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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今传是楼诗话--王逸塘-第56页

《再经胡城县》诗云:“去岁曾经此县城,县民无口不冤声。今来县宰加朱绂,便是生灵血染成。”此可为今之民社咏之。曹松《已亥岁二首》之一云:“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此可为今之军帅咏之。然民变兵变,亦时有所闻矣。以民命为刍狗,以内争为儿戏者,其将何以善其后哉?
三○六、中酒之“中”,似应作去,却是平声;中兴之“中”,似应作平,却是去声,均不可解。唐人诗云:“气味如中酒,情怀似别人。”东坡云:“公独未知其趣耳,臣今时复一中之。”是作平用也。杜云:“万里伤心严谴日,百年垂死中兴时。”又云:“今朝汉社稷,新数中兴年。”是作去用也。
三○七、海藏每谓诗之佳者,必其人哀乐过人。此语不啻自道,集中如《述哀》及《哀小乙》诸篇,固已流传万口矣。庵《题海藏楼诗》,所谓“我读《述哀》作,声泪一时迸”者也。今春《伤逝诗》十二首,海内外读者,尤盛称之。衮甫自东贻书,谓其以宋贤之意境而有汉晋之格调,深远悲凉,惊心动魄,何止近世所无,直当独有千载。海藏自云:“古人作此等诗,皆无求工之意,庶几近之。”实则悼亡之诗,汗牛充栋,语其极则,不外情文兼至。他人有此哀情,无此健笔,固宜海藏之前无古人也。
三○八、衮甫近作,年来写示不少。海藏每谓其色香兼至,越寻常。就中尤极称其《次韵闻笳诗》之“刻意为欢终不似,如期得老恰无差”等句。《题李主事曾廉太夫人寒灯课子图》之“风林无复经秋叶,霜烬犹为照晓花”等句。以为“令人哀感”。且曰:“诗以道性情而已,果非所语于触热之辈也。”“触热”语讽世殊酷,无性情者,讵足言诗?
三○九、放翁《自云门之陶山过隐者茅舍》云:“陂池幽处有茅堂,井臼萧条草树荒。小鸭怯波时聚散,病蔬伤蠹半青黄。儿童冲雨收渔纲,婢子闻钟上佛香。我亦暮年思屏迹,数椽何计得连墙。”每诵此诗,辄思归隐。余亦有《次散释均书感》诗云:“世间何福抵田家,箕坐松阴自煮茶。稚子哦诗娱永书,山妻把酒醉流霞。柴门香稻常临水,老屋芸签遍插牙。如此安排吾愿足,人生由命底须嗟。”友人以为颇似剑南。湘绮楼诗云:“居人未必无尘事,却被尘中羡若仙。”亦有言外味。
三一○、放翁有“得福常廉祸自轻”之句,余已录入《养正诗选》中,近读剑南集,又得二句云:“造物有乘除,贫悴博无恙。”非观化有得,安能道其只字。
三一一、放翁《暮冬夜宴》云:“主人爱客情无己,筝声未断歌声起。亦知百岁等朝露,便恐一欢成覆水。炉红酒绿春为回,坐上梅花连夜开。堂前咫尺异气候,冰合平地霜压阶。”后四句可谓善于讽谕,较之工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句,更为婉约。
三一二、放翁《闻猿诗》云:“瘦尽腰围不为诗,良辰流落自成衰。也知客里偏多感,谁料天涯有许悲。汉塞月残人不寐,渭城歌罢客将离。故应未抵闻猿恨,况是巫山庙里时。”《诗醇》评云:“排宕开阖,波澜无限。格调自李商隐得之,故自青出于蓝。”按义山《咏泪诗》云:“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泪几多。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残楚帐夜闻歌。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此放翁后四句蓝本也。又东野《闻砧》云:“杜鹃声不哀,岭猿啼不切。月下谁家砧,一闻亦凄绝。”亦同此作法。以言排宕开阖,则放翁为胜。
三一三、司空表圣《过道观》句云:“棋声花院闭,墙影石坛高。”放翁《过天庆》云:“孤灯经院晓,残雪醮坛寒。”盖蓝于表圣者。
三一四、乐天诗云:“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东坡云:“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语本乐天,而味更隽永。近海藏有句云:“老去诗人似残菊,经霜被酒不能红。”用旧公案,而机杼一新,且岁寒心事,见于言外,不仅语妙也。
三一五、乐天赠谈客云:“请君休说长安事,膝上清风琴正调。”东坡亦云:“若对青山谈世事,我应白便浮君。”此类感触,吾辈亦时有之。其为败兴,实等催逋。然长安道上,正触然之徒,固未足喻此也。
三一六、元遗山《论诗》云:“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讥潘河阳也。王阮亭论诗云:“十载钤山冰雪情,青词自媚可怜生。彦回不作中书死,更遣匆匆唱《渭城》。”讥严分宜也。分宜《钤山阁秋集》有云:“万事浮生空役役,拟从山客借蒲团。”《斋巾读书诗》有云:“世事浮云那足阅,此生拚老蠹鱼丛。”如此口吻,固不类后日所为。甚矣,言之不必为心声也。金刘豫初为宋济南守,降金封齐王,后又佐金侵宋,但其诗亦甚清,录之:“竹坞人家濒小溪,数枝红杏出疏篱。门前山色带烟重,幽鸟一声春日迟。”“风荷柄柄弄清香,轻薄沙禽落又翔。红日转西渔艇散,一川山影暮天凉。”“古渡亭黪日向沉,凄凉归思梗清吟。碧山几点寒鸿静,红叶一林秋意深。”“寒林烟重暝栖鸦,远寺疏钟送落霞。无限岭云遮不断,数声和月到山家。”
三一七、曾子固守齐州,《冬夜即事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