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者,渐忠励义,共麾天戈,以挽虞渊之落日。我先民固不忍以诗鸣,且无暇以诗鸣也。三百年来,士坠其德,农捐其畴,沧桑劫火之余,始以吟咏之乐,消其抑塞磊落之气。一倡百和,南北竞起,吟社之设,数且七十。台湾诗学之盛,为开创以来所未有。此不佞之所以欣也。
然而今日之台湾,非复旧时景象也。西力东渐,大地沟通,运会之趋,莫可阻遏。重以科学昌明,奇才辈出,争雄竞智,迭相抗衡。当此风雨晦明之际,闻鸡而舞,着鞭而先,固大丈夫之志也。且彝伦攸斁,汉学式微,教育未咸,民听犹薄,傍徨歧路,昧其指归,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又士大夫之耻也。夫以新旧递嬗之世,群策群力,犹虞未逮,莘莘学子,而仅以诗人自命,歌舞湖山,润色升平,此复不佞之所为戚也。
夫以台湾山川之奇秀,波涛之漰湃,飞潜动植之变化,固天然之诗境也。涵之、润之、收之、蓄之、张皇之、鼓吹之、发之胸中,驱之腕底,小之为扢雅扬风之篇,大之为道德经纶之具,内之为正心修身之学,外之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我诗人之本领,固足以卓立天地也。不佞,骚坛之一卒也,追怀先德,念我友朋,爰有诗荟之刊。不佞犹不敢以诗良囿,然而琴书之暇,耕稼之余,手此一编,互相勉励,台湾文运之衰颓,藉是而起,此则不佞之帜也。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尤愿与我同人共承斯语,日进无疆,发挥蹈厉,以扬台湾诗界之天声。
○东宁三子诗录序
台湾为海上荒服,我延平郡王入而拓之,以保存正朔。一时忠义之士,奉冠裳而渡鹿耳者,盖七百余人。而史文零落,硕德无闻,余甚憾之。曩撰台湾通史,极力搜罗,始得沈、卢、辜、王诸公之行事,载之列传,而文彩不彰。是岂心史之编,长埋眢井;西台之什,竟付荒波也哉?
自是以来,浏觉旧志,旁及遗书,乃得沈斯庵太仆之诗六十有九首。越数年,又得张苍水尚书之奇零草。又数年,复得徐闇公中丞之钓璜堂诗集。刺其在台及系郑氏军事者四、五十首,合而刻之,名曰东宁三子诗录。而余心乃稍慰矣。
夫三子皆忠义之士也。躬遭国恤,飘泊海隅,冒难持危,赍志以没。缅怀大节,超迈时伦。振民族之精神,扬芬芳于异代,又岂仅以诗传哉!然而三子之诗,固足以启台人之观感也。台为延平故土,复经诸君子之栖迟,礼乐衣冠,文章经济,张皇幽渺,可泣可歌。台人士之眷怀国光者,当以三子为指归,而后不坠其绪。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型;有以哉!有以哉!
○闽海纪要序
余居承天,延平郡王之东都也。缅怀忠义,冀鼓英风,凭吊山河,慨然陨泪。洎长读书,旁及志乘,而记载延平,辞多诬蔑,余甚恨之!弱冠以来,发誓述作,遂成台湾通史三十六卷,尊延平于本纪,称曰建国,所以存正朔于沧溟,振天声于大汉也。笔削之间,搜求故籍,其载延平者,则有黄宗羲氏之赐姓始末、郑亦邹氏之郑成功传、江日升氏之台湾外记,鹭门梦葊氏之海上见闻录,皆实录也。今乃复得闽海纪要,读之狂喜,以为汉族不湮,此书其必显矣。书为泉南夏元斌先生撰,而陈铁香太史所藏者。起隆武元年,讫永历三十七年,凡郑氏三世之事,编年系月,巨细靡遗,而尊宗延平,义如纲目,是正史也。且足补吾通史之缺。因缮副本,付之梓人。而延平之精忠大义,东都之缔造经管,谋臣猛将、耆旧名流之功勋,文采炳炳琅琅,并传天壤,岂非一大快事哉!
○香祖诗集序
澎湖处绝海之中,三十六岛风涛喷薄,奇木不生,礁石怒立,舟触辄破。故其山童,其土瘠,其产啬,其民劳,其俗朴,耕原猎海,以养以生,尚恐不给,又何暇从事文学哉?然自施肩吾卜居以来,中土文明随之以入,鬼市醎水见于题咏,犹是荒昧之乡也。元明置吏,忽弛忽张,政令不行,教化未启。其巢处而出入者,非桀骜之游民,则跳梁之海寇,固犹是瓯脱之地也。延平肇造,纬武经文。降及有清,涵濡摩厉,鄙僿之风渐开,弦诵之声以出。士之读时书而掇科第者,代有其人,而蔡香祖先生遂以是起,可谓一乡之秀矣。
先生讳廷兰,双头乡人。少好学,深自刻励。年十三,举博士弟子员。后成进士,出为陕江令。澎之科第自兹始。
初,先生秋试遭风,至越南,越人礼之,着越南纪略、炎荒纪程二书,至今尚有存者,而诗则未睹。丁已春,余以报中辑台湾诗乘,欲葆一代文献,旁搜远引,遍索名山。其邑人陈子瑾堂竟录先生之诗邮示,长短凡百十有五篇。余阅之喜,为选一、二。虽其诗不足以入古贤之室,而亦一时之作也。
夫澎湖为海中绝塞,楼船墩火,蛟啸鳌鸣,其民习于战斗,而先生独以文显,为乡人士所景仰,天之降才,固不以地而限,特患人之不自奋尔。虽然,澎湖为台之附庸,瞬息可至,而余尚未往。渔村蟹舍中,岂无二、三奇士足与话桑田者?则余将索之矣。一叶扁舟,横渡黑水,吊渔岛之沈城,访隋家之古垒,天风鼓浪,扣舷而歌,以与潜龙相和答也。
○厚庵遗草序
诗有可传,有不传。传之在我,而不传在人。而厚庵乃不能自传其诗,亦可悲矣!
厚庵殁二年,其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