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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焚书-明-李贽-第38页

制,下不失后王郡县之良规者也。夫前有封建,其德厚矣,而制未周;后有郡县,其制美矣,而德未厚。
  惟是我朝,上下古今,俯仰六王,囊括并包,伦制兼尽,功德盛隆,诚自生民以来之圣之所未有也。故余谓若我圣朝卜世卜年,岂特丕若有夏,勿替有殷,且兼成周有道之长,衍汉、唐、宋无疆之历,万亿斯年,未有艾矣。此岂直为小臣祝愿之私哉!其根本盛者,其枝叶无穷,理固然耳。
  “尔高氏之先,吾不知其详矣。自为内臣以来,我高皇帝怜其来归而不忍迁之也,则使之仍有土之业;因其助顺而不忍绝之也,则使之与于世及之典。又念其先世曾有功德于民,而吾兵初不血刃也,则授以大夫之秩,以延其子孙而隆其眷。夫当混一廓清之日,摧枯拉朽之际,谋臣猛将,屯集如云,设使守汉、唐之故事,或因其来归也,而待以不死,可若何?
  或因其效顺也,而遂迁之内地,使不得食其故上之毛,可若何?虽其先或有功德,而没世勿论也,其又若之何?故吾以谓我租宗之恩德至厚也。
  “且今之来此而为郡守州正县令者,岂易也哉?彼其读书曾破万卷,胸中兵甲亦且数十万:积累勤矣。苟万分一中选,亦必迟回郎署十余年,跋涉山川万余里。视子之爵不甚加,而亲戚坟墓则远矣。然犹日惶惶焉以不得称厥职是惧,一有愆尤,即论斥随之,与编户等矣。
  其来远,其去速,其得之甚难,而失之甚易也。如此回视吾子安步而行,乘马而驰,足不下堂阶,而终身逸乐,累世富贵不绝,未尝稽颡厥廷,而子孙秩爵与流官埒。是可不知其故乎?
  “且夫汗马之功臣,其殊勋懋伐载在盟府,尚矣。乃其后嗣不类,或以骄奢毁败,虽有八议,不少假借。外之卫所,其先世非与于拔城陷阵之勋,则未易以千户赏,况万户乎。今其存者无几矣。幸而存,非射命中,力搏虎,则不得以破格调;其平日非敬礼君子,爱恤军人,则不可以久安:亦既发炭矣。惟土官不然。若有细误,辄与盖覆;若有微劳,辄恐后时。
  郡守言之监司,监司言之台院,而赏格下矣。
  “夫同一臣子,同一世官也,乃今以郡守则不得比,以卫所世官则不得比,以功臣之子孙则又不得比,其故何哉?盖功臣之子孙,恐其恃功而骄也,则难制矣,故其法不得不详,非故薄之也。若郡守,则节制此者也,非大贤不可;卫所世官,则拥卫此者也,非强有力知礼义亦不可:故宜其责之备耳。夫有拥卫以防其蔓,有节制以杜其始,则无事矣,故吾子得以安意肆志焉以世受有爵之荣,是其可不知恩乎?知恩则思报,思报则能谨守礼而重犯法,将与我国家相为终始,无有穷时,其何幸如之!”
  余既与高子时时作是语已。今年春,巡按刘公直指铁,大敉群吏,乃高子亦与奖赏。然则高子岂不亦贤哉!高子年幼质美,深沉有智,循循雅饬,有儒生之风焉。其务世其家以求克盖前人者,尤可嘉也。于戏!余既直书奖语,悬之高门,以为高氏光宠矣,因同官之请,又仍次前语以贺之,其尚知恩报恩,以无弃余言,无负于我国家可也!
  送郑大姚序
  昔者曹参以三尺剑佐汉祖平天下,及为齐相,九年而齐国安集。严助谓汲长孺任职居官无以逾人,至出为东海,而东后治。今观其所以治齐治东海者,实大不然。史称汲黯戆,性倨少礼。初授为荥阳令,不受,耻之;后为东海,病卧闺阁内,岁余不出。参日夜饮醇酒,不事事。吏舍日饮歌呼,参闻之,亦取酒张坐饮歌呼;与相应和。此岂有轨辙蹊径哉!要何与于治而能令郡国以理也?
  《语》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庄以莅之’之不以礼,未善也。”以余所闻,则二子者,将不免以其不正之身,肆于民上。不庄不正,得罪名教甚矣。而卒为汉名相,古之社稷臣者,何也?岂其所以致理者或自有在,彼一切观美之具有不屑欤?抑苟可以成治,于此有不计欤?将民实自治,无容别有治之之方欤?是故恬焉以嬉,遨焉以游,而民自理也?
  夫黄帝远矣,虽老于之学,亦概乎其未之闻也。岂二子者或别有黄、老之术,未可以其畔于吾之教而非诋之欤?吾闻至道无为,至治无声,至教无言。虽赐也,亦自谓不可得闻矣,岂其于此实未有闻,而遂不知求之绳墨之外也?余甚疑焉,而未敢以告人。属郑君为大姚令,乃以余平昔之所疑者质之。夫大姚,滇下邑也,僻小而陋,吾知君久矣其不受也。观君魁然其容,充然其气,洞然不设城府。其与上大夫言,如对群吏,处大庭如在燕私,偃倨似汲黯,酣畅似曹参。此岂儒者耳目所尝睹记哉!君独神色自若,饮啖不辍,醉后耳热,或歌诗作大字以自娱,陶陶然若不以邑事为意,而邑中亦自无事。嗟夫!君岂亦学黄、老而有得者耶!
  抑天资冥契,与道合真,不自知其至于斯也!不然,将俱儒者窃笑而共指之矣,而宁能遽尔也耶!
  吾与君相聚二载余矣,亦知君之为人矣,今其归也,其有不得者乎?夫渊明辞彭泽而赋“归去”,采菊东篱,有深意矣。刺史王弘,一旦二十千掷付酒家,可遂谓世无若人焉一知陶令之贤乎?阮嗣宗旷达不仕,闻步兵厨有酒,求为校尉。君既耻为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