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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牧斋初学集-清-钱谦益-第83页

又缚之以予元,此伯颜、张弘范所祷祠而求者也,不亦伤乎!东便门之事,高阳之不膏奴刃者幸耳。然小人之为奴谋,则已至矣,呜呼!尤莫悲于天祥二十举进士,三十七而劾罢致仕。丙子正月十九日,早除枢使,午除右相,二十日即诣北军。自此而逃真州,败空坑,死柴市,而身与社稷俱尽矣。祥兴之后,诸大将犹忌天祥,不便其入。文祥移书责陆秀夫,秀夫太息而已。崖、广之间,犹不容其一日居内,而况于中朝乎?天之成就忠臣义士,使之流离颠顿,无所容于天地之间,而后畀之以完节。于忠臣义士则得矣,有国家者,将如之何?李纲尝取《裴度传》,节其要语,以讽切人主。吾谓讲筵之上,当取李纲、文天祥二《传》进读,尤为切要也。
汉灵帝时,曹节讽有司奏诸钩党者,请下州郡考。上问曰:“何以为钩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对曰:“皆相集群辈,欲为不轨。”上曰:“不轨欲何为?”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黄巾贼起,中常侍吕︹言于帝曰:“党锢久积,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帝惧其言,乃大赦党人。钩党之始,则以群盗为阱,推党人而入其中。及其后也,又借群盗以耸动人主,而党禁乃得少解。盗贼之与朋党相关也,固如是乎?粘罕在西京,寻富郑公、文潞公、司马温公子孙,时唯潞公第九子殿撰维申,老年杖屦,先奔出城,遗一妾一婴儿。粘罕抚慰良久,赠衣物珠玉压惊,复令归宅。司马朴至金,问知为司马公之后,叹曰:“使司马相公在朝,我亦不敢至城下。”及立异姓,遂欲拥朴,朴力辞而免。拘刷三馆书籍,凡王氏经说、字说,皆弃去之。道君在南都,犹诘问李纲:朝廷何故追赠司马光?粘罕诸酋,却如元旧人,老于中朝,熟闻国论者,良可笑也!欧阳公朋党论及唐六臣传论,论朋党之祸至矣,请以此终之。
《靖康小录》曰:天地秽浊之气,预生妖人贼子,老奸腐儒,以误国家。是宗庙社稷之不幸,非诸人之罪也。此四人者,有一不备,国亦不亡。呜呼!钦宗躬揽权纲,每谓群臣多宰相门人,如王黼独首出朕门下。李邦彦人称浪子宰相,及除太宰,金人笑曰:“南朝果无人。”而靖康之祸,实此两人为之终始。王时雍、徐秉哲、莫俦、吴、范琼之流,为金人效忠,为邦昌佐命,殚竭心肾,不遗余力。岂非妖人贼子欤?若孙傅、吴敏诸人,则可谓腐儒也。虏退之后,敏等秉政,有十不管之谣云:不管太原,却管太学;不管防秋,却管春秋;不管炮石,却管安石;不管肃王,却管舒王;不管燕山,却管聂山;不管河界,却管举人免解;不管河东,却管陈东;不管二太子,却管立太子。腐儒之误国,又岂下于妖人贼子乎?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世治则天不死善人;世乱则天不死淫人。邴吉病甚,夏侯胜曰:“有阴德者,必飨其乐,以及其子孙,非其死病也。”此善人不死也。人有言宰死者,孔子曰:“天之生,以亡吴也;吴不亡,将无死。”此淫人不死也。
初学集卷二十四
○杂文(四)
△向言下(十五首)
唐之方镇,始于肃宗,夹河五十余州,更立迭夺,或服或叛,遂与唐相终始。当安、史之后,河北已非唐有,名为方镇,实则羁縻。元稹所谓五纪四宗,容受隐忍,岂得已哉?李纲于靖康建议,以为唐之藩卫,拱卫京师,虽屡有变,卒赖其力。今莫若以太原、真定、中山、河间建为藩镇,择帅付之,许以世袭。收租赋以养将士,习战阵以资声援。金人何能深入?又沧州与营平相直,隔黄河下流及小海,其势易以侵犯。宜分滨、棣、德、博,建横海军一道,如诸镇之例,则帝都有藩篱之固矣。宰执不可,建横海一军,以安抚使总之,而藩镇之议寝。金自贞迁汴,河北土人,往往团结为兵,或为群盗。苗道润诣南京求官封,宰相难其事。王扩曰:“道润得众有功,因而封之,使自为守,策之上也。今不许,彼负其众,何所不可为。”于是,除道润同知顺天府军节度使事,迁中都路经略使,前后抚定五十余城。道润死,靖安民代领其众,是后乃封建矣。兴定三年,太原不守,河北州县,不能自立。议者以为宋人以虚名致李全,遂有山东实地,苟能统众守土,虽三公亦何惜焉?于是,乃封沧海、河间、恒山、高阳、易水、晋阳、平阳、上党、东莒为九公,集创残饿羸之余,以遏方张之敌。上党提孤军辟府,马武以七州北捍者十二年。恒山中叛复归,终始十八年。元不能以一口吞河北,金忄堇存而后亡者,封建之力也。房建分镇讨贼之议。诏下,禄山抚膺曰:“吾不得天下矣。”谋国者制置天下,犹奕棋然。从房之议,可以救全局;从王扩之议,可以收残局。如其不然,未有不推枰敛手,坐视其全输者也。
己巳之役,徐呈唱南迁之议,得于谦而后定。虽然,东汉、南唐及金源,以迁而亡;唐以迁而存;西晋之与北宋,又以不迁而亡。固未可以同日语也。周馥睹群贼孔炽,雒阳孤危,乃建策迎天子迁都寿春,上书曰:方今王都罄乏,不可久居。河朔萧条,崤、函险涩,宛都屡败,江、汉多虞。于今平夷,东南为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