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桑者失其业。斯则不可久废、不可速成之明验也。故臣请斟酌时宜,参详古制,大抵人稀土广者,且修其阡陌,户繁乡狭者,则复以井田,使都鄙渐有名,家夫渐有数。夫然,则井邑兵田之地,众寡相维;门闾族党之居,有亡相保。相维则兼并者何所取,相保则游惰者何所容?如此则庶乎人无浮心,地无遗力,财产丰足,赋役平均,市利归於农,生业著於地者矣。
△五十三、议肉刑,可废不可用
问:肉刑者其来尚矣,其废久矣,前贤之论,是非纷然。今欲弃之而不行,法或乖於稽古;若举而复用,义恐失於随时。取舍之间,何者为可?
臣伏以汉除肉刑,迨今千有馀祀,其间博闻达识之士,议其是非者多矣。其欲废之者,则曰刻肤革,断支体,人主忍而用之,则恺悌恻隐之心乖矣,此缇萦所谓虽欲改过自新,其道亡繇者也;其欲复之者,则曰任令,用鞭刑,酷吏倚而行之,则专杀滥死之弊作矣,此班固所谓以死罔人,失本惠者也。臣以为议事者宜徵其实,用刑者宜酌其情,若以情实言之,则可废而不可复也。何者?夫肉刑者,荩取劓、腓、黥、刖之类耳,《书》所谓五虐之刑也。昔苗人始淫为之,而天既降咎;及秦人又虐用之,而天下亦离心。夫如是,则岂无滥死者耶?汉文帝始除去之,而刑罚以清;我太宗亦因而弃之,而人用不犯。夫如是,则岂有罔人者耶?此臣所谓徵其实者也。臣又闻圣人之用刑也,轻重适时变,用舍顺人情,不必乎反今之宜,复古之制也。况肉刑废之久矣,人莫识焉,今一朝卒然用之,或绝筋,或折骨,或面伤,则见者必痛其心,闻者必骇其耳,又非圣人适时变、顺人情之意也。徵之於实既如彼,酌之於情又如此,可否之验,岂不明哉!《传》曰:“君子为政,贵因循而重改作。”又曰:“利不百,不变法。”臣以为复之有害而无利也,其可变而改作乎?
△五十四、刑礼道,迭相为用
问:圣王之致理也,以刑纠人恶,故人知劝惧;以礼导人情,故人知耻格;以道率人性,故人反淳和。三者之用,不可废也。意者将偏举而用耶,将并建而用耶?从其宜,先後有次耶?成其功,优劣有殊耶?然则相今日之所宜,酌今日之所急,将欲致理,三者奚先?
臣闻人之性情者,君之土田也,其荒也则之以刑,其辟也则莳之以礼,其植也则获之以道。故刑行而後礼立,礼立而後道生,始则失道而後礼,中则失礼而後刑,终则修刑以复礼,修礼以复道。故曰刑者礼之门,礼者道之根,知其门,守其根,则王化成矣。然则王化之有三者,犹天之有两曜,岁之有四时,废一不可也,并用亦不可也,在乎举之有次,措之有伦而已。何者?夫刑者可以禁人之恶,不能防人之情;礼者可以防人之情,不能率人之性;道者可以率人之性,又不能禁人之恶。循环表里,迭相为用。故王者观理乱之深浅,顺刑礼之後先,当其惩恶抑淫,致人於劝惧,莫先於刑;划邪窒欲,致人於耻格,莫尚於礼。反和复朴,致人於敦厚,莫大於道。是以衰乱之代,则弛礼而张刑;平定之时,则省刑而宏礼;清净之日,则杀礼而任道。亦如祁寒之节,则疏水而附火;徂暑之候,则远火而狎水。顺岁候者,适水火之用,达时变者,得刑礼之宜,适其用,达其宜,则天下之理毕矣,王者之化成矣。将欲较其短长,原其始终,顺其变而先後殊,备其用而优劣等,离而言之则异致,合而理之则同功,其要者在乎举有次,措有伦,适其用,达其理而已。方今华夷有截,内外无虑,人思休和,俗已平泰,是则国家杀刑罚之日,崇礼乐之时。所以文易化成,道易驯致者,由得其时也。今则时矣,伏惟陛下惜而不失焉。
○策林四
△五十五、止狱措刑,在富而教之
问:成康御宇,囹圄空虚,文景继统,刑罚不用;太宗化下,而人不犯。成此功者,其效安在?桀纣在上,比屋可诛;秦氏为君,赭衣满道。致此弊者,其故安在?今欲鉴桀、纣、秦氏之弊,继周、汉、太宗之功,使人有耻且格,刑措不用。备详本末,著之於篇。
臣闻仲尼之训也,既庶矣而後富之,既富矣而後教之。管子亦云:“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然则食足财丰,而後礼教所由兴也;礼行教立,而後刑罚所由措也。荩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元龟,臣请以前事明之。当周成康之时,天下富寿,人知耻格,故囹圄空虚,四十馀年;当汉文景之时,节用劝农,海内殷实,人人自爱,不犯刑法,故每岁决狱,仅至四百;及我太宗之朝,勤俭化人,人用富庶,加以德教,至於升平,故一岁断刑,不满三十。虽则明圣慎刑,贤良┰狱之所致也,然亦由天下之人,生厚德正而寡过也。当桀纣之时,暴征雠敛,万姓穷苦,有怨无耻,奸宄并兴,故是时也,比屋可戮;及秦之时,厚赋以竭人财,远役以殚人力,力殚财竭,尽为寇贼,群盗满山,赭衣塞路,故每岁断罪,数至十万。虽则暴君淫刑,奸吏弄法之所致也,然亦由天下之人,贫困思奸而多罪也。由是观之,刑之繁省,系於罪之众寡也;教之废兴,系於人之贫富也。圣王不患刑之繁,而患罪之众;不患教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