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多至十万卷。其后齐斋倪氏、月河莫氏、竹斋沈氏、程氏、贺氏各不下数万余卷,亦皆散失无遗。近如秀嵓、东窗、凤山、三李、高氏、牟氏,皆蜀人,号为史家,所藏僻书尤多,今亦无余矣。吾家三世积累,先君子尤酷嗜,至鬻负郭之田以供笔札之用。冥搜极讨,不惮劳费,凡有书四万二千余卷,及三代以来金石之刻一千五百余种。庋置书种、志雅二堂,日事校雠,居然籝金之富。余小子遭时多故,不善保藏,一旦扫地。因考今昔,有感斯文,为之流涕。”
又:“山谷云:‘四民皆坐世业,士大夫子弟能知忠、信、孝、友,斯可矣。然不可令读书种子断绝。有才气者出,便当名世矣。’练兼善尝对书太息曰:‘吾老矣,非求闻者,姑下后世种子耳。’余家有书种堂,盖兼取二公之说云。”
卷二
六九、东丹王倍
海上小山压大山,大山力比小山孱。
穹庐未可藏书卷,望海堂中誓不还。
《辽史》:“东丹王倍,小字图欲,太祖长子也。幼聪敏好学。太祖破渤海大諲譔,改其国曰‘东丹’,以倍为人皇王主之,建元甘露。后让位德光。德光既立,见疑,以东平为南京,徙倍居之,置卫士,阴伺动静。唐明宗闻之,使人跨海持书密招倍,倍立木海岸,刻诗曰:‘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携高美人载书浮海而去。唐明宗赐姓东丹,名慕华,复赐姓李,名赞华。倍初市书至万卷,藏于医巫闾绝顶之‘望海堂’。通阴阳,知音律,工辽、汉文章,尝译《阴符经》。善画本国人物。”
谢启昆诗:“建国东平恨徙居,数峰拳石压穹庐。大册无力乘桴去,望海堂中万卷书。”
《志雅堂杂钞》:“王介石有东丹王赞华所画《番部行程图》。道君题云:‘世所谓东丹王者也。所画绝妙,与王子庆《西域图》相伯仲。’”昌炽案:元耶律楚材,东丹王之八世孙,著《湛然居士集》。其子铸著《双谿醉隐集》。漠北世家,专精文学,鲜有能过之者,未始非医巫闾万卷之贻谋也。王为五季时人,但《辽史》有传,断代仍宜从辽,次于宋后。
七十、元好问裕之
女几三潭忆避兵,遗簪败履不胜情。
金源文献空山在,野史亭前夜哭声。
郝经《遗山先生墓铭》:“先生以金源氏有天下,曲章法度,几及汉唐。《国史》、《实录》在顺天万户张公府,愿为撰述。乃为《中州集》百余卷,又为《金源君臣言行录》。往来四方,采摭遗逸,有所得,辄以寸纸细字亲为纪录,至百余万言。捆束委积,塞屋数楹,名之曰‘野史亭’。先生讳好问,字裕之,太原定襄人。登兴定五年进士。天兴初,入翰林,知制诰。金亡,不仕而卒。”
刘静修诗:“百年图籍有萧相,一代英雄惟蔡公。策书纷纷少颜色,空山夜哭遗山翁。”自注:“汴亡,张蔡公以《金实录》归遗山,尝就公誊录。”
遗山《故物谱》:“予家所藏书,宋元祐以前物也。贞祐丙子之兵,藏书壁闲,得存。兵退,予将奉先夫人南渡河,举而付之太原亲旧家。自余杂书及先人手写《春秋》、三史、《庄子》、《文选》之等,尚千余册,并画百轴,载二鹿车自随。是岁,寓居三乡。其十月,北兵破潼关,避于女几之三潭。比下山,则焚荡之余,盖无几矣。往在乡里,常侍诸父及两兄燕谈,每及家所有书,则必枚举而问之。如曰某书买于某处所,传之何人,藏之者几何年,则欣然志之。今虽散亡,其缀缉装褙、签题印识、犹梦寐见之。或曰:物之阅人多矣!世之人玩于物、而反为物所玩,贪多务取、巧偷豪夺、遗簪败履、恻然兴怀者皆是也。李文饶志平泉草木,有‘后世毁一树一石,非吾子孙’之语;欧阳公至以庸愚处之。予以为不然。三代鼎钟,其初出于圣人之制,不曰永用享,则曰子子孙孙永宝用,岂圣人超然远览,而不能忘情于一物邪?盖自庄周、列御寇之说盛,诞者遂以天地为逆旅,形骸为外物,虽圣哲之能事、有不满一笑者,况外物之外者乎?丙申八月二十有二日,洛州元氏。太原房某引。”
七一、赵文敏孟頫 李维柱本石
开卷须眉一笑同,道人旧住水晶宫。
宝书转展归天上,空自伤心到牧翁。
《式古堂书画考》:“元赵孟頫,字子昂,号松雪,又号鸥波、水晶宫道人。宋司户参军,入元,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赠魏国公,谥文敏。”
《七颂堂识小录》:“宋板书所见多矣,然未有逾《前汉书》者。于中州见一本,出王元美家,前有赵文敏小像,陆师道亦写元美小像于次帙,标签文衡山八分书。”
《天禄琳琅》:“《汉书》,宋刻本。王世贞跋云:‘余平生所购宋本,班、范二书,尤为诸本之冠。桑皮纸,白洁如玉,四旁宽广,字大者如钱,有欧、柳笔法,细书丝发肤致,墨色精纯。前有赵吴兴小像。’”又:“钱受之跋:‘赵文敏家藏前后汉书,太仓王司寇得之吳中陆太宰家,余以千金从徽人赎出,藏弆二十余年,今年鬻之於四明謝象三。床头黃金尽,生平第一殺風景事也。此书去我之日,殊难为怀,李后主去国,听教坊杂曲,挥泪对宮娥,一段淒涼景色,約略相似。’又云:‘吾家藏书尽为六丁下取,此书却在人間,武林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