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变,心亦不变,乃常心也,而谓圣人无常心,老子元不识心矣。圣人之心即百姓之心,百姓之心即天地之心,更无二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
非曰: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善善恶恶,我无与焉。若善者信者,吾善之信之;不善不信者,吾亦善之信之;是失其是非之本心,而有我矣,而可谓之德善信乎?圣人患不知人至於不亿不信,犹曰:「抑亦先觉者,是贤乎!」老子之言何其悖於圣人也!
圣人之在天下,惵惵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非曰:尧舜并生之中,犹有侯以明之,何尝如此胡涂?胡涂则忍於弃物,无并生之仁,不徒不能鼓舞而生成之,且长奸恶矣。
右第四十九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民之生,动之死地者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非曰:生死乃昼夜之道,聚散之理,何用诧讶!
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避虎兕,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非曰:此摄生之说也。其不避虎兕、不被甲兵数言尤为诞妄,不足辩也。
右第五十章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非曰:以道德为二,又妄分生畜尊贵之说,自与前章失道后德之说相反,可知非真见也。
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非曰:此自然与圣人所谓自然者不同。中庸:「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达德。天下之达德三,所以行之者一。」乃圣人所谓自然也。世儒以老庄明自然,岂得为自然?
夫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非曰:上文谓道生德畜,此又以生畜尽归於道,前后不相同矣。末覆又说出玄德来,何(卯)[耶]?且此说道非说人,而云不有、不恃、不宰,是谁不他?
右第五十一章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非曰:彼只以母子喻体用,不知母子虽同气而二体,是二物,体用为一原而无二也,岂足以知道乎?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於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
非曰:翕辟、动静、小大、强柔,莫非天地自然之道,何必闭门塞口然后为道?
右第五十二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非曰:一弛一张,莫非自然,毫发加意,便属私心。
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资财有余,是谓盗夸。非道哉!
非曰:圣人之道,大道也。老子书所言,恐亦未免於好径盗夸,非道矣。
右第五十三章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祭祀不辍。
非曰:须知所建所抱者何物。言同而指异,学者不[可]不细察也。
修之身,其德乃真;修之家,其德乃余;修之乡,其德乃长;修之国,其德乃丰;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非曰:身家国天下只是一本,通在修身上了,此大学之指,更不如此支离,二本三本。程子曰:「道一本也,知不二本,则笃恭而天下平之道。」
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
非曰:亦同一本,亦同一观,用四以字四观字,是支离其心之全体矣。或曰:此与物各付物似合而不同,何也?曰:始以身观身,亦为付物乎?身者我也,又谁观之者?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非曰:彼谓以此者,指以身观身以下数言。如此支离,何足以知天下哉?
右第五十四章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毒蛊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竣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嗌不嗄,和之至也。
非曰:含德比於赤子可也。赤子或有被猛兽之害者矣,而谓不螫不据不搏,则诞妄也。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非曰:圣人之道中立而和生,知和而和,则非圣人之所谓和矣。知常以下数言,名理未当。盖不知而作,好事者为之也。
右第五十五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非曰:此言似与不言而信相合,然而不同,人当具眼。
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非曰:只是有意之私,殊非自然。
右第五十六章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非曰:治国有经有权,用兵有正有奇,岂有正止可以治国而不可以用兵,奇止可以用兵而不可以治国?变化之道何专於正?仁义之兵何专於奇?此乃策士之流为之也。圣人行所无事而不敢有取天下之心,有取天下之心,必得罪於天矣。非得罪苍苍之天得罪灵府之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