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入京,频得书信往还,今者兹人入京,作书多,未能子细。夏热,千万自爱。
【答李淑内翰书〈宝元元年〉】
修启。修违去门馆,今三年矣,罪弃之迹不敢自齿于人,是以虽有诚心饥渴之勤,而奏记、通问,弥时旷阙,惟恃怜悯,宽而置之。今月六日,邮中蒙赐手书,加以存恤憔悴之意,感悦何胜,幸甚幸甚。
问及《五代》纪传,修曩在京师,不能自闲,辄欲妄作,幸因余论,发于教诱,假以文字,力欲奖成。不幸中间,自罹咎责。尔来三年,陆走三千,水行万里,勤职补过,营私养亲,偷其暇时,不敢自废,收拾缀缉,粗若有成。然其铨次去取,须有义例;论议褒贬,此岂易当?故虽编摭甫就,而首尾颠倒,未有卷第,当更资指授,终而成之,庶几可就也。蕞尔之质,列于囚拘,瞻望门墙,岂任私恨。
【与王源叔问古碑字书〈宝元元年〉】
修顿首白源叔学士。秋凉,体候无恙。修以罪废,不从先生长者之游久矣。今春蒙恩得徙兹邑,然地僻而陋,罕有学者,幸而有之,亦不足与讲论。或事有凝滞,无所考正,则思见君子,北首瞻望而已。
县有古碑一片,在近郊数大冢之间,《图经》以为儒翟先生碑。其文云:“先生讳寿,字元考,南阳隆人也。”大略述其有道不仕,以学为业。然不著其姓氏,其题额乃云“苡<彡需>A7先生碑”。A7字疑非翟字,而莫有识者,许慎《说文》亦不载,外方无他书可考正。其文辞简质,皆棣书。书亦古朴,隐隐犹可读,乃云熹平三年立,去今盖八百五十六年矣。汉之金石之文存于今者盖寡,惜其将遂摩灭,而图记所载讹谬若斯,遂使汉道草莽之贤湮没而不见。源叔好古博学,知名今世,必识此字,或能究见其人本末事迹,悉以条示,幸甚幸甚。源叔居京师事多,不当以此烦听览。渐寒,千万保重。不宣。
【答孙正之侔第二书〈宝元二年〉】
某再拜。人至,辱书甚勤。前年丁元珍得所示书,喜吾子之好学自立,然未深相知,及得今书,乃知吾子用心如此。仆与吾子生而未相识面,徒以一言相往来,而吾子遽有爱我之意,欲戒其过,使不陷于小人。此非惟朋友之义,乃吾父兄训我者不过如此。仆自知何足爱,而吾子所爱者道也。世之知道者少,幸而有焉,又自为过失以取累,不得为完人,此吾子之所悉也。
仆知道晚,三十年前尚好文华,嗜酒歌呼,知以为乐而不知其非也。及后少识圣人之道,而悔其往咎,则已布出而不可追矣。圣人曰“勿谓小恶为无伤”,言之可慎也如此。为仆计者,已无奈何,惟有力为善以自赎尔。《书》曰:“改过不吝。”《书》不讥成汤之过,而称其能改,则所以容后世之能自新者。圣人尚尔,则仆之改过而自赎,其不晚也。吾子以谓如此可乎?尚为未可,则愿有可进可赎之说见教。
吾子待我者厚,爱我者深,惜乎未得相见,以规吾子之所未至者,以报大惠,盖其他不足以为报也。值多事,不子细。
【与刁景纯学士书〈宝元二年〉】
修顿首启。近自罢乾德,遂居南阳,始见谢舍人,知丈丈内翰凶讣,闻问惊怛,不能已已。丈丈位望并隆,然平生亦尝坎坷,数年以来,方履亨涂,任要剧,其去大用尺寸间尔,岂富与贵不可力为,而天之赋予多少有限邪?凡天之赋予人者,又量何事而为之节也,前既不可诘,但痛惜感悼而已。
某自束发为学,初未有一人知者。及首登门,便被怜奖,开端诱道,勤勤不已,至其粗若有成而后止。虽其后游于诸公而获齿多士,虽有知者,皆莫之先也。然亦自念不欲效世俗子,一遭人之顾己,不以至公相期,反趋走门下,胁肩谄笑,甚者献谗谀而备使令、以卑昵自亲,名曰报德,非惟自私,直亦待所知以不厚。是故惧此,惟欲少励名节,庶不泯然无闻,用以不负所知尔。某之愚诚,所守如此,然虽胥公,亦未必谅某此心也。
自前岁得罪夷陵,奔走万里,身日益穷,迹日益疏,不及再闻语言之音,而遂为幽明之隔。嗟夫!世俗之态既不欲为,愚诚所守又未克果,惟有望门长号,临柩一奠,亦又不及,此之为恨,何可道也!徒能惜不永年与未大用,遂与道路之人同叹尔。
知归葬广陵,遂谋京居,议者多云不便,而闻理命若斯,必有以也。若须春水下汴,某岁尽春初,当过京师,尚可一拜见,以尽区区。身贱力微,于此之时当有可致,而无毫发之助,惭愧惭愧。不宣。某再拜。
【与陈员外书〈康定元年〉】
陈君足下无恙。近县干上府,得书一角,属有少吏事,不皇作报,即而私有惑焉。修本愚无似,固不足以希执友之游。然而群居平日,幸得肩从齿序,跪拜起居,窃兄弟行,寓书存劳,谓宜有所款曲以亲之之意,奈何一幅之纸,前名后书,且状且牒,如上公府。退以寻度,非谦即疏。此乃世之浮道之交,外阳相尊者之为,非宜足下之所以赐修也。
古之书具,惟有铅刀、竹木。而削札为刺,止于达名姓,寓书于简,止于舒心意,为问好。惟官府吏曹,凡公之事,上而下者则曰符、曰檄;问讯列对,下而上者则曰状;位等相以往来,曰移、曰牒。非公之事,长吏或自以意晓其下以戒以饬者,则曰教;下吏以私自达于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