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学问上验消长,非以天地见成之息,冒认为己有而息之也。仁者与物同体,亦惟体仁者而后能与物同之。驭气摄灵与定息以接天地之根诸说,恐是养生家所秘,与吾儒之息未可强而同。而要以收敛为主,则一而已。一动一静,为天地人之至妙,邵子是从易传“一阴一阳之谓道”看得来,无以继善成性、显仁藏用、盛得大业、生生不已,而终之以阴阳不测之神,即邵子至妙至妙之叹。阴阳迭运,动静相生,循环无端,而天地日月水火土石人鬼禽兽草木皆从生灭摩荡中成象成形,而莫知谁之所使,故曰至妙至妙者也。如曰气之灵为良知,即谓气之理为良知亦可。气有升降,便有动静,而谓良知无未发之时,岂别有说乎?
来书云:性为人之生理,息则其生生之机也。佛氏以见性为宗,吾儒之学亦以见性为宗。致良知,见性之宗也。性定则息定,而气自生生,故曰是集义所生者也,尽性以至于命也。若曰息则气定,则气命于性,而归于虚寂,则将入于禅定,非致知之旨矣。
息有二义:生灭之谓也。攻取之气息,则湛一之气复,此气化升降之机,无与于学问也。子之所谓息者,盖主得其所养则气命于性,配义与道,塞乎天地,生生之机也。传曰:虚者气之府,寂者生之机。今以虚寂为禅定,谓非致知之旨,则异矣。佛氏以虚寂为性,亦以觉为性,又有皇觉、正觉、圆觉、觉明、明觉之异,佛学养觉而啬于用时,儒用觉而失所养,此又是其大异处。
来书云:息之一字,范围三教之宗。老氏谓之谷神玄牝,其息深深。蒙庄氏谓之六月息,释氏谓之反息还虚,吾儒则谓之向晦入晏息,邵子谓之复媾之几,天地之呼吸也。是息,先天地而生,后天地而存,人能明此一息,是为天地氤氲,万物化生,一息通于今古。平旦之气,有不足言者矣。
易曰:随时之义大矣哉。泽中有雷,君子以向晦入晏息。盖亦康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之谣。消息盈虚,天行也,君子尚消息盈虚,亦只是随时之义。申申夭夭,休休荡荡,便是夫子息境。若是精神向里收敛,亦便是时时息,更无昼旦之别。其以息为范围三教之宗,而搀和二氏及养生家之言以神其说,疑××之×也。
来书云: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道谊未尝不利,未尝无功,但有计谋之心,则为有所为而为,即入于功利。先师所谓一心在根上培灌,不作枝叶花实之想,但得此根生意不息,不怕无枝叶花实,此是对症之药,所当时时勤服者也。
物上求正,随在致此良知,周乎物而不过云云,恐不免有功利心。君子以成德为行与德修罔觉,更无些子功利意,却别是一乾坤也。无妄六二之象曰:不耕获,未富也。言耕而获,便是功利,惟耕而不计获者,方是一心在根上培灌,不作枝叶花实之想。其间特毫厘之差,不知尊兄以何者为根,亦以何者为枝叶花实。格物是致知之功,随在致此良知,周乎物而不过,谓是为培灌根乎?亦只是培灌枝叶花实,便是培贯根也?鄙人之见,窃谓心体是根,事为是枝叶,事为之得其当处是花实。致虚守寂以养乎未发之中,而于感应之变化听其自然,人力无所与也,却是一心在根上培灌,不作枝叶花实之想。
来书云:吾人今日正当潜龙之学,不易乎世,不成乎名。故君子立心为己,莫先于淡,淡是入德之基。吾人潜不久,淡不下,只是世情心未忘。此是最初发轫第一步不可以不深省也。
君子黯然之学,便是潜龙之学。潜则含晦章美,专于内养以成其德,不见其有外,见之美,泊乎其淡也。潜故淡耳,非有心于淡也。故曰:不易乎世,不成乎名。谓是为发轫第一步是也。但前此既谓良知者,千圣之绝学,范围三教之宗,又谓息之一字,范围三教之宗,又谓千古圣学,只在几上用功,又以无前后、内外为千圣斩关第一义,又以乾知大始为浑沌初开第一窍,又谓千古道脉,只在虞廷道心之微,兹又以发轫第一步归之潜与淡,不知是一了百当耶?抑自有前后内外之可言也?
《答黄洛村》
夫喜怒哀乐岂无未发之时?但于其未发也,可以验吾寂然之体,常存此体,不离须臾,则大本立而达道行。初未尝遂以未发为大本也。…程子曰:“贞者,虚中无我之谓。”以虚中无我为体,则感应之能事毕矣,非虚寂之外别有所谓感应之贞也。
《答陈明水》(日本版《阳明门下》三卷本收录有)
又《答王龙溪》
龙溪云:寂之一字,千古圣学之宗,感生于寂,寂不离感。舍寂而缘感,谓之逐物,离感而守寂,谓之泥虚。夫寂者,未发之中,先天之学也,未发之功只在发上用,先天之功只在后天上用。明道云:“此是日用本领工夫,却于已发处观之。”康节《先天吟》云:若识先天无个字,后天须用着工夫。可谓得其旨矣。
夫未发之功只在发上用,先天之功只在后天上用,至引程邵语以附会之,只缘尊兄站得地步高,故敢如此立说。乃程邵之意,实非兄之意也。程子曰:未发之中,本体自然敬以持之,使此气息常存而不失,则自此而发者,自然中节。此是日用本领工夫。其曰却于已发处观之者,盖所以察识其端倪,以致夫扩充之功,一有不中,则心之为道或几乎息矣。中是察识底标的,扩充底圣胎。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