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及诸将,赏赍有差。明日大宴,预坐者不过五六人。前者六七女皆来侍坐,风姿艳态,愈觉动人。竟夕张饮甚欢。酒至,贵主捧觞而言曰:‘妾之不幸,少处空闺,天赋孤贞,不从严父之命,屏居于此三纪矣。蓬首灰心,未得其死,邻童迫胁,几至颠危,非有相公之殊恩,将军之雄武,则息国不贤之妇,又为朝那之囚矣。永言斯惠,终天不忘。’遂以七宝钟酌酒,使人持送郑将军。余因避席,再拜而饮。余自是颇动归心,词理恳切。遂许给假一月,宴罢出。明日拜谢讫,拥其麾下三十余人,返于来路所经之处,闻鸡犬颇甚酸辛。俄顷到家,见家人聚泣,灵帐俨然。麾下一人,令余促入棺缝之中。余欲前,而为左右所耸。俄闻雷震一声,醒然而寤。”
承符自此不事家产,唯以后事付妻孥。果经一月,无疾而终。其初欲暴卒时,告其所亲曰:“余本机钤入用,效即戎行,虽奇功蔑闻,而薄效粗立,洎遭爨累,谴谪于兹,平生志气,郁而未申。丈夫终当扇长风,摧巨浪,挟泰山以压卵,决东河以沃萤,奋其鹰犬之心,为人雪不平之事。吾朝夕当有所受,与子分襟,固不久矣。”
其月十三日,有人自薛举城晨走十余里。天初平晓,忽见前有车尘竞起,旌旗焕赤。数百人中拥一人,气概洋洋。逼而视之,郑承符也。此人惊讶移时,因伫于路左,见瞥如风云,抵善女湫。俄顷,悄无见。
神山引曲 清?玉泉樵子
聊斋粉蝶传
阳曰旦,琼州士人也。偶自他郡归,泛舟于海,遭飓风,舟将覆。忽飘一虚舟来,急跃登之,回视,则同舟尽没。风逾狂,螟然任其所吹。亡何风定,开眸,忽见岛屿,舍宇连亘。把掉近岸,直抵村门。
村中寂然,行坐良久,鸡犬无声。见一门北向,松竹掩霭。时已初冬,墙内不知何花,蓓蕾满树。心爱悦之,逡巡遂入。遥闻琴声,步少停。有婢自内出,年十四五,飘洒艳丽,睹阳,返身遽入。俄闻琴声歇,一少年出,讶问客所自来,阳具告之。转诘邦族,阳又告之。少年喜曰:“我姻亲也!”遂揖请入院。
院中精舍华好,又闻琴声。既入舍,则一少妇危坐,朱弦方调。年可十八九,风采焕映。见客入,推琴欲逝。少年止之曰:“勿遁!此即卿家眷属。”因代溯所由,少妇曰:“是吾侄也。”因问其祖母尚健否,父母年几何矣?阳曰:“父母四十余,都各无恙。惟祖母六旬,得疾沉痼,一步履须人耳。侄实不知姑系何房,望祈明告,以便归述。”少妇曰:“道途辽阔,音问梗塞久矣。归时但告而父‘十姑问讯矣’。渠自知之。”阳问姑丈何族,少年曰:“海屿姓晏。此名神仙岛,离琼三千里,仆流寓亦不久也。”十娘趋入,使婢以酒食饷客。鲜蔬香美,亦不知其何名。饭已,因与瞻眺。见园中桃李含苞,颇以为怪。晏曰:“此处夏无大暑,冬无大寒,花无断时。”阳喜曰:“此乃仙乡,归告父母,可以移家作邻。”晏但微笑。
还斋炳烛,见琴横案上,请一聆其雅操。晏乃抚弦捻柱,十娘自内出,晏曰:“来来,卿为若侄鼓之。”十娘即坐,问侄愿何闻,阳曰:“侄素未读琴操,实无所愿。”十娘曰:“但随意命题,皆可成调。”阳笑曰:“海风引舟,亦可作一调否?”十娘曰:“可。”即按弦挑动,若有旧谱,意调崩腾,静会之,身似在舟中,为飓风之所摆簸。阳惊叹欲绝,问可学否?十娘授琴,试使勾拨,曰:“可教也,欲何学?”曰:“适所奏飓风操,不知可得几日学?请先录其曲吟诵之。”十娘曰:“此无文字,我以意谱之耳。”乃别取一琴,作勾剔之势,使阳效之。阳习至更余,音节粗合,夫妻始别去。
阳目注心凝,对烛自鼓。久之,顿然妙悟,不觉起舞。举首,忽见婢立灯下,惊曰:“卿固犹未去耶?”婢笑曰:“十姑命侍安寝,掩户移檠耳。”审顾之,秋水澄澄,意态媚绝。阳心动微挑,婢俯首含笑。阳益惑之,遽起挽颈。婢曰:“勿尔!夜已四漏,主人将起。彼此有心,来宵未晚。”方狎抱间,闻晏唤粉蝶,婢作色曰:“殆矣!”急奔而去。
阳潜往听之,但闻晏曰:“我固谓婢子尘缘未灭,汝必欲收录之,今如何矣?宜鞭三百!”十娘曰:“此心一萌,不可给使,不如为吾侄遣之。”阳甚渐惧,反斋,灭烛自寝。
天明,有童子来侍盥沐,不复见粉蝶矣。心惴惴,恐见谴逐。晏与十娘并出,似无所介于怀。便考所业,阳为一奏,十娘曰:“虽未入神,已得什九。肄熟可以臻妙。”阳复求别传,晏教以天女谪降之曲,指法拗折,习之三日,始能成声。晏曰:“梗概已尽,此后但须熟耳。娴此两曲,琴中无梗调矣。”
阳颇忆家,告十娘曰:“侄居此,蒙姑抚养,甚乐。顾家中悬念,离家三千里,何日可能还也?”十娘曰:“此即不难,故舟尚在,当助尔一帆风。子无家室,我已遣粉蝶矣。”乃赠以琴,又授以药,曰:“归医祖母,不惟却病,亦可延年。”遂送至海岸,俾登舟。阳觅揖,十娘曰:“无须此物。”因解裙作帆,为之萦系。阳虑迷途,十娘曰:“勿忧,但听帆漾耳。”系已,下舟。
阳凄然,方欲拜别,而南风竞起,离岸已远矣。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