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术不可不慎,教不可不中正。兄其图之!兄其图之!则斯道可兴,此学可明矣。若兄今日之教,仆非不知也,仆乃尝述方之人也。且仆获交於兄十有七年矣,受爱於兄亦可谓深矣。尝愧有怀而不尽口,将为老兄之罪人,天下后世之归咎,乃不自揣其分,倾倒言之。若稍有可采,乞一俯察,若其谬妄,宜摈斥之,吾今可默矣。谨启。
答聂文蔚侍御五条
来谕云:「凡有志於学者,终必求归於是。」夫学求是而已矣,苟有求是之心,则亦何异之不同?然亦有自是而不然者,如杨、墨学仁义,则曰:「吾仁义也。」佛、老明心性,曰:「吾心性也。」夫仁义、心性,则圣人之学亦不外是矣,而乃大相反者,此既以有毫厘千里之谬,学者所当精择也。如药之能活人、杀人者,在病者所当精择也。岂可以其同志於仁义、心性,而遽以为同哉?主张斯文者,其能恝然耶?
来谕二业合一之说,见得最的当,若夫排距之功,非所敢当,但不敢辞其责耳。若了得此关,则内圣外王,一了百了,盖此心与事须於此锻炼,乃能合一故也。 来谕於随处体认天理,而会之以「执事敬」之一言,最亲切。或疑随处体认恐求之外者,殊未见此意。盖心与事应,然后天理见焉。天理非在外也,特因事之来,随感而应耳。故事物之来,体之者心也,心得中正则天理矣。所云:「看来宇宙内,无一事一物合是儒者少得底。」此言最当。更不若云:「宇宙内无一事一物合是人少得底。」犹见亲切。盖人与天地万物一体,宇宙内即与人不是二物,故少不得也。云「敬者,心在於是而不放之谓」,此恐未尽。盖程子云「主一之谓敬」,主一者,心中无有一物也,故云「一」,若有一物则二矣,故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长」,勿忘勿助之间乃是一。今云「心在於是而不放」,谓之勿忘则可矣,恐不能不滞於此事,则不能不助也,可谓之敬乎?敬合始终内外之说最妙。又云「即大学格物之义」,近时学者未尝及此。程子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故大学古本以修身说格物,今云「格物者,事当於理之谓也」,不若云「随处体认天理」之尽也。体认兼知行也,当於理是格物后事,故曰:「物格而后知至。」云敬而后当於理,敬是格物工夫也。
来谕云:「不睹不闻即是隐微字,戒谨恐惧即所谓慎独。」区区之见正如此。中庸慎独一节即申上节,所以下一 个「故」字。圣贤之学元无静存动察相对,只是一段工夫。凡所用功皆是动处,中庸、大学、艮卦、通书无不皆然。盖动以养其静,静处不可著力,才著力便是动矣。至伊川乃有静坐之说,又别开一个门面,故仆於先师石翁墓铭云「孔孟之后,若更一门」,盖见此也。今来谕云云,不易见得,钦羡!钦羡!程子於尹彦明,静坐半年后方得大学西铭看,即非读书、写字专心之云矣。惟明道作字甚敬,即此是学之言,乃区区今日二业合一之诀也,如何?如何?
勿忘勿助元只是说一个敬字,先儒未尝发出,所以不堕於忘,则堕於助,忘助皆非心之本体也。此是圣贤心学最精密处,不容一毫人力。故先师石翁又发出自然之说,至矣。圣人之所以为圣,亦不过自然如此,学者之学圣人,舍是何学乎?来谕说忘助二字,乃分开看,区区会程子之意,只作一时一段看,盖勿忘勿助之间,只是中正处也。来谕又以为丹炉火候者正如此,故老子曰「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即火候也。学者下手须要理会自然工夫,不须疑其圣人熟后,而姑为他求。盖圣学只此一个路头,更无别个路头,若寻别个路头,则终枉了一生也。先儒多未说坐此苦。
与聂文蔚侍御
临行不得一会晤,极悬悬,盖道义之情,自当尔耶!得刘中山道盛意来春之约,为慰!寥寥宇宙,知己几何?安得不如是也。如执事之志,所谓如行赴家,如食求饱者,自有不容已之势,鄙意欲执事详择其所趋之路,所食之味耳。譬之路有多岐,食有乌啄,可不谨乎?中山叔侄皆朴实,真可与相期於道者,执事可共讲究,或有贵乡后进可与进者,共兴斯文,是望!是望!新编二业合一训,乃当时关节处,诚有见乎不得已而言,乃所谓老婆心切,非所谓技痒欲爬也,执事能羽翼之乎?不具。
答欧阳崇一秋官
仆之不取佛者,非如世之群儒,区区以辟异端为事,而懵不知者也。盖三十岁时,曾从事於此,亦见快意,久乃觉其无实,亦无实德实事,如谈空画饼耳。且心事既判,又云「理障」,其害道不为小矣。所以恶之者,非恶佛也,恶其害道也。往往见阳明门弟尊佛而卑圣,至谓孔子为缠头佛,佛乃是上圣人,亦尝痛之,愧不尽心於知己者。今来谕所述阳明云云,则吾不忧矣。而门弟之传云者何耶?吾辈乃时人之耳目,不可不慎也,仆当与执事共勉之。阳明两广之命必已知之乎?此固仆为乡人私喜,而为天下公憾。盖此公在朝廷,则可以福天下,岂止一方而已哉!承谕求养病改官以了大事,又欲静养,此恐又判为两段也。盖道心事合一者也,随时随事,何莫非心?心定则何动非静?随处体认,则端倪随现,何必静养?若见天理,则随处洒落,即是全放下,更无他求。
答孟生津
明道看喜怒哀乐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