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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古文辞类纂-清-姚鼐-第256页

之咋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也。”
  ○东方曼倩非有先生论
  非有先生仕于吴,进不称往古以厉主意,退不能扬君美以显其功,默然无言者三年矣。吴王怪而问之曰:“寡人获先人之功,寄于众贤之上,夙兴夜寐,未尝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举,远集吴地,将以辅治寡人,诚窃嘉之。体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虚心定志,欲闻流议者,三年于兹矣。今先生进无以辅治,退不扬主誉,窃不为先生取之也。盖怀能而不见,是不忠也;见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吴王曰:“可以谈矣,寡人将竦意而览焉。”
  先生曰:“於戏!可乎哉?可乎哉?谈何容易!夫谈有悖于目,拂于耳,谬于心,而便于身者;或有说于目,顺于耳,快于心,而毁于行者。非有明王圣主,孰能听之?”吴王曰:“何为其然也?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先生试言,寡人将听焉。”
  先生对曰:“昔者关龙逢深谏于桀,而王子比干直言于纣。此二臣者,皆极虑尽忠,闵主泽不下流,而万民骚动;故直言其失,切谏其邪者,将以为君之荣,除主之祸也。今则不然,反以为诽谤君之行,无人臣之礼,果纷然伤于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为天下笑。故曰‘谈何容易’。是以辅弼之臣瓦解,而邪谄之人并进。及蜚廉、恶来革等,二人皆诈伪,巧言利口以进其身,阴奉周彖刻镂之好以纳其心,务快耳目之欲,以苟容为度,遂往不戒,身没被戮,宗庙崩池,国家为虚,放戮圣贤,亲近谗夫。《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此之谓也。故卑身贱体,说色微辞,愉愉呴呴,终无益于主上之治,则志士仁人,不忍为也。将俨然作矜严之色,深言直谏,上以拂主之邪,下以损百姓之害,则忤于邪主之心,历于衰世之法。故养寿命之士,莫肯进也。遂居深山之间,积土为室,编蓬为户,弹琴其中,以咏先王之风,亦可以乐而忘死矣。是以伯夷、叔齐避周,饿于首阳之下,后世称其仁。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惧然易容,捐荐去几,危坐而听。先生曰:“接舆避世,箕子被发佯狂,此二人者,皆避浊世以全其身者也。使遇明王圣主,得清燕之间,宽和之色,发愤毕诚,图画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体,下以便万民,则五帝、三王之道,可几而见也。故伊尹蒙耻辱、负鼎俎、和五味以干汤,太公钓于渭之阳以见文王,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不从,诚得其君也。深念远虑,引义以正其身,推恩以广其下;本仁祖义,褒有德,禄贤能,诛恶乱;总远方,一统类,美风俗:此帝王所由昌也。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则天地和洽,远方怀之。故号圣王。臣子之职既加矣,于是裂地定封,爵为公侯,传国子孙,名显后世,民到于今称之,以遇汤与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龙逢、比干独如彼,岂不哀哉?故曰‘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穆然,俯而深惟,仰而泣下交颐,曰:“嗟乎!余国之不亡也,绵绵连连,殆哉世之不绝也。”于是正明堂之朝,齐君臣之位;举贤材,布德惠,施仁义,赏有功;躬节俭,减后宫之费,损车马之用,放郑声,远佞人,省庖厨,去侈靡,卑宫馆;坏苑囿,填池堑,以予贫民无产业者;开内藏,振贫穷,存耆老,恤孤独;薄赋敛,省刑辟。行此三年,海内晏然,天下大治,阴阳和调,万物咸得其宜。国无灾害之变,民无饥寒之色,家给人足,畜积有馀,囹圄空虚,凤凰来集,麒麟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芽,远方异俗之人,乡风慕义,各奉其职而来朝贺。
  故治乱之道,存亡之端,若此易见,而君人者莫肯为也。臣愚窃以为过。故《诗》云:“王国克生,惟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
卷六十六
  ○司马长卿子虚赋
  楚使子虚使于齐,王悉发车骑,与使者出畋。畋罢,子虚过乇乌有先生,亡是公存焉。坐定,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畋,乐乎?”子虚曰:“乐。”“获多乎?”曰:“少。”“然则何乐?”封曰:“仆乐齐王之欲夸仆以车骑之众,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曰:“可得闻乎?”
  子虚曰:“可。王驾车千乘,选徒万骑,畋于海滨,列卒满泽,罘网弥山,掩兔辚鹿,射麋脚鳞,骛于盐浦,割鲜染轮,射中获多,矜而自功,顾谓仆曰:‘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楚王之猎,孰与寡人乎?’仆下车对曰:‘臣,楚国之鄙人也。幸得宿卫十有馀年,时从出游,游于后园,览于有无,然犹未能遍睹也,又焉足以言其外泽乎?’齐王曰:‘虽然,略以子之所闻见而言之。’仆对曰:‘唯唯。’
  “‘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馀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弗郁,隆崇嵂崒,岑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阤,下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雌黄白附,锡碧金银,众色炫耀,照烂龙鳞。其石则赤玉玫瑰,琳昏昆吾,碱力玄厉,碝石碔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