高于其乡而行不信于发,立其朝而忠不尽于君,是以不实之弊,其所以有者也。然得名而行于世,则所恶而安,故以名为事者,身乐而意放。此名出于人之所甚欲,而得之不辞也。是好名必求胜,必用强。好名则讳过而善不进,求胜则幸人之不及,而徒欲以自见也。用强则过惟恐在己,而善惟恐在人。若然,则争能忌才之士并处于世,而更为强弱。嗟夫,求名所以自厚,适所以自薄。好胜所以自高,乃所以自下。以身徇物,则内轻而外重,非自薄与?信己不足,而求人之必信,非自下与?如能洁其身,则全其内,行其志,而不求于外,天下归之不为悦,天下去之不为憾,顾天下或违或从,盖无有已,又奚毁誉之可加,而得丧之存怀也?故士无守名之累者,所以得其实。然势不行,法不立,贤者少而不肖者多,纷纶扰攘,布处天下。强者自其己强而乐其善,弱者困于己弱而人乐其有过。此人情之至恶。因其疑心,而有不能以自尽。君子于斯,其可以不察乎?况欲为治,则以得人为先。用人,则以名实为本。然名实之弊如此,其可以苟取而不慎乎?(同上。)
【名实论中】
一乡之人不能辨,则可欺以言。一国之人不能察,则可欺以行。天下之士不能知,则可以欺以名。盖听有所不至则巧言胜,俗有所不能则伪行尊,道有所不明则虚名立。然而巧言虽传,不中理则尚有可辨。伪行虽固,不中义则尚有可察。名不得其实,而欲得其伪,则虽縻岁月,殚思虑,有不能尽之者。故名乱实而欲求其伪,则先王于道未尝存而不讲,于政未尝存而不议也,是亦无所苟而已。然近世之士,矜名而自是,好高而不能相下也。不知自虚所以有取,自下所以有得。故道失而无求,政荒而无问。自知不审,而志欲求问于人。如贩夫之售货,耕人之待获。其役物而失信,要时而丧己,有待于外也如此,是可悲矣。古者,明于自得而无所蔽,故常反身而观其实。其能可以为卑,方其居卑,则劳而不怨。有志可以用大,方其用大,则安而不矜。故居卑者不愧劳,用大者不易事,远近相维,本末相应,而天下之治毕举。是盖名不浮实,则实不可以妄加,多不可以妄损。故名彻于朝廷公卿大夫之间,而士不遗于穷邦陋壤之远,得之无疑,用之必称,其名非有以欺世也。及至诚之道亡,而天下苟于从事,上无以得下之情,下无以应上之实,名愈高则其诡谲愈多,行愈隆则其养伪文饰愈甚,进退不以诚相怀,利害不以情相收。求欲之心多,而及物之志寡。故其任重则颠覆,任轻则怨诽。是四方之士,其意莫不以天下自任之为患也。奈何随而用之,则有丧而无得?彼皆欲为其大,则将就一二为之小,则天下功薄而不修,业废而不补。盖好名之士众,而去取之计昏,虽有可用之士,莫得而见,疑名足以乱实也。好高而不适于用,虽有所取,而耻事其已能,而务为其所不至,遂亦丧其所长而效不立,此其甚弊也。然而才有馀而治其寡,则事举而功倍。才无馀而专其多,则智寡而易败。此好名无实必至之势也。合工技力役,犹所不夺也。以伎从利,虽不售则亦不怨。易业而相为事,惜其业之不专,而忘其势之必取也。故函人不以治弓矢,陶人不以治轮舆。巧有所偏,智有所尽,不以其所不习自名而欺世取名也。以力事人者,虽不用,终不以其所不能而求役于人,自信其能,而有待也。故善于御车者不善操舟,习于用陆者不习于用川。其致力各得其至,而所趋相反,所效不同也。故名实不乱,不如工伎力役。然世之好名,举欲兼天下之能,尽天下之务,意欲与圣人并游于世,而争相先后。故天下恃名而不恃实,求胜而不求义,傲侮当世而无所惮,尊隆自许而无所愧,然而天下从之,而公论灭矣。是以轩冕爵禄不及善士,而天下无以劝,矫伪浇浮之风,起而不可御。其为惑天下也,有甚于此乎?(同上。)
【名实论下】
自古深患,莫大于不智,而轻与次之。不智则天下用巧,直道隐而至沦废矣。轻与则天下苟于妄合,而幸于偶遇,其俗浮而其行偷也。是天下不明,而名也乱实。惟至智则不以理惑。兼众人之所不能明,尽众人之所不能察,观所举则知所志,审所守则知所用,天下至隐之情无所施于上。如此则何名之可加,而何实之可诬?然而智有所强,而不能尽于物,则其可取者益疏,其可弃者益密。是故伪起于动止之间而莫之察,奸出于俯仰之近而莫之辨,至使贪者托名以肆欲,夸者托名以擅权,辨者托名以行说,暴者托名以残物。实不足而名有馀,则其为患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