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以齐鲁之事明之。臣闻伯禽之事鲁也,变其礼,革其俗,三年而政成;太公之理齐也,简其礼,从其俗,五月而政成。故周公叹曰:“夫平易近人,人必归之,鲁後代其北面事齐矣!”此则烦简迟速之效明矣,伏惟陛下鉴之。
△十三、号令,令一则行推诚则化
问:号令者,所以齐其俗,一其心,故圣人专之慎之。然则号令既出,而俗犹未齐者,其故安在?号令既行,而心犹未一者,其失安归?欲使下令如风行,出言如响应,导之而人知劝,防之而人不逾。将致於斯,岂无其要。
臣闻王者发号施令,所以齐其俗,一其心。俗齐则和,心一则固,人於是乎可任使也。《传》曰:“人心不同,如其面焉。”故一人一心,万人万心。若不以令一之,则人人之心各异矣,於是积异以生疑,积疑以生惑。除乱莫先乎令者也,故圣王重之。然则令者,出於一人,加於百辟,被於万姓,渐於四夷,如风行,如雨施,有往而无返也。其在《周易》“涣汗”之义,言号令如涣汗然,一出而不可复也,故圣王慎之,然则令既出,而俗犹未齐者,由令不一也。非独朝出夕改,晨行暮止也;盖谨於始,慢於终,则不一也;张於近,弛於远,则不一也;急於贱,宽於贵,则不一也;行於疏,废於亲,则不一也。且人之心,犹不可以不一而理,况君之令,其可二三而行者乎?然则令既一,而天下之心犹未悦随者,由上之不能行於己、推於诚者也。凡下从上也,不从口之言,从上之所好也;不从力之制,从上之所为也。盖行诸已也诚,则化诸人也深。若不推之於诚,虽三令五申,而令不明也;苟不行之於己,虽家喻户晓,而人不信矣。圣王知其如此,故以礼自修,以法自理,慎其所好,重其所为,有诸已者,而後求诸人,责於下者,必先禁於上。是以推之而往,引之而来,导之使行,禁之使止,使天下之心,禺禺然惟望其令、听其言而已。故言出则千里之外应如响,令下则四海之内行如风。故曰禁胜於身,则令行於人者矣,又曰下令如流水发源,盖是谓也。如此则何虑乎海内之令,不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者哉。
△十四、辨兴亡之由,由善恶之积
问:万姓亲怨之由,百王兴亡之渐,将独系於人乎,抑亦系於君乎?
臣观前代,邦之兴,由得人也,邦之亡,由失人也。得其人,失其人,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其所由来者渐矣。天地不能顿为寒暑,必渐於春秋,人君不能顿为兴亡,必渐於善恶。善不积,不能勃焉而兴,恶不积,不能忽焉而亡。善与恶始系於君也,兴与亡终系於人也。何则?君苟有善,人必知之,知之又知之,其心归之,归之又归之,则载舟之水,由是积焉;君苟有恶,人亦知之,知之又知之,其心去之,去之又去之,则覆舟之水,由是作焉。故曰至高而危者君也,至愚而不可欺者人也。圣王知其然,故则天上不息之道以修己,法地下不动之德以安人。修己者,慎於中也,栗然如履春冰;安人者,敬其下也,凛乎若驭朽索。犹惧其未也,加以乐人之乐,人亦乐其乐,忧人之忧,人亦忧其忧。忧乐同於人,敬慎著於己,如是而不兴者,反是而不亡者,自生人以来,未之有也。臣愚以为百王兴亡之渐,在於此也。
△十五、忠敬质文损益
问:忠敬质文,百代循环之教也。五帝何为而不用?三王何故而相承?将时有同异耶?道有优劣耶?又三代之际,损益不同,所祖三才,其义安在?岂除旧布新,务於相反相异乎?复扶衰救弊,其道不得不然乎?又国家祖述五帝,宪章三代,质文忠敬,大备於今,而尚人鲜朴忠,俗多利巧。欲救斯弊,其道如何?
臣闻步骤殊时,质文异制,五帝以道化,三王以礼教。道者无为,无为故无失,无失故无革,是以唐虞相承,无所改易也;礼者有作,有作则有弊,有弊则有救,故殷周相代,有所损益也。损益之教,本乎三才。夏之教尚忠。忠本於人,人道以善教人,忠之至也,故曰忠者人之教也。忠之弊其民野,救野莫若敬,故殷之教尚敬。敬本於地,地道谦卑,天之所生,地敬养之,故曰敬者地之教也。敬之弊其人诡,救诡莫若文,故周之教尚文。文本於天,天道垂文,而人则之,故曰文者天之教也。文之弊,其人亻塞,救亻塞莫若忠。然则三王之所祖不同者,非欲自异而相反也,盖扶衰救弊,各随其运也。运苟有异,教亦不同,虽忠与敬,各系於时,而质与文,俱致於理。标其教则殊制,臻其极则同归,亦犹水火之相形,同根於冥化,共济於人用也,寒暑之相代,同本於元气,共成於岁功也。三王之道,亦如是焉。我国家钦若五帝,宪章三代,典谟不易之道,祖述而大用,忠敬迭救之教,具举而兼行,可谓文质协和,礼括铟备之代也。然臣闻孔子曰:“殷因於夏礼,周因於殷礼,损益始终,若循环然,其继周者,百代可知也。”臣观周之弊也,爵赏黩,刑罚穷,而秦反用刑名,祚因中绝,及汉杂以霸道,德又下衰,迨於魏晋以还,未有继而救者,是以周之文弊,今有遗风,故人鲜朴忠,俗犹利巧。伏愿陛下以继周为已任,以行夏为时宜,稍益质而损文,渐尚忠而救亻塞,斟酌於教,经纬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