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霖雨六十余日,天子以宰辅或未称职,命杨国忠精求端士,故曰“霖雨思贤佐”,非寻常使霖雨故事也。上以见素经事相王府,有旧恩,可之,故曰“丹青忆旧臣”。他本作老臣、直臣,皆非也。范叔归秦,此句托意最为深远。盖见素虽为国忠引荐,公深望其秉正,去国忠以匡时,故以范叔归秦讽之。国忠之在唐,犹穰侯以外戚擅秦也。今范叔已归秦矣,穰侯其可少避乎?盖诡词以劝之。见素虽不能用公言,然公之谋国,用意深切如此,千载而下,可以感叹也。旧注以为喻见素父凑仕隋归唐。凑以永淳二年释褐,未尝仕隋。旧注纰缪,多此类也。
(同诸公登慈恩寺塔)
高标跨苍天,烈风无时休。自非旷士怀,登兹翻百忧。
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仰穿龙蛇窟,始出枝撑幽。
七星在北户,河汉声西流。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
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
回首叫虞舜,苍梧云正愁。惜哉瑶池饮,日晏昆仑丘。
黄鹄去不息,哀鸣何所投?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
三山老人曰:“此诗讥天宝时事也。‘秦山忽破碎’,喻人君失道也;‘泾渭不可求’云云,言清浊不分,而天下无纪纲文章也;虞舜、苍梧,思古之圣君而不可得也。瑶池、日晏,言明皇方耽于淫乐而未已也;贤人君子,多去朝廷,故以黄鹄哀鸣比之,小人贪禄恋位,故以阳雁、稻粱刺之也。按:此诗首言高标、烈风,登兹百忧,登高视下,岌岌乎有漂摇崩折之恐,正起兴也。‘泾、渭不可求’,长安不可辨,所以回首而思叫虞舜。‘苍梧云正愁’,犹太白云‘长安不见使人愁’也。唐人多以王母喻贵妃,瑶池、日晏,言天下将乱,而宴乐之不可以为常也。”宋人诗说多支离可笑,三山老人论此诗殊近理,故取之。程孟阳曰:“玄宗游宴,贵妃皆从幸。苍梧云正愁,暗指二妃之事也,故以瑶池、日晏惜之。”
(白丝行)
缲丝须长不须白,越罗蜀锦金粟尺。象床玉手乱殷红,万草千花动凝碧。
已悲素质随时染,裂下鸣机色相射。美人细意熨帖平,裁缝灭尽针线迹。
春天衣著为君舞,蛱蝶飞来黄鹂语。落絮游丝亦有情,随风日宜轻举。
香汗轻尘污颜色,开新合故置何许?君不见才士汲引难,恐惧弃捐忍羁旅。
(《傅咸集》曰:河南郭泰机,寒素后门之士,不知余无能为益,以诗见。激切可施用之才,而况沉沦不能自拔于世。余虽心知之,而末如之何。此屈非复文辞所了,故直戏以答其诗云。郭诗曰:“白素丝,织为寒女衣。寒女虽巧妙,不得秉杼机。天寒知运速,况复雁南飞。衣工秉刀尺,弃我忽若遗。人不取诸身,世士焉所希?况复已朝餐,曷由知我饥?”此诗用泰机之言而反之。泰机以白丝寒女自喻,而致憾于衣工之弃我,以冀咸之相荐。此诗谓白丝素质,不自贵重,而随时染裂春天衣著,随风轻举,亦可谓妙于趋时者矣。然而有“香汗轻尘”之污,有“开新合故”之置,向之汲汲求进,徒自点耳。所以才人志士,深思汲引之难,恐惧弃捐,而忍于羁旅也。此诗全用《选》诗,而属意尤为深婉,故曰熟精《文选》理。岂欺我哉!
(哀王孙)
高帝子孙尽隆准,龙种自与常人殊。豺狼在邑龙在野,王孙善保千金躯。
玄宗凌晨自延秋门出,亲王已下多追之不及,故曰骨肉不待同驰驱也。王孙不肯道姓名,但乞为奴,困苦若此,且窜逃荆棘,身无完肤,形容变尽,几不可辨识矣。然隆准之子孙,千人亦见,其能免于逆胡之物色乎?故曰“龙种自与常人殊”,“王孙善保千金躯”,危之也,亦戒之也。禄山使孙孝哲杀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驸马等,刳其心以祭庆宗。又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余人。王侯将相扈从入蜀者,子孙兄弟,虽婴孩皆不免刑戮。当时降逆之臣,必有为贼耳目,搜捕王孙妃主以献奉者。如张均者不难为贼毁阿奴三哥家事,又何有于王孙?故曰慎勿出口他人狙,又曰哀哉王孙慎勿疏,盖嘱其慎防此辈,不独如孙孝哲为贼宠任者也。有宋靖康之难,群臣为金人搜索,赵氏宗室,遂无遗种。逆臣媚子,千载如一辙,读此诗可为流涕。
(哀江头)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忘城北。
此诗兴哀于马嵬之事,专为贵妃而作也。苏黄门曰:“哀江头,即《长恨歌》也。”斯言当矣!清渭、剑阁,寓意于上皇、贵妃也。玄宗之幸蜀也,出延秋门,过便桥渡渭,自咸阳望马嵬而西,则清渭以西,剑阁以东,岂非“蛾眉宛转”、“血污游魂”之地乎?故曰“去住彼此无消息”。行宫对月,夜雨闻铃,寂寞伤心,一言尽之矣。“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即所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也。宋人谓一秦一蜀,托讽玄、肃父子之间,非也。“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忘城北”。兴哀无情之地,沉吟感叹,瞀乱迷惑,虽胡尘满地,至不知城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