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惟修德或能已之,而帝欲以杀人弭之,难哉!帝之老也。将择大臣以辅少主。李起于布衣,忠力劲果,有节侠之气,尝事李密,友单雄信。密败,不忍以其地求利。密死,不废旧君之礼。雄信将戮,以股肉啖之,使与俱死。帝以是为可用,疾革,谓高宗:“尔于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即授以仆射。”高宗从之。及废皇后,立武昭仪,召与长孙无忌、褚遂良计之,称疾不至。帝曰:“皇后无子,罪莫大于绝嗣,将废之。”遂良等不可。他日见,帝曰:“将立昭仪,而顾命大臣皆以为不可,今止矣。”曰:“此陛下家事,不须问外人。”由此废立之议遂定。,匹夫之侠也,以死徇人不以为难,至于礼义之重,社稷所由安危,不知也。而帝以为可以属幼孤,寄天下,过矣!且使信贤,托国于父,竭忠力以报其子,可矣。何至父逐之,子复之,而后可哉!挟数以待臣下,于义既已薄矣。凡此皆不知道之过也。苟不知道,则凡所施于世,必有逆天理,失人心,而不自知者。故楚昭王惟知大道,虽失国而必复。太宗惟不知道,虽天下既安且治,而几至于绝灭。孔子之所以观国者如此。
【狄仁杰】
母后临朝,据人君之地而私其亲。有志之士,将欲正之,常患不克。汉吕后欲王诸吕,王陵以高帝旧约争之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背之不可。”言虽直,不见省。陵幸而不死,亦废不用。唐武后废庐陵王,立豫王。豫王虽在位,未尝省天下事。徐敬业为之起兵于外,裴炎争之于内,皆不旋踵为戮。何者,位尊权重,臣下所无奈何,势必至此也。惠帝之亡也,陈平听张辟疆计,封王诸吕,吕后安之。故平与周勃得执将相之柄,以伺其间。后复听陆贾,交欢周勃。将相之权不分,故周勃得入北军,左袒一呼,而吕氏以亡。豫王既立,武后革命称帝,追尊祖考,封王子弟,戕杀天下豪俊,志得气满,以为武氏有太山之安矣。狄仁杰虽为宰相,而未尝一言。及后欲以三思为太子,访之大臣,仁杰乃曰:“臣观天人未厌唐德。顷匈奴犯边,陛下使三思募士,逾月不及千人。及使庐陵王,不旬浃得五万人。今欲立嗣,非庐陵不可。”后怒罢议。久之,复召问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意者天以此儆陛下耶。文皇帝身蹈锋刃,百战以有天下,传之子孙。先帝寝疾,诏陛下监国。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余年矣,又欲以三思为后,且母子与姑侄孰亲?陛下立庐陵王,则千秋万岁血食于太庙。三思立宫庙,无姑之礼。”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庐陵于房州而立之。盖王陵、裴炎迎祸乱之锋,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废则死。陈平、狄仁杰待其已衰而徐正之,故身与国俱全。惟吕后无子,亲止于侄,故没身而后变。武后有子,母子之爱,人情之所同,故老而自复。由此观之,陈、狄之所以成功者,皆以缓得之也。然庐陵既立,而张易之、昌宗未去。仁杰犹置之不问,复授之张柬之,俟其恶稔而后取。岂以祸乱之根生于母子之间?不如是,则必至于毁伤故耶!老氏有言:“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以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
●栾城后集卷十一
◆历代论五
【唐玄宗宪宗】
唐玄宗、宪宗,皆中兴之主也。玄宗继中、睿之乱,政紊于内,而外无藩镇分裂之患,约己任贤,而贞观之治可复也。宪宗承代、德之弊,政偾于朝,而畿甸之外皆为畔国,将以求治,则其势尤难。虽然,二君皆善其始,而不善其终,所以失之者一道也。齐桓公用管仲、隰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首。及管仲死,用竖刁、易牙,身死不得葬。五公子争立,伯业随毁。盖中人可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方其起于忧患厄困之中,知贤人之可任以排难,则勉强而从之,然非其所安也。及其祸难既平,国家无事,则其心之所安者佚乐,所悦者谀佞也,故祸发皆不旋踵,若合符节。昔太宗既平天下,始任房玄龄、杜如晦、魏徵,终用长孙无忌、岑文本、褚遂良,帝亦恭俭节用,去冗官,节浮费,内无宫掖侈靡之奉,旁无近幸赐予之失。贞观之治,斯已过半矣。持书御史权万纪尝言:“宣饶部中凿山冶银,岁可取数百万缗以佐国用。”帝怒骂曰:“吾所乏忠言嘉谟,有益于民者耳!汝为御史,不能进贤退不肖,而讠木吾以利,岂谓我汉桓、灵耶?”斥去不用。于是士莫敢以利言者。故房、杜诸人得效其忠力,以致贞观之盛。及玄宗初用姚崇、宋、卢怀慎、苏,后用张说、源乾曜、张九龄;宪宗初用杜黄裳、李吉甫、裴、裴度、李绛,后用韦贯之、崔群。虽未足以方驾房、杜,然皆一时名臣也。故开元、元和之初,其治庶几于贞观。然玄宗方用宋,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后虽以公议罢去,而思之不已,谓宰相曰:“公等暴融恶,朕已罪之矣。然国用不足,将奈何?”裴光庭等不能答。融既死,而言利者争进。韦坚、杨慎矜、王钅共日以益甚,至杨国忠而聚敛极矣。故天宝之乱,海内分裂,不可复合。宪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还朝,而程异、皇甫皆以利进。度三上书极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