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引楚公子操棰之仆隶其主而出之以为爱公子而不知事公子之法凡荘子之言皆实予而文不予阳挤而阴助之其正言盖无几至于訾诋孔子未尝不微见其意其论天下道术自墨翟禽滑厘彭蒙慎到闗尹老聃之徒以至其身皆以为一家而孔子不与其尊之也至矣余谓太史公非识荘子之麤者轼乃识荘子之麤而巧为之蔽者也当老子之时见天下之俗日趣于薄以至诈力相矫思太古之朴一见焉而不可得谓仁义之名实启之则不得不恶其名而归咎于文武夫既归咎于文武而追其自则谓尧舜之不能造极于无为而以有为启之则不得不致歉于尧舜夫尧舜而至流于周之未若有如老子所云者不知圣人不能为俗能因俗而裁成之而已不然以老子之知之即无位而不使东周之郭十里之巷若畏垒而日就纤狯以有仪秦也庄子又后百年而生者也彼见夫仁义之日伪而诈力之日深且其身儳焉而苦礼乐之拘累我谓孔子实言之而其门人实广之且天下皆以为圣人彼又惧夫老子之教日不胜故于圣人之外立所谓至人以尊老子又往往寓之一巵语于孔子而必持老子之说以驾其表然又窥见孔子之真为圣而不可夺故间以一二格言寓之意若曰孔子之未见老子一格也其得见老子而受砭焉又一格也大意在尊老子而抑孔子既抑之而又收之使为老子徒彼夫语道术而不列孔子所谓邹鲁之儒非耶且何以见尊至轼所欲去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四篇而以列御寇之齐续于阳子西游而为一章则甚当虽然无救于所谓诋訾孔子也
读荘子三
苏氏之欲去让王说剑盗跖渔父四章而以列子前后之续也无所据特以盗跖渔父之排孔子甚而欲去之夫内外杂篇何尝不排孔子也其排婉而深不若盗跖渔父之直而浅也然而吾于苏氏取焉所以取者何以荘子之文得之也凡荘子之为文宏放驰逐纵而不可羁其辞髙妙而有深味然托名多怪诡而转句或晦棘而难解其下字或奥僻而不可识今是四章独让王犹近之而太疑于正而是三章者故甚显畅而肤浅其法类若礼经之所谓乐记儒行者意必荘子之徒托而为之者也韩愈作读墨而谓子夏之后流而为荘亦无所据而王安石引之吾以为不必自子夏氏若荘子者盖尝受业于孔子之门而有得者也何以知其然也凡荘子之所谈如君臣父子之大戒天机嗜欲之深浅六经之用圣人之论议皆精切而尔雅即田子方荀卿之所不能及特不若其治老子之深盖游于吾圣教而中畔之者也太史公谓申韩之学出于老子故与之同传唐人祖老子而离之吾以太史公信也夫所谓学不必其尽学也得一语而守之曰啬曰俭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曰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此申韩氏之所贵也若荘子则无是也太史公又谓荘子梁惠王齐宣王时人审尔奈何不使与孟子见而一相究诘也荘子非告子夷之比也其鬬必若涿鹿彭城之战天地为之荡而不宁日月为之晦而不辨夫荘子败则逃之无何有之乡而已然而不怒也孟子不败也败则怒
读荘子让王篇
让王一篇或以为渔父盗跖说剑皆非荘先生所作而读其辞则若差畅而近古于道亦不至悖第中所称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而亦不受支父疑即巢父也舜让天下于子州支伯而亦不受支伯疑支父子也夫是三君子者不以天下易吾生者也舜又让天下于善巻而亦不受此不以吾身殉天下者也又让天下于石戸之农而不受此以舜之徳为未至者也皆入深山蹈沧海而絶其迹者也汤克桀以让卞随卞随沈椆水而死让瞀光瞀光沈庐水而死则何言哉夫所贵于不为天下者为生也所以能近道者为削名也为名而自残其身则不智居洁而显扬其污则不仁许由巢父事多传之者或不妄其它或荘先生之寓言或他人璅言之而荘先生为记之要之不足道特惜夫庄先生之自持论而自相悖者也彼卞随瞀光者巢许五君子之罪人也而又何言也
读列子
吾始好列子文谓其与荘子同叙事而独简劲有力以为差胜之于鳞亦以为然而柳子厚故谓列子辞尤质厚少讹作最后稍熟荘子始知列子之不如荘子逺甚凡列子之谈理引喻皆明浅仅得其虚泊无为以幻破(阙)于肤膜之间而庄子则往往深入而探得其髓其出世处世之精妙有超于揣摩意见之表者至其措句琢字出鬼入神固非列子之所敢望也吾意列子非全文其文当缺而后有附会之者凡庄子之所引微散漫而列子之所引则简劲疑附会之者因庄子之文而加劘琢者也柳柳州列子辨独举刘向所称为郑穆公时人以穆公在孔子前百余岁而厯举列子在繻公时与其相驷子阳证其非夫列子引孔子不一而足是可知己又何必别引子阳以为证且向宁不自知其非郑穆公穆之一字当由传録者讹柳州之辨其所不必辨尤可笑也
读墨子
墨子战国一贤士大夫也孟子辟之以为惑世诬民若不可一日容于尧舜之世者而后世如韩昌黎辈尚尊之以与孔子并称而上嫓于神愚以为皆过也今读其书大抵皆平治天下国家之道不甚悖于理如所谓入国必择务而后从事国家昏乱则语之以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憙音湛湎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淫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凌则语之兼爱然则墨子之言以救世主之药石耳非欲执而为世主之准也独所谓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领足以朽肉掘地之深下无菹漏哭往哭来及从事乎衣食若以为薄而无当者然此亦中产之下之常至今独不能改而探墨子之旨大槩激于一时王公大人之为葬埋谓必大棺中棺革阓三操璧玉即具戈剑鼎鼓壶滥文绣素练大鞅万领舆马女乐皆具必捶■〈土余〉通垄辍民之事废民之财如此而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