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谏,贬潮州刺史。大官谪为州县,薄不治务,先生临之,若以资迁。洞究海俗,海夷陶然,遂生鲜鱼稻蟹,不暴民物。掠卖之口,计庸免之,未相直,辄与钱赎。及不还,著之赦令。转刺袁州,治袁州如潮。征拜国子祭酒,其属一奏用儒生,日集讲说生徒,官之以艺学浅深为顾,侍品豪曹游益不留。既除兵部侍郎,方镇反,太原兵以轻利诱回纥,召先生祸福,譬引虎啮臃血,直今所患,非兵不足,遽疏陈得失。王廷凑屠衣冠,围牛元翼,人情望之若大元虺,先生奉诏入贼,渊然无事行者。既至,召众贼帅前,抗声数责,致天子命,词辩而锐,悉其机情,贼众惧伏。贼帅曰:“惟公指。”公乃约之出元翼,归士大夫之丧。功可意而复,穆公大喜,且欲相之。
迁吏部侍郎。会京兆尹以不治闻,遂以迁拜,敕曰:“朕屈韩愈公为尹,宜令无参御史,不得为故常。兼御史大夫用优之。”禁军老奸,宿恶不摄,尽缚送狱,京理恪然。御史中丞有宠,旦夕且相,先生不诣,固为耻矣。械囚送府,令取尹状决之,先生脱囚械纵去。御史悉奏,宰相乘之,两改其官。复为吏部侍郎,铨不锁,入吏,选父七十、母六十、身七十,悉与三利取才,财势路绝。病满三月免。四年十二月丙子,薨靖安里第,年五十七。嗣天子不御朝,赠礼部尚书。宝历元年三月癸酉,葬河南某县。
先叔父云卿,当肃宗、代宗朝,独为文章官。兄会,亦显名,官至起居舍人。会妻之亡,先生以期衰服服焉,用报之。朝有大狱大疑,文武会同,莫先发言,先生援《经》引决,考合《传》《记》,侃侃正色,伏其所词。执女政而出,又曰:“其贤善耳。”必心跃色扬,钩而游之,内外弱悉抚之,一亲以仁,使男有官,女有从,而不啻於己生。交於人,已而我负,终不计,死则庀其家,均食剖资。与人故,虽微弱,待之如贤戚。人诟笑之,愈笃。未尝一食不对客,闺人或昼见其面,退相指语,以为异事。实嗜才技,毫细无所略,然而天下之进士而後者望风{难心}畏,以为瑞人神士,朗出天外,不可梯接,非有奇卓,望门不敢造。未尝宿贷,有馀财,每曰:“吾明日解衣质食,今存者已多矣。”遗命丧葬,无不如礼。俗习夷狄,尽写浮图,日以七数之,及拘阴阳,所谓吉凶,一无污我。夫人高平郡君,狐前进士昶,谨以承命。既以铭先生墓矣,又悉叙其系叶德诏于碑,以图永久,而揭以词:
韩因朔封,自武之穆。厥全赵孤,天下阴福。子孙宜昌,宣惠遂王。秦绝韩祀,虮虱有子。继王阳翟,继王安定。三王其爵,韩氏何盛。桂胃系雅,三祖官下。秘书发祥,追锡仆射。径孰道荒,物丧其明。谁恳其治,先生之生。先生之武,袭蹈圣矩。基於其身,克後其所。居归丘轲,危解祸罗。具兮素兮,有何多。靡引而忘,天吝其施。垂升乃颓,群心孔哀。厥声赫赫,满华遍貊。年千世百,新在竹帛。我铭在碑,展我哀思。
○韩文公墓志铭(并序)
长庆四年八月,昌黎韩先生既以疾免吏部侍郎,书谕曰:“死能令我躬所以不随世磨灭者惟子,以为嘱。”其年十二月丙子,遂薨。明年正月,其孤昶,使奉功绪之录,继讣以至。三月癸酉,葬河南河阳,乃器而叙铭其墓,其详将揭之於神道碑云。
先生讳愈,字退之,後魏安桓王茂六代孙。祖朝散大夫桂州长史讳素,父秘书郎赠尚书左仆射讳仲卿。先生七岁好学,言出成文。及冠,恣为书以传圣人之道,人始未信。既发不掩,声震业光,众方惊爆,而萃排之。乘危将颠,不懈益张,卒大信於天下。先生之作,无圆无方,至是归工。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跋邪抵异,以扶孔氏,存皇之极。知与罪,非我计。茹古涵今,无有端涯,浑浑灏灏,不可校。及其酣放,豪曲快字,凌纸怪发,鲸铿春丽,惊耀天下。然而栗密窈眇,章妥句,精能之至,入神出天。呜呼极矣,後人无以加之矣,姬氏以来,一人而已矣!
始先生以进士三十有一仕历官。其为御史、尚书郎、中书舍人,前後三贬,皆以疏陈治事,廷议不随为罪。常惋佛老氏法溃圣人之堤,乃唱而筑之,及为刑部侍郎,遂章言宪宗迎佛骨非是,任为身耻,震怒天颜,先生处之安然,就贬八千里海上。呜呼!古所谓“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者耶?吴元济反,吏兵久屯无功,国涸将疑,众惧汹汹,先生以右庶子兼御史中丞行军司马,宰相军出潼关,请先乘遽至汴,感说都统,师乘遂和,卒擒元济。王庭凑反,围牛元翼於深,救兵十万,望不敢前,诏择庭臣往谕,众栗缩,先生勇行。元稹言於上曰:“韩愈可惜。”穆宗悔,驰诏无径入,先生曰:“止君之仁,死臣之义。”遂至贼营,麾其众责之,贼忄匡汗伏地,乃出元翼。《春秋》美臧孙辰告籴於齐,以为急病,校其难易,孰为宜褒?呜呼先生,真古所谓大臣者耶!还拜京兆尹,敛禁军,贴旱籴,{献齿}幸臣之。再为吏部侍郎。薨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
先生与人洞朗轩辟,不施戟级。族姻友旧不自立者,必待我然後衣食嫁娶丧葬。平居虽寝食,未尝去书,怠以为枕,餐以饴口,讲评孜孜,以磨诸生。恐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