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之种。及秋始种夏长之物。纵耕之耘之。竭尽劳力。亦决无收获之望。由此推之。凡事虽属人为。必先稔知天命。向时而动。量力而行。方能见功。否则终归失败而已。故孔子云、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诸葛孔明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盖言事虽人谋。成与不成。总有个天命主持。是以圣贤学问。期在尽人合天。尽人合天者。即是上律天时。下袭水土。凡所尽之人事。必要与天道相合。决不可违背天命而行。顾天命云者。谆谆然命之耶。抑别有实物可稽耶。此无他。即人情物理之宜是也。故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凡人举一事。兴一业。必审察乎人情物理之宜。知进知退。知存知亡。知得知丧。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即是顾醘天之明命也。惟不知命之小人。得寸欲进尺。得陇复望蜀。不度德。不量力。不揆时。不审势。是以动则得咎。鲜克有终。洎夫身败名裂。万恶皆归。而反怨天尤人。罔知悛悔。则真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圣人复起。亦末如之何已。然天命究何以知之。例如与人借物。必先量其平素之交情如何。且预测所借之物。其人或有或无。及会晤时。再察其事之缓急。言之可否。意之向背。若意属於我。方可说借。若其绝对的无借意。说之不惟不得。往往反以取辱。此即人情物理。天命中之事实也。所关虽小。可以喻大。明乎此。则知天命之究竟矣。且惟知命之人。乃能立命。中庸称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为居易俟命。正己不求人之君子。即孟子所谓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亦惟知命之人。乃能造命。例如知道自己生质愚柔。然后困而学之。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则愚柔可进於强明。又如知道自己素行无德。然后力行道德。日新又新。至於盛德。则大德可以必得。大德必能受命。故书云、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若不知命。漫道天命不赋於己。即便赋与。仍当不善而失之。盖天命无私。栽者培。倾者覆。如树植各物。同此一地。得气之厚者。枝叶茂盛。即将薄弱者覆压。而薄弱者且归於消灭矣。故钧是人也。何以有富贵贫贱。穷通夭寿之不同。总是由人自招。天命不过直而推之。曲而任之已耳。故孟子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凡人之得富贵。必是他前生所积。或祖宗有馀德。所以佛家云、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故讲道德的人。先要知凡命。命不如人。即要知立命造命。以邀天眷。然后上帝临汝。命由我。不由天矣。设使得了富贵。尤要知道他人何以贫贱。我何以能得富贵。必是我前生有功行。祖宗有馀德。今既享受。即消了我之福德。若不再造。德尽必灭。君子得福而惊者。知命之不常也。果能知命。则居贫贱而可以造命。处富贵而又能以福积福。真乃圣贤行谊。无入而不自得。无时不可得乐。盖知命则不妄贪妄求。不妄贪妄求。则无烦恼苦趣。故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孔子之乐在其中。颜子之不改其乐。实乐天知命之好模范也。现当世界多事之秋。正天命择种留良之候。一切富强法术。机械变诈之事。或劳成弩末。或物极必反。人心趋向。将日进於大同。而大同景运。必归一於道德。道德即天命之寄托体也。所谓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悉斯义焉。若不顺从天命。实行道德。惟是终日营逐。千事劳心。万事劳形。则作伪日拙。到头还是落空。终归天演淘汰。不诚大可哀哉。故孔子云、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真我假我之分
民国六年丁巳四月初八日记
天地间之事。有真即有假。真假二字。最不易分晰清楚。人若将真假认明。即知道阴阳对待之理矣。譬如人之一身。眼能见。耳能听。口能言。鼻触香臭。四肢运动。似乎真矣。其实是假。不说身躯死亡。就以睡未醒时言之。犹是耳目口鼻四肢也。何以有耳不能听。有目不能视。有口不能言。有鼻不知香臭。有四肢不知运动。据此想来。人之身体。还是个假的。其所以能运动灵便。必有一个使之然者。这个使之然者。才算真的。即所谓真我。道家说我的我。法兰西之笛卡儿。言良知灵魂。康德言折衷真理。不外本质。美利加之李博士。言主观真我。耶稣与清真。均言人有真主。吾儒所谓天命之性。中西圣贤。早已分明言之。特世人迷而不悟耳。论来真我与假我。於世道人心、大有关系。人生多半以假作真。终日营营逐逐。为一个骷髅壳。生出许多机械奸宄。广置良田肥土。修造高楼大厦。养畜娇妻美妾。数十年间。无常一到。不独田土、房屋、妻妾、不为己有。即自己之身体。转瞬亦化为乌有。从此看来。任尔有良田万顷。不能多吃一碗饭。金银满室。不能买光阴一寸。这都是不知真我。认贼为子。以有用之精神。消磨於无用之地。反把一个光光亮亮的性灵。污染堕落。可不惜哉。然人何以不知真我。因血肉之躯间隔。狃於见闻。物物交引。则性流为情。只图目前凡躯便利。以致怙恶不悛。及其没后受三途之苦。方知悔悟。又悔之已晚。盖人能知道有个真我。为我一身之主宰。可以造福命享安乐。断不肯去胡行乱为。以防害我之真我。丧失我之福命。俗云、人死了就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