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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临川集-宋-王安石-第267页

人之训矣。恭维执事,禀天正气,为朝名臣,以文雅蹇谔,简在上意。是以出人台阁,践履中外,朝廷百执事,天下之人,孰不惮执事之威名,服执事之德望?谓师尹庶士,坯冶群品,天子用之,期于匪久。虽某居丧之制,越在草土,厌冠苞屦,不入公门,苟候外除,然后请于左右。倏然朝廷走一封之传,升执事于严近,与诸公对掌机政,召和气于天下。则必廉隅之上,体貌之殊绝,廊庙之间,贵贱之不接。某于是时,愿拜风采,则无因而至前矣。今所以道可进之时,不以丧礼自忌,直诣铃下,期一拜伏者,诚以斯时之难得会也。执事必以某进得其时,于道无所戾,赐之坐次,察其言行。若乃时政之得失,国家之大体,虽不能尽识其所底,至于前古之盛鉴,圣贤之大意,亦少见其素蕴焉。而某受知于执事,岂止于兹乎?冀异时执事陶熔之下,庶或裨于均政之万一。言质意直,干浼英听,无任惶越之至。(《王文公文集》卷二。)
【上龚舍人书】
闰八月七日,具位王某谨白书于安抚谏院舍人:某读《孟子》,至于“不见诸侯”,然后知士虽厄穷贫贱,而道不少屈于当世,其自信之笃、自待之重也如此。是皆出处之义,上下之合,不可苟也。为人上者而不以是,不足与有为。为人下者而不以是,虽有材不足以有为,其进几于祸矣。在上不骄,在下不谄。此进退之中道也。某尝守此言,退而甘自处于为贱,夜思昼学,以待当世之求,而未尝怀一刺,吐一言,以干公卿大夫之间,至于今十年矣。已而思之,方孟子之时,天下纷乱。诸侯皆欲自以为王,强攻弱,大并小,战伐侵入,无岁无之。此乃存亡得失之秋,所谓得士则兴、失士则亡之时也。故下得以自重,而上不可以不求焉。方今席奕世之基业,治虽未及三代、两汉,然亦可以谓之亡事矣。其选才取士,外则贤良进士诸科之举,内则公卿提转郡守之荐。然皆士自媒绍其所长,以干于当世,然后得充其选,未尝闻公卿大夫能自察其贤而荐之者。则士之包羞冒耻,栖栖屑屑,伺人之颜色,徇时之好尚,以谋进退者,世未尝为辱也。又岂知论出处进退之义者哉?今公卿大夫之取士,无问贤否,而媚于己者好之。今士之进退不以义,而惟务苟合而已。吁,可悲也。方公卿大夫据高明之势,外以富贵自尊,内以智能自负,必不欲求于人,欲人之求己,士不欲求于人,如此则上下之合,无时可得矣。某是以翻然改曰:“苟一往公卿大夫之门,与之议论,察其为人,可与言则进,不可与言则退,于道宜未为屈也。”由是颇欲虚游于当世公卿大夫之间,以观可否而去就之。方自窜于穷远僻陋之地,其势不得以往也。比闻天子念东南之民,困于昏垫,辍侍从之臣,亲至其地,以劳徕安集之。某私切自喜,以其所谓当世之公卿大夫,将得而见之矣。既而问某者果谁邪?又有以阁下名告之者,而因含笑大喜曰:“以阁下之势,方用于朝廷。以阁下之贤,尝闻于天下。则某不待接其议论,察其为人,而后知其可以说干之也。”矧阁下官曰谏诤,出宣霈泽,当思所以副朝廷待之之意,则天下之利害,生民之疾苦,未宜忽之而不以风夜疚怀也。傥有意于此,则非士君子不可与论焉。然则某之言,可冀其合矣。辄冒尊严,以进其说,阁下其择焉。某再拜。(同上。)
【再上龚舍人书】
闰八月九日,具位王某再白书于安抚舍人阁下:某前日辄以狂瞽之言,有闻于下吏。伏蒙阁下不间疏贱,借之以颜色,接之以从容,使极论而详说之。是其可以吐胸中之有发露于左右之时也。然辞有所未尽,意有所未竭,盖将有以,何哉?前日所与某言者,不过欲计校仓廪,诱民出粟,以纾百姓一时之乏耳。某之所欲言者,非此之谓也。愿毕其说,阁下其择焉。某尝闻善为天下计者,必建长久之策,兴大来之功,当世之人,涵濡盛德,非谓苟且一时之利,以邀浅鲜之功而已。夫水旱者,天时之常有也。仓禀财用者,国家常不足也。以不足之用,以御常有之水旱,未见其能济焉,甚非治国养民之术也。某不敢远引古昔,止于近者十馀年间,耳目之所经者论之。顷自庆历八年,河北、山东饥。皇二年、三年。两浙、淮南饥。三年、四年,江南饥。嘉五年,两浙饥。四年,福建饥。今年,淮南、两浙又饥。其川、广、夔、陕,京西、河东,则某闻见所不及,不可得而言也。某窃计之,历年才一纪,而岁之空匮,民至流亡殍死,居其太半,卒未闻朝廷有救之之术。岂非政失于苟且,而不建长久之策者哉?伏自庆历以来,南北饥馑相继,朝廷大臣,中外智谋之士,莫不恻然不忍民之流亡殍死,思所以存活之。其术不过发常平、敛富民,为饣粥之养,出糟糠之馀,以有限之食,给无数之民。某原其活者,百未有一,而死者白骨已被野矣。此有惠人之名,而无救患之实者也。某窃谓百姓所以养国家也,未闻以国家养百姓者也。《记》曰:“君者所养,非养人者也。”有子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此之谓也。昔者梁惠王尝移粟以救饥馑,孟子论而非之,所谓“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若夫治不由先王之道者,是徒善、徒法也。且五帝、三王之世,可谓极盛最隆,亦不能使五谷常登而水旱不至。然而无冻馁之民者,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