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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骈体文钞-清-李兆洛-第118页

。岂若二汉阶闼暂扰,而四海已沸,孽臣朝入,而九服夕乱哉?
远惟王莽篡逆之事,近览董卓擅权之际,亿兆悼心,愚智同痛。然周以之存,汉以之亡,夫何故哉?岂世乏曩时之臣,士无匡合之志与?盖远绩屈于时异,雄心挫于卑势耳。故烈士扼腕,终委寇仇之手;中人变节,以助虐国之桀。虽复时有鸠合同志以谋王室,然上非奥主,下皆市人,师旅无先定之班,君臣无相保之志。是以义兵云合,无救劫弑之祸;民望未改,而已见大汉之灭矣。或以诸侯世位,不必常全;昏主暴君,有时比迹,故五等所以多乱。今之牧守,皆以官方庸能,虽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县易以为治。夫德之休明,黜陟日用,长率连属,咸述其职;而淫昏之君,无所容过,何则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之兴矣。苟或衰陵,百度自悖,鬻官之吏,以货准才;则贪残之萌,皆如群后也,安在其不乱哉?故后王有以之废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为己思治,郡县之长,为利图物。何以征之?盖企及进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民,良士所希及。夫进取之情锐,而安民之誉迟。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惮;损实事以养名者,官长所夙夜也。君无卒岁之图,臣挟一时之志。五等则不然:知国为己土,众皆我民;民安己受其利,国伤家婴其病。故前人欲以垂后,后嗣思其堂构,为上无苟且之心,群下知胶固之义。使其并贤居治,则功有厚薄,两愚处乱,则过有深浅。然则八代之制,几可以一理贯;秦、汉之典,殆可以一言蔽矣。
潘正叔安身论盖崇德莫大乎安身,安身莫尚乎存正,存正莫重乎无私,无私莫深乎寡欲。是以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笃其志而后行。然则动者,吉凶之端也;语者,荣辱之主也;求者,利病之几也;行者,安危之决也。故君子不妄动也,动必适其道;不徒语也,语必经乎理;不苟求也,求必造于义;不虚行也,行必由于正。夫然用能免或击之凶,享自天之祐。故身不安则殆,言不从则悖,交不审则惑,行不笃则危。四者存乎中,则忧患接于外矣。忧患之接,必生于自私,而兴于有欲。自私者不能成其私,有欲者不得济其欲,理之至也。欲苟不济,能无争乎?
私苟不从,能无伐乎?人人自私,家家自欲,众欲并争,群私交伐,争则乱之萌也,伐则怨之府也。怨乱既构,危害及之,得不惧乎?
然弃本要末之徒,知进忘退之士,莫不饰才锐智,抽锋擢颖,倾侧乎势利之交,驰骋乎当涂之务,朝有弹冠之朋,野有结绶之友,党与炽于前,荣名扇其后,握权则赴者鳞集,失宠则散者瓦解,求利则托刎颈之欢,争路则构刻骨之隙。于是浮伪波腾,曲辩云沸,寒暑殊声,朝夕异价,弩蹇希奔放之迹,铅刀竞一割之用。至于爱恶相攻,与夺交战,诽谤噂沓,毁誉纵横,君子务能,小人伐技,风颓于上,俗弊于下,祸结而恨,争也不强,患至而悔,伐之未辩。大者倾国丧家,次则覆身灭祀。其故何耶?岂不始于私欲而终于争伐哉?
君子则不然:知自私之害公也,故后外其身;知有欲之伤德也,故远绝荣利;知争竞之遘灾也,故犯而不校;知好伐之招怨也,故有功而不德。安身而不为私,故身正而私全;慎言而不适欲,故言济而欲从;定交而不求益,故交立而益厚;谨行而不求名,故行成而名美。止则立乎无私之域,行则由乎不争之涂。必将通天下之理,而济万物之性。天下犹我,故与天下同其欲;己犹万物,故与万物同其利。
夫能保其安者,非谓崇生生之厚而耽逸豫之乐也,不忘危而已;有其进者,非谓穷贵宠之荣而藉名位之重也,不忘退而已;存其治者,非谓严形政之威而明司察之禁也,不忘乱而已。故寝蓬室,隐陋巷,披短褐,茹藜藿,环堵而居,易衣而出,苟存乎道,非不安也;虽坐华殿,载文轩,服黼绣,御方丈,重门而处,成列而行,不得与之齐荣。用天时,分地利,甘布衣,安薮泽,沾体涂足,耕而后食,苟崇乎德,非不进也;虽居高位,飨重禄,执权衡,握机秘,功盖当时,势侔人主,不得与之比逸。遗意虑,没才智,忘肝胆,弃形器,貌若无能,志若不及,苟正乎心,非不治也;虽繁计策,广术艺,审刑名,峻法制,文辩流离,议论绝世,不得与之争功。故安也者,安乎道者也;进也者,进乎德者也;治也者,治乎心者也。未有安身而不能保国家,进德而不能处富贵,治心而不能治万物者也。然思危所以求安,虑退所以能进,惧乱所以保治,戒亡所以获存也。
若乃弱志虚心,旷神远致,徙倚乎不拔之根,浮游乎无垠之外。不自贵于物而物宗焉;不自重于人而人敬焉。可亲而不可慢也,可尊而不可远也。亲之如不足,天下莫之能狎也;举之如易胜,而当世莫之能困也。达则济其道而不荣也,穷则善其身而不闷也,用则立于上而非争也,舍则藏于下而非让也。夫荣之所不能动者,则辱之所不能加也;利之所不能劝者,则害之所不能婴也;誉之所不能益者,则毁之所不能损也。
今之学者,诚能释自私之心,塞有欲之求,杜交争之原,去矜伐之态,动则行乎至通之路,静则入乎大顺之门,泰则翔乎寥廓之宇,否则沦乎浑冥之泉。邪气不能干其度,外物不能扰其神,哀乐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