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者皆可谓曰圣矣,如蠢动含灵,皆可谓曰佛性矣,而可乎?故知非孔子之言也。」箬溪子报书曰:「子之言是矣。」又曰:「慈湖于圣,则用其言而不用其意,于禅则用其意不用其言,此何心也?曰:子之言是矣。」数年之间,其说盛行如炽,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不得已而为之辩也。吾惧此说行而天下皆以气为性也,吾惧此说行而天皆不知道也,皆不知学也,皆援古先圣王之指以入于夷狄也,为作︿杨子折衷﹀。或谓:「孔子予欲无言,子何言焉?」则应之者曰:「孟子之学先知言,故曰『诐淫邪遁之辞』,恐其蔽陷离穷乎我心也。又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讵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孟子何言焉!是故学者能知不好辩之心、不得已之心与欲无言之心,则于道心其几矣!于圣学其几矣。」
泉翁大全录杨子折衷序
吾师甘泉先生之宰南都也,每退食必燕坐时亭,坐次有慈湖杨子遗书,观焉,然惧其过于高而疾于正也,因折之以归于中,每卷终,辄出以示。誉奉而读之,亦每抚卷而窃叹曰:大哉圣人之道乎!不堕空寂,不落方体,是可以观中正之准矣。确哉先生之辨乎!析于毫厘,凛于鈇钺,是可以观取舍之极矣。至哉先生之心乎!忧生人则忧,忧来学则忧,是可以观救世之志矣。夫准立则道不忒,极立则学不谬。道不忒者,道原于天,合自然之准,非先生为之也,先生无与也。学不谬者,学以希天,入自然之门,非先生为之也,先生无与也。忧生人、来学者之好径欲速,反以自蹙以害先圣之教,非先生为之也,先生无与也。是可以观先生之有忧,忧人之忧矣,是可以观先生之忧非得已矣。因条节而谨录之,厘为六卷,将广其传以救世焉。先生折衷甫毕而是录亦完,然誉犹不能无惧焉,惧夫天下之观是录者,或不亮先生以天下之公心辨天下之公理,而以公诸天下之同是心者,而非以为厉也,以为厉也则戚矣。谨僣书于简端。嘉靖己亥孟秋朔日,门人永丰刘誉顿谨书。
泉翁大全杨子折衷序
子曰:「道之不行也,知者过之;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也。」知言其索隐,究理之不可知也;贤言其苦节,行人之所难能也。务其所不可知则妄诞售,倡其所难能则诡异兴,视近必疏,履常反略,非达之斯民者也。圣人忧之,而因彝以训中。若夫揉紫乱朱、鼓伪丧真,此不待教而放之矣。昔魏尚浮华,晋宗清谈,中华失道而夷据之。姚兴佞其胡神,译其文,梁衍惑于因果,习其法。达磨、曹溪论转切径,宋大慧授之张子韶,其徒得光,又授之陆子静。杨简者,子静之徒也,衍说诩章,益无忌惮,苟不当意,虽圣亦斥,未久皆绝不传。近年忽梓其书,崇尚之者,乃陋程朱已朽之物,重为道蠹,彼何人哉?整庵公辟陆、杨之谬,渭?之于陆,甘泉之于杨,则篇摘而缕数之,不赖三公,中华又其夷乎!铣尝观杨氏之书,其旨二,曰「心即道」,曰「灭意」;其援儒一,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抉三者之非,而其书不足辩也。惟天为虚,有形皆实,虚之所包无尽、形之所纳有限,是故圜中窍外,其方盈寸,心之舍也。神明居之,圆彻灵觉,斯之谓心,以涵一理而应万事,此无形上与(大)[太]虚,其窍流通而无间,浑为一体。理即性也,喜怒哀乐其实也,仁义其德也,性发为道,民共由之,谓心即道可乎?人之闲居不善,心之染也;见君子而著其善,性不泯也;珠溷污浊,其光自耀。夫心注拟曰志,其营谋曰意,志直而意岐,皆心也,无志曷为?志以道宁,意以道正,心而无意,其将为槁木乎?孟子曰:「心之官则思,此天之与我者也。」子思问于孔子曰:「物有形类,事有真伪,审之奚由?」子曰:「由乎心,心之精神是谓圣,推数究理,不以物疑。」盖言心之妙用无不通也,故无不推也,能通者神,所通者理,岂如杨氏之言哉?杨子之父曰承奉者,遇事不乱,闻盗不惧,盖习于禅定者,一家之学思以易天下,而服儒衣、称儒名,乃借圣言之似者文之。单词片句,不审通指,改头换面,说向儒家,大慧之教然也。湛子之辩曰:「何思何虑在乎致一,不识不知在乎顺则,无声无臭言乎天载。」斯言也,学有的、进有地、终有止。夫纵意者众人也,诚意者君子也,无意者圣人也,无之云者不以我也,一也、则也、天之载也。舜之作歌,康哉豫矣,钦哉之衷自如;文王伐密,赫赫怒矣,穆穆之容固笃。学者拾级升阶,积步入室,水到渠成,匪聚行潦。乃其凌高猎远,暗亿袭取,顾在陷右,等非实地,譬之即空而见花,不食而觉饱,是病也。彼杨子者,攻课试以取官,穷籍典以博识,白功相之冤、争儒臣之贬,周迎使之仪,画宜民之政,发[虑]构规,非意孰尸之?轻诋古贤,过予所好,任同异为取舍,逐取舍为喜怒,斯其即心是道者邪?充其类,则夫子所谓一言丧邦;师心自作,近于起灭天地。然则杨子之无意,其诸自道乎?盖无诚意也。
嘉靖己亥冬十二月丙寅,相台崔铣仲凫甫书于金陵官舍。
读崔公后渠叙杨子折衷
或曰:以心之精神是谓圣,此杨子立命处也,以非圣之言而误后学者也。后渠公之叙,美矣高矣,而不辨其非,则如攻贼者不破甚巢穴也。何居?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