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之利,各任其俗,成乎便宜。
以今观之,则禁者诚非,而通者诚是也。何则?茗者山林之所产也,山林者人力之所营也。所营者博,则所生者众。所生者众,则所赋者余。所赋者余,则常生之业毕出于是矣。今乃申严号令,窒其私鬻之路,欲使民利一归于公,虽敛之计诚得其术,曾不知敝生于下而抵冒之狱阗然而起矣。及其不胜也,然后从而加之,民或至死亡而不惧令,或至峻烈而无益,久不易则无乃伤仁慈之政乎?而又上之而急,继以千艘,一岁之庸,动逾百倍,伤财暴众,无大于此,故曰禁者诚非也。今若普治天下,均其常法,上则蓄之以大扃,下则通之于商人。其直也,就中都而入之;其茗也,由外郡而与之。俾夫周旋海内,自受其益,所过关市,则悉增其税,所至郡国,则悉弛其禁。大可以减县官每岁之用,小可以息生民抵冒之狱,此谋一立,万世利之。故曰通者诚是也。二者之论,期于一择。〈同上〉
【议酒】
榷酤之兴久矣,桑羊建白之,武帝力行之,千秋奏罢之,新莽重立之,绝于魏,起于陈,盛于唐,大备于当今之世,其源益深,其本益固,其所害者多,所利者寡。虽有非常之智,弗能去其害也;虽有不世之略,弗能益其利也。盗滥日益起,争夺日益繁,狱讼日益长,刑辟日益峻。非酌以便宜而建以中道,则淳厚之化其何以致哉?昔武帝之世,骋志四夷,兵资国用皆所不赡,则置之者乃其榷也。孝昭之世,海内休息,务以仁政,绥怀于民,则废之者亦其宜矣。虽新莽诡制,强复其法,然历东汉魏晋,数百年间而弗复用焉。及陈氏膺统,文帝当御,始下诏令恢而袭之。至于有唐,厥制渐备,或定其酤之税,或别为三等之目,可否相半,损益相兼,行于一时,稍得其便。厥后京都免榷,以优乎大众之聚,五州榷曲,以当乎鬻卖之利,随所利害,以为定法。载在前史,灼有明验。我宋绍位,有三制焉。王城之中,则征其ろ而不征其市;闽蜀之地,则取其税而不禁其私;四方郡国,则各有常榷。军旅之饷,非是不能给也;帑藏之实,非是不能充也;岁时之课,非是不能足也;差茗之扃,非是不能并也,其名虽异而其课则同,其法则三而其利则一。课既同,利既一,则天下之制可以尽一矣。然朝廷所以不一者,盖将优遐迩之徼而重畿内之民。诚深利矣,孰若兼四海而利之?且盗滥争夺,天下之公患也;狱讼刑辟,天下之大殃也。今使王城之中则亡其公患,闽蜀之地则弃其大殃,其余郡国则兼殃患而有之。呜呼!亦仁者之所非也。
愚以谓京都之内则宜遵旧常之法;天下郡国则宜通闽蜀之制。无损于课而课以之集,不烦于刑而刑以之省。可以导仁政,可以消争心。前所谓酌其便宜而建以中道者,莫大于此。〈同上〉
【财用】
荀卿言富国之道曰节用裕民而善藏其余,节用以礼,裕民以政。所谓裕民者,取之有制,使之优厚之谓也;所谓节用者,使之出入有度,足以相掩之谓也。善哉!荀卿言富国而先及民者,知本欤!比咸平、景德虽有北警之役,而国用民力上下交足者,其是道哉?今日无向者之警役,而藏于国者或寡,赋于民者或多。何哉?且节用经制、百官谨职皆如向之时,胡为国用民力不加焉?是亦天时之水旱,兵食之多冗,管榷之未通。姑当乘丰而储备,利商而通货,练兵而去冗。昔尧汤水旱而民无捐瘠者,备先具也。唐大历后,国费能给者,刘晏辈利商转货也。兵贵精,昔曹公以五千敌众万,故冗食可省也。如是,其民赋少省,国用少充,庶几民裕国足如荀卿之言也。〈同上〉
【兵乘一】
可以均天下之土地而定军赋之法,唯井田为最备。其法之可见,唯周为最著。《周官》:王畿千里,天子正位于其内,而卿遂分治于其外。必以土均之法稽其人民,故小司徒以九地之别,为其三等任人之制。凡役之起,则家无过于一人,而其余为羡。故六卿六遂之中,有正卒、有羡卒五等。建国之制虽殊,而出军之数固不易于是也。盖天子六军,而成国半之。若鲁者有因周之成国,宜有三军者也。然僖公之颂曰“公车千乘”,又曰“公徒三万”,夫其徒三万者,固合于三军之制矣,其车千乘者,兵车一为卒七十五人,千乘常七万五千人,此六军之制也,鲁安得而有之?故明策以访于学者。夫鲁虽侯国,而出军之法不殊于畿内,故其三郊三遂之中,亦有正卒,有羡卒。颂之称曰“公车千乘”者,兼其正卒、羡卒之数而言之也。又曰“公徒三万”者,举其正卒之成数而言之也。僖公能复先君之土宇,而其车徒之盛如此,故颂者尽之,非兵赋之异也。〈同上〉
【议钱上】
夫制世御俗非一谋可尽也,便民益国非一术可该也。是以圣人在上,随轻重而御之。民所重则御之以轻,民所轻则御之以重。有刀布之法,有币帛之制。刀布者,货之流也;币帛者,货之源也。流非源不蓄,源非流不行。二者循环,迭相为救,此圣人有国御天下之大柄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王。文王已前德之盛者也,故其道虽立而其迹不传。
逮乎武王建祚,师望佐业,外则通三币之货,内则制九府之常,或名之刀,或名之布,或名之泉。刀者取其利也,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