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识短智浅,遽不欲生?妾虽贫,犹能为力,所负邻寓房膳若干金,即当代为措偿。今夕请子移寓妾居,度此残岁。来年俟有机缘,再图他适可也。”言已,便诣邻居,告以故,携取行李而返。生感其情,即为栖止。迨次年,生汲引乏人,仍无安砚之所,起居服食,皆仰给于妪。妪积久无倦容,亦无德色,偶有嘉肴名菓,必先奉生,子及媳咸服事唯谨。嗣值生妻物故,子以觅父来宁,妪知生无以为家,复百计张罗,为其子纳妇,即于邻左赁屋以居。生父子适馆攸宁,几忘旅人之困焉。后阅年余,生始就邗江一巡司幕席,挈之偕往,无多岁入,仅给饔飧,淮阴一饭之酬,尚将侯诸异日也。同时又有潘妪者,亦苏州人。有子三人,咸习梨园。伯仲并居河房,在文德桥之西。季子则家于白塔巷中,相距里许。妪往来两地,日以为常。桥北有八角碑亭,乃去来必经之路。某岁除夕,妪自河榭归家,出门甫数武,见有儒衣冠者,投缳于亭角,疾呼家人解救获苏,时已昏暮,舁归河亭。询其姓氏里居,则张生名某,籍隶浙西,亦缘赋闲多时,侨寓寿圣庵中,负西客百余金,岁暮莫偿,而客坐索不去,生不得已,谬以告贷他出,至此无之,遂自经焉。妪闻之笑曰:“原来不过百余金负欠耳。龌龊守钱奴,何逼人太甚耶!”立倾箧出金如数,付偿西客,且送生归寓,劝慰良殷。改岁后复不时馈遗。已而生将就馆西江,依依惜别,妪誓不望报,敦促启行。迄今二十余年,音问不绝,如亲串焉。二事皆得之云间袁子继香所述。余于二妪犹及见之,一卖花,一豢妓,曾不若寻常婆子耳。而济困扶危,各具一副侠肠,大为穷途生色,孰谓若辈中无人物耶?爰采入轶事以传之,且以风彼须眉,钻研钱孔,曾二妪之不若者。
秦淮杂诗,自渔洋山人后,作者如林,美不胜录。近时吾郡徐溥雨亭先生,着有《竹枝》十首,质而弗俚,逸而不纤,亦足以征前代之流风,志一时之韵事也。词云:
何处春光景倍佳,烟花十里旧秦淮。
豪家日费千金赏,博得青楼一凤鞋。
红妆结队斗铅华,高髻盘云堕鬓鸦。
相与踏青联袂去,旧王府里看桃花。
彩鹢飞亮取次过,游船如织疾于梭。
翠眉不许人窥见,水榭帘遮艳影多。
绣罢鸳鸯戏彩球,腰肢无力任勾留。
生来少小风流惯,只解嬉春不解愁。
荼蘼开罢绽红榴,底事秦淮作胜游?
两岸河房添好景,石栏杆外竞龙舟。
丁字帘前柳数行,晚凉浴罢换新妆。
娇喉齐唱桃花扇,谁似当年郑妥娘?
梨园乐部夜相邀,活现风情未易描。
留得怀宁余曲在,春灯燕子谱笙箫。
不爱后湖十顷莲,偏爱访妓莫愁边。
游人尽道城南好,万柳庄前系酒船。
水调伊梁动客愁,渡头桃叶尚名楼。
画船入夜笙歌沸,笑指星河看女牛。
云鬓风鬟插紫兰,香罗细葛怯轻寒。
中秋踏月娇痴甚,惯会逢桥打瓦盘。
相传雨亭在金陵为人司织局,每吟诗与机声相和。所镌《客游草》中,又有秦淮即事诗云:
漫拟琼枝话六朝,轻烟澹粉已沈销。
蝶香人去遗歌扇,桃叶春归冷洞箫。
别院空传莺语滑,落花犹衬马蹄骄。
长堤剩有多情柳,依旧丝丝绾画挠。
清丽芊绵,不亚新城绮制也。
《续板桥杂记》、《雪鸿小记》,并珠泉居士作。珠泉素居苕雪,久旅金陵,为戟门揖客,花晨月夕,喜作狭邪游,莫愁桃叶间,浪得狂名。游踪既倦,乃着是编,鸿爪雪泥,仿佛如在。挑灯展读,觉六朝余艳,犹有可寻,而当年余曼翁之所记,亦庶几一二见之。因忆予于道光丙午秋,以应试侨寓白下,曾识任素琴校书,固此中翘楚而一时所称文探花也,索句题裙,分曹射覆,流连者匝月,迄今思之,恍如梦寐。呜呼!百年若瞬,为欢几何?后之视今,安知不犹今之视昔哉?戊寅浴佛会后二日,淞北玉魫生识于天南遁窟。
画舫余谭 清 捧花生
辑《秦淮画舫录》竟,偶有见闻,补缀于后,凡数十则,即题曰《画舫余谭》,亦足新读者之目。信手编入,无所谓体例,他日更有所得,当仿《容斋五笔》之例,再续成之。倦眠饥食,无所用心,唯此是务,适见笑而自点耳。嘉庆戊寅九月朔,捧花生漫志。
秦淮佳丽,代兴有人,而鲁殿灵光,巍然独峙者,惟秋影校书。校书向见赏于随园太史,乙亥三月二日,为太史百岁冥辰,邺楼设筵小桃源之鹤归来轩,邀同梦白老人,洎小秋、亦山、玉珊、云根、绂笙、景仙、松亭,并招校书来,悬像轩中,焚香扱拜,各纪一诗,尽欢而散。校书亦成七律一章,白发青裙,红灯绿酒,固太史之流风未沫,亦校书之逸致不凡也。
莲舫,本皖江名下士,应拔萃科,来官白门。英年傥荡,载酒花间,心契除蔻香、倚云、雨香、芳兰外,少所许可。各有题赠之作,余最爱其遗雨香云:
庭院萧疏水竹边,无多清话竟疑仙。
霓裳舞可高前辈,锦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