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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晚清文选--郑振铎-第251页

匮,新政何以举行?闻日本之变法也,先行纸币,立银行,财泉通流,遂以足维新之用。今宜大筹数万万之款,立局以造纸币,各省分设银行。用印度田税之法,仿各国印花之税。我地大物博,可增十倍。然后郡县遍立各种学堂,沿海急设武备学院,大购铁舰五十艘,急练民兵百万,则气象丕变,维新有图。虽不敢望自强,亦庶几可以自保。臣愚夙夜忧国,统筹大局,思之至详。其能举而行之,惟皇上之明,其不能举而行之,惟诸臣之罪。时阽国危,谨竭愚诚。伏乞皇上圣鉴。谨呈。
○日本书目志序
圣人譬之医也。医之为方,因病而发药,若病变则方亦变矣。圣人之为治法也,随时而立义,时移而法亦移矣。孔子作六经而归于《易》、《春秋》。《易》者随时变易,穷则变,变则通。孔子虑人之守旧方而医变症也,其害将至于死亡也。《春秋》发三世之义,有拨乱之世,有升平之世,有太平之世,道各不同。一世之中,又有天地文质三统焉,条理循详,以待后世之穷而采用之。
呜呼!孔子之虑深以周哉!吾中国,大地之名国也,今则耗矣。哀哉!以大地万国皆更新,而中国尚守旧故也。伊尹,古能治病国者也,曰用其新,去其陈,病乃不存。汤受其教,故言日新又新。积池水而不易,则臭腐兴,身面不沐浴,则垢秽盈。大地无风之扫荡改易,则万物不生。物新则壮,旧则老,新则鲜,旧则黯,新则洁,旧则败,天之理也。今中国亦汲汲思自强而改其旧矣。而尊资使格,耆老在位之风未去,楷书割截之文,弓刀步石之制未除。补缀其一二,以具文行之,譬补漏糊纸于覆屋破船之下,亦终必亡而已矣。即使扫除震荡,摧陷其旧习而更张之。
然泰西之强,不在军兵炮械之末,而在其士人之学。新法之书,凡一名一器,莫不有学。理则心伦生物,气则化光电重,业则农工商矿,皆以专门之士为之。此其所以开辟地球,横绝宇内也。而吾数百万之吏士,问以大地道理国土,人民物产,茫茫如堕烟雾,瞪目挢舌不能语。况生物心伦质化光电重农工商矿之有专学新书哉!其未开径路固也。故欲开矿而无矿学,无矿书。欲种植而无植物学,无植物书。欲牧畜而无牧学,无牧书。欲制造而无工学,无工书。欲振商业而无商业,无商书。仍用旧法而已。则就开矿言之,亏败已多矣。泰西于各学,以数百年考之,以数十国学士讲之,以功牌科第激厉之。其堂室门户,条秩精详,而冥冥入微矣。吾中国今乃始舍而自讲之,非数百年不能至其域也。彼作室而我居之,彼耕稼而我食之,至逸而至速,决无舍而别讲之理也。今吾中国之于大地万国也,譬犹泛万石之木航,与群铁舰争胜于沧海也。而舵上榜人,皆盲人瞽者,黑夜无火,昧昧然操柁于烟雾中。即无敌船之攻,其遭风涛砂石之破可必也。况环百数习于出没波涛之铁舰,而柁工榜人皆渔户为之,明灯火张旌旗而来攻,其能待我从容求火乎?然今及诸舰之未来攻也,吾速以金蓖刮目,槐柳取火,尤不容缓也。然即欲刮目取火以求明矣。而泰西百年来诸业之书,万百亿千,吾中人识西文者寡。待吾数百万吏士识西文而后读之,是待百年而后可,则吾终无张灯之一日也。故今日欲自强,惟有译书而已。
今之公卿明达者,亦有知译书者矣。曾文正公之开制造局以译书也,三十年矣,仅百余种耳。今即使各省并起,而延致泰西博学专门之士,岁非数千金不能得一人。得一人矣,而不能通中国语言文字,犹不能译也。西人有通学游于中国,而通吾之语言文字,自一二教士外,无几人焉。则欲译泰西诸学之要书,亦必待之百年而后可。彼环数十国之狡焉思启者,岂能久待乎!是诸学终不可得兴,而终不能求明而自强也。夫中国今日,不变法日新不可,稍变而不尽变不可。尽变而不兴农工商矿之学不可。欲开农工商矿之学,非令士人通物理不可。凡此诸学,中国皆无其书,必待士人之识泰西文字,然后学之。泰西文字,非七年不可通,人士安得尽人通其学。不待识泰西文字而通其学,非译书不可。译书非二十行省并兴不可。即二十行省尽兴而译之矣,译人有人矣,而吾国岌岌,安得此从容之岁月!
然则法终不能变,而国终不可强也。康有为昧昧思之曰:“天道后起者,胜于先起也,人道后人逸于前人也。”泰西之变法至迟也,故自倍根至今,五百年而治艺乃成。日本之步武泰西至速也,故自维新至今。三十年而治艺已成。大地之中,变法而骤强者,惟俄与日也。俄远而治效不著,文字不同也。吾今取之至近之日本,察其变法之条理先后,则吾之治效,可三年而成,尤为捷疾也。且日本文字,犹吾文字也,但稍杂空海之伊吕波文十之三耳。泰西诸学之书,其精者日人已略译之矣。吾因其成功而用之,是吾以泰西为牛,日本为农夫,而吾坐而食之,费不千万金,而要书毕集矣。使敏明士人习其文字,数月而通矣。于是尽译其书,译其书者而刻之,布之海内,以数年之期,数万之金,而泰西数百年数万万人士新得之学举在是。吾数百万之吏士识字之人,皆可以讲求之。然后致之学校以教之,或崇之科举以励之,天下响风,文学辐凑,而才不可胜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