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以绯衣银鱼,及闻其丧,恻然,予其家钱十万。而公卿大夫、朋友、太学之诸生,相与吊哭,赙治其丧。于是以其年十月二十七日,葬先生于郓州须城县卢泉乡之北扈原。
先生治《春秋》,不惑传注,不为曲说以乱经,其言简易,明于诸侯大夫功罪,以考时之盛衰,而推见王道之治乱,得于经之本义为多。方其病时,枢密使韩琦,言之天子,选书吏给纸笔,命其门人祖无择就其家得其书十有五篇,录之藏于秘阁。先生一子大年,尚幼。铭曰:
圣既殁经更战焚,逃藏脱乱仅传存。众说乘之汨其原,怪迂百出杂伪真。后生牵卑习前闻,有欲患之寡攻群。往往止燎以膏薪,有勇夫子辟浮云。刮磨蔽蚀相吐吞,日月卒复光破昏。博哉功利无穷垠,有考其不在斯文。
○欧阳永叔尹师鲁墓志铭
师鲁,河南人,姓尹氏,讳洙。然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称之曰师鲁。盖其名重当世,而世之知师鲁者,或推其文学,或高其议论,或多其材能;至其忠义之节,处穷达,临祸福,无愧于古君子,则天下之称师鲁者,未必尽知之。
师鲁为文章,简而有法,博学强记,通知古今,长于《春秋》。其与人言,是是非非,务穷尽道理乃已,不为苟止而妄随,而人亦罕能过也。遇事无难易,而勇于敢为,其所以见称于世者,亦所以取嫉于人,故其卒穷以死。
师鲁少举进士及第,为绛州正平县主簿、河南府户曹参军、邵武军判官。举书判拔萃,迁山南东道掌书记,知伊阳县。王文康公荐其才,召试充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天章阁待制。范公贬饶州,谏官御史不肯言,师鲁上书,言:“仲淹,臣之师友,愿得俱贬。”贬监郢州酒税,又徙唐州。遭父丧,服除,复得太子中允,知河南县。赵元吴反,陕西用兵,大将葛怀敏奏起为经略判官。师鲁虽用怀敏辟,而尤为经略使韩公所深知。其后诸将败于好水,韩公降知秦州,师鲁亦徙通判濠州。久之,韩公奏,得通判秦州。迁知泾州,又知渭州,兼泾原路经略部署。坐城水洛,与边将异议,徙知晋州,又知潞州。为政有惠爱,潞州人至今思之。累迁官至起居舍人、直龙图阁。
师鲁当天下无事时,独喜论兵,为《叙燕》、《息戍》二篇行于世。自西兵起凡五六岁,未尝不在其间。故其论议益精密,而于西事尤习其详。其为兵制之说,述战守胜败之要,尽当今之利害,又欲训土兵,代戍卒,以减边用,为御戎长久之策,皆未及施为。而元吴臣,西兵解严,师鲁亦去而得罪矣。然则天下之称师鲁者,于其材能亦未必尽知之也。
初,师鲁在渭州,将吏有违其节度者,欲按军法斩之而不果。其后吏至京师,上书讼师鲁以公使钱贷部将,贬崇信军节度副使,徙监均州酒税。得疾,无医药,舁至南阳求医。疾革,凭几而坐,顾稚子在前,无甚怜之色;与宾客言,终不及其私。享年四十有六以卒。
师鲁娶张氏,某县君。有兄源,字子渐,亦以文学知名,前一岁卒。师鲁凡十年间,三贬官,丧其父,又丧其兄。有子四人,连丧其女一,适人,亦卒。而其身终以贬死。一子三岁,四女未嫁,家无余赀,客其丧于南阳不能归。平生故人无远迩皆往赙之,然后妻子得以其柩归河南,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先茔之次。余与师鲁兄弟交,尝铭其父之墓矣,故不复次其世家焉。铭曰:
藏之深,固之密。石可朽,铭不灭。
○欧阳永叔梅圣俞墓志铭
嘉祐五年,京师大疫。四月乙亥,圣俞得疾,卧城东汴阳坊。明日,朝之贤士大夫往问疾者,驺呼属路不绝。城东之人,市者废,行者不得往来,咸惊顾相语曰:“兹坊所居大人谁耶?何致客之多也?”居八日癸未,圣俞卒。于是贤土大夫又走吊哭如前日益多,而其尤亲且旧者,相与聚而谋其后事,自丞相以下,皆有以赙恤其家。粤六月甲申,其孤增,载其柩南归,以明年正月丁丑,葬于宣州阳城镇双归山。
圣俞,字也,其名尧臣,姓梅氏,宣州宣城人也。自其家世颇能诗,而从父询以仕显,至圣俞遂以诗闻,自武夫贵戚童儿野叟,皆能道其名字。虽妄愚人不能知诗义者,直曰:“此世所贵也,吾能得之。”用以自矜。故求者日踵门,而圣俞诗遂行天下。其初喜为清丽闲肆平淡,久则涵演深远,间亦琢刻以出怪巧。然气完力余,益老以劲。其应于人者多,故辞非一体。至于他文章皆可喜,非如唐诸子号诗人者,僻固而狭陋也。圣俞为人,仁厚乐易,未尝忤于物。至其穷愁感愤,有所骂讥笑谑,一发于诗。然用以为欢,而不怨怼,可谓君子者也。
初在河南,王文康公见其文,叹曰:“二百年无此作矣。”其后大臣屡荐宜在馆阁,尝一召试,赐进士出身,馀辄不报。嘉祐元年,翰林学士赵概等十馀人列言于朝曰:“梅某经行修明,愿得留与国子诸生讲论道德,作为雅颂以歌咏圣化。”乃得国子监直讲。三年冬,袷于太庙,御史中丞韩绛言:“天子且亲祠,当更制乐章以荐祖考÷惟梅某为宜。”亦不报。圣俞初以从父荫,补太庙斋郎,历桐城、河南、河阳三县主簿,以德兴县令,知建德县,又知襄城县,监湖州盐税,签署忠武、镇安两军节度判官,监永济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