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逺汉之儒者虽不闻道而犹能守礼故在朝廷则危言在乡党则危行皆不失其正至魏武始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始慕通逹而天下贱守节相承不已而虚无放荡之论盈扵朝野谢安叔侄导其源阮籍父子涨其流而王衍兄弟卒以乱天下要其终皆以济邪佞成淫欲恶礼法之绳其奸也故蔑弃礼法而以道自命天下小人便之君臣奢纵于上男女淫泆于下风俗大坏至于中原为墟而不悟王导谢安江东之贤臣也王导无礼于成帝而不知惧谢安作乐扵期丧而不受教则废礼慕道之俗然矣东晋以来天下学者分而为南北南方简约得其精华北方深芜穷其枝叶至唐始以义疏通南北之异虽未闻圣人之大道而形器之说备矣上自郊庙朝廷之仪下至冠昏丧祭之法何所不取于此然以其不言道也故学者小之于是舍之而求道冥冥而不可得也则至于礼乐度数之间字书形声之际无不指以为道之极然反而察其所以施于世者内则谗谀以求进外则聚敛以求售废端良聚茍合杜忠言之门辟邪说之路而皆以诗书文餙其伪要之与王衍无异呜呼世无孔孟使杨墨塞路而莫之辟吾则罪人尔矣
礼论【王安石】
呜呼荀卿之不知礼也其言曰圣人化性而起伪吾是以知其不知礼也知礼者贵乎知礼之意而荀卿盛称其法度节奏之美至于言化则以为伪也亦乌知礼之意哉故礼始于天而成于人知天而不知人则野知人而不知天则伪圣人恶其野而疾其伪以是礼兴焉今荀卿以谓圣人之化性为起伪则是不知天之过也然彼亦有见而云尔凡为礼者必诎其放傲之心逆其嗜欲之性莫不欲逸而为尊者劳莫不欲得而为长者譲擎跽曲拳以见其恭夫民之于此岂皆有乐之之心哉患上之恶已而随之以刑也故荀卿以为特刼之法度之威而为之于外尔此亦不思之过也夫断木而为之器服马而为之驾此非生而能者也故必削之以斧斤直之以绳墨圆之以规而方之以矩束聮胶漆之而后器适于用焉前之以衔勒之制后之以鞭策之威驰骤舒疾无得自放而一听于人而后马适于驾焉由是观之莫不刼之于外而服之以力者也然圣人舍木而不为器舍马而不为驾者固亦因其天资之材也今人生而有严父爱母之心圣人因其性之欲而为之制焉故其制虽有以强人而乃以顺其性之欲也圣人茍不为之礼则天下盖将有慢其父而疾其母者矣此亦可谓失其性也得性者以为伪则失其性者乃可以为真乎此荀卿之所以为不思也夫狙猿之形非不若人也欲绳之以尊卑而节之以揖让则彼有趋于深山大麓而走耳虽畏之以威而驯之以化其可服邪以谓天性无是而可以化之使伪耶则狙猿亦可使为礼矣故曰礼始于天而成于人天则无是而人欲为之者举天下之物吾盖未之见也
正友论【唐庚】
庾公之斯以朋友之故废君命而君子不以为私叩轮去金发虚夫以塞责而君子不以为欺郦况之说其友也其言甚甘而君子不以为险其友为之堕肱陨首覆宗絶祀而君子不以为忍知此二义然后可以言友矣方汉之时吕禄之权为如何其宗族亲党日夜相与思虑计议者为如何国家社禝宗庙之势为如何而父又刼质其急为如何又安得舍所重以全所轻则以计刼之也固宜彼子濯孺子之事岂至是耶以区区之郑固非卫之所以存亡而区区之子濯孺子又非郑之所以强弱敌去而追之兹又国事之区区者而弯弓于其友则在名义为至重此孟子所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势也何得以吕禄比之夫莫重于金莫轻于羽此虽三尺之童足以知之至于轻重之中又有轻重焉则非通孟子者不能权之矣孟子之书世未有通之者故汉魏之臣如苏章于禁之徒皆以得已之事亲诛其友犹复毅然自谓忠于朝廷而世亦莫知其为天下之至恶自是而后一变而相证再变而相告三变而至相诬蔑也岂不愈惑哉呜呼名教之事圣贤谈之尽矣患不深考尔君使已诛其友则如之何曰审之祸大则诛之余者可救则救之可赎而赎之无罪者辨之不可则辞于君要之不可以执戈友为不善则如之何曰审之祸大则诛之其次痛责而力正之不从则去之其小者则忠告之不从则已终不可弃也夫上则善其君下则善其友使君臣朋友之间无不满焉者岂非人之所欲哉不幸而至于此则古人所以处之者亦有道矣而论者不察以君臣为公指朋友谓之私何其不思之甚欤孔子曰以孝事君则忠曾子曰朋友不信非孝也是相生法也何名为私乎父子兄弟出于天君臣夫妇朋友出于人而父子兄弟夫妇主恩君臣朋友主义则五教之中近于君臣者唯朋友为然故欲知人臣之忠者必于朋友焉观之宁有贼害其友而能忠于所事者乎是物理之必不然者矣以公心处之何适而非公茍私矣则君臣父子夫妇长幼皆私也宁独友哉嗟夫教之所自出者三而世阙其一曰师其所以为教者五而抑其一曰友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九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十
(明)贺复征 编
○论十九
沈约论【明方孝孺】
为非常逆理之事者其身虽周旋俯仰于众人之中而其心常懐惭蒙愧于独居深念之顷方其年壮气盛犹可以自胜及乎年迈而衰气馁而病所为之事与所负之人或见于影响或形于梦寐凛乎在前皆其雠敌此理之自然而岂自外至哉齐侯之彭生吕后之如意司马子元之贾陵道王凌沈约之齐和帝皆是物也而是物者非果能为祸祟也穿窬之盗多梦牢狱巫觋之流多覩妖怪彼其心之所虑习之所积有以致之耳齐和帝之天下为梁武帝所夺使其灵则梁武帝当见之矣何为而但断沈约之舌哉国家之势已归于梁假若沈约不言其能止乎不祸梁武而祸约非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