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贤主图之。今足下之贤行功力,非数加于秦也;怨毒积怒,非素深于齐也。秦、赵与国,以强征兵于韩,秦诚爱赵乎,其实憎齐乎?物之甚者,贤主察之。秦非爱赵而憎齐也,欲亡韩而吞二周,故以齐啖天下;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劫魏、赵;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质以为信;恐天下亟反也,故征兵于韩以威之。声以德与国,而实伐空韩。臣以秦计为必出于此。
夫物固有势异而患同者。楚久伐而中山亡,今齐久伐而韩必亡。破齐,王与六国分其利也;亡韩,秦独擅之;收二周西,取祭器,秦独私之。赋田计功,王之获利,孰与秦多?说士之计曰“韩亡三川,魏亡晋国”,市朝未变,而祸已及矣。燕尽齐之北地,去沙丘、钜鹿,敛三百里。韩之上党,去邯郸百里。燕、秦谋王之河山,间三百里而通矣。秦之上郡,近挺关,至于榆中者千五百里。秦以三郡攻王之上党,羊肠之西,句注之南,非王有已。逾句注斩常山而守之,三百里而通于燕,代马胡犬不东下,昆山之玉不出。此三宝者,亦非王有已。王久伐齐,从强秦攻韩,其祸必至于此。愿王孰虑之。
且齐之所以伐者,以事王也。天下属行以谋王也,燕、秦之约成,而兵出有日矣。五国三分王之地,齐倍五国之约,而殉王之患,西兵而禁强秦,秦废帝请服,反高平、根柔于魏,反茎分、先俞于赵,齐之事王,宜为上佼。而今乃抵罪,臣恐天下后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愿王孰计之也。今王毋与天下攻齐,天下必以王为义。齐抱社稷而厚事王,天下必尽重王义。王以天下善秦,秦暴,王以天下禁之,是一世之名宠制于王也。
○苏厉为周说白起
苏厉谓周君曰:“败韩、魏,杀犀武,攻赵,取蔺、离石、祁者,皆白起。是攻用兵,又有天命也。今攻梁,梁必破,破则周危。君不若止之,谓白起曰:‘楚有养由基者,善射。去柳叶者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左右皆曰善。有一人过曰:“善射,可教射也矣。”养由基曰:“人皆善,子乃曰可教射,子何不代我射之也?”客曰:“我不能教子支左屈右。夫射柳叶者,百发百中,而不以善息,少焉气力倦,弓拨矢钩,一发不中,前功尽矣。”今公破韩、魏,杀犀武;而北攻赵,取蔺、离石、祁者,公也。公之功甚多,今公又以秦兵出塞,过两周,践韩而以攻梁,一攻而不得,前功尽灭。公不若称病不出也。”
卷二十六
○张仪说魏哀王
张仪为秦连横说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人。地四平,诸侯四通,条达辐凑,无有名山大川之阻。从郑至梁,不过百里;从陈至梁,二百馀里。马驰人趋。不待倦而至梁。南与楚境,西与韩境,北与赵境,东与齐境,卒戍四方,守亭障者参列。粟粮漕庾,不下十万。魏之地势,故战场也。魏南与楚而不与齐,则齐攻其东;东与齐而不与赵,则赵攻其北;不合于韩,则韩攻其西;不亲于楚,则楚攻其南。此所谓四分五裂之道也。
“且夫诸侯之为从者,以安社稷、尊主、强兵显名也。今从者一天下,约为兄弟,刑白马以盟于洹水之上,以相坚也。夫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苏秦之馀谋,其不可以成亦明矣。
“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拔卷、衍、燕、酸枣,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则魏不北;魏不北,则从道绝;从道绝,则大王之国欲求无危,不可得也。秦挟韩而攻魏,韩劫于秦,不敢不听。秦、韩为一国,魏之亡可立而须也。此臣之所以为大王患也。为大王计,莫如事秦。事秦则楚、韩必不敢动。无楚、韩之患,则大王高枕而卧,国必无忧矣。
“且夫秦之所欲弱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若魏。楚虽有富大之名,其实空虚;其卒虽众多,然而轻走易北,不敢坚战。悉魏之兵,南面而伐,胜楚必矣。夫亏楚而益魏,攻楚而适秦,内嫁祸安国,此善事也。大王不听臣,秦甲出而东伐,虽欲事秦,而不可得也。
“且夫从人多奋辞而寡可信,说一诸侯之王,出而乘其车;约一国而成,反而取封侯之基。是故天下之游士,莫不日夜扼腕嗔目切齿,以言从之便,以说人主。入主览其辞,牵其说,恶得无眩哉?臣闻积羽沈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故愿大王之孰计之也。”
魏王曰:“寡人蠢愚,前计失之。请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效河外。”
○张仪说楚怀王
张仪为秦破从连衡说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敌四国,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虎贲之士百馀万,车千乘,骑万匹,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难乐死。主严以明,将智以武。虽无出兵甲,席卷常山之险,折天下之脊,天下后服者先亡。且夫为从者,无以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也。夫虎之与羊,不格明矣。今大王不与猛虎而与群羊,窃以为大王之计过矣。
“凡天下强国,非秦而楚,非楚而秦。两国敌侔交争,其势不两立。而大王不与秦,秦下甲兵,据宜阳,韩之上地不通;下河东,取成皋,韩必人臣于秦。韩入臣,魏则从风而动。秦攻楚之西,韩、魏攻其北,社稷岂得无危哉?
“且夫约从者,聚群弱而攻至强也。夫以弱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