贻成王,分明亦是怨,与小弁、五子之歌一般,但要知圣人之喜、怒、哀、乐、怨、恶者,当先识取圣人之心。圣人心如明镜,物来妍媸自照,依旧此镜,镜何与焉?事物之来,喜、怒、哀、乐,圣人自顺应,依旧此心,圣人之心何与焉?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忧喜以象,舜无所与,忧时不改其乐,乐时不改其忧,此乃是忧乐并行而不悖也,以此涵养,何等洒落!
迎哀诏之体,愚谓百官当常服郊迎,至开读之后而后始易素服,次日乃具斩衰。盖其始之迎也,臣子有不忍死其君母之心,必闻诏而后凶问乃的也。今之迎也,既已缟其衣矣,而复服玄冠束带,其制何居?若以为既知其崩也,则当匍匐而往从之,不当复乘骑以前导也;犹以为朝讣之未及也,则又不当为非凶非吉之服以迓之也。
孔子从周,恶生今反古,亦圣人天理流行不执滞处。在家之礼则可自裁,若朝廷之礼存乎时制,素服玄冠束带郊迎,开读乃制服,此朝廷旧仪注也。又北礼部咨,开次日乃成服,经题准事例,又安得易?又皇后丧分明有报,但来依诏耳。故为此服者,及将变而未即变之渐也,与人家亲死第四日乃成服,不忍死亲之义不同。其乘骑前导者,为诏?为尊也,其易服习仪拜冬,皆尊尊之义。
先生曰:「老氏任气,圣人任理,任理则公,任气则私。」愚谓理气皆道也,自其会通者而言谓之理,自其浑沦者而言谓之气,气则其虚,而理则其实也。圣人任理,故万物皆备于身;老氏任气,则虽四体犹以为赘,故其言曰:「圣人虚其 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是使天下蠢蠢然相率为犬豕麋鹿而后可也。
理气皆道,即气是道,孟子形色天性也,此无疑矣,然与老氏任气、圣人任理之说不同。老氏只炼精化气,专以调这些气为主,圣人则以气之得中正是理,全不相乾。会通浑沦之说,亦是就圣人所论理气上说如此。理气不分浑沦与会通,更须体认。巳上六条答田叔禾问。
勖问:「直内方外,或谓内直而外自方。愚尝体验,内直时亦间有之,但事至物来,亦须量度而后得宜,似乎方外处也须著力,如何?」
圣人之学,体用一原,心事合一,岂容有内外之间?贤见得是。
或问:「理义之悦我心。」冲答曰:「先生已改『在物为理』一句为『在心为理』,但人心有感处,便是事,亦便是物。凡遇感,合下有一条理以处之,就吾心条理而言,谓之理;就条理以处事物而言,谓之义,一感一应之间,而理义形焉,皆在我心而不在物也。若无一毫私意参杂其间,则不习无不利,何悦如之。是否?」
在心为理,处物为义,体用之谓也。若如道通所云:「有感为事为物,有条理以处之即是义也。」如此当时更不须说理字。以理义并言,便有体用,理乃是浑然一点至公的心,义便是粲然一点制宜的心,只是一心,但有体用耳。
源问:「天地万物一体之义,只体认功夫看到无我处便见得。夫子格物释所谓至其理,与教学者察见天理,始谓是与?若然,则所以恒是功者,更有何道?」
非谓看到无我处,纔见得天地万物一体之义,及见得天地万物一体,纔能无我也。人所以有我者,只在一己躯壳上起念,若见一体之义,又何有我乎?如体认,便是至其理。至者,造诣之谓也,若常常如此,存存不息,便是恒之之功,更无别道。
冲谓:「未发之中,唯圣人可说得,若是圣人而下,都是致和的功夫。然所谓和者,不戾于中之谓,乃是就情上体贴此中出来,中立而和生也,到得中常在时,虽并谓之致中和,亦可也。然否?」
道通所谓「情上体贴此中出来」一句,与「中立而和生」,皆是,其余未精。致中和乃修道立教之功用,道至中和,极矣,更又何致耶?若以未发之中为圣人分上,致和功夫为圣人而下学者分上,则又欠明了。所不睹不闻,即未发之中也,道之体也,学者须先察识此体而戒慎恐惧以养之,所谓养其中也。中立而和生焉,若谓自然而中,则惟圣可能也。若功夫则正是学者本源紧要处,动以养其静。道通徒见戒慎恐惧字,以为致和耳。
冲问:「天地位、万物育,鄙见以谓此正致中和之极功,恐不可以效言也。天地位处有裁成辅相意,万物育处有左右民与使物各安其生意,谓自我位之、育之也,如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皆是舜禹致中和功夫所到处。如何?」
看书须看文势,不可溺于旧见,及先立己意,迁文势以就之,便不是。若如道通之说,则位育二字,当在天地万物之上矣。如大学物格而后知至,及天下平,若如旧说,格了物乃诚意,则当云:「格物而后至知,至知而后诚意,诚意而后正心,正心而后修身,修身而后齐家,齐家而后治国,治国而后平天下。」而「格至诚正修齐治平」八字,当在「物知意心身家国天下」之上,而必不在「物知意心身家国天下」之下矣。其所谓裁成辅相,左右民,使物各安其生,乃致中和之功用,即篇首所谓修道之教,即篇中所言礼乐政教经纶,立本知化,尽人物之性等事也。予中庸测难极明白,但人先入之言生于心,故不肯虚以理会之耳。若见得真切,作功用、作效亦无不可。
源与道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