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仁存则性尽,性尽则自乐,非乐他物,非乐箪瓢陋巷,非在他求,自乐其乐也。此个乐,南面王之乐不足以过之。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颜子自有此乐,故箪食瓢饮,在陋巷,不能改之也。不能改者,不能夺之也。古人有云:「不受天损易。」箪瓢陋巷,天之所损也。惟自有其乐,则天损不能夺之也。何居?以其机在我而不在天也。天能与我以乐,而不能夺我之乐也。故夫子称之,始曰「贤哉」,终曰「贤哉」,叹之不足,又重而叹之,所以深致意,而示门弟子以其学之的也。濂溪得其宗旨,每令二程寻仲尼、颜子乐处,盖示二程以初下手处,不得不如此说耳。要之乐亦无处,寻之何方?惟勿忘勿助之间,而心自存,心存而乐斯得,不待寻,而乐亦无处时无不在矣。若谓以箪瓢陋巷为可乐处,奚啻千里?谓此乐为有形,而想象以寻之,奚啻啻千里?
甘泉洞讲章海康县门生王如宾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此一章书,子思述夫子之言,承上章道之明必如舜之智,道之行必如回之仁,而中庸之难,以起下章子路之勇。意谓天下国家之大,若难均也,然倚於均之一偏,故资之近乎智而力能勉者,可以均之。爵禄之宠荣,若难辞也,然倚於辞之一偏,故资之近乎仁而力能勉者,可以辞之。白刃之凶危,若难蹈也,然倚於蹈之一偏,故资之近乎勇而力能勉者,可以蹈之。夫三者至难,而实易如此,至若中庸之理,易简而易能,初非有甚高难行之事,然非义精仁熟,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所知所行未免陷於太过不及之偏,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不行於天下也。夫极天下之至难,莫过斯三者也,人有能之者矣。中庸著於民生日用之常,而反不可能者,何也?叹人之不为也,非不能也。非不可能,而能之必如夫子告子路之勇,而后可耳。以勇立志,未知然否?
此章旧说以三者难而易,中庸易而难。然圣人未尝言难以阻人之进,将使人以中庸为虚器而不肯为也。细详上下文义,始知以三者之难,而有能之者矣。若中庸之道,至易至简之理,易则易知,简则易从,而乃不可能也。曰中庸不可能也,反说之词也。上文言「民鲜能久矣」,曰「鲜」者,非绝无之词也,言人自少能耳,非谓不可能也。下文言「唯圣者能之」,曰「圣者能之」,则非中庸果不可能也。夫众人不能而圣者能之,则实非中庸之疚也,为之者之疚也。夫谓之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也,平常之理也。试问此偏此倚,此过此不及,与不偏不倚,无过与不及,是谁为之者?人为之也,非中庸之疚可知矣。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是谁偏之也?是谁易之也?人为之也。非中庸之疚,断可识矣。以三者之可能,明中庸之易能,而叹人之自不能也。挟泰山以超北海曰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折枝曰不能,非不能也,不为也。叹人之於中庸,直不肯为耳。此民之所以鲜能,而唯圣者能之也。孔门所谓中庸,即吾之所谓天理。体认天理之学,至易至简,途之人顷刻知而为之,立地可以超圣。但憾学者不肯为,与为之者不得其门耳。若有人存心於勿忘勿助之间,天理自见,天理自流行,何不可能之有?今尔诸生,幸遇大巡洪觉山侍御来,作兴此学,不可不强勉精进,慎毋曰中庸不可能也。勉之勉之。
青霞洞讲章 潮州府门生林廷俊
樊迟从游於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此章窃意崇德、修慝、辨惑皆是切己工夫,然学一而已矣,二三则杂,崇德、修慝、辨惑则三也。圣学端的,夫岂有许多头脑?盖德也者,吾之所得於天之理之浑然者也。崇之云者,复吾之天理而存存也。存我之天理,则欲自去而慝不待修;存我之天理,则是非自明而惑不待辨。是故君子之学,崇德之功尽之矣。今而曰「崇德」、曰「修慝」、曰「辨惑」,则是一心於崇德,又一心於修慝,又一心於辨惑,与一以贯之之旨若有异焉者。而夫子善之,且一一以告。不知其所问者,为学真切之功果如是乎?抑未尝会其所谓一乎?其所善而告之者,将许其得为学之方乎?抑将因其向道之志而利导之乎?伏愿先生发圣人之所以教,樊迟之所以问者,使得而终身学焉。
古人为学皆有头脑,孔门之学,只在求仁,皆是一贯之指,此便是大头脑,非特告曾子、子贡为然也。樊迟所问崇德、修慝、辨惑,便是三个头脑,问得支离了。但三言皆是切己问,难矣而未要。夫子喜其切己而善之,未暇攻其未要处。盖能崇德,则天理存而人欲去,本心清明,慝不待修而自修,惑不待辨而自辨矣。能修慝则人欲去而天理存,本体清明,德不待崇而自崇,惑不待辨而自辨矣。能辨惑则欲尽理还,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德不待崇而自崇,慝不待修而自修矣。何必崇德后又去修慝,修慝之后又去辨惑,便支离了。或当时有此等名言流传,故樊迟每每以为问,其实一理也。先事后得,此必有事焉之事。先事后又何必寻个后得乎?此即先难后获之意,谓先其所事,而得则不暇计,所谓「正其谊不谋其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