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受其礼物,吩咐内贮官收下,回敬国王以冠带、袍笏之类。叫过左右头目来,吩咐他道:“你做头目的,只晓得教国王以不善。你可晓得天命有德,天讨有罪,顺之则吉,逆之则凶?你可曾看见锡兰王坐在囚笼里面么?你可曾看见锡兰国的总兵官挂起头来么?”左右头目只是磕头礼拜,哀求说道:“总望元帅老爷饶命罢!”元帅道:“你们之恶尚未形,我这里也不深究你,不坐罪于你。只是你自今以后,要晓得有我天朝在南,年年进贡,岁岁称臣,才是个道理。”左右头目又磕上几个头,说道:“小的们知道了,再不敢为非。”元帅吩咐军政司赏他酒肴之类。国王谢了赏,两个头目也谢了赏,俱各自回国去了。
宝船又开行两三日,到了大葛兰国。侯公公同着左哨黄全彦,领了大葛兰国国王利思多,磕头迎接。侯公公道:“这个国王甚通大义,接着虎头牌,听见说‘此外别无事端’这一句,他就有万千之喜,对着牌,他就拜上八拜。尽有个一天威不违颜咫尺之意。只是小国民顽,都不习诗书,不知文字。故此没有降书降表,也没有通关牒文,只是尽着他的土产进贡天朝。”元帅道:“即是他有分诚意,不可不恭,一一受他的就是。”只见摆下礼物,苦无奇异的:
金钱一百文,彩缎五十匹,花布二百匹,青白花瓷十石,胡椒十担,椰子二十担,溜鱼五千斤,槟榔五千斤。元帅受了他的礼物,赏赐他巾服、袍笏,教他升降揖逊,礼乐雍容。国王感谢而去。
宝船又行,行了三五日,却又到了小葛兰国。只见五名铁甲军上船回话。元帅道:“你们禀甚么军情?”军人道:“小的们奉王公公差遣,特来这里迎接老爷。”老爷道:“王公公在哪里?”军人道:“王公公到了这个国中,国王不敢违拗,诚心诚意,归附天朝。昨日又有报事的小番传说道:‘元帅老爷囚了锡兰王,斩了总兵官的首级。’愈加心惊胆裂,唯唯奉承。王公公晓得他心无外慕,故此差小的们五个人在这里伺候元帅老爷船到。公公起身到前面去了。有此一段军情,特来禀上。”元帅道:“这叫做甚么国?”军人道:“这叫做小葛兰国。”元帅道:“国王在哪里?”元帅道:“国王就在船头上。”元帅道:“可有降书降表么?”军人道:“这个国中国小人顽,不习诗书,不通文字,故此没有降书降表,只有些土产礼物进贡天朝。”元帅道:“昨日大葛兰国也没有降书降表,只因他有一念之诚,故此受他礼物,反赏赐与他。既是这个国王也是诚心诚意,叫他进来。”
国王看见船头上囚着一个锡兰王,竿子上高挂了那些首级,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归身。见了元帅,只是磕头,磕了又磕;只是礼拜,拜了又拜。元帅道:“起来罢。”过了半晌,却才爬将起来。元帅道:“你这是个甚么国?”国王哝了一会,说道:“小国叫做小葛兰国。”元帅道:“你叫甚么名字?”国王又哝了一会,说道:“小人叫做利多理多里。”元帅道:“你们怎么不习诗书,不通文字?”国王又哝了一会,说道:“小人愚顽,故此不曾学得,故此不曾有降书降表,望乞元帅恕罪!”元帅道:“只你们有归附之诚,胜似降书降表。”国王道:“小人还有些土产礼物进贡天朝,伏乞元帅海纳。”元帅吩咐内贮官收下:
金钱一百文,银钱五百文,黄牛十只(每只重四五百斤),青羊二十只(其毛青,足高三尺),胡椒十石,苏木五十担,干槟榔五十石,波罗密五百斤,麝香一百斤。
元帅收了他的礼物,却又取出中国的衣冠、袍笏、靴带之类,回敬番王。又教他升降揖逊,进退周旋,国王感谢不尽。宝船又开行了两日,却又到了一个国,东边靠着大山,西边滨着大海,南北俱有六路可通。泊了宝船,只见王公公同着右哨许以诚上船迎接。元帅道:“这是个甚么国?”王公公道:“这叫做柯枝国。”元帅道:“国王是哪里人氏?”公公道:“国王是锁里人氏。头上缠一段黄白布,上身不穿衣服,下身围着一条花手巾,再加一匹颜色苎丝,名字叫做‘压腰’。”元帅道:“国王叫甚么名字?”公公道:“国王叫做可亦里。”元帅道:“国中百姓何如?”公公道:“国中有五等人:第一等是南昆人,与国王相似,其中剃了头发,挂绿在头上的,最为贵族;第二等是回回人;第三等叫做哲地,这却是有金银财宝的主儿;第四等叫做革令,专一替人做保,买卖货物;第五等叫做木瓜,木瓜是个最低贱之称,这一等人穴居巢树,男女裸体,只是细编树叶或草头遮其前后,路上撞着南昆人或哲地人,即时蹲踞路旁,待他过去,却才起来。这就是五等人。”元帅道:“国中风俗何如?”公公道:“国王崇奉佛教,尊敬象和牛。盖造殿屋,铸佛像坐其中。佛座下周围砌成水沟,旁穿一井。每日清早上撞钟擂鼓,汲井水于佛顶浇之。浇之再三,罗拜而去。又有一等人,名字叫做浊肌,就是奉佛的道人,也有妻小,不剃头,不梳头。头发织的成毡,分做十数绺,或七八绺,披在脑背后。却将黄牛粪烧成灰,搽在身上。身上不穿寸纱,只是腰里系着一根大黄藤,口里吹着海螺响,后面跟着老婆,只有一块布遮着那些丑物,沿门抄化过来。这些风俗最是丑的。”元帅道:“国中气候何如?”公公道:“时候常热,