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舅子也,元吉姑子也。余不以兄事之,事之以师礼。手抄诗一卷见授,自跋云:“李长吉有表弟,得长吉诗草,皆投之溷中,为长吉恃才傲物,故辱之。”意余以长吉待元吉也。忍四十年之贫,烂醉而死,余哭之独哀,不忍师道之已矣乎!嘉禾有沈巩,字元吉,相颉颃于苏、秀二州,皆为慈湖先生上弟。
张端义,字正夫,荃翁自号也,郑州人。居姑苏,大父云庄公登辛未赵榜,先君咏斋为淮南漕。光宗即位初年,应诏上书,下后省看详。罗紫薇点,刘左史光宗极称赏之。将上,为时宰所沮。予少苦读书,肄举子业,勇于弓马,尝拜平斋项先生于荆南。如慈湖、说斋、鹤山、菊坡、习庵,皆从之游。爱作诗赋小词,卢蒲江取“碧云千里暮,红叶十分秋”之句,周晋仙取“怨春红艳冷”之句,孟藏春取蝶诗“不因花退尽,必是梦残时”之句。凡海内名胜来吴,必访乐圃之张。书桃符曰:“江湖且过,诗酒丛林。”应端平更化诏,上第一书。二年再应诏,上第二书。三年明堂雷,应诏上第三书,得旨韶州安置,以蝼蚁之微,婴斧钺之威,人皆危之。当国者云:“诏以直言,罪以直言,非祖宗制。”幸脱万死。考之典故,安置待宰执侍从,居住待庶官,听读待士子,自效待军将,小臣用大臣之法,误矣!或者以安置为窜谪之极典,又非也。余三十年前,赋《秋江图》一绝云:“浪静风平月正中,自摇柔橹驾孤篷。若无三万六千顷,把甚江湖着此翁。”今白发种种,傥符此诗语,吾志毕矣。余生于淳熙之己亥,书于淳祐之辛丑,年六十有三。有上皇帝三书,诗五百首,词二百首,杂著三百篇,曰《荃翁集》。
卷中
《贵耳》二集续成,余谪八年,强自卓立,惟恐与草木俱腐。著书垂世,又犯大不韪,志非抑郁而怨于书也,又非臧否而讽于书也,又非谲怪而诞于书也,随所闻而笔焉,微有以寓感慨之意。而渡江以来,隆、绍间士大夫,犹语元符、宣政旧事,淳熙间士大夫,犹语炎隆旧事,庆元去淳熙未远,士大夫知前事者渐少,嘉定以后,视宣、炎间事,十不知九矣,况今端、淳乎?使《贵耳集》不付子云之覆酱瓿,幸也。淳祐四年十一月八日,东里张端义书。
绍兴三十二年,寿皇登极,诸路帅臣监司郡守进贡,总数为金约百五十两,为银约一十九万一千七百六十三两有奇,为绢约三万四千五百匹,为马约五十匹。此许及之谏稿内载。
契丹有玉注碗,每北主生辰称寿。徽考在御,尝闻人使往来,知有此注,意甚慕之。自耻中国反无此器,遂遣人于阗国求良玉,果得一璞甚大,使一玉人为中节往辽,觇其小大短长,如其制度而琢之。因圣节,北使在庭,得见此注,目睨之久。归辽,首问玉注安否,北朝始知中国亦有此注。女真灭辽,首索此注,及靖康金人兴师,亦索此注,与辽注为对,今又不知归蒙古否?高宗南渡,有将水晶注碗在榷场交易。高宗得之,泣下云:“此哲庙陵寝中物也。”
太后谥圣字者,垂帘典故,用四字谥,慈圣光献曹后、宣仁圣烈高后、钦圣献肃向后、昭慈圣宪孟后、宪圣慈烈吴后、恭圣仁烈杨后。章献明肃刘后,保佑仁宗,十二年之政,诸贤在朝,天下泰和,谥不及圣字。或者议有玉泉长芦之谶,起于侧微,更于深知典故者订之。章献属疾,语于仁宗曰:“愿与祖宗同日为忌。”三月二十九日上仙,乃太宗大忌,后仁宗亦同。前为翁妇,后为母子,此亦国朝之异事。
孝庙在御,北使进国书,必起御座三步,中贵取进。忽贺正使至殿上,去御座数十步,必欲屈万乘亲临。移时不决,知阁王抃忽撒起国书云:“驾兴。”北使失仪,而孝庙喜王抃之机捷。孝庙圣语云:“在朝无一人乞斩北使者。”毗陵丁逢,以选人上书,乞斩北使不执臣礼,以存中国之体。孝庙大喜,即改京秩。
京师大相国寺有术士,蜀人,一命必得千,隔夕留金,翼朝议命。显肃后父郑绅贫无藉,有侄居中,在太学为前廊,侄约叔同往议命。叔笑曰:“何不留钱沽酒市肉耶?”强之乃往,如其所约。术士先说绅命,只云异姓真王;再云居中命,又云亦是异姓真王,因前命而发。绅以后贵,积官果封王;居中作相,亦封华原郡王。外戚生封王爵者,自绅始。
寿皇在御,秀邸凡有差除,未尝直降指挥,于差敕内,必首称面奉德寿皇帝圣旨除某人,至今秀邸差札可考。
祖宗典故,同姓可封王,不拜相。艺祖载诸太庙,独赵忠定特出此典故,《随笔》却称云:“不受相麻而除枢密使。”三洪家素知典故者,亦及此未晓也。
本朝年号,或者皆曰有谶纬于其间。太平,有一人六十卒字,太宗五十九而止。仁宗、刘后并政,天圣,曰二圣人;明道,曰日月同道。徽宗崇宁钱上字,蔡京书崇字,自山字一笔下,宁字去心,当时有云:“有意破宗,无心宁国。”靖康,曰十二月立康王;嘉泰,曰士大夫皆小人,有力者喜。
宣仁太后劝神庙不可轻用兵,当以两国生灵为重,纵使获捷献俘,不过主上坐正殿受贺而已,生灵肝脑涂地万万矣。此真女主尧舜,神庙自此兵议少息。
本朝四帝亦有吉符,真宗即“来和天尊”,出杨砺之梦,载诸国史。祥符崇尚道教,建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