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文明 -05-古籍收藏 - -08-集藏 -01-四库别集

526-雅堂文集-清-连横-第61页

略知二、三,然后取唐人名家全集读之,沈浸秾郁,含英咀华,俟有所得,乃有所得,乃可旁及,自不至紊乱无序,而下笔可观矣。
春秋佳日,吟朋萃止,酒后茶余,莫如联句。然又不可如近人之仿柏梁体,东涂一句,西抹一句,紊乱无次,贻笑旁人。须如昌黎联句之例,立定题目,才力悉敌,互争巧捷,而后有吟咏之乐;否则索然无味。
近时吟社,每开大会,费款数百金,至者数百人,而仅作击钵吟二三唱以了之,真是可惜。余意欲开大会,先出宿题,遍征吟咏,携之莅临。届时复出一题,以古人之诗为韵,各拈一字,任选一体,矩篇巨制,听客所为,当有佳章,以传艺苑。昔冒辟疆宴天下名士于水绘园,渔洋且作古律,欲以争胜,固知多士济济,必能各骋其才也。
栎社前社长蔡启运先生,风雅士也,耆年硕德,众咸敬止。启运固竹梅吟社员,惯作击钵吟诗。每出一题,辄咸数首,以诱掖后学。及栎社议刊同人集,诸友各有佳构,而启运之诗大费选择,以击钵吟外少制作也。然则欲学作诗,切不可专工此道,仅争一日之短长也。
诗钟亦一种游戏。然十四字中,变化无穷,而用字构思,遣辞运典,须费经营,非如击钵吟之七绝可以信手拈来也。余谓初学作诗,先学诗钟,较有根底,将来如作七律,亦易对耦,且能工整。
闽人士较好诗钟,亦多能手。闻林文忠公少时,曾与诸友小集,偶拈「以」「之」二字为雁足格,众以虚字,颇难下笔。文忠先成一联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见者大惊,以为有大臣风度。其后文忠出历封圻三十载,事业功勋,震耀中外。谁谓游戏之中而无石破天惊之语耶?
诗钟眼字,须无痕迹,方称作手。前人有集句者,尤费苦心。曩时榕城有以「女」「花」二字为燕颔格者。其一人云:『青女素娥俱耐冷,名花倾国两相欢』;众以为工。复一人云:『商女不知亡国恨,落花犹似坠楼人』;众更以为巧。已而一人云:『神女生涯原是梦,落花时节又逢君』;众皆搁笔。此两句原属名句,神思缥缈,情意缠绵,以之自作,犹无此语,乃出于集句,且系嵌字,真是天衣无缝,巧逾织女矣。
少年作诗,多好香奁,稍长即便舍去。施耐公山长有艋津赠阿环七律三十首,滞雨尤云,怜红惜绿,置之疑雨集中,几无以辨。及后自编诗集,弃而不存。然清词丽句,传遍句阑,可作曲中佳话。
稻江王香禅女士曾学诗于赵一山。一山,老儒也,教以香草笺,期夕咏诵,刻意模仿。及后遇余沪上,袖诗请益。余谓欲学香奁,当自玉台入手。然运典构思,敷章定律,又不如先学玉溪,遂以义山集授之。香禅读之大悟。继又课以葩经,申以楚词,而诗一变。今则斐然成章,不灭谢庭咏絮矣。
梁任公谓余:『少时作诗,亦欲革命。后读唐宋人集,复得赵尧生指道,乃知诗为国粹,非如制度物釆可以随时改易,深悔孟浪』。任公为中国文学革命之人,而所言若此,今之所谓新体诗者又如何?
作诗须先相题,而后立意。立意既定,而后布局。布局既成,而后造句。造句之时,并须炼字。炼字非有工夫,不能知其巧拙。如少陵之『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平野之阔,大江之流,人能想到,而用「垂」字「涌」字,则非初学所能。又如玉溪之『庄生晓梦迷胡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胡蝶之梦,杜鹃之心,人能想到,而「梦」字用「晓」,「心」字用「春」,又下「迷」「托」二字,以见「晓梦」之「迷」,「春心」之「托」,则胡蝶、杜鹃非空语矣。
作诗须有分寸,题目尤宜斟酌。前时有以哭父诗投报嘱刊者,置之不理。嗣有以和友人哭父诗邮视者,此真匪夷所思矣!夫父母之丧,礼废琴瑟,何心歌咏。至若和人哭父,则不知是何肝肠,如何下笔?初学作诗,慎之!慎之!
梁钝庵先生博通经史,旁及百家,行年四十,未敢作诗。一日,见邱仙根大甲溪诗,嫌其模仿南山,构思匝月,成一巨制。仙根见之,自言弗及。钝庵没于香江,诗稿尽失。余从各处搜求,仅得十数首,载诸台湾诗乘,而大大甲溪诗不见。世有存者乞录示。
晋江陈铁香太史盖着藤花吟馆诗录六卷,其长君少铁远道邮寄,余已采其有系台事者入之诗乘。内有「白牡丹」八首,我台骚坛近好击钵吟,又喜咏物,录之于此,以供吟料:
洗尽铅华倚靓妆,天然国色占群芳。浑无绮艳娇青帝,大好佳名锡素王。清调几时赓李白,春心一任媚姚黄。东风敷衍繁华倦,偏让冰姿照洛阳。
雅艳何曾减却春,藐姑冰雪见精神。十年宰相非金带,三月风光在玉人。富贵几家能淡泊,文章一样爱清真。筠笼驿使空供奉,未把幽芬进紫宸。
天与芳华玉与肌,分明粉本学徐熙。梨云庭院嬉春地,絮雪帘栊正午时。未分浓妆售俗眼,生教淡扫到蛾眉。如何十户中人产,仅买城东深色枝。
徘徊十二曲阑干,缟袂相逢着意看。秾艳让人称国后,冷曹类我唤朝官。抛余金粉春俱淡,买到胭脂画转难。不道珊珊冰玉貌,风流依旧尚名丹。
素面新妆似汉宫,沈香亭北露华中。流苏隐约偏宜月,楼阁晶莹石碍风。尽日琼英迷粉蝶,有人玉貌斗惊鸿。镜台酣尽流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