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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论【宋王安石】
甚哉荀卿之好妄也载周公之言曰吾所执贽而见者十人还贽而相见者三十人貌执者百有余人欲言而请毕事者千有余人是诚周公之所为则何周公之小也夫圣人为政于天下也初若无为于天下而天下卒以无所不治者其法诚修也故三代之制立庠于党立序于遂立学于国而尽其道以为养贤教士之法是士之贤虽未及用而固无不见尊养者矣此则周公待士之道也诚若荀卿之言则春申孟尝之行乱世之事也岂足为周公乎且圣人之事各有其业讲道习艺患日之不足岂暇游公卿之门哉彼游公卿之门求公卿之礼者皆战国之奸民而毛遂侯嬴之徒也荀卿生于乱世不能考论先王之法着之天下而惑于乱世之俗遂以为圣世之事亦若是已矣亦已过也且周公之所礼者大贤与则周公岂唯执贽见之而已固当荐之天子而共天位也如其不贤不足与共天位则周公如何其与之为礼也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盖君子之为政立善法于天下则天下治立善法于一国则一国治如其不能立法则欲人人悦之则日亦不足矣使周公知为政则宜立学校之法于天下矣不知立学校而徒能劳身以待天下之士则不惟力有所不足而势亦有所不得也或曰仰禄之士犹可骄立身之士不可骄也夫君子之不骄虽闇室不敢自慢岂其为人之仰禄而可以骄乎呜呼所谓君子者贵其能不易乎世也荀卿生于乱世而遂以乱世之事量圣人后世之士尊荀卿以为大儒而继孟子者吾不信矣
叔辄论【刘敞】
叔辄哭日食叔孙昭子讥之曰叔辄将死矣非所哭也呜呼叔孙昭子不知言者乎夫昭公弱君也享国久矣季氏强臣也自秉政来所树置非亲戚则党与也一臣君不得使焉一民君不得有焉赏罚违于众而形势敓于外子家驹逹于人者也闭其口而禄仕矣梓慎逹于天者也诡辞不敢正言矣是以叔辄知日食之忧必将及君欲陈则不见信欲黙则不能已欲谋则逼于祸欲随则失其守发愤壹郁而无与谁语故慷慨感激至于号咷也设使昭公因而感悟听用其谋援忠直退奸邪破朋党之蔽禁强僭之臣鲁可复震岂独长守其贵哉当是之时仲尼圣人也而生于国颜冉之徒仁人也四方归之举而用焉以谋三桓易矣然而遂不觉悟长恶养凶不及五年奔走失国寄于干侯终身愁孤从此观之岂不可大哀而恸哭乎此乃叔辄之所以感也夫忠国之君子明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人固未易知也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夫言而尽之可谓详矣而犹曰不尽而况乎未始书之未始言之者哉此叔辄所以见讥于当世狂而不信者也嗟夫
吴起论【张耒】
吾读吴起传观与田文论功发三问文不得一然则起之才岂浅浅者邪及田文为之言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当是时属之子乎属之我乎起曰属之子矣吾尝疑起才何独短于此而不敢与文较及观起之相楚方悼王之死未几而楚之宗室大臣起而杀吴起方是时悼王死起相新君可谓主少国疑矣起也于是乎不免然则起之才是诚短乎此则其始无以抗田文之言葢无足怪而田文之于知人也亦明矣然则田文之知起之不足以处此者何说也盖起之为人也明厉而不逹于变从事于法而不知权是二者盖相疑国辅少主亲未附而安不信者之所深忌也昔者郑国有难而子孔当国乃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而子产请焚之夫子孔之为载书叙羣臣而使之听政岂有所不可哉而子产请焚而郑国果定何也盖诚未加于物则吾之所为众之所疑故急之则乱绳之则怨方是时法有所不行是非有所不较徒知吾法之不欺而不顾物之情此取祸之道也故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葢当新造之国与夫众情反侧之际者不可以求定乎法而取必于理之是非而其权乃在夫人情可否之际此子产所以焚之而国定也史称吴起治楚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疎逺者夫起当新难之国辅未壮之主而驭不附之大臣与不信之百姓而其所行茍若是而不知变是其死也不亦宜乎呜呼智士因变圣人乘时一龙一蛇与化推移庸得而制之哉吾悲吴起之志故论其说云
陈汤论【张耒】
余观汉公卿论陈汤矫制斩郅支赏其守常不通者则曰是不当赏且开后奉使者乘危徼幸生事蛮夷而竒其功愤其为庸臣所诎者则称誉赞说大功不録小过大美不疵细瑕宜尊宠以劝有功此余得以论之也夫奋不顾身决计出竒以孤军取单于之头枭之藁街自汉击匃奴以来未有能如此者而以一切矫制生事谓之有罪而赦之不使有尺寸之赏此天下皆知其不近人情而人不服也然汤之还使朝廷遂厚赏之一不问其矫制如受命讨伐而有功者则亦不可使人臣不待命而有功恃其功以要我则亦为国者之病也刘向之论善矣而未尽也元帝遂从而赏之愈于不赏可也所以为说则终亦未有以服恶矫制者之论惜夫未有以余说告之者夫所恶夫赏矫制而开后患者谓其功可以相踵而比肩者也阴山之北凡几单于自汉击匃奴以来得单于者几人终汉之世独一陈汤得单于耳匃奴之衰乃五分其国而其常则未有二单于也其不可常徼幸而立功者又寡少如此则既裂地而封汤乃着之令曰有能矫制斩单于如陈汤者无罪而封侯吾意汉虽欲再赏一人焉虽数十年未有继也惟其为说不明若擅兴而有功皆可以求赏相继是故沮功之说所自而起使必如陈汤者乃侯五单于而止是侯者五人而止何遽有要功生事之忧哉上足以尊明陈汤之有功显褒而不疑而下不畏未来生事要功之论天下之善计者也古之善为政者行法而不失人情当夫事实而不使之不可继凡若此而已昔者魏国患河其边之臣起徙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