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执法之署,视菰芦中老屋数间,又何如也?广陵舟中,为密纬题此卷,入长安见存之,当以语之。天启甲子八月。
(书竹林七贤画卷)
天启壬戌冬,余请告将出都门。高邑赵忠毅公过邸舍曰:“此后再晤,未省何时。明日当携一尊酒,偕高存之来,剧谭尽日而别。”时内计戒严,余以为辞。公大笑曰:“公亦为此言乎?避嫌疑,存形迹,岂我辈事哉!”遂以刁酒固始鹅为饷。公亦不复来。此后遂不得见公矣。
存之者,无锡高忠宪公也。逆阉之难,二公相继受祸,余而不死。曾为忠宪作神道碑,序其师友部党之详,而不获效一言于忠毅。盖忠毅与余,气谊感激,有后死之托。其家子弟,未必知也。丹阳姜中翰以所藏《竹林七贤卷》求题。开卷而忠毅、忠宪之手迹俨然,为之掩袂拭面,不能自禁。呜呼!十四年以来,死生患难,宛如度一小劫。其间世事,可悲可畏,可涕可笑,亦不复堪再道也。总付与阮公一恸,并借诸贤酒杯浇我块垒耳。崇祯己巳七月。
(题张天如立嗣议)
天如馆丈之殁也,诸执友议立后焉。论宗法,以次及次房之应立者,又于应立之中,推择其稚齿便于抚育者。天如之母夫人暨其夫人,咸以为允。诸昆弟皆曰诺。呜呼!天如之殁,而耿耿视不受含者,独念母夫人耳。自今以往,庭户依然,田庐如故,夫人甘衣美食,僮奴指使,久而忘天如之亡也。天如之魂魄,晨夕于母夫人之侧,久而自忘其亡也。季札有言:“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吾谁敢怨?”吾辈庶可以慰天如于地下乎?嗣子生十龄,未有名字。诸公以狗马之齿属余。余为命其名曰永锡,而字之曰式似。诗有之:“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又有之:“教诲尔子,式似之。”是子也,推“孝子不匮”之思,应“蜾蠃类我”之祝,善事其大母及母,夭如犹不死也,岂必属毛离里,而后使人曰幸哉有子也哉?
(书《寇徐记事》后)
子暇为举子时,莳花艺药,焚香扫地,居则左琴右书,行则左弦右壶。一旦为广文于徐,当兵荒氵存臻、寇盗盘互之日,挟弓刃,衣褶,授兵登陴,厉气巡城。日不饱菽麦,夜不御管簟,世间奇伟男子,磊落变化,何所不有!试令子暇揽镜自照,不知向来有此面目否?故当盍然而一笑也。
徐为南北重镇,宋元丰中,苏子瞻以谓徐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屯千人于戏马台,与城相表里。而积二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攻也。子暇则以为徐城东北枕河,南阻重山,独西方一望平原,四战冲要,所宜厚防。宜选一能将,结营戏马台。专事训炼,不与调遣,以与道、卫相犄角,则徐城可保。盖古今形胜不同,攻守之略,亦与时互异。徐城独不然,自元丰至于今日一也。屯兵宿戍,襟带南北,岂独为守徐计。令子瞻生于今日,不知其慷慨建白,又当何如?子暇又云:“徐一道一镇一州牧二卫三营,虽有多官之名,不得一官之用。徐之不破亡者幸耳!”痛哉斯言,以襄、雒两都会,亲藩胙土,俨然城阙,而贼毁之如燎毛,何有于徐?济不戒而有襄,襄不戒而有雒,文武大吏,不肯为国家同心办贼,开门揖盗,寇何能为?襄、雒之不戒,徐之前车也。徐之能戒,天下之左券也。余故读子暇之记事,谨书其后以劝能者,且使读子暇之书者,抚掌叹息,无谓今天下遂无子瞻也。辛巳冬日牧翁书。
(题程孟阳赠汪汝泽序)
闽中董侍郎崇相,负经济,喜功名。当辽事孔亟,号兆嚣,每逢人辄咏将伯助予之诗,涕泗横臆。虽以余之不肖,数相招邀,期为县官助一臂,而余未有以应也。余未识汪汝泽,然为崇相之客而孟阳之友,即其人可知矣。孟阳此文,磊落抑塞,使人起劳人志士,息机摧撞之叹。崇相老矣,屏居海上,令见此文,当作廉将军被甲跃马状。而余方煨饭折脚铛边,如枯木寒灰,都无暖气,可为一笑也。
(题张子鹄行卷)
金陵张子鹄,世将家也。天启二年,督漕入京师,甫逾淮,东方盗起,烽烟四塞。子鹄荷戈坐甲,与漕夫艘卒,拮据于宵旗夜柝之间。戒严稍解,以其间作为诗歌,息劳舒啸。过邸舍,请余是正焉。
子鹄深目戟髯,有幽、燕老将之风。读《孙子兵法》,妙得其解。大江南北,襟带险要,与夫江、淮习流之卒,吴、越击剑之客,无不收贮奚囊中。天下方多事,何暇以翰墨为勋绩耶?庆历以来,称名将者,无如戚南塘、俞盱江。南塘之练兵实纪,盱江之正气集,使文人弄毛锥者为之,我知其必缩手也。子鹄继俞、戚之后,登坛秉钺。方当论兵法,议束伍,修缉方略有用之书。长歌短讴,请一切庋置高阁,他日功成奏凯,效曹景宗竞病之什,余当属而和之。
(书笑道人《自叙》后(陈如松,又号白菊道人))
颜延之称陶渊明畏荣好古,此非知渊明者。饥来叩门,冥报相贻,渊明之畏饥寒、慕禄仕,亦犹夫人耳。饥冻诚不可耐,而违己不堪其病。口腹自役,怅愧交作。就官少日,眷然怀归,固即其畏饥寒慕禄仕之本怀耳。渊明固云:“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而以畏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