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必多,以孔子为有知,明告之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知即思。又曰:「天下何思何虑。」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即思非思。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即惧非惧,即谋非谋。如鉴之照,大小美恶往来(差)[参][据慈湖遗书改]错,且有而实无。日月之光,万物毕照,入松穿竹,历历皎皎,而日月无思。
都是种种之说,已辩在前。慈湖主张不动意,不用思,及不惧,至于周公仰思,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说不去了,又云「即思非思,即惧非惧,即谋非谋」,是遁词也。惟有中思、出谋戒惧最的当。
人心自正,人心自善。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长无不知敬其兄,不学而能,不虑而知。人皆有恻隐之心,皆有羞恶之心,皆有恭敬之心,皆有是非之心。孔子语子思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人人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人心非血气,非形体,精神广大无际畔,范围天地,发育万物,何独圣人有之,人皆有之。时有古今,道无古今;形有古今,心无古今。百姓日用此心之妙而不自知,以其意动而有过,故不自知。孔子曰:「改而止。」谓学者改过即止,无起意,无适无莫,蒙以养之。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文王不识不知。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意态有四?必、固、我皆意也。如蒙如愚,以养其正,作圣之功。
辨已见前。「如蒙如愚,以养其正」,须知正者何物。中庸以聪明睿知达天德,若愚蒙的正是寂灭也,安达天德?
吾之日用何如哉?如东山之晓色,苍茫无际,不可揽取,其间云气隐见,阳辉粲发,霞舒金锦,愈变而愈奇,云拖王龙,出没夭矫于万峰君翠之间,可观可骇,而须臾忽化,千态万状,莫绘莫画。又如江上之秋光,清光爽明,若甚近也,而不可执,若远也而不可追而及,清露濡之,霜月炯之,而无所损,无所益。又如松间之溪声,泠泠其鸣,其音甚清,的然可以听而闻,而不得夫音之形。
此正是彷佛渺茫冥昧气象,皆是想象中来,乃幻心也,而以为得,不亦误乎!
此道元来即是心,人人拋却去求深,不知求却翻成外,若是吾心底用寻。
虽不用寻,亦自常放,此觅心了不得之说。
谁省吾心即是仁,荷(池)[他][据慈湖遗书改]先哲为人深,分明说了犹疑在,更问如何是本心?
岂以知觉运动之心即为仁乎?孟子「仁,人心也」,须善看。
若问如何是此心?能思能索又能寻。汝心底用他人说,只是寻常用底心。
寻常用的须分邪正。
此心用处没踪由,拟待思量是讨愁,但只事亲兼事长,只如此去莫回头。
事亲事长之心不得其中正即非道,思量讨愁,即五祖「纔商量著便不中用」。
可笑禅流错用心,或思或罢两追寻,穷年费校精神后,陷入泥涂转转深。
禅者正不用思量,正不费精神,慈湖恐是操戈入室。
心里虚明著太空,乾坤日月总包笼,从来个片闲田地,难定西南与北东。
虚明之中即有实理,何谓太空乎?
莫将爱敬复雕镌,一片真纯幸自全,待得将心去钩索,旋栽荆棘向芝田。
爱敬即是天理自然,何能雕镌?何假雕镌?
勿认胸中一团气,一团气里空无地,既空何地更何义,此无广狭无一二。
胸中本体何曾有气?有气非本体矣。
回心三月不违仁,已后元曾小失真,一片雪花轻著水,冥冥不复省漓醇。
颜子三月后只念头稍有不善,便觉便了无形,亦何谓小失?非如雪花著水,有形迹也。
有心切勿去钩玄,钩得玄来在外边,何似罢休依本分,孝慈忠信乃天然。此天然处不亦妙,费尽思量却不到,有时父召急趋前,不觉不知造渊奥。此时合勒承认状,从古痴顽何不晓。
父召急趋时,若心不存,不中不正,亦百姓日用不知,行之而不著,习矣而不察,何云便是道?且有时如此,未必人人时时如此,所以要学成之。
曩疑先圣啬于言,何不明明细细传?今醒从前都错认,更加详后即纷然。
恐有人更铸错也。
诗痴正自不烦功,只为英才辄堕中,今日已成风俗后,后生个个入樊笼。
吾所大忧者不在此耳。
慈溪慈湖孝名美,即天之经地之义,子思不知万物我发育,推与圣人自固蔽,己自固蔽祸犹小,固蔽后学祸甚大。孔子没近二千年,未有一人指其愆,汨汨昏昏到今日,所幸慈湖却不然,灼见子思、孟子病同源。
敢为异说乱教,祸后学乃自道也。
大哉孔圣之言,哀乐相生不可见,倾耳听之不可闻,不见乃真见,不闻乃真闻。子夏虽曰「敢不承」,实莫之承终于昏,误认有子为师道。曾子觉虽小,而悟孔圣之皜皜,濯之暴之觉之亏,即濯即无不知。子思、孟子亦近之,惜乎小觉而大非,其言多害道。二子名声满天下,指其非者何其少?滋惑后学何时了?安得朝家专主孔圣言,尽削异说明大道。比一二年觉者寖寖多,几二百人,其天乎!
不识子思、孟子,亦不识孔子矣。其言词气,狂妄自恣,所存可知。一、二十年所谓觉者,都被慈湖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