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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香艳丛书-清-张廷华-第74页

私语柳曰:“此一幅昭君出塞图也。”邑中遂传钱令柳扮昭君妆炫煌道路。吁!众口固可畏也。
  牧翁仕本朝,亦不得志。以礼部侍郎内弘文院学士还乡里。丁亥岁,忽为蜚语所伤,被急征。河东君实为职橐饘,长君孙爱性暗懦,一筹莫展。牧翁于金陵狱中,和东坡《御史台寄弟》诗,有“恸哭临江无孝子,徒行赴难有贤妻”之句。盖纪实也。孙爱见此诗,恐为人口实,托翁所知百计请改“孝子”二字。今集中刻“壮子”,是求改后更定者。牧翁游虎邱,衣一小领大袖之服,士前揖问:“此何式?”牧翁对曰:“小领者,遵时王之制;大袖乃不忘先朝耳。”士谬为改容曰:“公真可为两朝领袖矣。”又有题诗寺壁者,曰:“入洛纷纭意太浓,莼驴此日又相逢。黑头早己羞江总,青史何曾惜蔡邕?(弘光时牧翁奏请在家修史不许)昔去尚宽沈白马,今来应悔卖卢龙。可怜北尽章台柳,日暮东风急阿侬。”或云是云间陈卧子所作。
  牧斋欲延师教令嗣孙爱而难其人,商之程孟阳。孟阳曰:“吾有故人子嘉定黄蕴生,名淳耀,足当此席。但其耿介,未可轻致。惟渠同里侯某素为亲信,嘱之转恳,乃可。”牧翁如其言,以嘱侯。侯致钱旨力为劝驾,黄意不悦,不得己于侯而应钱聘焉。牧翁相得恨晚。一日程出海棠小笺示黄,黄曰:“唱者为谁?”程曰:“牧老如君柳夫人作也。子帖括之暇,试黠笔可乎?”黄变色曰:“添居师席,可与小君酬和乎?先生耆年硕德,主人为老友,固可无嫌,若淳耀则断不可。”后孟阳语牧翁,牧翁益加惊。
  一乡人入城,闻异香浓郁,随风而来,俄见妇女数十人,皆靓妆,簇拥彩舆,至一大第。居邻各呼伴入第往观,乡人杂于众中,亦立于阶下观之。彩舆停置中堂,若有所俟,而旁女肃伫久之,俄而中门启,白须老人乌巾红履,翔步而出。女从揭舆廉,扶一丽姝登猩绒褥。环佩璆然,珠襦绣帔,催灿夺目。俯首下拜,老人抗颜受之。拜己,携丽姝手,欢然笑语而入。乡人怪之,问于众人之同观者,始知某官女从师学诗。白须老人,则学士牧翁也。
  牧斋长君名孙爱,性暗懦,亦颇迂阔。其居在东城,与海防公署邻。比防署火,延及内衙,防尊仓猝而出,暂借钱厅事一憩。孙爱出迎,始亦无失礼。及坐定,便问:“老父台何科举人。第几甲进士?”防尊系是满州,非由科甲,嗫嚅未有以应。一吏从旁微语:“系某旗下、某堡人。”孙爱默然,未及待茶,便拂衣进内弗出。防尊大窘而去。
  田雄执宏光至南京,豫王幽之司礼监韩替周第,令诸旧臣一一上谒。王铎独直立戟手数其罪恶,且曰:“余非尔臣,安所得拜?”遂攘臂呼叱而去。曾王佐目击其事。是日独钱宗伯见故主伏地恸哭,不能起。王佐为扶出之。
  柳夫人生一女,嫁无锡赵编修玉森之子。柳以爱女故招婿至虞,同居于红豆村后。柳没,其婿携柳小照至锡,赵之姻戚,咸得式瞻焉。其容瘦小而意态幽娴,丰神秀媚,帧幅间几呼之欲活矣。坐一榻,一手倚几,一手执编,牙签缥轴。浮积几榻,自跋数语于幅端。知写照时,适牧翁选《列朝诗》,其中《闺秀》一集,柳为勘定,故即景为图也。
  康熙初,长君孙爱己与乡荐,迎牧翁同居。柳与女及婿仍居红豆村。逾二年,牧翁病,柳自乡奔候。未几牧翁卒。柳留城守丧,不及归也。初,牧翁与其族素不相睦,乃托言牧翁旧有所负,聚百人交讼于堂。柳泣而前曰:“家有长嫡,义不受凌削。未亡人奁有薄资,留固无用,当捐此以赂凶而抒难。”立出千金授之。诘朝,群凶喧集如故。宗人闻风来求,沾惠者益多。柳遣人问曰:“今将奚为?”族人曰:“昨所颁者,夫人之长物耳,未足以赡族。长君华馆连云,腴田错绣,独不可分其半以给贫族耶?”斯时孙爱闻而惧甚,匿不敢出。柳念若厌其求,则如宋之割地,地不尽,兵不止,非计也。乃密召牧斋懿亲及门人之素厚者,复绊家仆数辈。部署己定,立与之誓曰:“苟念旧德,无逾此言。”咸应曰:“诺”。柳乃出语族人曰:“妾资巳尽,不足为赠。府君之业故在,期以明日。杯酒合欢,所须惟命。”众始解散。是夕,柳果执豕煮羊,肆筵以待。申旦而群宗麕至,柳与列坐丧次,潜令仆锔前扉,乃入室登荣木楼,似将持物以出者。久之不出,家人心讶,人视,则己投缳矣。大书于壁曰:“并力缚凶党,然后报之官。”孙爱哭之恸,家人急出。尽缚族人,门闭无一脱者。而维系之具,柳于前一日预备一室,故数十人顷刻就缚。柳之女鸣之官,邑令某穷治得实,系群凶于狱,以其事上闻,悉置之法。牧翁之不致身死而家毁者,柳之力也。于是邑中之能诗者,作殉节诗以挽之,而长洲顾荃作《河东君传》。
  予友震泽徐奎伯孝廉,有《咏河东君》诗云:“一死何关青史事,九原羞杀老尚书。”缳蒙叟有知难乎?其为夫婿矣。庚戌正月上浣一日皞皞子附识。
金姬小传 明 杨仪 撰
金姬传序(原阙)
  吴之士喜谈张氏,有吴时事,其书所载有异闻。若《金姬传》者,盖海虞前宁副五川杨先生着也。予尝数过姬墓,一丘穹然于水溪,闻其为借国之遗,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