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五日幸东都。道路皆以陛下至长春宫及沙苑,当有畋猎之事。今东土耆艾,关河士女,莫不欣跃舞忭,翘望帝车,延颈企踵,所思者德。伏愿陛下举无失礼,动则有章。《诗》云:“敬慎威仪,惟人之则。”愚臣以山陵始毕,甫及逾年,陛下服虽除,心丧未已,四海之内,八音尚遏,岂可遽将犬马为娱,鹰隼是务?必或如此,则恐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欲令万方,何所取则?况《礼经》云:“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之。”陛下既俯顺当时之请,唯行易月之制,奈何更盘于游畋,以徇从禽之乐?岂可谓明王之孝理天下乎?而望德教加於百姓,必不可得也。昔鲁侯观鱼于棠,《春秋》尚列其戒,陛下若既葬而猎,後代岂不为刺?且驰骛山泽之,经过林薄之下,水之危未远,衔策之变不恒。伏愿陛下重慎防微,须为社稷自爱。老子曰:“我无为而人自化,我无欲而人自朴。”《诗》云:“尔之教矣,人胥效矣。”由是观之,居上者必慎所好。愚臣职居待问,兼掌史笔,窃以君举必书,位在无隐,既闻众所流议,实恐有玷圣猷。区区之诚,唯在於此,辄敢冒死上陈,伏愿留神省察,恕此狂斐之罪。
○谏十铨试人表
臣闻《易》称“君子思不出其位”,言各止其所,不侵官也,此实百王准的。伏见敕旨,令韦抗等十人分掌吏部铨选,及试判将毕,递召入禁中决定,虽有吏部尚书及侍郎,皆不得参基事。议者皆以陛下曲受谗言,不信於有司也,然则居上临人之道,经邦纬俗之规必在推诚,方能感物。抑又闻用天下之智力者,莫若使天下信之,故汉光武置赤心於人腹,良有旨哉。昔魏明帝尝卒至尚书省,尚书令陈矫跪问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按行省司文簿。”矫曰:“此是臣之职分,陛下非所宜临。若臣不称职,则就黜退。陛下宜即还宫。”帝惭而返。又陈平、丙吉者,汉家之宰相也,尚不对钱之数,不问路死之人。故上自天子,至於卿士,守其职分,而不可辄有侵越也。况我大唐万乘之君,卓绝千古之上,岂得下行选事,顿取怪於朝野乎?凡是选人书判,并请委之有司,仍停此十铨分选,复以三铨还有司。
○上贞观政要表
臣兢言:臣愚比尝见朝野士庶,有论及国家政教者,咸云若陛下之圣明,克遵太宗之故事,则不假远求上古之术,必致太宗之业:故知天下苍生所望於陛下者,诚亦厚矣。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今圣德所感,可谓深矣。窃惟太宗文武皇帝之政化,自旷古而来,未有如此之盛者也,虽唐尧虞舜,夏禹殷汤,周之文武,汉之文景,皆所不逮也。至如用贤纳谏之美,垂代立教之规,可以宏阐大猷,增崇至道者,并焕乎国籍,作鉴来叶。微臣以早居史职,莫不成诵在心,其有委质策名,立功树备,正词鲠义,志在匡君者,并随事载录,用备劝戒,撰成一帙十卷,合四十篇,仍以《贞观政要》为目,谨随表奉进。望纡天鉴,择善而行,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易》不云乎:“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伏愿行之而有恒,思之而不倦,则贞观巍巍之化,可得而致矣。昔殷汤不如尧舜,伊尹耻之,陛下傥不修祖业,微臣亦耻之。《诗》云:“念我皇祖,陟降庭止。”又云:“无忝尔祖,聿修厥德。”此诚钦奉祖先之义也,惟陛下念之哉,则万方幸甚。不胜诚恳之至,谨奉表以闻。谨言。
○请总成国史奏
臣往者长安、景龙之岁,以左拾遗起居郎兼修国史。时有武三思、张易之、昌宗、纪处讷、宗楚客、韦温等,相次监领其职,三思等立性邪佞,不修宪章,苟饰虚词,殊非直笔。臣愚以为国史之作,在乎善恶必书,遂潜心积思,别撰《唐书》九十八卷,《唐春秋》三十卷,用藏於私室,虽绵历二十馀年,尚刊削未就。但微臣私门凶衅,顷岁以丁忧去官,自此便停知史事。窃惟帝载王言,所书至重,傥有废绝,实深忧惧。於是弥纶旧纪,重加删辑,虽文则不工,而事皆从实,断自隋大业十三年,迄乎开元十四年春三月,即皇家一代之典,尽在於斯矣。既撰将成此书於私家,不敢不奏,又卷轴稍广,缮写甚难,特望给臣楷书手三数人,并纸墨等,至绝笔之日,当送上史馆。
○上中宗皇帝疏
今闻道路云云,皆言贼臣等窃议,以安国相王连谋於重俊,共加罗织。将欲於法。臣既忝职谏曹,安敢不奏?臣闻庶物不可以自生,阴阳以之亭育;大宝不可以独守,子弟成其藩翰。昔武王圣主也,成王贤嗣也,然封建鲁卫,以扶社稷,所以黾鼎相传,七百馀载。始皇绝昭襄之业,承战争之弊,忽先王之典制,比宗亲於黔首,孤立无辅,二代而亡。及诸吕用权,将倾刘氏,朱虚为其心腹,绛侯作其爪牙,刘氏复安,岂非宗子之力欤?国之安危,在于藩屏,故设官分职,先亲後疏。《诗》云:“宗子维城。”《书》云“九族既睦”。自文明之後,皇运中衰,国之祚裔,不绝如线。洎陛下龙兴,恩被骨肉,搜谪窜於炎障,复衣冠于庭阙,万国欢心,孰不庆幸?且安国相王实陛下之同气,六合至广,亲莫加焉,但贼臣等日夜同谋,必欲於极法,此则祸乱之渐,不可不察。夫相王之仁孝,幽明共知,顷遭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