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乎哉!夫以子之不遇时,苟慕义强仁者,皆爱惜焉,矧燕赵之士出乎其性者哉!然吾尝闻风俗与化移易,吾恶知其今不异于古所云耶?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董生勉乎哉!吾因子有所感矣,为我吊望诸君之墓,而观于其市,复有昔时屠狗者乎。为我谢曰:“明天子在上,可以出而仕矣。”
○赠崔复州序
有地数百里,趋走之吏,自长史、司马以下数十人;其禄足以仁其三族及其朋友故旧。乐乎心,则一境之人喜;不乐乎心,则一境之人惧。丈夫官至刺史亦荣矣。
虽然,幽远之小民,其足迹未尝至城邑,苟有不得其所,能自直于乡里之吏者鲜矣,况能自辨于县吏乎?能自辨于县吏者鲜矣,况能自辨于刺史之庭乎?由是刺史有所不闻,小民有所不宣。赋有常而民产无恒,水旱疠疫之不期,民之丰约悬于州,县令不以言,连帅不以信,民就穷而敛愈急。吾见刺史之难为也。
崔君为复州,其连帅则于公。崔君之仁足以苏复人,于公之贤足以庸崔君。有刺史之荣,而无其难为者,将在于此乎?愈常辱于公之知,而旧游于崔君,庆复人之将蒙其休泽也,于是乎言。
○赠张童子序
天下之以明二经举于礼部者,岁至三千人。始自县考试,定其可举者,然后升于州若府。其不能中科者,不与是数焉。州若府总其属之所升,又考试之如县,加察详焉,定其可举者,然后贡于天子,而升之有司。其不能中科者,不与是数焉,谓之乡贡。有司者总州府之所升而考试之,加察详焉,第其可进者,以名上于天子而藏之,属之吏部,岁不及二百人,谓之出身。能在是选者,厥惟艰哉!二经章句,仅数十万言,其传注在外,皆诵之,又约知其大说,繇是举者,或远至十余年,然后与乎三千之数,而升于礼部矣,又或远至十余年,然后与乎二百之数,而进于吏部矣,班白之老半焉。昏塞不能及者,皆不在是限,有终身不得与者焉。张童子生九年,自州县达礼部,一举而进立于二百之列。又二年,益通二经。有司复上其事,繇是拜卫兵曹之命。人皆谓童子耳目明达,神气以灵,余亦伟童子之独出于等夷也。童子请于其官之长,随父而宁母。岁八月,自京师道陕,南至虢,东及洛师,北过大河之阳,九月始来及郑。自朝之闻人,以及五都之伯长群吏,皆厚其饩赂,或作歌诗以嘉童子,童子亦荣矣。虽然,愈当进童子于道,使人谓童子求益者,非欲速成者。夫少之与长也异观:少之时,人惟童子之异,及其长也,将责成人之礼焉。成人之礼,非尽于童子所能而已也,然则童子宜暂息乎其已学者,而勤乎其未学者可也。
愈与童子俱陆公之门人也,慕回、路二子之相请赠与处也,故有以赠童子。
○送浮屠文畅师序
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问其名则是,校其行则非,可以与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问其名则非,校其行而是,可以与之游乎?扬子云称:“在门墙则挥之,在夷狄则进之。”吾取以为法焉。
浮屠师文畅喜文章,其周游天下,凡有行必请于绅先生,以求咏歌其所志。贞元十九年春,将行东南,柳君宗元为之请。解其装,得所得叙诗累百余篇,非至笃好,其何能致多如是耶?惜其无以圣人之道告之者,而徒举浮屠之说赠焉。夫文畅,浮屠也。如欲闻浮屠之说,当自就其师而问之,何故谒吾徒而来请也?彼见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事为之盛,其心有慕焉,拘其法而未能入,故乐闻其说而请之。如吾徒者,宜当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日月星辰之行,天地之所以著,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语之,不当又为浮屠之说而渎告之也。
民之初生,固若夷狄禽兽然。圣人者立,然后知宫居而粒食,亲亲而尊尊,生者养而死者藏。是故道莫大乎仁义,教莫正乎礼乐刑政。施之于天下,万物得其宜;措之于其躬,体安而气平。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文武以是传之周公、孔子,书之于册,中国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为而孰传之耶?夫鸟亻免而啄,仰而四顾;夫兽深居而简出:惧物之为己害也,犹且不脱焉。弱之肉,强之食,今我与文畅安居而暇食,优游以生死,与禽兽异者,宁可不知其所自耶?
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知而不为者,惑也;悦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知而不以告人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实者,不信也。余既重柳请,又嘉浮屠能喜文辞,于是乎言。
○送杨支使序
愈在京师时,尝闻当今藩翰之宾客惟宣州为多贤。与之游者二人:陇西李博、清河崔群。群与博之为人吾知之:道不行于主人,与之处者非其类,虽有享之以季氏之富,不一日留也。以群、博论之,凡在宣州之幕下者,虽不尽与之游,皆可信而得其为人矣。愈未尝至宣州,而乐颂其主人之贤者,以其取人信之也。今中丞之在朝,愈日侍言于门下,其来而镇兹土也,有问湖南之宾客者,愈曰:知其客可以信其主者,宣州也;知其主可以信其客者,湖南也。去年冬,奉诏为邑于阳山,然后得谒湖南之宾客于幕下,于是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