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欲世之多有知者可乎夫中人可以及化者天下为不少矣然而罕有知圣人之道则固为书者之罪也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四
(明)贺复征 编
○论十三
泰誓论【宋欧阳修】
书称商始咎周以乘黎乘黎者西伯也西伯以征伐诸侯为职事其伐黎而胜也商人巳疑其难制而患之使西伯赫然见其不臣之状与商并立而称王如此十年商人反晏然不以为怪其父师老臣如祖伊微子之徒亦黙然相与熟视而无二言此岂近于人情邪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以纣之雄猜暴虐尝醢九侯而酺鄂侯矣西伯闻之窃叹遂执而囚之几不免死至其叛已不臣而自王乃反优容而不问者十年此岂近于人情耶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称臣而称王安能服事于商乎且谓西伯称王者起于何说而孔子之言万世之信也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伯夷叔齐古之知义之士也方其让国而去顾天下皆莫可归闻西伯之贤共往归之当是时纣虽无道天子也天子在上诸侯不称臣而称王是僣叛之国也然二子不以为非依之久而不去至武王伐纣始以为非而弃去彼二子者始顾天下莫可归卒依僣叛之国而不去不非其父而非其子此岂近于人情邪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书之泰誓称十有一年说者因以谓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丧二年并数之尔是以西伯听虞芮之讼谓之受命以为元年此又妄说也古者人君即位必称元年常事尔不以为重也后世曲学之士说春秋始以改元为重事然则果常事欤固不足道也果重事与西伯即位巳改元矣中间不宜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宜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其居丧称十一年及其灭商而得天下其事大于听讼逺矣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谓西伯以受命之年为元年者妄说也后之学者知西伯生不称王而中间不再改元则诗书所载文武之事灿然明白而不诬矣或曰然则武王毕丧伐纣而泰誓曷为称十有一年对曰毕丧伐纣出于诸家之小说而泰誓六经之明文也昔者孔子当衰周之际患众说纷纭以惑乱当世于是退而修六经以为后世法及孔子既殁去圣稍逺而众说复兴与六经相乱自汉以来莫能辨正今有卓然之士一取信乎六经则泰誓者武王之事也十有一年者武王即位之十有一年尔复何疑哉司马迁作周本纪虽曰武王即位九年祭于文王之墓然后治兵于孟津至作伯夷列传则又载父死不葬之说皆不可为信是以吾无取焉取信于书可矣
春秋论上【欧阳修】
事有不幸出于久逺而传乎二说则奚从曰从其一之可信者然则安知可信者而从之曰从其人而信之可也众人之说如彼君子之说如此则舍众人而从君子君子博学而多闻矣然其传不能无失也君子之说如彼圣人之说如此则舍君子而从圣人此举世之人皆知其然而学春秋者独异乎是孔子圣人也万世取信一人而巳若公羊髙榖梁赤左丘明三子者博学而多闻矣其传不能无失者也孔子之于经三子之于传有所不同则学者宁舍经而从传不信孔子而信三子甚哉其惑也经于鲁隠公之事书曰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其卒也书曰公薨孔子始终谓之公三子者曰非公也是摄也学者不从孔子谓之公而从三子谓之摄其于晋灵公之事孔子书曰赵盾弑其君夷皋三子者曰非赵盾也是赵穿也学者不从孔子信为赵盾而从三子信为赵穿其于许悼公之事孔子书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三子者曰非弑之也买病死而止不尝药耳学者不从孔子信为弑君而从三子信为不尝药其舍经而从传者何哉经简而直传新而竒简直无恱耳之言新竒多可喜之论是以学者乐闻而易惑也予非敢曰不惑然信于孔子而笃者也经之所书予所信也经所不言予不知也难者曰子之言有激而云尔夫三子者皆学乎圣人而传所以述经也经文隠而意深三子者从而发之故经有不言傅得而详尔非为二说也予曰经所不书三子者何从而知其然也曰推其前后而知之且其有所传而得也国君必即位而隠不书即位此传得知其摄也弑君者不复见经而盾复见经此传得知弑君非盾也君弑贼不讨则不书葬而许悼公书葬此传得知世子止之非实弑也经文隠矣传曲而畅之学者以谓三子之说圣人之深意也是以从之耳非谓舍孔子而信三子也予曰然则妄意圣人而惑学者三子之过而巳使学者必信乎三子予不能夺使其惟是之求则予不得不为之辨
春秋论中【欧阳修】
孔子何为而修春秋凡名以定分求情而责实别是非明善恶此春秋之所以作也自周衰以来臣弑君子弑父诸侯之国相屠戮而争为君者天下皆是也当是之时有一人焉能好亷而知让立乎争国之乱世而懐让国之髙节孔子得之于经宜如何而别白之宜如何而褒显之其肯没其摄位之实而雷同众君诬以为公乎所谓摄者臣行君事之名也伊尹周公共和之臣尝摄矣不闻商周之人谓之王也使息姑实摄而称号无异于正名则名分不正而是非不别夫摄者心不欲为君而身假行君之事虽行君事而其实非君也今书曰公则是息姑心不欲之实不为之而孔子加之失其本心诬以虚名而没其实善夫不求其情不责其实而善恶不明如此则孔子之意踈而春秋谬矣春秋辞有同异尤谨严而简约所以别嫌明微慎重而取信其于是非善恶难明之际圣人所尽心也息姑之摄也会盟征伐赏刑祭祀皆出于巳举鲁之人皆听命于已其不为正君者几何惟不有其名尔使其名实皆在巳则何从而知其摄也故息姑之摄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