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以为道既已粗成而果将有以发之也既又反而思其向之所慕望爱悦之而不得见之者盖有六人今将往见之矣而六人者已有范公尹公二人亡焉则又为之潸然出涕以悲呜呼二人者不可复见矣而所恃以慰此心者犹有四人也则又以自解思其止于四人也则又汲汲欲一识其面以发其心之所欲言而富公又为天子之宰相远方寒士未可遽以言通于其前余公蔡公远者又在万里外独执事在朝廷间而其位差不甚贵可以叫呼扳援而闻之以言而饥寒衰老之病又痼而留之使不克自至于执事之庭夫以慕望爱悦其人之心十年而不得见而其人已死如范公尹公二人者则四人之中非其势不可遽以言通者何可以不能自往而遽已也执事之文章天下之人莫不知之然窃自以为洵之知之特深愈于天下之人何者孟子之文语约而意尽不为巉刻斩绝之言而其锋不可犯韩子之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鱼鼋蛟龙万怪惶惑而抑遏蔽掩不使自露而人自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视执事之文纡余委备往复百折而条达疏畅无所间断气尽语极急言竭论而容与间易无艰难劳苦之态此三者皆断然自为一家之文也惟李翱之文其味黯然而长其光油然而幽俯仰揖让有执事之态陆贽之文遣言措意切近的当有执事之实而执事之才又自有过人者盖执事之文非孟子韩子之文而欧阳子之文也夫乐道人之善而不为谄者以其人诚足以当之也彼不知者则以为誉人以求其悦己也夫誉人以求其悦己洵亦不为也而其所以道执事光明盛大之德而不自知止者亦欲执事之知其知我也虽然执事之名满于天下虽不见其文而固已知有欧阳子矣而洵也不幸堕在草野泥涂之中而其知道之心又近而粗成而欲徒手奉咫尺之书自托于执事将使执事何从而知之何从而信之哉洵少年不学生二十五岁始知读书从士君子游年既已晚而又不遂刻意厉行以古人自期而视与己同列者皆不胜己则遂以为可矣其后困益甚然后取古人之文而读之始觉其出言用意与己大别时复内顾自思其才则又似夫不遂止于是而已者由是尽烧曩时所为文数百篇取论语孟子韩子及其他圣人贤人之文而兀然端坐终日以读之者七八年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惶然博观于其外而骇然以惊及其久也读之益精而其胸中豁然以明若人之言固当然者然犹未敢自出其言也时既久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试出而书之已而再三读之浑浑乎觉其来之易矣然犹未敢以为是也近所为洪范论史论凡七篇执事观其如何嘻区区而自言不知者又将以为自誉以求人之知己也惟执事思其十年之心如是之不偶然也而察之
原编者评:其论韩欧李陆文字不爽铢两交必如洵之与修乃可面誉而不为谄自述所得而不为夸茅坤曰:此书凡三段一段历叙诸君子之离合见己慕望之切二段称欧阳公之文见己知公之深三段自叙平生经历欲欧阳公之知之也而情事婉曲周折何等意气何等风神
上欧阳内翰第四书
洵启夏热伏惟提举内翰尊候万福向为京兆尹天下谓公当由此得政其后闻有此授或以为拂世戾俗过在于不肯卤莽然此岂足为公损益哉洵久不奉书非敢有懈以为用公之奏而得召恐有私谢之嫌今者洵既不行而朝廷又欲必致之恐听者不察以为匹夫而要君命苟以为高而求名亦且得罪于门下是故略陈其一二以晓左右闻之孟轲曰: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洵之所为欲仕者为贫乎实未至于饥寒而不择以为行道乎道固不在我且朝廷将何以待之今人之所谓富贵高显而近于君可以行道者莫若两制然犹以为不得为宰相有所牵制于其上而不得行其志为宰相者又以为时不可为而我将有所待若洵又可以行道责之耶始公进其文自丙申之秋至戊戌之冬凡七百余日而得召朝廷之事其节目期限如此之繁且久也使洵今日治行数月而至京师旅食于都市以待命而数月间得试于所谓舍人院者然后使诸公专考其文亦一二年幸而以为不谬可以及等而奏之从中下相府相与拟议又须年载间而后可以庶几有望于一官如此洵固以老而不能为矣人皆曰求仕将以行道若此者果足以行道乎既不足以行道而又不至于为贫是二者皆无名焉是故其来迟迟而未甚乐也王命且再下洵若固辞必将以为沽名而有所希望今岁之秋轼辙已服阕亦不可不与之俱东恐内翰怪其久而不来是以略陈其意拜见尚远惟千万为国自重
原编者评:宋政迂缓废弛观此可见君相之责惟在用人今召试一布衣而可五六年犹不得决亦异乎为天下得人之义矣
上韩舍人书
舍人执事方今天下虽号无事而政化未清狱讼未衰息赋敛日重府车空竭而大者又有二国之不臣天子震怒大臣忧恐自两制以上宜皆苦心焦思日夜思念求所以解吾君之忧者洵自惟闲人於国家无丝毫之责得以优游终岁咏歌先王之道以自乐时或作为文章亦不求人知以为天下方事事而王公大人岂暇见我哉是以逾年在京师而其平生所愿见如君侯者未尝一至其门有来告洵以所欲见之之意洵不敢不见然不知君侯见之而何也天子求治如此之急君侯为两制大臣岂欲见一闲布衣与之论闲事邪此洵所以不敢遽见也自闲居十年人事荒废渐不喜承迎将逢拜伏拳跽王公大人苟能无以此求之使得从容坐隅时出其所学或亦有足观者今君侯辱先求之此其必有所异乎世俗者矣孟子曰:段干木逾垣而避之泄柳闭门而不纳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呜呼吾岂斯人之徒欤欲见我而见之不欲见而徐去之何伤况如君侯平生所愿见者又何辞焉不宣洵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