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中于外者。不知危微精一,皆心上功夫,而权之一字,又人心斟酌运量之妙,以中乎不中者,则既已反其本矣。舍此不讲,而徒于事物上每每寻个恰好底道理,虽其行之无过不及,而固已入于义外之说,恐终亦不免于执一而已矣。臆见如此,未知何如?
圣人之学皆是心学,所谓心者,非偏指腔子里方寸内□□□对者也,无事而非心也。尧、舜允执厥中,非□□□□□,乃心事合一。允执云者,吻合于心,与心为一,非执之于外也;所谓权者,亦心也,廉伯所云「斟酌运量之本」是也。若徒于事物上寻个恰好道理,平时涵养,由中而出,即由仁义行之学,何有不可?若平时无存养功夫,只到事来面前,纔思寻讨道理,即是行仁义、必信必果之学,即是义外,即是义袭而取之者也。诚伪王伯之分,正在于此。
简一日与周用宾论祭义,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而用牲,何也?岂真所谓万物之蠹也乎?」用宾不答,之曰:「血食也。」又曰:「此等处须于二十年后当自得之,某亦求之二十年始得。」简惑焉。
天地春生秋杀,圣人仁育义正,皆是天理流行,阙一不得。好生者,仁也;用之以供宾祭者,义也;取之以时,用之以节,而远庖者,义所以存其仁也。若复不用牲,则梁武帝以面为牺牲者,果得尽仁义之道乎?好生者,天地之心,然天地之性,人为贵,仁之中有义存焉。释氏不杀牲,然不能不食五谷,五谷亦生也,岂为能充其类也乎?[仙]人谭景升论杀生云:「吾疑自古无君子。」误矣。
敢问中庸「不睹不闻」,与诗[「无声无臭」]之旨,何以[异]?天理本无形声可以[议拟],但只恁地看,恐堕于无,若□无中想出一个不睹不闻景象,则亦滞于有矣。无[即]佛氏之所谓空,有即其所谓相也,二者皆非也。然则不无而无,不有而有,其心之本体乎!其在勿助勿忘之间乎!
此事正要理会,廉伯能以疑问,知是善理会矣。在人为不睹不闻,在天为无声无臭,其实一也。如旧说不睹不闻、无声无臭,却堕于虚无而不自知矣。然于不睹不闻而必曰「其所」,是有实体也;于无声无臭而必曰「上天之载」,是有实事也;何堕于无?这个不睹不闻之实体,程子所谓「亦无有处有,亦无无处无」,乃心之本体,不落有无者也。须于勿忘勿助之间见之,要善体认。吾于中庸测难已说破,惟诸君于心得中正时识取,本体自然见前,何容想象!
奉谓:「孟子所谓『持其志,毋暴其气』者,亦无本末之分,不过欲人存中以应外,制外以养中耳,使知合观并用之功也。公孙丑疑而问者,未达乎此而已矣。」
志气不是两物,志即气之精灵处。志之所至,气亦至焉,故持志即无暴气,都一齐管摄。如志欲手持则持,志欲足行则行,岂不内外一致?存中应外固是,制外之心,非由中乎?不必分内外。
奉自领先生随处体认天理教泽,反而思之,即尧、舜、禹所谓「执中」,汤、武所谓「建中」、「建极」,孔子所谓「一贯」,周子所谓「知几」,程子所谓「主敬」,须是无分动静、无间内外、无愧隐显、无易常变,然后谓之随处体认天理。未识可如此致力否?
随处体认天理,是圣学大头脑,千圣千贤同此一个头脑,尧、舜、禹、汤、文、武、孔子、周、程,千言万语,无非这个物,岂有别物?同是这个中路,岂有别路?论语终食之间,造次颠沛必于是而不违;中庸富贵贫贱、夷狄患难,无乎不行。动静内外、隐显常变,无不是随处体认之功,尽之矣。
清问:「上蔡十年功夫,只是去一矜字,夫所谓矜者,如好高好名,不肯服善,好使客气皆是,此是今世痼疾。然欲去此,清意谓无过虚己,己虚则自然天理发见,胸中洒落,病根可除。上蔡但云:『按伏得这罪过,方有向进处。』愚恐功夫茫茫荡荡,无所著落,病根隐伏,有时举发矣。请问何如?」
若要去矜,除是体认天理,久则可夺旧习。介卿所谓「虚己则自然天理发见,胸中洒落,病根可除」,此数言最好,见到此,不易得也。盖勿忘勿助,乃是虚己,天理自见,何用想象?见得时,矜复何有?此盛则彼衰,病根不期去而自去矣。上蔡乃欲事事而习之,宜其十年不能去一矜字也。
昨论尧、舜至圣,故授受止于「允执厥中」一言,禹次一等,故益之三言,以示功夫,与颜子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勿失之意相同。伊川谓:「精一所以致之,执中所以行之。」则见精一与执中分为两途矣。夫万世传心之学,不过此十六字,禹次二圣,即有三言之赘,下禹数十辈者,不知又将何如?
所谓中、所谓善,不过只是天理,前乎千百世之既往,后乎千百世之将来,其间千圣万贤,千言万语虽不同,同归天理二字耳,更复何加?精一是执功夫,皆兼体用心事言。
清问:「昨者坐中一友言夜睡不著,先生谓其未曾体认天理,故睡不著。清因举蔡季通『先睡心、后睡眼』,文公以为古今未发之妙言之,先生不以为然,岂以其岐心目为二理耶?」
吾意不以为然者,非以岐心目为二理也,只先著一个睡字,便是安排,事事亦复如是。所谓体认天理者,亦非想象,想象亦便是安排,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