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之义,缉熙者,进退精微之谓。进德之实,非思也,非为也,惟可以言敬,敬非思为也;惟可以言止,止非思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而不属于思为,所谓不识不知者,此也。安女止者,此也。文王之所谓缉熙者,缉熙此也。惟不动乎意,不属乎思为,故缉熙。融释犹雪之融于水,犹云之散于大空,其缉熙于思为微细之间,融释于无思无为之妙如此,岂不是美而可叹服哉!故曰:「于惟其道,心不识不知。」故声音不大,形色亦不大,而见为穆穆也。
「思无邪」非思乎?「思曰睿」、「九思」非思乎?正思岂可无?惟邪思不可有耳。此即寂灭之指。
论春秋礼乐
王荆公敢废古经而自是,以乱天下,观慈湖以圣自处,敢于非古圣贤之经训,若得荆公之权,乱岂减荆公哉!学者欲知言,当精择之。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
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又曰:「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既谆谆言无物之妙,而又曰:「守形」,陋矣!又自矛盾矣!
此非孔子之言也,守形之说乃老子言也。截去同归殊途、一致百虑,而独言何思何虑,便是佛老之说也,不足辩也。
毋不敬则常清、常明,俨然若有所思而非思也。无思非冥然而昏,如日月无所不照而非思也。孔子不知老之将至,皜皜乎不可尚已,纯然浑然,即此妙也。颜子三月不违仁,即此妙也。月至者,终月如此;日至者,终日如此。老子曰:「我独怕兮其未兆者,念虑之未形也。学者求斯须思虑暂止不能,而老子能久时之。曾子战战兢兢,亦入此也。
老子宗指岂可与孔、颜、曾子同日而语?若有所思也,何谓无虑?勿忘勿助之间,此正思也。可见慈湖尚未善思。
小戴曲礼篇曰:「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施报非德乎!」又曰:「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戴不思孔子之言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乎?行为先,文为后,天下之常理,圣贤之常言。而戴先文而后行,盖戴以文为本务,其心不主于善行,是谓本以文、行杂之;正犹汉宣帝曰:「本以霸、王道杂之。」大抵自汉以来,天下风俗本以利而杂以义,历千载而不变,皆戴之徒助成其俗也。此无他,人欲盛于中,度实行非己所长,姑从其所长于博闻强识而尚之。人之常情,多言己所长尔。论[语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此非孔子之言,亦非德行诸贤之言也。至于戴记之博闻强识,益陋益鄙矣,论语所谓文者讵如是乎?夫圣孔子不居,而戴以圣自名,其矜大昏闇状备见于此。
慈湖之学可谓卤莽矣。本不知圣学之要惟在知行?必先知之乃可行,而妄疑圣贤经传,可谓乱教矣。而学者多宗之,岂不可惜!贵德者,得之于心而无所为而为者也。报施者,己受人之施而必报;人受己之施,亦必责其报,有所为也。博闻强记,知也。敦善行,行也。文,知也;行,行也;忠信则兼存乎知行之中。何得为悖?何得为非孔子之言?其以「圣」为名,或其父名之,未可知也,而遽以此为矜大乎?
孔子适卫,遇旧馆人之丧,入而哭之哀,出使子贡脱骖而赙之,子贡曰:「于门人之丧,未有所脱骖,脱骖于馆,无乃已重乎?」孔子曰:「予向者入而哭之,(过)[遇][据慈湖遗书改]于一哀而出涕,吾恶夫涕之无从也,小子行之。」于是窥见圣人日用变化之妙,即如天地四时,[不无愆]阳伏阴之妙,是谓大德则踰也,小德则出入可也。子夏谓:「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是殆闻夫子诲而微失其辞。德本无小大,小大之言因学者而随施,初无实意也。天地变化,何大何小?子曰:「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是盖孔门诚有是论,然小大之论因人而遇施,谓其果有小大,不可也;谓其果无小大,亦不可也。孔子曰:「无可,无不可。」此诚有不可以言语解释之妙,不可以心思测识之旨。孔子自谓:「莫我知也夫。」比世好古学礼之士,观脱骖于旧馆之事,使不知其孔子,必以为轻重失伦,己所不为。今虽知其为孔子,亦莫喻孔子之心,往往以为流传之失实。夫流传之讹妄者有之矣,如谓子鼓琴,见猫取鼠,欲其得之,遂有幽沉贪得之音,此则讹妄矣。如谓尧、瞽瞍北面朝舜,孔子曰:「殆哉。」此则讹妄矣。脱骖之事非讹也。无妄之疾,勿药有喜,孔子曰:「无妄之药,不可试也。利欲之过,内讼可也。」脱骖之过,阴阳寒暑之为偏也,圣人日用,不识不知,纯纯皜皜,不知老至,遇于一哀而脱骖,天道之变也。不可度思,矧可射思?而后学以轻重多寡观,陋矣。
哭旧馆人而脱骖,好事者为之也。圣人礼义之中正,以其心中正极,故不过其则也。且孔子哭颜子,比于旧馆人,其情义之厚薄何如耶?观孔子不以车赙颜子,则其不以骖赙旧馆人可知矣。用财自有一毫不易之理,岂可因其涕出之无从,乃以骖附会之耶?是伪也。而慈湖遂以为圣人不识不知,纯纯皜皜,不知老至,可度思,矧可射思?是圣人乃茫茫荡荡、猖狂自恣的人。又云:「脱骖之过,如阴阳寒暑之为偏也。」岂足以为孔子?
明堂位曰:「灌尊,夏后氏以鸡彝,殷以斝,周以黄目。」罍之为象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